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政孝本就心急火燎,忽听林夕落这番言辞眼睛瞪大硕圆,可还未等回话,便听一阵急促脚步声响,随即林府大门开启,出来一溜迎接的下人…

首位之人乃是林府总管,喘着粗气跑到林政孝跟前拱手作揖:“七老爷归来,奴才们迎迟了,林大总管今日随同老爷出府未在,二姨太太派了奴才前来迎您,送信儿的奴才刚说完话,奴才就往这方赶来,孰料还是晚了,七老爷莫怪罪。”撂下此话,又朝着那侯府侍卫首领魏海作个揖,“给您赔罪了”

“无妨无妨。”魏海回了礼依旧站在一旁,可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林夕落一眼…

林夕落余光睹见,只当不知,林政孝似是有些明白,可还顾不上与林夕落好生交谈,只得紧了面容,打量那总管半晌,开口责道:“肖总管,派来的下人两日前就启程了,怎会如今才到?行事如此慢,实在不应该啊。”林政孝这话无疑是在给自己寻个台阶,往常作罢,如今还有侯府侍卫在此,纵使给老爷子正名,也是应当责骂两句。

可林政孝有这份肚量,林府这位肖总管却无这番胸襟,直言道:“七老爷莫怪,往常您都是走西门的,奴才脑袋浑了,便奔着西边去了,这才晚了些功夫。”

林政孝的脸色瞬间铁青,哆嗦着手再骂不出半句,这肖总管无非就是在说他官不足五品又乃庶子,不够行大门的身份,可这话当着外府人说出不单让他没了颜面,更是反驳不了半句肖总管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林夕落皱了眉,一个总管、且不是府中大总管就敢对林政孝反唇相讥,何况还有外人在此?如若是寻常,这林政孝与胡氏在林府会有什么待遇?

林夕落面无表情,但心中极其愤懑。

这是她刚刚融入的家庭,这是她已从心底承认的父亲、母亲,就这么忍气吞声的看着?

想到此,林夕落回头看了一眼胡氏与林天诩所在的马车…她六岁的弟弟兴高采烈的来到幽州都城,却遇上父母被下人所欺,他可还能读得下去“人之初、性本善”这几个字?还能读得下去“男效才良”这几个字?

转回身,林夕落迈步上前,林政孝本就僵持的气恼不言,忽见林夕落走过来眉头皱的更紧,这时可轮不到女眷出面,何况还是他的女儿?

未等林政孝说话,林夕落却先开了口:“肖总管,今日正门当职的下人是哪几个?”

林夕落这突然问话,倒是让肖总管肖金杰愣了怔愣的打量了林夕落两眼,林夕落却一巴掌就甩了上去,“啪”的一声,狠狠抽在肖金杰脸上所有人愣在原地,眼睛不眨的看着她。

肖金杰捂着脸目瞪口呆,有要生气的架势,却还得忍着,林政孝则咬了舌头,抿着口中血腥,眼珠子快瞪了出来…这,这可是他的女儿夕落?

魏海在一旁眉头微皱,那目光显然也对林夕落的举动很是惊诧,可惊诧过后更断定在此停留的心…这可是林府的热闹,纵使回去晚些,但把这事讲给魏大人听听也算是个乐子了吧?

林夕落盯着肖金杰,丝毫不掩满脸的厌恶指责道:“看什么?轮得着你直视的看本姑娘?亲自打你,是赏你的脸面。”

肖金杰倒抽口冷气,目光则看着林政孝,林政孝下意识的言道:“这是我的女儿,族里行九,叫九姑娘。”

“九姑娘。”肖金杰咬着牙根儿念出这几个字,本是有话欲接,却被林夕落打断:“我在问你的话,你要是不想再挨巴掌,就痛痛快快的回答,当总管的连这些规矩道理都不懂?嗯?”

这规矩的帽子扣下,肖金杰硬把气咽了肚子里,如今有侯府的侍卫首领在,他也知自己的身份不可太过逾越…朝后摆手,立马有两个小厮跑着上前,肖金杰捂着腮帮子不说话,可皱紧的眉、阴狠的目光都透着他的不满。

林政孝有些犹豫,目光直看着林夕落,林夕落却根本不转头,林政孝摊手无策,顾忌颜面,只得拱手向侯府的侍卫首领道:“谢过尔等护送,改日定到侯府给魏大人道谢…”终归是林府的事,打发走外人,怎么闹都不丢面子吧?大不了他再被父亲骂上几句罚一日跪,也好过在此丢人现眼。

可林政孝这么想,魏海却接连摆手,“魏大人吩咐了,定要护送林大人一家进府,不急,不急。”

林政孝噎住,却还回不了话,而此时就听林夕落在其身后指着那俩小厮言道:“纵使是肖总管走错了门,你们二人却连正门都不守?敲门都听不到?你们的耳朵是做什么的?是聋子吗?自家门里犯错十个板子,门外犯错二十个板子,祖父礼孝为先,重罚一倍,就是四十个板子,肖总管,你遣人来罚吧”

这话说出,可吓坏了那跪地的两个小厮,未向林夕落求饶,也未向林政孝道歉,直接拽着肖总管的衣角嚷道:“总管,您得说说话啊,这怎么、怎么就挨打了?”

肖总管瞪眼看着林政孝、又看了看林夕落,压着声音道:“九姑娘,府中之事可轮不到您插手”

“我不是在为自个儿出气,是在为祖父正名,难不成他老人家一辈子的英名、林家几代人的荣耀就毁在这两个奴才手里?”林夕落的话音越说越重,让肖总管心里一沉…

第六章 狠

所有人都对林夕落的言行目瞪口呆、颇有做梦之感。

从她下轿去扶林政孝往回走、而后又扬言要禀祖父责罚下人,直至肖总管话语顶撞了林政孝后,她给了肖总管一巴掌、更以林家祖辈荣耀和林老太爷的英名为硬石砸了肖金杰的脑袋上,执意要打那两个小厮板子。

但凡长了脑袋的都知道,林夕落这是明摆着要给自己父亲找回颜面,但心中明知,谁能反驳?谁敢反驳?

肖金杰不敢,那两个小厮更不敢。

他们想的是这摆下的闭门羹没成反倒兴许要吃亏,可林政孝、胡氏,包括林天诩这六岁的娃子都在想:这还是他们的女儿?他的大姐吗?

林政孝心中狐疑不定,但女儿这番言辞他是绝说不出来。

这气出的倒是顺畅,看着肖金杰那副噎住的癞蛤蟆模样,林政孝心中着实想畅怀大笑,二姨太太手下的奴才欺辱他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怀着君子不与小人同为耳的念头把怒意压下,但那感觉实在是…憋屈,现在挺直的腰板、看着几个奴才惊恐失措的模样着实的欢畅。

但自己的女儿…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林政孝这般想,胡氏却喜极而泣的哭了自她嫁给林政孝,在林府的日子从无一日痛快过,起先是伺候着老夫人,老夫人对她虽无自出嫡亲儿媳那么宠着,却也不少吃喝穿戴,顶多偶尔挑些个错罢了,但老夫人过世之后,二姨太太那老婆子却开始张扬跋扈,克扣月银不提,连她有着身孕时都不肯放过,硬是逼着她手浸冷水…

好歹是忍了几年,林政孝熬出了头,远赴福陵县为一县令,那一晚胡氏窝在林政孝的怀里整整哭了一宿。

如今再回幽州城、回林府,她本就忐忑不安,路上林夕落又出了岔子,她险些把眼睛哭瞎,一路行至此地,吃了闭门羹丢了颜面不说,还被这下人挤兑讽刺,本以为林政孝乃为七品官,能比寻常扬眉吐气,可非她所想,与七年前岂不一样?

心酸、心伤,孰料这姑娘出了面,几言几语、更是动手打了那奴才,胡氏憋屈这么多年的气瞬间流泻,攥紧着拳头,恨不得那巴掌是她打的“夕落,娘的好闺女”胡氏哽咽了这一句,眼泪流的更凶了林天诩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还是那温声细语、嘘寒问暖的大姐吗?

难不成大姐历来都很厉害,只是对弟弟才如此宽容厚爱?

林天诩个六岁的小娃终归有些童真心理,此时也顾不上自己娘眼泪吧唧的哭,只看着自家大姐的身姿着实高大起来呆傻的看了半天,林天诩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兴奋,啧啧念叨:“大姐…原来比娘还厉害”

胡氏埋怨的拍他脑袋一下,又是继续的哭…

马车内的事不提,林夕落的目光却一直都在看着肖金杰,她顾不得林政孝的疑惑,这些事都待稍后再寻理由解释也不迟,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出这个气,而且绝不轻饶。

肖金杰看着林夕落这副表情,又看着侯府的侍卫首领魏海,自知这面子他是必须要还回去,否则还真让自己两个手下挨板子不成?

奴才就是奴才,都懂得眉眼高低,也知遇上硬岔子要往回缩缩,何况林政孝的为人他是清楚的,哄上两句、给他添点儿颜面此事也就过去,至于怎么挽回自个儿的损失,那不是还有二姨太太撑腰?

这般想着,肖金杰阴狠目光顿时营上谄媚,丝毫不看林夕落,转身看向林政孝,拱手作揖拘礼,讨好的道:“七老爷,都是奴才们的不是,您可莫要往心里去,这两个小咋种的确该罚,可这乃林府宅内之事,在这大门口敲板子落血也不合适?何况您今日刚刚归府,老爷和二姨太太念叨了多日了,总要添点儿吉利不是?”

变脸还真是快…林夕落心里骂着,这姓肖的果真油滑,知道林政孝那方好说话,想哄着林政孝骂他两句拉倒,却还把她就这么给晾着,回头再去老爷子和那什么姨太太跟前说上几句难听小话,她往后还怎么在这林府里呆?

林夕落能想明白的事,林政孝也心中清楚,虽然他以清正自制、自居,可他不是傻子,好歹也乃一七品县令,是个地方官,何况这林府里的弯弯绕他早就烂熟于心…但此事怎解?

往常为了不添麻烦、忍一口气就算了,如今自己的女儿替自己出头,尽管心中惊诧惊讶,但他要是再如寻常那般缩回去,不单是让侯府的侍卫首领瞧不起,也辜负了女儿的心意心里纠结难断,林政孝脑袋一转,不停的叹气,不停的咳嗽,摆手带摇头,半个字不说。

肖金杰咬着嘴心里骂:“被二姨太太收拾的半缸子压不出个屁来的七老爷,如今可比寻常难对付了。”

林夕落看着林政孝这副作态,自知他也破天荒的出了格,直接迈步站了肖金杰的跟前,却没跟他说话,直接指着那两个小厮道:“莫说父亲回来就拿你们开刀,如今缓你们一条路,要么收拾包袱离开林府,要么自请二十个板子,你们瞧着办吧,时间可耽搁不得,这还有侯府的侍卫在瞧着。”

林夕落说着,转身看了魏海一眼,目光的复杂却是让魏海怔住,这位林家小姐是瞪他?对就是在瞪他,而且后面那句话也是故意加上的…这无非是在斥他赖此不走看热闹,索性借他们侯府的名声给自己这方加了码。

他这算是拿侯府的面子付了看热闹的银子?魏海苦笑一声,随即朝着林夕落拱了拱手算了事。

肖金杰肚子里的损招倒是多,可那两个小厮就是听喝的,哪里懂得这么多?

被撵走是肯定不乐意的,这四十个板子又变成二十个板子,外加持板的人也是他们林府的人,终归能下手轻点儿?

二人一胖一瘦都哭丧着脸,即刻磕头道:“九姑娘饶命,奴才愿领板子,愿领,愿挨板子,您可别给奴才们撵走啊”

这话一出,可是把肖金杰气吐了血

他刚刚越过这位九姑娘寻林政孝讨好求情,孰料这位九姑娘反应如此之快,这会儿就让俩小咋种自请二十个板子,把他这总管晾在此地?这打的可不是小咋种们的屁股,而是抽他的脸,我呸后面这俩小厮接二连三的哭求,林夕落冷笑的看着肖金杰,“肖总管,舍不得手下了?还是您要重罚?您终归是这府中管事的,还是先甭担心自身安危,先把这二十板子罚了吧。”

“九姑娘可是就要在这门口打板子?”肖金杰捂着胸口的憋闷,咬着牙根儿念出这样一句。

林夕落点头道:“就在此地打。”

肖金杰重重点头,直起拱了半天的身子,朝后咬牙狠厉道:“打,狠狠的打,两板子要是不见血,我扒了你们的皮”

这话说着,那俩小厮即刻吓的魂飞魄散,还未等骂出半句,就被后面冲上来的人塞住了嘴,摁在地上就开始揍肖金杰下了令两板子必须见血,那些小厮自不会轻下手,这板子又不是打他们身上,谁会为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人有同情心?

噼啪几声下去,那裤子就沁出血红,再几板子下去,那裤子都裂了口子…

肖金杰看着林夕落,虽心中骇然这才是一十四的姑娘有这胆子,但她看不得这杖毙个人吧?

待心中犹豫的往林夕落那方看去,她正捂着额头皱着眉,脸色刷白,肖金杰冷笑点头,果真如此,娘们儿就是娘们儿,就算是位小姐不也是黄毛丫头?不值得放在心上。

不是林夕落胆小,而是看到那刺目的红,她的心中忽然涌起噩梦中,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嫁衣呕血的模样…抚头有晕状,脚步踉跄,林政孝连忙上前扶住她,胡氏也一直盯着她,这会儿顾不得礼数,急忙从马车上下来,召唤春桃道:“先扶着大姑娘进去。”

林政孝很想跟随而去,可总不能撂下这摊子事跟着走?只点了点头,让她们先行进府。

肖金杰冷笑的寻个小厮给她们带路,林夕落上了小轿子却朝着林天诩喊道:“你个男娃子别凑合来,在此数着板子,听到没有?少一个都不成”

本是要跟随着她们进府的林天诩呆滞住,小脸抽巴着看林夕落,但见林夕落那瞪着的眼,他不敢有半点儿回绝恐惧?胆怯?想着刚才娘的眼泪,再想大姐都如此厉害,他个男娃子怎能软下去?否则不是连女人都不如了?那他还读什么书?

挺了挺腰板,林天诩先给林政孝行了个礼,又给魏海行了个礼,随即就站到一旁,看着那俩被打小厮屁股上溅出的鲜血胃肠翻滚作呕,他却还真忍得住,仰头大声的念着:“五、六、七、八…板子断了,刚刚那一下不算数,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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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折

晕血了

林夕落醒来时就坐了床上苦笑,仔细将归府时发生的事前后想了一遍,再想起那肖总管幸灾乐祸的模样她倒觉得晕血不亏。

起码,让这些人以为她是吓晕过去,不然一十四岁的姑娘变化如此之大,让她不好与林政孝和胡氏解释。

林夕落坐起身,春桃就急忙端来了茶,而后急忙跑出去叫胡氏。

看着一旁还有两个陌生小丫鬟在此守着,想必这是林府的人?

没有问她二人半句,林夕落以茶润了嗓子便仔细打量这屋子。

四方屋中立一屏风,透过屏风隐约能看到外方有一茶案、一桌台小几、屏风内则是红木雕床和一梳妆台子,上面摆着的物件不少,却看不出杂乱,整整齐齐,好似有格子码着一般规矩。

胡氏匆匆从外进来,眼角还挂着泪珠子,扶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后急忙道:“可是缓过来了?娘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

“娘莫担心,女儿没事。”林夕落笑着偎她怀里撒着娇,胡氏的手臂搂她拍着,这种感觉,林夕落从未体会过,如今能体验也因胡氏真的疼爱她…

“你们出去吧。”林夕落朝着那两个陌生的丫鬟摆了手,她有话要问胡氏,这二人在此岂不是碍眼?

“回九姑娘,二姨太太特意吩咐奴婢来此伺候您,如若奴婢伺候的不好,二姨太太会罚奴婢板子。”其中一小丫鬟说着,林夕落看了一眼胡氏,胡氏只无奈的一撇嘴,可瞧其目光,显然这是无奈的事。

撵走这俩定会再塞来她人,恐怕还落个挑剔的恶名…林夕落沉了片刻,吩咐道:“那你二人随春桃去收拢下衣箱…”

给春桃使了个眼色,林夕落这几天也瞧明白,这春桃虽不多言,可却是个有心眼儿的,应该会懂她的意思吧?

春桃点了头带她二人离去,果真没让林夕落失望,直接拎着箱子出去收整,更有衣裳、绣鞋要洗晒、熏香,这一件活撂下,没两日是做不完的。

听着丫鬟在门外嘘声做事,胡氏则歪着头看林夕落,林夕落被看的心虚,连忙低头道:“娘,你这么看着女儿作甚?”

“我的闺女聪明了,也厉害了,什么都拿得起,娘高兴”胡氏说着,眼圈有点儿红,林夕落可不愿再看她流泪,直接问道:“爹和天诩呢?后来的事可怎么办了?”

胡氏听她问起,急切的嘘声道:“娘那时焦急,跟着你进来了,又请大夫、又喂药的,后才得知天诩数完了二十个板子,那两个小厮已经…他也吓着了,你爹刚送走侯府的侍卫,老太爷就回来了,直接叫他父子二人到书房,至今还没有个信儿。”

胡氏的脸上多了些担忧,“这老太爷不会责罚你爹吧?那可是…两条命”说完这话,胡氏接连叹气担忧,林夕落没有开口,只觉那肖金杰实在是够狠。

二十个板子愣是闹出人命,这是给他们一家子个下马威啊,连老太爷的面都没见着,先闹出这一恶事,谁还能对林政孝、对胡氏有好印象?更不知该如何谣传她与天诩了。

事是她忍不住气惹下的,如今是爹去背黑锅,林夕落不忍,再一想林天诩那小家伙儿刚被罚跪一宿没歇几天,这可能又要挨罚?

林夕落的心里更不忍。

“娘,女儿去见祖父。”林夕落说出这话,让胡氏瞪了眼,怔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他没来传,你见不到的。”

林夕落纳罕的看着胡氏,胡氏摸着她的额头,担忧的道:“你忘了?你这庶嫡的身份…”

林夕落只想翻白眼,连忙回道:“女儿过于心急了。”林政孝本就是庶子,纵使她为林政孝的嫡女也是无用。

“娘这就去寻人问问,你好好养着,别跟着担忧,”胡氏又怕林夕落自责,劝慰道:“他是你爹,理应如此,你不必自责自愧。”

没有怪她的鲁莽,反而如此安慰,林夕落的心算是彻底的落了肚子里,但这想担责却没资格的滋味儿让她极其窝心难受…

胡氏还未等行出门口,就见外面有人进来,先是给她行了礼,随即传话道:“七夫人,大老爷请九姑娘去一趟。”

“大老爷?”胡氏吓的跳了脚,随后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拽着那丫鬟问:可是老太爷吩咐的?”胡氏挤出笑,那丫鬟则仰着脑袋言道:“奴婢也不知,大老爷如今在外堂的‘书闲庭’等着,奴婢只听了小厮来传话,九姑娘还是快着点儿吧,可别让大老爷等急了。”

好似已习惯这些主院丫鬟的白眼,胡氏顾不得她后半句的不耐催促急忙回屋,却见林夕落已经开始自己动手穿衣。

急忙叫回了春桃,胡氏在一旁盯着林夕落来回踱步不停。

“这怎么会突然出现大老爷了呢?不是老太爷?可是老太爷对你父亲失望,让大老爷来处置此事?”

“可…可大老爷只召唤你去,你要小心着些,以前他脾气暴躁的很,一声咳嗽,连二姨太太那老婆子都能吓的不敢出声。”

“唉,这可怎么办是好”

胡氏不停的嘀咕,林夕落在一旁快速的周整衣装,这大老爷应该是林政孝的长兄、老头子的嫡长子?林夕落见胡氏那么焦虑更是不敢出言问半句,否则还不让胡氏更焦心?只得安慰着胡氏道:“放心吧娘,一比画不出两个林字,我一姑娘家的,他能把我怎样?”

“哎呦,你这丫头怎么忽然变了性子了”胡氏只觉得心跳的更厉害,“娘…娘陪着你去”

未等林夕落回答,在屏风外守着的丫鬟则是道:“七夫人,大老爷可没请您去。”

胡氏怔住,脸上尴尬,却又拽着林夕落手足无措,林夕落把胡氏要赏那丫鬟的绣包银子又塞回胡氏手里,穿好衣裳便往门口走,看着那丫鬟直道:“你叫什么名字?”

“冬梅。”

“重新说一遍。”林夕落目光瞪着她,这叫冬梅的丫鬟吓了一跳,好似想起什么,随即急忙福礼道:“回九姑娘的话,奴婢冬梅给您请安。”

林夕落冷笑一声转身就出了门,看这冬梅的模样,显然她抽肖金杰那一巴掌已经传开了,这恶名即以落下,不妨就用着吧,传她刁蛮无理嫁不出去才好,可如今…她只希望自己的父亲与弟弟毫发无伤。

上了小轿,林夕落由两个婆子抬着往那“书闲庭”行去,这一路上偶尔听见簇簇脚步、丫鬟们的请安、偶尔还停在一旁等候半晌才又前行。

那轿帘被封的紧,林夕落也不愿这时候出格朝外看,这林府内的景色是未见一眼,下轿之后便被一位管事妈妈引着往内堂走。

兴许是得过吩咐,在临进去之前,管事妈妈为林夕落上下周整衣裳、发丝、发间鬓花,随后才行礼言道:“九姑娘安,老奴乃大夫人特意嘱咐来陪同您的,稍后进去莫要怕,如今大老爷、大夫人都在,另还有三老爷、六老爷、八姑奶奶、大少奶奶…九姑娘进去只给大老爷、大夫人叩礼,其余都福礼即可。”

不用给其他人叩礼?林夕落仔细看了看管事妈妈,笑着福了福,“不知这位妈妈如何称呼?”

“老奴母姓许。”

“谢过许妈妈了。”林夕落再一行礼,许妈妈却侧开了身,可面容比之前多了几分笑,“九姑娘,这就进去吧?”

林夕落点头前行,她是不管这大老爷、大夫人请了身边人来引她进去所为何事,也不管那些伯姑长辈揣着什么歪歪心思,更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利益纠葛,她只要把这件事圆下来,只要自己爹娘不再受那窝囊气,踏踏实实的等父亲述职、踏踏实实的给祖父贺完六十整寿便归。

纵使这林府花红柳绿、纵使它镶金镀银,她都不想多留一个时辰…

跨进了门,跟随着许妈妈行一长廊圆池,长廊环绕,池中巴掌长的红色锦鲤于水中畅游,偶尔上来吐个泡,鱼尾在水面扫出一簇水花就继续沉潜,着实的悠哉。

小桥前方便是一三层高的楼阁,上有一金匾写着“书闲庭”三个大字,左岸一排平屋中,隐隐传来幼童读书吟诵。

小桥流水,美景脆声,但与这对面楼鸦雀无声的阁楼相对却格格不入,让人驻步在此就不由得长吸口气。

林夕落也不例外的舒口气。

她舒这口气是给自己鼓劲儿而非胆颤,心中并无盘算她一会儿该如何说、如何做,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好怕的?

这般思忖,林夕落加快脚步向前,许妈妈对她这作为略有惊讶,但也快步相随。

一进这“书闲庭”的正门,林夕落只觉一眼看去,所见全是脑袋…

低下头,她心中感叹:许妈妈虽早已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可眼见如此多个脑袋仍有惊讶,听着许妈妈在一旁的引见声,林夕落是该叩礼的叩礼,该福礼的福礼,一边做着动作,更是心中腹诽:这七叔八姑九奶奶的人可都是直系亲眷,祖父的精力到底有多充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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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妙

林夕落感觉到此时有许多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有审度、有不屑、有嘲笑、有看热闹,唯独刚刚她行叩礼的大老爷林政武与大夫人的目光未有半分表情,让她一时品不出这二人对待林政孝一房是何态度。

林政孝与林天诩都不在此地,林夕落虽不知二人去了何处,但这么多长辈在此审度她一人,如若是寻常姑娘家,纵使不被吓的掉了泪也应该会哆嗦几下,现出害怕胆怯。

可她林夕落没有,反而直视的看着林政武与大夫人许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