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妈妈笑着应下,随即出门去吩咐事。

二姨太太那狐狸眼儿眯了半晌,念叨着:“靠上了侯府?”

提心吊胆的过了三日,胡氏算松了口气。

本担忧林天诩入族学会受委屈,可这几日见他高高兴兴的去,喜滋滋的回,而二姨太太除却送了两个丫鬟给宗秀园之外,并未再有其他动作,这让胡氏着实的舒心。

胡氏舒心,林夕落却不这般看。

这三日林政孝几乎是一早出门,入寝才归,忙的脚不沾地,胡氏与林夕落这几日将准备好的礼挨个院子送了一趟,偶有多问林夕落几句的伯母婶娘,见一见同族姐妹,但多数寒暄几句便走,都未久留深交,但唯独没见成那位二姨太太,如今又传出她身体不愈、大夫人接掌了府中管事的消息。

胡氏虽然高兴的笑不拢嘴,但林夕落却是在想:这老太婆恐怕没这番好心眼儿吧?

虽然从未见过,林夕落从心底不认为她会忽然快病入膏肓的撒手府中管事权,这其中指不定挖了什么坑,等着谁去迈?

仔细思忖斟酌,林夕落在一旁劝着胡氏道:“娘,二姨太太那方是不是去瞧瞧?”

“那老婆子不来找麻烦,我还送上门去?”胡氏不乐意的撇了撇嘴,林夕落摆头道:“三伯父可还在吏部当着差,爹如今可就在等着吏部的信儿,不提这事,单说那礼,门门户户各院子都送到了,连四姨太太都没落空,就她那里送一次没见成,如今又传出病状…礼的分量上减几分,就当是走个过场也好。”

胡氏仔细的想了想,嘀咕的道:“你说的也是,估计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大夫人虽接了管事权,但…送礼堵上这老太婆的嘴,别回头再挑刺儿记恨上,躺着都能挑咱的事。”

林夕落笑着看胡氏,胡氏摸她的小脸,“我闺女最聪明,脑袋忽然开窍了,娘听你的,娘这就去。”

胡氏没要求林夕落随同,林夕落自然也不想去看那二姨太太,忽然想起二姨太太送的那俩丫鬟,她让春桃去叫她们进来。

这三日她一直都晾着她们没让近身,又有杏儿撒气似的在一旁挤兑着,她们倒是没得着爽利便宜,可这不是长久之事。

俩丫鬟忽然被叫进来,脸上都带着点儿试探,小心翼翼的行了礼,随即道:“九姑娘有何吩咐?”

“还没问你俩的名字。”林夕落问完话便直盯盯的看着她们,反倒把她俩看的有些发慌,连忙道:“奴婢冬荷。”

“奴婢冬柳。”

都带“冬”字?林夕落倒是听胡氏说过二姨太太身边的丫鬟分了四等,春夏秋冬,看来这两个之前在二姨太太跟前顶多是打杂的。

林夕落的目光多了几分锐劲儿,在冬荷、冬柳二人身上来回扫量,把她们看的着实忐忑难安。

二姨太太派她们来伺候也的确吩咐了让盯着“宗秀园”的一举一动,这几日倒更听说了这位九姑娘的厉害,混不吝到连肖总管都抽了巴掌,如今被她这么盯着看,谁的心里能不慌?

“冬柳,你去帮夫人收拾箱笼,一会儿去探望二姨太太。”林夕落直接打发走了冬柳,冬柳虽心里疑惑,但也福身应下,冬荷心里更为焦虑,实在不知这位九姑娘留她在此作甚?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林夕落半句话都没有,冬荷只觉得站的腿都麻了,终归忍不住的问道:“九姑娘,您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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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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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落并非故意让冬荷站着不发话,而是她心中依旧拿不定到底该如何对待这俩丫鬟。

这三日的观察,她们二人已没了之前刚刚来此的傲劲儿,杏儿的挤兑苛刻,她二人也不过起初有点儿小脾气,但都没闹腾,只是抱怨几句忍下了,这并非是她二人识时务,懂分寸,应是压根儿就没什么底气。

如今再说是“冬”字的丫鬟,林夕落大概清楚,合着那位二姨太太根本没瞧得上她们?随意派俩丫鬟在这儿守着?

林夕落看了一眼冬荷,开口问道:

“你几岁入的林府?老子娘都在府中应差?”

冬荷略有错愕,显然没想到会突然被问话,斟酌下回答:“奴婢的娘在浆洗房当差,没有爹。”

“冬柳呢?”林夕落继续问,冬荷道:“她娘也在浆洗,爹是清淤的工匠。”

林夕落继续沉着不说话,冬荷站在一旁,那欲言又止、胆怯心虚的模样全都挂在脸上,尽管想要遮掩,却仍露丝迹。

“如若我送了你们回去,你说二姨太太会如何处置你们?”林夕落沉了许久忽然撂了这样一句,冬荷怔住,哆嗦急问:“九姑娘为何要送奴婢们回去?奴婢们是二姨太太派来伺候的…”

“二姨太太送来的,我就不能送回去了?这是何种说法?”林夕落皱眉冷下脸子,冬荷接不上话,似从未遇上这种事,面子上硬撑,但眼神惊慌乱转,林夕落紧接了一句:“瞧你们二人不顺眼,伺候的不利,送你们回去这不成吗?”

冬荷的脸瞬间吓的刷白,“九姑娘饶命,饶命…二姨太太会打死奴婢的,奴婢真的是来伺候的,奴婢都未得近身伺候您,怎能是不利?何况奴婢绝对没有旁的心思”

“这话你自个儿信么?”林夕落看着冬荷的惊慌和眼角瞬间流下了泪,心里对此也多少有了谱,冬荷跪在地上,哆嗦个不停,口中一张一合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林夕落任凭她拽着自己的裙角也不吭声,就这么的沉着,冬荷忍不住哭着道:“九姑娘,二姨太太最重规矩,奴婢们要是被送回去那一家子都没好日子过了,奴婢是得了二姨太太吩咐,让对‘宗秀园’留心,可奴婢们至今一句话都没乱传,您大人大量,饶了奴婢们一回,奴婢打杂扫地什么都行,只要别撵奴婢们回去”

林夕落心底很是惊诧,她本想试探试探,但没成想二姨太太的名讳能将丫鬟们吓到如此程度难道之前无人反驳这二姨太太送丫鬟婆子们照看?顶多是将送来的人派去打杂,丫鬟们宁肯受着白眼干苦累活也不肯回去…看来这老太婆狠辣手段不一般啊“即是如此,那我就给你们指一条路,听不听是你们的事,何况我也不认为将你们送回去,二姨太太会对你们有所责怪,你刚刚那话实在太过严重,往后不许再提。”林夕落说完,也未再让冬荷插嘴,直接言道:“往后每隔半个月,你往二姨太太那方送个信儿,至于送什么本姑娘不阻拦,但你送去的消息要提前告诉我,你可做得到?”林夕落说完,就见冬荷的眼睛瞪了硕大,再见林夕落那么盯着她,回绝的话根本不敢出口,硬是咬着嘴唇点头道:“奴婢、奴婢遵命。”

林夕落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有…你送去一个信儿,就得给我再带回来一个信儿,你可做得到?”

“奴婢在二姨太太面前说不上话,都是别人通传的。”冬荷脸上着实为难,索性倾吐出口,林夕落牵了下嘴角,“你会有办法的,下去吧,去净一把脸,被那多长了眼睛的瞧见,好似在我这儿挨了欺负。”

林夕落摆了手,冬荷停留不走,满面恳求,可林夕落半晌都未再有反应,也没回言之心,冬荷只得硬着头皮起身退了出去。

看着冬荷离去的背影,林夕落是长舒了口气,叫了一声春桃,春桃才从外屋进来,显然她一直都在守着,没离开半步,也没进屋。

“夫人可是去了?由谁陪着?”

“回九姑娘,是冬柳和宋妈妈陪着去的,另还跟了两个小丫鬟、两个小厮抬礼。”

林夕落点了头,“你觉得她们二人怎么样?”

这话问的显然就是冬荷、冬柳。

春桃下意识的往后缩了半步,知她退不得,便是想了想,才说道:“九姑娘聪颖,奴婢不敢妄下评断,不过九姑娘这么做,不怕她们回禀二姨太太?”

“她们在二姨太太跟前做什么差事?”林夕落没回答,倒是反问。

“打杂的。”

“在这里做什么事?”林夕落似是解释、似是自言道:“宗秀园里人少,丫鬟小厮却不少,根本用不上她二人做什么,如若是你,你想回去继续给二姨太太打杂?还是在这里头闲着?不过是来回带个信儿,多两句嘴,何况,我如若送她二人回去,定是要挑些毛病的,二姨太太为了面子也饶不过她们。”

春桃怔住,若有所思的看着林夕落,林夕落笑斥:“看什么?往后她二人可要你多盯着,不然与你说这些作甚?”

“九姑娘进了这府里头,好似换个人似的,成了当家人。”春桃初次大了胆子说话,林夕落也愣住了,成了当家人?她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终归她只是个姑娘,其上还有父母健在…

可林夕落随即苦笑摇头,她虽将这家当成自己的家,可她的性子不可能如之前的林夕落温婉柔雅,那在她的眼里看来就是懦弱。

性子变不了,日子却要过,林夕落不愿去想心中缠绕不散的梦魇,只似自言自语的嘀咕一句:“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工夫,我这也是不得已…”

春桃没再接话,林夕落也不愿把这些事捧得紧紧不放,难怪春桃大着胆子说她一句,仔细思忖这些日子的大事小情,的确是她过于急迫,有些事急不得,因为终归要等,等着那关键的人、关键的事浮出水面。

没过多大一会儿,门外有了响动,胡氏从小轿上下来就气呼呼的进了门。

林夕落瞧着她,又看了看后面那几个丫鬟、小厮脸上都挂着无奈苦涩,显然是去了没得着什么好,但见空手归来,这礼却是送到了。

亲自给胡氏倒了杯茶,林夕落笑着安慰:“娘,这是怎么了?气成了这副模样?跟女儿说说,女儿为您宽宽心。”

林夕落这一问,胡氏忍了半晌的气终究一股脑的泄出来:“明明她就在‘香赋园’,却只寻了身边的刘妈妈过来接待,说什么身体不康愈,没法出来见人,我说进去探望一下,总归要寒暄两句过个礼节?孰知却执意不肯见,只把那些礼留下了,道是身子好些,再请咱们过去玩,我呸只不过是个姨太太而已,架子端了这么高,简直气死人了”

胡氏离开林府已有七年,多多少少是涨了点儿脾气,这点儿脾气也不过是回来抱怨几句,在二姨太太那里是半点儿耍不出来…这一点,林夕落只要看着她身边的宋妈妈不住摇头便可清楚知晓。

说完这一句,屋内是沉浸下来,胡氏也觉这话有些鲁莽,院子里不还有二姨太太派来的人?

脸上阴晴不宁,却又抹不开脸开口,林夕落上下打量那冬柳,给春桃使了眼色,春桃寻个由头给她叫走,屋内只剩些胡氏从福陵带过来的丫鬟小厮,胡氏这才叹了口气,念叨着:“这礼送的窝囊”

话音刚落,胡氏又道:“那两个丫鬟不会把话传过去吧?”担心的自然是冬荷、冬柳。

林夕落摇了摇头,“无妨,娘不用惦记着,见不着还不好?本就是为了堵她嘴去的,您何必顾念着规矩?”

胡氏沉了沉苦笑叹气:“这离开多年,回来却发现脾气忍不得了。”

宋妈妈急忙端上茶,“夫人,您犯不上生气,依着规矩,您是堂堂的七夫人,不去探她这位姨太太都成,既是她们不愿圆这份脸面,您何必跟着气?老太爷如若知道了,可是治她们不合规矩,与您无碍。”

“这府里头的规矩,是林家定,可这府里头谁盯着守不守规矩?”林夕落听这宋妈**说辞倒是皱了眉。

宋妈妈怔住,“自然是老太爷。”

“老太爷会管内宅的事?”林夕落说出这话,却让宋妈妈呆住,硬气道:“那也不能让七夫人受委屈。”

林夕落即刻接话:“那你刚刚为何不替娘在‘香赋园’好好给二姨太太的人讲讲?替娘出两口气?”

“这…”宋妈妈面赤耳红,显然落不下面子,胡氏则朝她摆了摆手,“宋妈妈你先去吧,有事自会传你过来,今儿累了,先去歇歇。”

宋妈妈福了身,虽心仍有话但却说不出口,簇簇行到门口还回头看了一眼林夕落,待见林夕落根本不瞧她,才扭身离开。

胡氏朝着林夕落笑,“她个老婆子习惯了,跟了母亲多年,就这秉性,你别怪她。”

“女儿不会怪她,只在这时不能为母亲宽心也莫添堵。”林夕落与胡氏又说起对冬荷、冬柳二人的安排,胡氏即刻瞪了眼睛,“我的天,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就不怕她们说给二姨太太?”

“墙有缝、壁有耳,她们如若敢说,女儿早晚都会知道,她们在二姨太太的院子里只是打杂的,女儿给她们好吃、好穿、好住,谁愿自找不自在?”林夕落这话,倒是让胡氏连连拍着胸口,低头仔细的琢磨着,随即脸上全是笑,捧着她的小脸便亲了一口:“你这胆子,到底像谁?”她和林政孝二人脑袋合起来都想不出这点子。

林夕落撒娇的道:“不愿娘再受委屈。”

母女二人脸上绽着笑,可未等再欢快几分,就见门口的小厮匆匆跑了进来,“夫人,不好了,少爷挨打了”

第十二章 学

前来回禀的小厮名为吉祥。

自天诩三岁开始识字时,吉祥就随身侍候,有几分狡猾但对天诩呵护照料的极其入微,故而林政孝也允他陪着识字读书,并非半字不识的盲奴。

即便这次天诩去了林府族学,林政孝也未再寻找陪读,只让吉祥跟着,这才有他匆匆跑回扯脖子喊嚷的一幕出现。

可他这一喊嚷,让胡氏刚静几时的心“怦”的跳到嗓子眼儿,起身、脑袋一晕,没站稳险些摔倒,林夕落连忙上前扶住,胡氏也顾不得慌乱间弄洒的茶沫茶汁,急躁上前指着吉祥便问:“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啊”

吉祥一直从族学跑回,已是呼呼气喘,嗓子干涸,心中也急,硬挤着沙哑嗓子磕巴道:“少爷,被,被先生打了”

“哎呦”胡氏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拍着胸口指着吉祥训斥道:“被先生打了,那是书没习好,你这匆匆跑回,还以为他挨了旁人欺负,你想吓死谁”

林夕落抚着胡氏的后背,她自个儿刚刚也急,眼睛瞪的都发酸,白了那趴在地上粗喘的吉祥一眼,问道:“他为何挨打?”

“背书没背好。”吉祥说完这句接着道:“夫人,大姑娘,您二位不知道,如若寻常打少爷手板子,那老爷也时常有,可这位先生,两戒尺下去,少爷的手都出了血淋子,而且不止是这两尺,是要罚十尺”

“那你怎么不在跟前儿看着?这会儿跑回来,尺子早罚完了”胡氏站在地上左转右焦,吉祥忙道:“夫人,要是如此奴才怎能这样的跑回来,那先生说了,今儿背不上的文罚写十遍,明儿交上,如若交不上,可要罚二十戒尺,少爷的手都被打成了那副模样,怎还握得了笔?”

胡氏听完吓的险些从椅子上滑落,林夕落连忙拽住她,喊着宋妈妈:“快去取伤药来,别耽搁着。”

“我得去看看。”胡氏心急、念叨,心底却守着规矩不敢迈出“宗秀园”去那族学。

老太爷早有言在先,族学休习的子弟即便被先生罚的断了气,那也不允这些太太、夫人、姑奶奶们迈去半步,否则撵出族学,撵出林家门。如今那族学门口还有一偌大的匾额上题着“禁”字,胡氏不得不犹豫思忖,被撵出族学、撵出林家,这可不是小事可自己的儿子被打,胡氏来回踱步间把自己的手揉搓捶打的已是通红,宋妈妈拿了伤药过来,“夫人,得给小少爷说说情”

胡氏把药接过来,咬牙跺脚的要往外走,林夕落拽住她,“娘,您先别去。”

“老奴说句逾越的,大姑娘,那可是您的亲弟弟,才六岁。”宋妈妈在旁插话,林夕落没搭理,接过胡氏伤药,“您别去,我去。”

“你怎么能去?还是娘去,大不了去求一求老太爷,娘豁得出去这张脸。”胡氏坚决不肯让,林夕落则拦下她,“娘,女儿自有办法,老太爷可吩咐女儿要去族学学规矩,今儿先去瞧瞧也无妨。”说罢,她则吩咐吉祥,“父亲在何处?快去遣人知会一声。”

吩咐春桃取来衣裳,林夕落没单独让春桃陪同,也带了冬荷、冬柳二人,胡氏有些担忧,“这能行吗?”

“成不成的,也就厚着这脸皮了。”林夕落看着宋妈妈,脸上没有半丝纹动,话音极冷:“管好你那张嘴,明知逾越的话还硬说出口,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念在你陪同母亲多年的份儿上饶过你,往后如若再多嘴半句,别怪本姑娘不留情面。”

话毕转身而去,宋妈妈瞪眼踉跄了两步,目光直盯着胡氏。

胡氏这会儿哪有心思搭理她?站在这宗秀园的堂屋中满脸都挂着焦虑担忧,宋妈妈心里不安,上前道:“夫人,老奴这可是为了少爷。”

“行了行了,往后你也少说两句,这儿不是福陵县,这儿是林府。”胡氏满心不耐,宋妈妈也闭上了嘴,心中却在腹诽:纵使林家庶嫡的身份也不可小瞧,旁日不觉,回了林府,连这位不声不语的姑娘都变了味儿了…

林夕落出了“宗秀园”并未马上行去族学。

冬柳显然得了冬荷的告诫,看林夕落的目光都带着窥探,何况她还跟着七夫人回过一趟“香赋园”未见成二姨太太…

“冬柳。”林夕落这一声轻唤,着实吓了冬柳一跳。

“九姑娘。”冬柳的声带着颤,冬荷传来的那些话,她一直心中略有犹豫,这位九姑娘就那么大的胆子,敢跟二姨太太送来的丫鬟讲条件?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你去二姨太太那里,就说七老爷的儿子在族学被先生罚了,戒尺打的溅出了血。”林夕落说完这一句,自也看出冬柳被吓到的模样,“怕什么?本不就是让你们来盯着的?去吧。”

冬柳吓的有些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翕着嘴僵在原地,林夕落上了小轿,冬荷低头在一旁跟着往族学方向行去,冬柳看着那小轿离去的影子,呆了片刻的功夫,即刻往“香赋园”的方向跑去。

春桃心里纳闷,冬荷却是惊愕。

林夕落叫她与冬柳陪同之时,她下意识的便想到是否要遣她们往二姨太太那里送信儿,本以为会挑选她,孰料却是冬柳?冬柳所知的话可是她通传的,这位九姑娘为何选她去?对冬柳就这么放心?还是…冬荷不敢多想,小碎步的紧紧跟在青轿后面。

林夕落并非是太过自信,她习惯于将最无保障的人事置于前,那日她与冬荷相谈,从与冬荷的交谈来看,冬荷是害怕林夕落送她们回去,也从心底应了林夕落所提的要求。

而那个冬柳…二人来“宗秀园”这些时日的表现,冬荷是胆怯,而她更多是隐忍,何况她比冬荷在这府里头更多点儿分量,毕竟其父母健在,林天诩被先生责罚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冬柳如若真有心给二姨太太回些糙言诳语,定不会放过如此机会。

贪人恶镜己…凭胡氏口中所知二姨太太的为人,恐怕她会比寻常人更讨厌贪嗔之人,所以不用林夕落去打探,单看这冬柳是否还能回来“宗秀园”便知她是什么表现。

行到族学院门之前,林夕落吩咐停了轿,也没使唤人到门口通传求见,在一旁等候去寻林政孝的吉祥赶过来。

吉祥应是真的急了,林夕落没等过两刻钟,便远远瞧见林政孝与吉祥二人匆匆赶来。

林政孝不停的抚着额头上的汗,吉祥跑几步停着喘上几口,再跑几步跟上,忽然抬头,看到林夕落等人在族学门口,脸上挂了喜色,连忙道:“老爷,您慢点儿,大姑娘还没进去,您不用急了”

林政孝忽听此话,下意识的抬了头,没成想脚步行速太快,这忽然一停腿酸发软,跌了个屁墩儿还坐了石子儿上,疼的林政孝“哎呦”的跳起来,口中忙道:“圣人恕我,圣人恕我…”随即又掸了掸灰土,抹抹额头的汗珠,朝着林夕落这方快步走来。

林夕落转过身翻着白眼,指望这位爹去坏林府族学的规矩,她恐怕还得耗唾沫星子…

果真,林政孝行到此处最先开口一句话便是:“快随父亲归去,这族学的规矩可是林家老祖定下的,绝不能破”说话间拽着林夕落就往轿子里推去。

林夕落坐进去又起身出来,与他言道:“女儿怎会坏规矩?祖父之前吩咐女儿要来族学上学,如今女儿先来见一见欲从学的老师可行?”

“胡闹谁能不知你是来见天诩?”林政孝急斥,林夕落反驳,“知道又能怎样?女儿可未坏规矩”

“你啊”林政孝心中也着实懊悔,想着天诩,坦言道:“不该让天诩随同读论语,理应在幼学入读,大意了,贪功冒进,悔矣”

父女二人争执半晌,林政孝毕竟也非厉父苛性,林夕落这寻了个由头,他也在心中思忖斟酌,莫非就以这理由去见一见那位族学先生?好歹说上两句,总比让天诩这六岁孩童被打完还要罚字强?

《百家姓》、《千字文》虽读好,但从《论语》开始便是另一番天地,他六岁恐难懂、直硬背,一日两日可行,时间长久下去弊大于利啊林政孝越想越后悔,越思越自责,看着林夕落满脸焦急,他只得叹气咬牙道:“豁出这张脸面了,哪怕为此被撵出去,也得与这位先生谈一次,六岁的孩子怎能如十岁般教习?不妥,着实不妥”

这心思定下,林政孝急着就往族学院内走,脚步都比寻常快了几分,林夕落对他这心血来潮的脾气着实无奈,上前拦住林政孝,“父亲,再等一等。”

“等?还等什么?为父不需借口,如若那位先生能将此事讲通,为父夜不闭目,看着天诩将罚字写完,否则他必要为这戒尺留个说法。”林政孝气上心头也快,倒是抛开那族规祖训,要与教书的先生好好讨辩一番?

林夕落心底感叹,嘴上却不能多说,只得道:“父亲等一等,再容一刻钟的功夫可行?”

“你要作甚?”林政孝问。

林夕落答:“等二姨太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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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拜

林政孝没有细问,林夕落只专心的等,远处隔着翠竹遮掩的书屋,传出清晰琅琅书声。

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过了,林政孝看着林夕落,林夕落的心中也在犹豫难平,难道说她估错了这位二姨太太?

林政孝摆了手,“进去吧,莫再等。”嘴角牵出一丝自嘲轻笑,转身迈步,耳畔却听林夕落之声,“父亲,有人来了。”

来人乃是二姨太太身边的刘妈妈。

透过轿帘看到族学院前停的那一顶小轿和站立此处的人,刘妈妈忍不住眉头微皱,吩咐抬脚的婆子快些,心底多了分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