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凌亦翔会坐在窗台上看着他打球,同样被斜阳余辉照耀的侧面忧伤孤独。

我在游乐园门口焦急地等待凌亦翔。星期五选修课结束后,地中海•李对我的进步大大夸奖一番,综合他的意思就是“笨鸟先飞+勤学苦练,impossible is nothing。”

有老师的表扬撑腰,我的底气也足了,大着胆子向凌亦翔要求奖赏。

“好像是我教你比较辛苦。”他整理课桌上的乐谱,声音带笑。

有进步,会和我开玩笑了,我暗暗鼓励自己。“那么,作为报答学长的辛苦,我请学长去游乐园玩吧。”

我可没忘记追学生会长这个目标,积极行动勇敢出击是我恪守不渝的作战方针。

亦翔抬起头看了看我,微笑如轻风。在我心跳暂停的半秒钟内,我听到他说“好啊。”

所以我就在晴空丽日下兴奋地憧憬着和凌亦翔学长的第一次约会了。等一下一定要去坐海盗船,然后尖叫着扑进他温暖的怀抱。哈哈,光是想象就能让我流口水了。凌学长,e on。

“嗨,桑桑。”好听醇和的声音打破我的绮思,是正牌主人来了。我展开甜蜜的笑容,转身迎向声源。今天我穿了一件粉红色的T恤,还戴了一顶有Hello Kitty图案的遮阳帽。早上出门时碰到楼下的汪太太,她连声夸我好可爱。凌亦翔,他会不会喜欢?

我看到学长了,他一身白色,仿佛童话中的白马王子。我们的颜色很相配哦。等一等,他身后那个一身黑,满脸不爽的家伙是谁——段天翔,这个大电灯泡,到哪里都要照亮别人的人生,讨厌!

“我让天翔一起来,可以吗?”凌亦翔,你这么温柔的表情,我怎么可能说不好呢。

“我去买票。”我点点头,赶紧把手放到背后,以免让他们发现我已经买好了两张票。真是,超级电灯泡!

买票的时候我推翻了以前决定对段天翔好一点的想法,星期一给他的那份便当全部都要放蔬菜,尤其是他最不喜欢的萝卜。

和两个大帅哥走在一起的感觉,太棒了。所有的女孩都对我投以羡慕嫉妒的眼光。鉴于段天翔让这种艳羡达到了双倍效果,我小小原谅了他。

段大少爷显然对这次游玩兴趣缺缺,一路绷着脸走在我身边。我才不管他在不满什么,我的眼里只有凌亦翔俊美的侧面。

亦翔不像平时那般客气生疏,甚至和我一起坐了海盗船。不过我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因为在我准备尖叫之前,我发现他的脸色开始泛白。

船越荡越高,前面坐着的游客尖叫分贝也节节攀升,我和他坐在船尾。天翔嫌弃海盗船太小儿科,拒绝和我们一起坐。我求之不得,难得有几分钟时间可以和凌亦翔单独相处。

虽然钢琴补习课也只有我们两个,但那个时候他的身份更像老师而不是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在我心里,这次是真正的约会。

我握住了他的手,“闭上眼睛,亦翔,想象耳边回荡着舒伯特的《摇篮曲》。”情形居然颠倒,变成我安慰他了。不管了,反正我握到了他的手。

他闭上眼睛忽然笑起来,尽管脸色依旧苍白。“有晃得这么恐怖的摇篮吗?”

的确,这是海盗船诶。令我意料不到的是,号称“疾风”的凌亦翔,竟然会晕船。我小说看得太多,总是把男主角设想成无所不能的超人,其实他和我一样有弱点。

下船的时候,凌亦翔捂住了胃部,一脸强忍着不让自己呕吐的表情。我后悔不已,早知道学长对海盗船过敏,我绝不会提议去玩这个。让他难过,是我最不想做的事情。

“干吗要勉强自己?”一直在等我们的天翔迎上来,关切地搂住他的肩膀。“去那边坐一下。”

亦翔虚弱地笑笑,勉强开口说道:“没想到还是不行。”

我听不懂他们的对话,束手无措站在一边。“对不起,亦翔。”狠狠咬住嘴唇,我心里不好受。

“我没事。”他对我微笑,深黑色的眼珠闪过一丝无奈。他是为了迁就我才勉强自己坐上了海盗船吧?我眨了眨眼,他的视线已转向段天翔。“天翔,带桑桑去坐过山车吧。我没办法陪她去了。”今天的凌亦翔,态度出奇地和蔼。

“哦。”段天翔满心不情愿地答应下来,扯住了我的帽子。“走了,桑桑,你的聒噪会妨碍他休息。”

什么嘛,我根本没说几句话!我用力拍开他的手,“段天翔,你才废话多多呢。”我不甘示弱地回敬道。

玩过山车的人很多,我们在队尾缓慢向前移动。“天翔。”我摇了摇心不在焉的他。

“What?”他低头,懒洋洋看我。

“凌亦翔,他一个人不要紧吗?”我俩把他孤零零丢在海盗船那边的树荫下跑过来玩,是不是有点残忍?

他的眼光飘向前方,我们就是从那条路走过来的。“亦翔的妈妈带他去过游乐园,唯一的一次。”

难怪凌亦翔会答应我的邀请,这里有美好的回忆吧,关于妈妈。

“他的妈妈是老爸的秘书,听到老爸答应带我来游乐园玩,所以才会带他来。其实那天坐海盗船他就在我的旁边,我还奇怪那个小孩为什么一直偷看我。”

“那么,你爸爸认出他们了吗?”算我八卦好了,可是我粉想了解当初的情景。比八点档电视剧还要扣人心弦。Ramond叔叔没理由不知道自己有个私生子。

段天翔用不屑的语气低声说道:“我妈在场,他怎么可能去认亲。”他伸出手指弹弹我帽子上的Hello Kitty,“凌亦翔的妈妈,是个偏执的女人。她对老爸的感情,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没办法拥有老爸,就想和他拥有一样的小孩。她完全把亦翔当作我的复制品对待。”俊脸上的表情不止厌恶还有恐惧,我这个旁观者都毛骨悚然了,何况当事人。

“那天,凌亦翔也晕船了吧?”天翔刚说过他们一起坐了海盗船。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目光迷蒙。我们快排到了,入口就在前面。“亦翔后来告诉我,在爸爸带我和妈妈离开后,他的妈妈骂他没用,说他是做坏的玩具。”天翔缓慢地陈述,声音冰冷。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从他心甘情愿为自己的影子改变人生的那一刻起,他开始分担凌亦翔的痛苦。

凌亦翔,是为了摆脱过去的阴影才再次坐上了海盗船?可惜,那阴影仍未散去。

“我不玩了。”我忽然宣布,把手里的票子塞进天翔手中,我奋力想挤过后面的人群。人很多,排起的长龙看不到头。

“你干吗?”天翔拽住了我的胳膊。

我用力挣扎,“我要去陪凌亦翔,放手。”天翔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好奇怪,可是我没心情研究他,我想去安慰那个独自面对悲伤往事的男孩。

他放开了我,我从栏杆的空档中间钻出去。我拼命往前跑,一直跑到凌亦翔坐着的长椅前。

他看上去很好,神情坦然地望着越荡越高的海盗船,上面的人在持续不断地尖叫。我气喘吁吁,很没形象得用手撑着膝盖呼呼喘气。

“怎么了,过山车很可怕?”亦翔对我的突然出现吃惊不小,尤其我还是这么一付被歹徒狂追的样子。

我按住他的肩膀。“凌亦翔,以后你再晕船,我会哼《摇篮曲》给你听。”我决定了,下星期就练这一曲。

他叹了口气,将我搂进他温暖的怀抱。

“桑桑,你喜欢我,不会得到幸福啊。”

欢声笑语的人群,耀眼的阳光,和风阵阵,俊俏少年却悲伤地说着“得不到幸福”的话。我抬起手,紧紧抱住他颤抖的身体。

“以后,由我来守护你。”我挑了最符合漫画和偶像剧女主角身份的台词。

凌亦翔放开了我,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浮现的神色是——恐惧?

第九章

我将手机拍下的三人合照输入电脑,打开Photoshop思考怎样把碍眼的段天翔从画面上切掉。我们在游乐园门口拍了一张照。其实当时我只想和凌亦翔合照,但他先开口招呼天翔一起照相,结果段大少爷非但一脸不乐意,连眼睛都没看镜头。

这家伙,就是为破坏美感而存在的!

“好帅的男生哦。”老妈夸张的在我身后惊呼,然后抢上前来仔细研究。“阿诺,是你的男朋友吗?”星期六晚上她没有约会,大大出乎我意料。本来我正和亦翔他们在快餐店吃Pizza,老妈一通“我快饿死了”的电话让我以最快的速度将Pizza和自己一起送回了家。

“我在追他。”我指着凌亦翔,大大方方承认。“像不像王子?”

“很漂亮的男孩子。”老妈弯下腰,双手托着腮帮神往地凝视我的液晶显示器。“可是妈咪喜欢这个孩子。”她移动右手,纤纤细指就快戳到我的显示器了,我赶紧抓住老妈的手,电脑城的销售小姐说过最好不要用手触摸液晶屏。虽然这台电脑是张叔叔买来讨好我的礼物不用我们自己花钱,但好歹是贵重物品。

“又帅又酷,妈咪最喜欢这一型了。”老妈摸不到段天翔的脸,颇为遗憾地叹气。

“省省吧,他都能做你儿子了。”我泼了一盆冷水,随即暗示她还是正正经经找个会照顾她的叔叔赶紧把自己嫁掉。但愿她不要一时心血来潮去玩姐弟恋,no,母子恋才好!我这个老妈随心所欲惯了,难保会不会做什么离谱的事。

“妈咪还年轻呢,而且美貌不输给任何人。”老妈转身自恋地瞧着自己在穿衣镜中的倩影,摆了两个娇俏的Pose,我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后回头继续研究Photoshop。

“阿诺,你好冷淡哦。”没有得到我的附和,她不满地伸出魔爪捏我的脸。

“别闹了,老妈。”我不耐烦的时候会当面用这个称呼。

“好吧,我不打扰你。唉,女儿大了,我快变成讨人嫌的老太婆了。”她哀怨长叹,悲悲戚戚的声音让我耳朵发麻,我又心软了。

“妈咪在阿诺眼里,永远最美丽。”我在心里叹气,老妈爱听恭维话的毛病哪一天才能改掉?“谁敢说我妈不漂亮,我灭了他全家!”这最后一句是一定要加上的,尽管有暴力成分,但是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是被拯救保护的美人?虚荣,你的名字是女人!伟大的莎士比亚早几百年前就说过了。

老妈果然不再继续哀愁,高高兴兴准备去做她的美容保养。我也转头看着照片上在我身侧一左一右站立的两兄弟,他俩的眉眼认真对比的确相像。毕竟是同一个父亲制造的孩子。

“妈咪,你真的忘了爸爸的样子?”没听到开门的声音,老妈一定还在我的房间里,我不敢回头看她。我最后一次问她关于爸爸的问题,是在小学里和男同学打架后鼻青脸肿的回到家。当时正在帮我贴OK绷的老妈忽然扔下了我,把自己关进浴室。我敲了很久的门,她都没有回应。

一直到我小学毕业,老妈才告诉我她不记得在酒吧遇到的男人长什么样子,他们只见过那一次。

今夜不知为何我冲动地问了,有可能这个问题一直藏在我内心最深处。只是因为觉得妈妈会难过,才刻意忘记它。

“十多年了,怎么可能记得。”妈妈轻描淡写道,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我把Photoshop最小化后,电脑桌面是我的照片。难道在我身上,一点点属于爸爸的影子都没有吗,妈妈?

气象预报说星期二会下雨,到下午第二节课果然天昏地暗。大家也不管吴老师会不会不满(还记得说话缓慢的物理老师吗),集体转头看窗外的天色。黑压压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天空,狂风把楼下的大树吹得叶子沙沙作响。被无聊的物理课折腾得昏昏欲睡的我们一个个顿时精神百倍,七嘴八舌问吴老师天气反常的原因是不是传说中的末日来临?

慈眉善目的吴在仁老师无可奈何地叹气,和蔼可亲地感慨:“你们这群孩子啊。”他放下粉笔,转身和我们一样看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喃喃自语:“真要下大雨了。”

今年的天气很反常,春节前后连着下了一个月的雨,七八月份又热得要命。按照星象占卜之类的说法,气候异常一定会有灾难发生。我对这一套半信半疑,说实话从小到大我都没信仰过什么,除了考试之前会把所有知道名字的神牵念一遍。

大雨如期而至,好像老天爷打翻了水盆,哗啦啦热闹非凡。大家异口同声地舒了口气,似乎看到电影预料中的结尾,又同时丧失了兴趣。

今天又轮到我和宝宝做值日,中午吃饭时我告诉亦翔音乐补课要晚一点到。他笑笑说会等我,还说下午他们有一堂测验,肯定也会拖堂。

凌亦翔,你这么积极干吗!我本来盘算能逃掉一节练习课轻松一天。一想到被我弹得能让睡着的宝宝吓到尿床的《摇篮曲》,我就羞愧无比想掘地三尺钻下去。我居然大言不惭说下次他晕船我会哼给他听,凌亦翔一定是边听我的钢琴边想不如晕死算了。

他什么都不说,直接弹了一遍让我决定干脆一头撞死自己还比较快。昨天听完他的演奏,我的反应居然不是朝帅哥猛流口水,反而从窗口翻出去跑到打篮球的天翔身边,劈手夺下他的篮球,狠狠砸向篮筐。

“好了,我回去练琴。”篮球飞出去好远带走我强烈的挫败感,我拍拍手准备回教室。

“死丫头,去给我捡回来。”他的心情显然也糟糕,证据就是他又称呼我“死丫头”了。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假装去捡球,在跑开几步后突然改变方向窜回教学楼。

段天翔的表现非常奇怪,星期六那天我便明显感觉到了。确切地说是在我放弃坐过山车跑回亦翔身边之后,他就始终闷闷不乐加努力压抑着不满。

我没得罪他呀。想了两天没弄明白,我自动放弃了。

我把倒垃圾这个责任推给宝宝后,拎起书包飞奔到音乐教室。按常理说学生在放学后是没有权利使用学校的教学设备,可是凌亦翔就有本事从训导主任那里得到了使用音乐教室的许可。

传说中的凌亦翔,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教室里空无一人。我打他的手机,是关机状态。他回去了?尽管我很希望能逃避练习,但仍绕到停车棚去看了一下,他和天翔的机车都在。

会不会在学生会办公室?他是学生会长,自然有很多公事需要处理。雨后的空气很清新,我深呼吸,想象着他会靠在窗前,让这抹带着湿润气息的轻风吹拂他柔软细密的头发。

我走上楼梯,学生会办公室和教师、校长办公室位于同一楼层。教学楼除了正门外,左右各有一道小门,方便教室或办公室位于东西两头的师生出入。学生会办公室就在五楼最靠近左侧楼梯的房间。

我踏上了五楼,进入办公区域。老师们都下班回家了,一扇扇房门紧闭。我站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听到凌亦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他果然在这里。

刚想推门进去,房内的对话让我当场僵立。

“这样下去会难以收场,你什么时候告诉桑桑,她和我们是兄妹?”天翔的语气极其不高兴。

兄妹?我和他们?我的心头一阵恶寒,开什么玩笑!

“我,说不出口。”亦翔,连你都相信这么荒谬的玩笑?

脑子一片空白了,我机械地抬起手,轻轻推开了门。

他们一个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另一个斜靠着墙,听到房门发出的动静同时侧转漂亮的脸。这一刻,我看到他们脸上闪过同样的惊慌。

那么,这是真的了?

段天翔长腿一勾,将一张椅子拉到我身后,强迫我坐下。我乖乖合作了,根本也没想过要反抗。那些电视剧中的主角听到自己的身世之谜被揭开时,第一反应绝对不会是往外逃走,通常会喃喃自语“为什么?”作为开场白。

“为什么?”我问道,语言变成了碎片,我只抓住了这三个字。

“桑桑……”凌亦翔走过来,担忧地弯腰看着我。我哽咽,喉咙口有一个硬块梗着,相当难受。如果他真的是我哥哥,那就是世上我唯一不能爱的人。不,还有段天翔,不过我不想追他,忽略不计了。

“凌亦翔,骗人的,对不对?”我抓住他的校服,悲惨兮兮的说着。

他怜悯地望了我一会儿,然后掰开我的手。“天翔,你来告诉她真相。”他退开了,脸上有深深的不舍。

“你听着,桑柔是爸爸的情人,每个月公司都会汇一笔款项进她的账户。那应该就是给你们的赡养费。”段天翔说的极快,我愣愣看着他的嘴巴在动,那些词句进入我的耳朵,重新排列后我才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声音从齿缝间迸出。“骗人,妈妈不认识Ramond叔叔。”那天在高尔夫球场,妈妈和Tomas叔叔回来时,恰好和离开的Ramond打了一个照面,他们两人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你问我怎么知道?因为我觉得Ramond叔叔很帅,所以他走的时候我就一直盯着看了。

“谁不会假装?”天翔嗤之以鼻,听得出是对他老爸的不屑。“你还记得那天在麦当劳遇到我们吗?”

我点点头,和凌亦翔相遇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在心中,我准备珍藏一辈子的最宝贵记忆。不要,我不要他做我的哥哥!我呆坐着,心里面像被捅了个很大的洞,深不见底。

“那天觉得你很有趣,我们一时好奇就侵入学校的系统,看到了你的资料。”天翔平复了情绪,声音平稳。

“你的监护人桑柔,这个名字我们不会记错。”凌亦翔接着说了下去,“天翔的妈妈和老爸吵架时,曾经指责他在外面养情妇。”情妇这个字眼刺痛了我的神经,我猛地抬起头直视亦翔。他避开我的视线,“那个每月接受段氏固定汇款的女人,就叫桑柔。”

“不是,妈妈不是。”我的争辩苍白无力。我无法辩驳的事实被别人赤裸裸地揭发出来:老妈已很久没有出去工作了,而我们家的一切开销用度全是她的男朋友供应。我好像回到从前,那些比我高大的小孩在我周围叫嚣:“你妈是交际花,你是野种。”我捂住了耳朵,拒绝再听。

一双手拥抱住我,温暖的感觉来自段天翔。我泪眼朦胧轮流看着他俩,思路从一片混乱变为清晰。“你们以为桑柔是我的姐姐,所以才会利用音乐课捉弄我。”难怪我一个普通女生,竟然劳动了两大帅哥联手整我,原来皆拜老妈所赐。

“不错,我们本来以为你是为了求学而和姐姐住在一起。没想到那天你告诉我说,桑柔是你老妈。我马上明白你是爸爸的女儿。”事到如今没必要继续隐瞒我了,天翔一五一十坦白相告。

“你,凭什么肯定?”我用力挣脱开他,尽管我还说不出爸爸或者妹妹这类词汇,但和哥哥这样拥抱的罪恶感仍悄然进入我的灵魂。兄妹,假如这个噩梦是真的,我无法接受。怪不得这些日子以来,这两人每每听到我表白对亦翔的喜欢时总是欲言又止还时不时神情无奈。一瞬间我几乎要大笑出来,看来我还得感激他们怕我受刺激过度而对我隐瞒真相的良苦用心呢。

“你的生日是1988年6月27日,在你出生前十个月,也就是1987年8月25日凌晨,在那条死亡公路上发生过一起车祸。”凌亦翔打开桌上的电脑,示意我过去看。我起身,有个声音在警告我不要去探究,可是我做不到。我迈出脚,走向自己的身世之谜。

“老爸曾因酒后驾车进过监狱,一名男性同伴当场死亡。私家侦探查过警方纪录,结果发现老爸的车上还有一个女人。”他点击一个加密文档,输入密码。一则用DC翻拍的新闻报道出现在我眼前。“当天的报纸也有报道。”

“老爸出车祸的那天,妈妈正巧在国外。”天翔的声音似来自远方,“她后来找私家侦探调查过,查到了桑柔,却没有你的出生纪录。”

“妈妈怀孕后回到老家,出生证上的父母实际上是我的外祖父母。”我说明原委,同时揉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照片因为年代久远显得模糊,但可以分辨出是一男一女。“段姓男子和桑姓女子”,底下的文字泯灭了我最后一丝希望。

连我出生的日期,都能从这篇交通肇事报道中准确无误地推算出来。我死死盯着照片上面目不清的女子,她就是十六年前的桑柔?

“对不起,我们应该早点告诉你。”亦翔充满歉意地说着。我抬起眼,这个男生是我的哥哥,我再拼命喜欢他都没有用。多年前一对男女放纵的一夜情之后,我们的命运就已注定。

“为什么要查得那么清楚?我情愿永远不知道。”我告诫自己冷静,奈何声音近乎嘶吼。

“好奇。”段天翔双手环胸斜倚着墙,冷冷开口。“只是想知道老爸到底有多少风流韵事。”

“或者,还有多少像我们一样不幸福的小孩。”凌亦翔笑了,笑声尖锐。

暮色从窗口游进室内,将我们三人重重包围。血缘,原来天翔当初已给了我暗示:喜欢凌亦翔,是一件辛苦的事。

斩不断的血缘,抹不去的童年阴影,还有对父亲的憎恨,我看到了真正的凌亦翔,但是只能看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等到半夜,我终于听到老妈回家的声音。我抱膝坐在床上,咬着嘴唇犹豫该不该去问个清楚。

从学校回来后,我翻查了妈妈的房间。家里每一本存折数目我都了如指掌,除了每个月从段氏机构接受款项的账户。

我不能解释自己的动机,也许潜意识认为找不到的话,那么有可能那个桑柔是另有其人。

我翻遍所有的抽屉,终于在老妈放内衣的柜子里找到一个锦绣小盒。按下锁片,盒盖自动弹起。在伸手的一刹那,我希望里面是空的。

一本银行存折静静躺在盒中,白色的缎面和存折鲜艳的红色,触目惊心的对比。

每个月三万元赡养费,Ramond叔叔,不,我该称作爸爸的那个男人,他出手还真大方。

浴室哗哗的水声停止了,妈妈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回卧室。楼下的邻居投诉她半夜扰民不止一次了,她却始终虚心接受屡教不改。

老妈的任性恐怕到死都改不了,这个随心所欲的女人,就连生下我也是她一时任性的决定吧。

我悄悄打开门,无声无息地走到妈妈的卧室门前。

“妈妈,我的爸爸是谁?”我定定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已演练多次的对白。她肯定会向以前那样,用“忘记”来打发我。不过我一定要追根究底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