唉,桑诺飞文武双全,唯独五音不全,我从小到大对此深有感悟。五线谱不识也就罢了,毕竟那些小蝌蚪认不出来算不上丢人;唱歌跑调可以原谅,也没人指望我往歌坛发展,但关键问题在于“哆莱咪法嗦啦西”这几个音符打乱顺序后,我的耳朵就无论如何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了。

我仔细研究音乐选修课的明细条目。除了音乐鉴赏小论文外,选修者的等级分数将在钢琴、小提琴考核中任选一样。天啊,拿把刀杀了我比较快。

在这里补充说明超级明星高中的选修课制度。虽然是选修,可同样需要考评成绩。发给学生的课程表中写明了每个科目具体的考核方法。比如美术,学生必须在期末交一张油画;比如摄影,期末的时候要拍摄一组具有主题的照片;比如空手道,要去考黑带……别以为选修课不及格没什么大不了,这个成绩会算入学年总分。

如果我选了音乐,铁定不及格。我几乎能预见未来的悲惨处境了。我又一次重重叹气,推开了老窦办公室的门。

“窦老师,我想更改选修的课程。”这是我能近距离接触凌亦翔的机会,犹豫再三后,我终于向帅哥低下了高昂的头颅。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就不信凭我的聪明机智,会过不了关。我给自己打气,满脸热忱地望着老窦。

“怎么不考虑清楚再说呢。”老窦从桌上层层叠叠的作业本、教学参考书中找到班级花名册,“桑……诺飞,这里。”他找到了我的名字,“你原来选修,篮球……”老窦止不住乐了,一边打量我的个头。

“窦老师,我想长高嘛。”猜到他在偷笑什么,我心底颇不以为然。岂有此理,哪有当面取笑学生个子矮的老师?这个老窦,总有一天送他个恶作剧玩玩。

“哦,哦,那现在想改哪一门?”许是意识到为人师表的责任,老窦收住笑转回正题。

“音乐。”我觉得自己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明显在颤抖。天可怜见,为了追到学生会长,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啊。

老窦不疑有他。记得某某伟人说过音乐是人类共通的语言,那可是高雅艺术,据说还能开发智力什么的,反正老窦一定找到理由说服自己接受了我的请求。他立刻打电话通知了教务处,在正式上课之前五分钟。

我兴冲冲地踏进音乐教室,在看到凌亦翔身影的那一刻,完全忘记了期末考钢琴或者小提琴带给我的阴影。

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窗开着,拂面微风轻轻吹动他的头发,他的侧面漂亮地让人眩晕。

“桑诺飞,你也选音乐?”谁这么过分,拦住我走向凌亦翔!我抬起头,原来是有一面之缘的李雯燕。

“学姐,学校没有规定一年级不能选音乐啊。”选修课是唯一不分年级的课程。

“你是为了凌亦翔吧?”李雯燕推了我一把,我后退半步,背后显然有人准备出脚绊倒我。我及时警觉,左脚略略往里一靠,不仅躲开了偷袭还顺便赏了那人一脚。哼哼,有仇不报非君子。

不用说,学生会长亲卫队一定是齐齐到场了。真是好——令人感动哦,这么难的音乐考试居然还有人趋之若骛。

被我踩了一脚的女生叫得好大声,李雯燕气得柳眉倒竖。“桑诺飞,你不要太嚣张。我们是你的学姐!”

耸耸肩摊开手,“嚣张,我有吗?”我无辜地眨眨眼。

上课铃响老师走进了教室,我们偃旗息鼓分别落座。这场骚动,凌亦翔自始至终无动于衷,他只是撑着下巴凝望窗外那片蓝天。

我软绵绵趴在课桌上,借前排同学的后背作为掩护哈欠连天。这个叫协奏曲的东东,听起来的效果堪比催眠曲。

勉强直起身子,我偷偷张望旁边坐着的同学。怎么人人都全神贯注一付乐在其中的模样?我回头,看与我相隔了两排的凌亦翔。

其实我很想坐到他身边。他一个人坐着,想聊天都找不到人,太孤单了。我越看越觉得他的表情非常寂寞,不知不觉转过大半个身子。

“笃笃。”有人敲了敲我的课桌。我不耐烦转过头去看是谁打扰我欣赏帅哥的雅兴,糟糕,是音乐老师。

李老师,男性,人到中年。刚走进教室时,一脸阴郁快发霉的样子。老妈平时没约会就喜欢看心理咨询那类电视节目,告诫我中年危机如何可怕云云。我没当回事,反正我离中年还早得很。不过每次碰到老妈和她的男朋友之一闹不愉快,我就会说她到了中年危机。

中年危机的李老师在简单的和学生问候之后,二话不说立即播放肖邦大人的协奏曲CD。当音符从音箱中飘逸而出,我发现老师的神情变得异常专注,整个人摆脱了萎靡不振神采飞扬起来。

我尴尬地坐正,表现惭愧地将头压到课桌下方,顺便张开嘴打了一个哈欠。

见我认错态度良好,李老师不发一言走开了。他大概觉得说话会破坏音乐营造的和谐氛围,因此忍受了我的心不在焉。

说实话,李老师的发型是他从头到脚最有特色的地方。头顶一块寸草不生,两边则黑发茂密,你见过地图上地中海的样子嘛?很像我们李老师的发型。

我闲着无聊,也听不出肖邦到底伟大在什么地方,只能靠研究老师的发型打发时间。窗外是操场,一群选修棒球的小子正在练习。我的耳朵捕捉到他们的喧哗,感觉比肖邦更亲切。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我刚刚松了口气,接下来的事态发展简直能让我神经崩溃——老师居然提议让我们到讲台前演奏乐器。你问我什么乐器?当然就是将来要考核的钢琴、小提琴了。老天,我还以为好歹能熬到期末,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上去丢人现眼了,尤其是在我尚未追到的凌亦翔面前。

第一对上台演练的是凌亦翔和李雯燕。虽然我极其不喜欢这样的组合,但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人外形上非常登对。

漂亮的学姐坐在钢琴前,俊美的学长拿起琴弓,好像天使误落凡尘。我说的天使当然仅指凌亦翔一人,那个李雯燕是凑巧沾光。我小声嘀咕着对自己声明。

通常言情小说中的女配角多是徒有其表,除了陷害女主角、帮忙男主角认清自己的感情归属外没什么大贡献。哦,漏说了一点,女配角最大的用处是当男主角的床伴,不过我们是纯洁的学生,不可以想这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色画面。而且小说和现实生活差了好远,呜呜。

此刻的情形是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女主角又羡又妒地看女配角弹琴弹得行云流水,对这两人的合作唯一的认识——凌亦翔拉小提琴的样子好帅!

我的挫败感在李老师诚邀我上台演奏时变成了恐慌。我知道钢琴一共有八十八个键,可这几十个一模一样的黑白琴键对应哪个音符,我一无所知。

硬着头皮走上台,凌亦翔和我擦肩而过。我忽然灵机一动,拦住了他的去路。

亦翔低头看我,漂亮的眸子里除了淡漠仍是淡漠。

“李老师,我想请学长为我伴奏,否则我就不弹。”此言一出,底下窃窃私议声四起。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凌亦翔保证不会甩我的要求。

“好啊。”这个答案——我抬起头,亦翔注视我的目光温柔中带着一抹恶劣。

这种眼神,在天翔告诉我凌亦翔选修音乐时我也有看到。莫非他们知道我对这门学科一窍不通,所以存心要我出糗?

可是,他们从哪里知道我的秘密?又为什么单单捉弄我?

第四章

凌亦翔侧过身,向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差点以为自己是被王子邀请共舞的灰姑娘,幸好教室前方那架钢琴提醒我严峻现实。

我缓慢地移动,希望下课铃声能立刻响起。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我期望中的铃声并未听到,而我已走到琴凳前。

“能为你伴奏,我很荣幸。”王子在我面前停下脚步,将右手按上胸口,极有风度的微微欠身。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想当然而凌亦翔必定是第一次表现得如此友善。

“你准备弹哪一曲?”他拿起琴弓,俯首问我。

本小姐哪一曲都不会弹!我很想吼回去,他和段天翔不就是想看我丢脸嘛!可是,比这个更丢脸的是看到他俊美的侧面,我就什么气都没了。我弱智,我花痴,我——好色!以上三点我举起手统统承认。

我低下头,手指在八十八个琴键上逐一敲了一遍,遗憾的是仍然听不出“哆”在哪里。

“桑诺飞同学,请你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好不好?”早就看我不顺眼的李雯燕当然不会放过让我下不了台的机会。她一开口,跟着起哄的人不少。

“安静安静。”地中海·李(这是我给音乐老师起的绰号)出声制住底下的骚动,狐疑地看看我,“桑诺飞,你怎么了?”

“我在找感觉。”我抬头貌似谦逊地笑了笑,“凌学长,我自己创作的曲子,你能伴奏嘛?”哼哼,不战而降可不是我的风格。

听到“自己创作”这四个字,地中海·李莫名激动。他大踏步走到我们身边,“凌亦翔,好好配合桑诺飞同学。你一定没问题。”

他倒是对凌亦翔很有信心哦。可惜,凌亦翔偏偏遇上桑诺飞了,我可不敢保证乱敲一通的音符能让凌亦翔的小提琴与我合拍。

亦翔正面对着我,他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欲言又止。最终他只是漠然得把小提琴架上肩膀,示意我可以开始了。

桑诺飞,大不了就是被狂笑一场!我吸了口气,双手放上不知名的十个琴键。像我这么弹钢琴的肯定是空前绝后了,我是按照等差数列把黑白琴键依次敲了一遍,至于效果嘛——地中海·李一脸怪异,底下的同学受不了地捂住了耳朵。

“Follow me。”站在钢琴旁的凌亦翔从我敲下第一个音符开始就放弃为我伴奏这件差事了,只是默不作声看我一番胡闹。此刻他终于开口了,什么意思?

琴弓和闪亮的琴弦亲密厮磨,如泣如诉的音乐不可思议地流泻于室内。我的右手仿佛不受大脑控制,随着他的音乐按下一个个琴键。美妙的小提琴让人沉醉,而我的伴奏音竟然奇迹地并无不协调。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听着这个如天使般的男孩用小提琴拉出的最动人声音。那种感觉,在你一生中必定有过:万籁俱寂,倾听一个声音。

最后一个颤音消失后,地中海·李带头鼓掌,激动地走过来拥抱凌亦翔。“太棒了,简直是Perfect。”

我明白大家的掌声只是因为他,他用自己完美的演出让众人忘记了我制造的噪音。我站起来,准备趁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时偷偷溜下去。

他回头,看着我说道:“谢谢。”

他最终还是出手帮了我,于是我又立刻忽略了他和段天翔合伙整我的事实。凌亦翔,他好像一个谜团,我想解开。

我走在绿油油的草坪上,踢着草丛中偶然找到的石子当作练习射门,猛然发现忘了把乐谱带在身边,难怪我总觉得像是把什么东西拉在教室似的。

下课之后,凌亦翔将一本厚厚的钢琴乐谱放在我的课桌上。我被书本的厚度吓了一跳,间歇性遗忘帅哥主动和我搭讪的兴奋。

“回去先认识五线谱。我帮不了你第二次。”他用温和优雅的声音说着冷酷的话,我颤着手翻开第一页,天,满纸的蝌蚪,好晕哦。

一票凌亦翔崇拜者拥上来借“请教”为名将我和他分隔开来,我随手把乐谱塞进桌肚,急急忙忙跑去女厕所。

等我回来后发现那群痴迷者仍未散去。他们讨论的东东我听不懂,想想留下也没意思,我就拎着书包离开了教室。

我在操场上停步,仔细回想一遍前因后果。要不要回去拿?我在看天书和继续丢脸两者间徘徊,好像没有一个选项接近天堂。

转身,我往教学楼的方向走。离开教室后我先跑到操场上发泄了一通被迫上音乐课的郁闷情绪,估计音乐教室人都走光了吧。

长长的走廊寂静无声,两边的教室一间间大门紧锁隔绝了光线,让整个走廊显得阴森可怖。

我穿着平底鞋,用力踏步也不可能造成高跟鞋那种在大理石地面清脆的“啼哒”声。我说不清在这样死一般安静的氛围中,究竟要不要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

我加快脚步,在将要发力奔跑的时候忽然听到交谈的声音。音乐教室还有人在?我缓下步子。知道有人在,感觉一下子好了很多。

“你居然会帮她?”仿佛是段天翔的声音。

在我的时间推算中应该过了十秒钟,凌亦翔回道:“她不是当事人。”

当事人?指的人是我?他的声音我不会认错,但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压根不明白。不过我敢肯定和他对话的人是段天翔了。他们两个还真非同一般的感情深厚。

段天翔冷哼了一下,原来他对凌亦翔也会用和对我相仿的语气。“别告诉我,你对她改变了印象。”

他们口中的“她”是我,我也早就猜到从段天翔告诉我凌亦翔选修音乐开始,他们是有意识让我出丑。可是冷静下来之后,我觉得以他们两人的性格,目的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我——桑诺飞,一个平凡的高中女生。唯一能让人记住的不外乎两点:考了全市第一名;公开发表求爱宣言。

后一个理由还和他们沾点边,但喜欢凌亦翔的女生又不是只我一个,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吧?

整件事情我如坠云雾,没有半分头绪。

“那么你呢?抢她的便当,难道在我们的计划之内?”凌亦翔的语气很淡,不过听上去倾向于质问。

我的心跳“突突”加快。暧昧,极度暧昧!

“吃醋啊?”

可恨我没有透视眼,又是站在紧闭的后门位置,看不到教室内的情形。他们不是Gay,但感情好的不正常,普通的高中男生即便是称兄道弟也不可能用这样的对话方式。

我的身体紧贴墙壁,小心翼翼尽量不出声地往前门移动。室内的两人显然也在僵持中,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直到手机铃声打破沉默。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吓了一大跳。不过铃声并不是我的《Lydia》,是一段经常在电台播放的萨克斯音乐。不好意思,我忘了名字。

接电话的人是凌亦翔,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相对的寂静中我能听到。他的语气很微妙,好像对手机另一头的人怀有一种克制着的厌恶。

“他是你的儿子,你可以直接找他。”

我躲在墙后,微微探出小半个脑袋。段天翔坐在课桌上,手中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看他的神情在倾听凌亦翔的电话。

凌亦翔坐在窗台上,有一刹那我差点失声惊呼。转而想到音乐教室在一楼,即使掉下去也无大碍,再说学长的这个姿势真的好帅!

我光顾着欣赏帅哥了,没留神他的电话内容。只见他将手机放进外套口袋,轻松从窗台跃下。

“你老爸找你。”暮色苍茫,他背光站立,我看不真切凌亦翔的表情。“他要你回去。”

“哼。”段天翔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手指轻弹,香烟从窗口飞了出去。“我又不是聋子。”

“天翔,”凌亦翔伸出手,托起对面帅哥的俊脸,他们两人互相凝视着。“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会成为一个优等生,就像我现在这样。”

好美的画面!轻风吹动两人柔软的发丝,两个俊美到好比偶像剧明星的男生……我的《Lydia》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刻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40和弦的效果该死的惊人!

我赶紧将自己的身体弹到教室正门口,以示刚刚走到并非躲着偷听,一边还要手忙脚乱得从书包里找手机。

“喂?”来电显示的号码我不认得。

“玲儿啊,怎么放学还不回家?”打电话的欧巴桑一开口我就知道她打错了。切,弱智电视剧情,关键时刻必定会有打错的电话来搅局。

“打错了。”我匆忙挂断电话,迅速武装出惊讶的表情抬起头。“学长,你们还没回去啊?”

在我接电话,不,应该在手机铃声响起的瞬间,两人已然分开。此刻凌亦翔双手环胸斜倚着墙,而段天翔仍然坐在课桌上。

没人搭理我,我只好自言自语。“我忘了拿乐谱,走到公车站才想起来。”为了掩盖我偷听的事实,我拉长了来回距离。边说边走到我的座位旁,从桌肚里拿出乐谱。

“想不到会这么巧。”凌亦翔淡淡开口道,他的声音里有一丝讽刺。

“我经常丢三拉四,考试前还差点丢掉了准考证。”我装傻充愣做一个笨女人,小说里聪明到可以上天入地的男主角喜欢的都是白痴女人。

“是吗?”亦翔用了不相信的疑问语气。我一阵激动,学长好像第一次对我的事情表现出了关心。我就说吧,小说肯定不会错的,男主角一旦发现女主角具有那种让人产生保护念头的迷糊个性,百分之九十八会动心,剩下的百分之二是男配角。

我决定把装傻这一招进行到底,全市第一名的光环一定让学长感到“高处不胜寒”。男人嘛,看来还是喜欢老妈那一类型。

“是啊,学长。”我兴奋地移动到凌亦翔身边,连声音都学起了老妈的嗲声嗲气。“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运气居然好到考了第一名,以我的成绩……”

我的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人狠狠捏住了。糟糕,我忘了这个位置已经属于段天翔出手的范围了。

“你的运气一定比不上你的演技出色。”段天翔冷冷地说。

“痛……”我挤出两滴眼泪扮柔弱,想博取凌亦翔的同情。

亦翔微微一笑,笑容具有9.9级杀伤力。“我们只想知道,你听到了什么。”

这两个男人,切,真不是普通的麻烦。我不耐烦演戏了,抬起右手出其不意给了段天翔当胸一掌,他当即松开了手。

“凌亦翔,我只是喜欢你,这样也有错吗?”我转过身,注视着对我那一掌显然也惊讶不已的男生。

他极轻地叹息一声,恢复了镇定从容。“桑诺飞,我说过不会喜欢任何人。”他看着我,目光中有一抹凌厉,“同时我很讨厌你。”

打击!重大打击!我第一次喜欢上的人说讨厌我,而且还是当着别人的面,我又羞又恼,一气之下手撑窗台从窗口翻身而出。这个高度,果然如我预计的十分安全。

我站在窗台下,回过身和他们对视。许是我的确和以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女生不一样,两人的神情都有点诧异。

“段天翔,你给我听好,本小姐以后再不会被你欺负了!”我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吼,“凌亦翔,我一定会让你喜欢上我,你等着吧!”

狠狠搁下战书并没有让我的心情好起来,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意外地发现老妈竟然没有约会。

“阿诺,快去洗手,妈咪等你吃饭。”老妈站在门口,一脸谄媚地抢过我的书包。

看她迫不及待的样子,九成九是跟着电视里教主妇烧菜的“Lady killer”学到了新鲜菜式。我哦了一声,去厨房洗了手。

顺便扫一眼垃圾筒,里面有黄瓜皮、土豆皮、香蕉皮……材料丰盛到我的想象力很没面子地选择了罢工,我也懒得去想了。反正老妈的手艺最差也就是把糖醋小排烧成焦炭“铁”排而已,至于书里描写的把半个厨房损坏那种程度绝对是夸张。我从五岁自己煮了第一碗面开始,十一年过去了,还是把厨房好好保存着。就连老妈也很珍惜我俩的家,毕竟装修是要花钱的。

“阿诺,妈咪知道你读书好辛苦,特意做了一道翡翠虾仁泥。”老妈等我坐上位子,立刻兴致勃勃揭开盘子上的不锈钢锅盖。

名字好听的菜,就是把黄瓜切成圆柱,和虾仁混在一起大火爆炒,装盘后放一小坨土豆泥在空盘处。我推起笑脸,假装大吃一惊哄老妈高兴。“哇,妈咪,好漂亮的颜色搭配哦。”

老妈更高兴了,一个劲让我多吃一点。我挟了一个虾仁,味道不坏。对于我妈做的菜,我的要求仅限于烧熟,调味料不要放太多即可。

“阿诺喜欢,妈咪一下午的辛苦也值得了。”妈妈接着就向我展示她那春葱般的手指被热油烫出的小水泡。我有没有说过我妈喜欢别人哄她?十多年下来我早就一清二楚,马上很心疼地表示妈妈为我付出了这么多,将来我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妈妈放下了筷子,“阿诺又乖又懂事,妈咪真的好开心。”说着眼眶就红了,嗓音哽咽。

我妈名叫桑柔,人如其名。有时候我不免好奇,柔柔弱弱的老妈当年是为何铁了心把我这个父不详的孩子带到人间?

我以前问过,记得老妈一脸惭愧说年幼无知,等到发现怀孕后想堕胎已晚。医生建议她做引流手术,可是她感觉到我在她体内的胎动后,突然发现她好爱好爱我。

那天说到最后,老妈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在我脸上猛亲好几口,害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妈咪,”我赶紧坐到老妈身边的位子,搂住她的肩膀,“阿诺的心愿就是妈咪赶快找一个疼爱你的叔叔,把自己风风光光地嫁掉。”类似母女互相励志的戏码,在我家平均一星期上演一次。

我不恨没有爸爸,我不责怪老妈没有好好照顾我,她将我带到这个世上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我其实很喜欢她做我的妈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