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答:“酉时末刻了。”

林夕落的手怔住,撂下雕刀雕木,看向林大总管:“群叔可知竖贤先生所居何处?听说他病了,理应前去探望一番。”

去探先生?林大总管纳罕,“就在府外西街的宅子,出西门便是,九姑娘,今儿晚了,明日再去如何?”

“去吧,不然心不安稳。”林夕落起身,林大总管吩咐知晓那小宅的下人取了礼件跟随前去,他则前往祠堂向老太爷回禀今日之事。

弯巷胡同的小宅,进至院子便可见一屋亮有昏黄油灯,林夕落看向小厮,意为询问可否此处?小厮点了头,欲上前通传一声,林夕落阻他前去,让丫鬟、小厮们都在此处等候,她自行走进屋中。

门响,便有熟悉声音传来,“是谁?”

林夕落看到屋中书架旁有一身影,也朝她看来,师生二人对视,林竖贤即刻转头道:“你来作何?”

“先生病了,特来探望。”林夕落壮了胆子走进,上上下下将他看个清楚,再见他腰板笔直,未有一丝异样,纳罕道:“先生,您这是怎么…”

“心不宁,不已为师,未有旁症,你可走了。”林竖贤低头坐与桌前,仔细看书,林夕落站于一旁倒是愣了,心病?这也是病?再瞧他这副模样,心中多几分怨怼道:“先生心病字歪,但仍可教习我学书行字,您这一走了之,不觉师道不遵?”

林竖贤一怔,道:“我自罚。”

“不再回林府?”林夕落再问,林竖贤沉默了…他也不知为何如此心绪不安只想离去,也未曾想林夕落会找上门来探望,心中苦涩,教习如此多的学生,反倒仍是这一最刁蛮跋扈、最资材天纵的丫头有心了。

“回,老太爷六十花甲之寿定会前去拜寿,不能同席,也应敬礼。”林竖贤话语道出,也觉心中松弛,林夕落点头:“书本我已读完,这乃心得之笔。”

眼见林夕落递书至此,林竖贤道:“我已非先生。”

“因我沾染了刑克之人,先生厌恶我这学生了?”林夕落这句一出,却让林竖贤心里头揪紧一分,未等回答,林夕落自嘲摇头:“罢了,人各有心、人各有意,来此作何?”随即,她便转身出门。

“哎…”林竖贤开口欲让其回,林夕落已经快步离去。

为何如此?林竖贤喃喃自语,苦笑摇头,继续看书…

林忠德于祠堂听完林大总管回完今日之事,倒是停了笔,冷笑言道:“这丫头,半分不像她老子。”

“随了老太爷您的硬气。”林大总管追捧,林忠德靠后思忖,“二房可有动静儿了?”

“六夫人去过,其余人没有声响。”林大总管回禀,余光偷偷瞧着林忠德的目光,狰狞中带有一丝阴狠…显然,他对二姨太太已经情至义尽了。

过余半晌,林忠德道:“明儿让十三跟着管管事,跑个腿儿。”

“那十三爷与九姑娘二人若有争执…”

“这府里头,甭提什么规矩了,谁斗得过谁,谁就撑着”林忠德沉叹口气,即刻开始将手边书信展开一一读阅,林大总管思忖道:“…九姑娘去探竖贤先生了。”

“嗯?”林忠德怔后,不再应答,“明日将林府与大理寺卿府婚事乃嫁一贵妾的消息传出,并非欲嫁嫡长孙女与其为妻。”

林大总管略有犹豫,开口道:“那贵妾之事?您选何人?”

“再沉一沉。”林忠德皱了眉,明显不愿多提此事。

林大总管应答,随即又问:“魏大人那方可要商议一番说辞?以免有人问起,应答不对。”

“谁还敢去问他”林忠德气恼冷哼,却也觉就此不妥,“让老七帮着传句话吧,这偌大的府,连能踏实办事的人都未有,闭不了眼啊…”

二姨太太听了六夫人的回禀,躺与床上只有冷笑,这两日的惊吓,她并非装病,实乃心症难解,三夫人在一旁回道:“今儿八姑奶奶来了信,告知老太爷下了令,不允她再登门,这可怎么办才好?”

“旁日里闷声闷气的人如今都得意的仰了头,连个丫头都能与我顶撞,如若寻常,我…我撕了她的嘴”六夫人想起林夕落就满脸愤恨,未等嘀咕完,便见二姨太太狠瞪她,“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这时候还上赶着去找没脸,都乃你自找的”

六夫人不敢吭声,三夫人道:

“芳懿的事,公主已经不肯再理了,连画科的先生都辞离林府。”

二姨太太沉叹道:“用银子,别吝啬,大把大把的用银子砸宫里的门,我一老婆子死了也罢,这一房能不能有出头的日子,可都在芳懿了…”

夜深人静,林夕落被胡氏从杂间拽进寝房,直至为其盖上了被才行步出门,林夕落合上眼,却依旧睡不着,起身从小匣子中拿出雕刀雕木,手里刻着,可心思不在此处,扭头看到那一木条簪子,兴趣一起,索性换了一根雕针,运笔于其上雕字…

府中的事她虽出了头,但这不过刚刚出事、老太爷在气头上,没人敢在此时挑刺儿下绊子,过些时日,老太爷的气消了,不知多少麻烦找上门,而这些人中,最难对付的并非二房,而是大房。

大房乃林府嫡亲,大夫人小产,也不过歇些时日,如若真找她的麻烦,她并不好应对,而二房如今虽不动声色,可谁知在揣着什么歹意心思?如今被老太爷架了此处,林夕落虽表面如常,可她心底依旧不安。

老太爷让她来管府宅的确出乎意料,但凡事总有因果,林夕落欲寻一时间与林政孝好生商议,一人一家,她无问题,可父亲、母亲,弟弟,这都怕人朝他们这方下手。

林夕落抚摸木条簪上刻字,来此地之时,只怕又因婚事丢了命,可如今?婚事不提,这大宅琐事也要人命,日子,就这么过?

门外略有响动之声,林夕落走过去看,却是春桃守夜起了身,见林夕落未睡着,她则连忙进了屋,“您还不歇着?夫人知道会担忧的。”

“陪我说说话吧。”林夕落让她坐了小凳子上,“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拘束。”

春桃点了头,却在独自沉默,瞧其脸色好似欲言又止,随即脸涨的通红,林夕落侧头问:“脸红彤彤的,可是瞧上了谁?我做媒,给你许了亲。”

“姑娘又调侃人。”春桃连忙拒绝,“奴婢是有一事,不知…不知怎么说出口。”

林夕落道:“这屋中就你我二人,有何话不能说?”

春桃咬着嘴唇,筹措不安,最终似真忍不住,起身凑林夕落耳边快速说完,随即又回座位,低头道:“奴婢也是听十三爷与老爷、夫人说起的”

“不能人道?”林夕落下意识道,春桃即刻瞪眼,“您还出口?”

林夕落心思松快,倒是笑了,可瞬间之余,她的脸色即刻僵硬,梦中的林夕落,会是因此丧命?

第四十九章事起

如若没有进入梦中,之前的夕落温婉贤良、遵礼守规,父母之命定会听从,林夕落所嫁之人应是李泊言。

可从归府以来,她虽不顾家规为胡氏、为天诩出气,但始终未能躲开二姨太太等人背后的算计,成了被选贵妾之人,林政孝之前不知“不能人道”四字,都未答应嫁她去当贵妾,定会再嫁李泊言,而花轿之死,就不知是谁动的手了…

但林夕落心底可以笃定,那人应不会是李泊言。

虽屡次争吵,林夕落知这因二人性格不合,也是她故意挑事,如若凭心而论,李泊言是一有担当、有德行的男人,做不出这丧尽天良的龌龊事来。

林夕落沉默了,刚刚还不知这日子怎么过,如今看来,她这条命还在悬着,那她就要踏踏实实的过,势必要成制定规矩的人,站得高才能望的远,只有握了刀,才能不成案板鱼肉…

天色微微显亮,林夕落才睡了过去,短短两个时辰她便起了身,洗漱过后准备去族学休习,胡氏连忙追出来道:“你去何地?”

“去族学修习,今儿画科。”林夕落说完,胡氏便摸着她的额头,“才一日就累糊涂了…画科先生已请辞离去,你忘了?”

“没再请一位先生…”林夕落说到此忽然停滞,请什么新先生?如今府中是她与林大总管二人管着事,请不请新先生还不是她说的算?何况这个节骨眼儿,她何必往自己的身上添包袱?

见她缓过神来,胡氏却无奈一叹,让吉祥先送天诩去族学,她则拽着林夕落坐在院子里歇着,“娘的闺女,可苦了你了,实在不成就去寻老太爷认个错,服个软,你一姑娘家,他还真下得去狠手?”

“娘,我不累。”林夕落随手拿了个水果塞嘴里,心里已开始盘算着今儿要做的事,胡氏继续唠叨着:“娘到今儿还没缓过劲儿来,想起你的及笄礼我便窝心,老太爷实在偏袒,二房那么腌臜的心思,他都不打不罚,甚至连骂一句都未有…”

“娘可心疼你,瞧瞧这两日累的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胡氏喋喋不休,却忽然发现林夕落好似未听,林夕落嘴里吃着水果,心中却在为今日做着计划,如若画科不习,她不如先去雕字…

心里这么想着,林夕落则起身直接去了雕木的杂屋,直接把胡氏空在此处,胡氏怔愣欲喊她回来,春桃连忙阻住:“夫人,九姑娘心思直,想一件事就听不进旁的,您可莫气。”

胡氏伸着胳膊半晌才撂下,合上惊愕的嘴,“这苦累的丫头,还不如让她早早嫁了呢。”

林夕落闷头在杂屋里雕字,未过多久却听见院子里有响动,冬荷悄悄进来,回道:“九姑娘,李千总来了。”

“他?”林夕落的手停住,想起昨晚思忆之事,姻缘不成,不能如仇人相待,撂下物件则欲出门,孰料李泊言正行至门口,二人相视之间,李泊言先拘礼道:“师妹。”

“师兄来了。”林夕落福身行礼,李泊言左右端详杂屋,随即迈步进来。

二人都未再开口说上半句,李泊言则沉下心来端看她所雕“寿”字,养护好的物件已经拼合一起,从其上看这锋锐刀痕,李泊言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与心中的林夕落合二为一,是他对早年印象保存的太深?自己钻了牛角尖?

李泊言苦笑道:

“今日老师派人让我到此,师妹可知有何事?”

“父亲叫你来?”林夕落有些惊诧,“我不知何事。”小手依旧在摆弄雕木,李泊言本欲出口阻拦,又将话语咽回腹中,再看她的发髻上插着木簪,忽然想起这乃魏大人之物,解释道:“及笄那日,本欲我阻钟家人,但…但身份不足,才有魏大人出面,但都乃为师妹终身大事着想,并非故意毁礼闹事,望你莫要见怪。”

“为何要怪?我不觉及笄礼被毁了,反而格外喜庆,师兄,你心思过重了。”林夕落实心言此,李泊言怔住,而此时,林大总管也从外进来,先与李泊言互相见礼,随即将今儿府内的事一一向林夕落回了:“…画科先生空缺,是否再寻一位?另外大夫人的身子要补,这银子上也要有个度,老奴不好定夺,老太爷的花甲之寿筹办一半停下了,还有许多匠活儿未做完,夏季的衣装要换,您要定个章程,城内有过寿的礼、结亲的礼,上个月帖子就送来了,这不但要回,还有有人出面应酬…”

林大总管话语一开,已不知多少件事等着要办,李泊言纳罕挑眉,看向林夕落,这些事来问她?

林夕落斟酌片刻出言道:

“画科先生的事先空些时日,前位先生虽乃请辞离去,可他刚走便请新先生,如若心思狭隘之人恐有忌讳,何况府中近日不宁,也莫传出闲话容外人诟病,老太爷的花甲之寿不得疏忽,换装的事依着规矩办就是了,寿礼、结亲礼以往不是有例子?依着品级关系送,如若与老太爷关系好,就在礼上加两成…”

林夕落停滞住,随即再道:“十三叔最近在作甚?他如若空闲,便让他去应酬寒暄可行?”

林大总管即刻道:“老太爷也有意让十三爷帮衬着您。”

“群叔定帮我说了好话。”林夕落讨好一笑,“那这事就交给十三叔,大夫人那方的事别苛刻了,但也别太过了。”

“九姑娘爽利,但花甲寿诞之事还有阻碍。”林大总管看了一眼李泊言,才道:“还是金四儿。”

“那就让他来,我与他好生说说。”林夕落随即又问:“老太爷的寿诞筹备银子可有数?”

“老奴这便回去取账目。”林大总管将事一一记下,随即连忙离开,李泊言此时顾不得规矩,一直都在看着林夕落,烦躁之事,她都能应对自如,这还是一及笄之女?是之前连说话都羞赧的师妹吗?

李泊言初次觉得是他错了,也明了之前为何与其见面便是争吵,只因二人都霸气、尖锐,都不愿做俯首帖耳之人,性格相似,不正是兄妹?何以能成夫妻?

看着他神色复杂,林夕落也未多思忖,与李泊言道:“祖父罚我处置家事,雕百寿图,绣百寿字,学科也不得停歇,错上三件,我就要禁宅。”

“他到底想…”下意识出口,李泊言将此话憋回肚子里,缓和道:“有何为兄可帮衬到的,尽管开口。”

“先谢师兄了。”林夕落纳罕一笑,继续雕字,李泊言依旧在一旁未说话,自个儿也拿出小刀来,在树根子上切两刀,可看着林夕落手中雕刀极为流畅,他这一刀下去却出了个坑?

未过多久,林政孝从外归来,李泊言出去与其商议事,临近午时,胡氏来叫林夕落用午饭,李泊言已经离去,这才听说他来此地是林政孝让其为魏大人传话,林夕落道:“师兄应了?”

林政孝点头:“应了。”面色有欲言又止之态,林夕落故作不知,显然二人也对及笄那日之事有话私谈,但那已经过去,林夕落不愿再提。

下晌之时,林夕落正准备继续雕绣百寿字,孰料林政辛忽然跑来,不顾三七二十一,开口便道:“钟家来了人,商议贵妾之事,而且点名道姓,非你不可,此时正在跟老太爷商议。”

胡氏听了立即惊了,“什么?贵妾?这怎么行?老爷,您那日不是已与大老爷说清楚了?”

林政孝也愣了,随即深思,“钟府如此应乃落井下石,冤家宜解不宜结啊,此事,不好办了”

老太爷递了辞呈,林绮兰的婚事也罢休,而此时钟家明目张胆来要贵妾,应是听闻这一日闻言林府起初与大理寺卿府攀亲便乃贵妾,并非欲嫁嫡长孙女为钟奈良之正妻。

钟家人动作够快的…

林夕落道:“此事谁在与其周旋?”

“老太爷亲自出了面。”林政辛拍着胸口,“我听到此事,立即就跑来告诉你,这事你要有所斟酌。”

“斟酌?这事自然不成”胡氏斩钉截铁,随即眼泪涌出,“这可是我…我的闺女”

“稍安勿躁,此事还不知如何,你不必就此担忧。”林政孝满脸愁容,话语底气不足,胡氏只是哭,林夕落瞪着林政辛,林政辛也觉出他贸然来此有些荒唐,可…可这也是好心?

整个院子静谧无音,好似都在等着老太爷商议的结果传来,林夕落也松不得心思再雕寿字,而这一会儿功夫,门外有人进来,所有人瞠目看去,各个心跳嗓子眼儿,小厮也吓一跳,哆哆嗦嗦回道:“九姑娘,竖贤先生让奴才为您送书来的…”

所有人都松口气,林政辛略有气恼,走过去一把接过书,翻开两页飘落出一页纸张,拿起一看却是一偌大的“善”字。

林夕落无奈摇头,“善?那不是等着死?”

第五十章难事

整院子的人都在等,连林政辛也未再四处行走,专心坐在“宗秀园”的院子里,等候老太爷何时传消息来此。

所有人都希望不见人来,因为若是来人通传消息,兴许就是老太爷点了头。

林夕落的心也着实不安,去做一贵妾?

如若老太爷应下,她要如何将此事推托掉?推不掉又如何?父母弟弟又会怎样?林夕落忽觉心中沉重,好似压的她透不过气来。

院子门口略有声响,胡氏愕然的朝那方看去,林政辛率先起身,直接跑向门口,迎来的确是林大总管。

林政孝即刻相问:“何事?钟家人走了?”

“走了。”林大总管也有难色不知如何开口,拱手道:“九姑娘,老太爷请您去一趟。”

“夕落…”胡氏急忙起身拽住她,问向大总管,“老太爷应了?”

林大总管即刻回禀:“七夫人不必担忧,老太爷未答应。”

“那为何还要夕落去?”胡氏满脸不信,转身看向林政孝,“老爷,您倒是去老太爷那里表个态啊”

“娘,女儿去去就回,您不必担忧。”林夕落起身就往门口走,林大总管即刻追上,胡氏又坐在椅子上,捶手顿足,“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

“你担心恐也无用,一切都依着她自己吧。”林政孝怔后感慨此句,胡氏却火了,“那是你的闺女,你就这么顺着不肯帮忙?”

林政孝侧头问:“她的事,你我可能左右?”

胡氏怔住,整个人松懈下来,“可她终究是我的女儿…”

林夕落随林大总管行至“书闲庭”,林忠德还在此处的书屋中坐着,四面藏书,可其桌案上除却一杯凉了的茶水之外再无它物,他也在沉思当中。

听见林夕落到此,林忠德才从揉额之态抬起头来,茶水净眼,直挺坐好,林大总管为其换了茶便出外守门。

一老一少沉默许久,林忠德才开了口:“钟家人为何而来,你应以知晓,有何所想,不妨说上一说。”

“我不合适。”林夕落直接道出,“也不肯合适。”

林忠德瞪她一眼,“说理由。”

“这还能有何理由?谁乐意去当妾?”林夕落耸肩,“何况,您之前好歹二品左都御史,即便请辞,也不能任由他钟家欺辱,来要谁便给谁?他以为他是皇上?”

“不许胡言”林忠德急忙制止,林夕落叹气,继续道:“孙女斗胆相问,祖父真欲颐养天年?远离朝政?”

林忠德瞪了眼,随即上下审度打量,“我之事,与你去不去当这贵妾又有何干?”

“自不一样,如若祖父颐养天年,您自可听了钟家的,将孙女送过去,算是为伯父等人讨好巴结,免得您辞官归府,他们没了依仗被人欺辱,林家之名也就此消殆,如若不是,您就要好生思忖,皇上为何要赐婚给钟家,不允其再与林府攀亲交好。”

林夕落说完,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林忠德瞪视许久,深邃目光之中有惊、有恼、有叹,也有…无奈惋惜。

半晌,他才感慨一句:“你为何不是个小子?”

“这又不是孙女说的算的”林夕落心里翻着白眼,林忠德继续沉默。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林夕落站在这里只觉腰腿酸痛,索性寻一小凳子坐下,只等着老太爷想个通透。

并非林夕落聪颖过人,而是她刚刚在“宗秀园”候着消息时,挖空脑袋才想妥这一番说辞,而且林忠德未直接应下钟府所求,这无疑也是老太爷心思不定,这窗户纸捅破,林夕落心中有一半的把握,林忠德不会将其送去钟府,并非因她聪颖,而是她不可控。

官职之人,最怕便是事出突然,无能应变以对,纵使老太爷仍欲送一贵妾给钟府,也会选一听之任之的人,不会选她这种行事怪癖之人。

不知过了多久,林忠德长缓口气,又是一番审度打量,“依着你的意思,送谁去好?”

“随意,只要非孙女既可。”林夕落说完,林忠德冷哼,“姐妹亲情,丝毫不顾,你这心思够阴的。”

“不以我为德,反以我为仇,有何姐妹情亲可言?祖父明明深知其中谁做手脚,何以斥孙女阴狠?”林夕落冷笑,“何况她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林忠德瞪大眼睛,“这张刀子嘴,老夫早晚被你气死。”

“谢过祖父夸奖。”林夕落又一福礼,林忠德急忙摆手,“快走快走,一刻都不想再见你”

林夕落转身就走,林忠德其后吼道:“你来张罗与钟家的事,若出差错,定不饶你…”

回了“宗秀园”,林夕落与林政孝、胡氏说完这话,胡氏拍着胸口道:“还好不是送你走。”

林政孝感慨言道:“这也不是好差事,坏人都让夕落来当,这仇恐是结大了。”

胡氏仔细思忖,连忙问:“老太爷可说出选谁了?”

林夕落摇头,“未曾点出何人,但此事非瑕玉不可,无论是仇、是怨,她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