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心底也在惊诧宣阳侯居然如此直言,而她在这里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冬荷在一旁有些惶恐,颤抖着的手好似不知该往哪儿放才是,林夕落拽住她,“无事。”

林夕落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强劲的镇定,冬荷福身致歉,却半个字都不说…主仆二人就在门外这般等候,而屋内,魏青岩看着宣阳侯爷,好半晌才回答道:“我即便有意,你能将那位子让给我?”

“你明知故问”宣阳侯怒嚷后沉寂片刻,“你要何条件才肯容得下仲良?”

“我一没打他、二没揍他,也没四处宣扬他自傲无为,怎能被评为不容?”魏青岩的反问让宣阳侯气恼,咬牙道:“你在纵容他攀至高峰,跌宕谷底便是粉身碎骨,绝没有复起的机会”

“压也不对,纵容也不对,这儿子当的格外窝囊”魏青岩站起身,“此事不必再问我,明日朝堂之上如何对峙争辩,结果都是皇上说的算,不是我说的算。”

“你不允林家出面与大学士争锋相对,还敢说你不插手?你到底想怎样?”宣阳侯直接说出林家,林夕落在门口听得这声音,心里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不知不觉间,额头已渗出一层冷汗…

冬荷连忙上前安抚,林夕落摆了摆手,依旧是那一句:“放心,无事”

魏青岩听宣阳侯如此说辞,不免冷笑,“我不允林家对世子位争锋也成了错?您屡次出尔反尔、做事非比寻常,您到底当我是您的儿子吗?我的荣光是耻辱、连让位都别有居心?荒唐,荒唐透了”

魏青岩说完,便与往外走,宣阳侯叫住他:“你就不肯容他一步?”魏青岩回头道:“您肯容我一步?”

宣阳侯摆了手,可魏青岩转身往门口走时,宣阳侯紧握的拳头狠狠捶在桌案之上,将三指厚的黄花梨桌案敲出个深深的指印林夕落看到魏青岩出来,直视的看着他,冬荷的心算是落了地,连忙扶着林夕落往那方走。

魏青岩看着她,“我们回吧。”

林夕落重重的点头,夫妻二人不约而同的牵着手,就这样一同往园中走去。

“青岩…”林夕落刚刚开口,魏青岩当即打住,“这事儿我不知答案,仍旧无法告诉你是怎么回事,给我点儿时间。”

“我不想问,我只想说你不必因我而顾忌林家。”林夕落快走几步行至他的面前,仰头认真的道:“祖父寻的是利益,但急功近利对你来说并非益事,别因侯爷的几句怒恼而慌了心神。”

“你倒是长进了,不似之前那般鲁莽硬闯了。”魏青岩摸着她的发丝,脸上满是宠溺之色。

林夕落扭头躲开,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儿,抛向前方的池塘底,“我向往一石置底,可惜经历这般多事之后,我懂得凭借一己之力无法护佑身边的人…”

她又朝着池塘之中扔去一颗石子,却是低手侧抛,石子儿在水面上接连起伏三次,才沉入水底,她口中喃喃的道:“这府里、这世道都要求我学会进退自如,我虽不情愿、却也是不得已,我适应不了这里,最终吃亏的定然是我。”

“这小模样和悲凉心态,让我心疼。”魏青岩又牵起她的手,林夕落用头顶在他的胸口处来回的扭,“也并非悲凉,我在学着长大”

她这一句并非是虚言,而是真切的心态。

上一世,她自幼便孤自一人,虽憧憬父母之爱,可寻常的生活便是雕字、雕物卖、收钱即可,简单、明了,不需要过多的思考。

而这一场梦,她来到这不同的世界,曾经向往的事她全部拥有,可越发的紧张,她却屡屡犯错,如今明知自己的缺点,她如何能不改正?

要想在这一世畅快的生活,改变的只能是她,绝非是这个世界魏青岩抚摸她的小脸,“我会给你一个圆满的答案。”

林夕落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二人相视而笑,又是牵手朝向“郁林阁”行去。

这一晚,林夕落睡的格外的香,枕着他粗壮的手臂,心底格外的安稳,因为这一日如若过去,她便可以顺利的出府,去探一探她一直思念的父母和弟弟,过上几日舒畅顺爽的日子…

寅时末刻,院子里便已经有了些许声响,今日乃是大殡之日,众人都要早早起身,下人们死契的戴孝,活契的下人们则被撵出宅邸,只在府外应酬做些杂事。

林夕落起身后只随意的净了一把脸,用那一半的木簪银针束发,一身黑白双色的丧服,魏青岩二人收拾妥当,林夕落则问着冬荷:“仲恒少爷可已收拾妥当了?”

“奴婢这就去将他带来。”冬荷应下连忙前去,未过多久,魏仲恒便带着小黑子前来,“给五叔父、五婶娘请安了。”

“怎么不换上孝装?”林夕落看着他依旧一身便服,而非孝衣,小黑子当即迈出步子行礼道:“昨儿奴才去为主子求孝衣,被…被仲良少爷骂回来了。”

“他凭什么不给?”林夕落当即气恼,虽说嫡庶有别,但魏仲恒好歹也是魏青石之后,他个不懂事的孩子这般做便罢,难不成孙氏也不管?

小黑子一脸苦色,连忙回话道:

“不关奴才怎么求,仲良少爷说了,如今仲恒少爷被归在五爷院子中,那便不算大房的人…”

“浑说”林夕落忍不住气骂出口,“跟我走,我倒要看一看他今儿想不想顺顺当当的把这丧事办完”

魏青岩没有反驳,只身率先往外走,魏仲恒一脸的颓色,萧瑟的目光之中也带有一股不忿的怨恨。

林夕落不再多说,带着魏仲恒便往前堂而去,魏仲恒的脚步格外沉重,却也紧紧跟随。

此时的宣阳侯府众人已齐聚于此,昨日那一二三道门拜祭大门被拆掉,只剩下一道拜祭之门。

魏仲良与孙氏正在灵堂正中之地跪候,侯夫人与宣阳侯二人则在一旁的座位上静静的沉着,这里的事宜全部都由魏青焕主掌。

昨儿他揪着魏仲良办事,将这小子好一通教训,如今他已被魏青焕压制的只允在灵堂之处叩首,不允他到处乱动,而魏青焕乃是嫡子,自当要应承起府中迎来送往的事。

魏青羽也在此处跟随着魏青焕办琐事,瞧见魏青岩与林夕落到来,姜氏才算是松了口气,不在于宋氏争执不休,而是朝她二人行来,“五弟妹,你可算来了”

林夕落扫向一旁的宋氏,出言道:

“三嫂先稍后,我先带着仲恒去寻大嫂要一套孝衣”

孝衣?姜氏此时才注意到魏仲恒一身黑衣,却并非是带孝,这是怎么个事?好歹这也是大爷的儿子…

姜氏想起之前林夕落所说大房将魏仲恒推给林夕落教养,这会儿不用过多思忖便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满是不屑之色,口中则道:“今儿有侯爷在场,可容不得他们这般胡闹我也随你去”

魏仲恒之前若是呆滞之子,经历了这段短短时间的各种事,也算能明白些好赖,姜氏这般作为显然是为他而不平,他朝着姜氏行礼道:“谢过三婶娘。”

“有婶娘为你出头,你这小子也得硬气起来。”魏青岩在一旁交待一句,便率先在前行走,宣阳侯与侯夫人见到众人来此,特别是看到魏仲恒之时,脸上不免各异之色,宣阳侯一直盯着魏仲恒,待他近前之时才问道:“怎么不换好孝衣?”

宣阳侯这般问辞,让侯夫人立即看向魏仲良与孙氏。

孙氏嘤嘤而泣,已是顾不上这许多,魏仲良一脸心虚之色,侯夫人当即明白这事儿与他脱不开干系与魏仲良脱不开关系,自也与她这位祖母有关,侯夫人准备将此事就此揭过,当即吩咐花妈妈道:“这般粗心,怎么不将孝衣送去?这时候现换上,误了时辰,可唯你是问。”

花妈妈自当了解侯夫人之意,福身道歉,连忙回话道:“都是老奴误事,这就去取,仲恒少爷稍等。”

“这允不允孝衣上身,也得问一问大嫂吧?昨儿派了奴才来取都不肯给,今儿就这么顺畅了?”林夕落在一旁阴阳怪气,显然是非要揭了这事儿的遮羞布。

侯夫人瞪她一眼,“别在这个时候闹事”

“如若想闹事,我就等宾客齐拜之事再领仲恒少爷来到此地了…”林夕落话语中带着警告,侯夫人知她定不会轻易罢休,只得叫来魏仲良,“是你做的?”

魏仲良在一旁支支吾吾,因有宣阳侯在此,故而不敢开口。

侯夫人准备斥责两句便撵他走,可宣阳侯上下打量了魏仲良半晌,又看向魏仲恒,开口道:“去为你父亲守孝吧。”

第二百零四章圣旨

宣阳侯这一句话说出,着实让侯夫人与魏仲良惊愕的长大了嘴。

如若是寻常人这般说辞倒无大碍,可宣阳侯开口可绝对非比寻常。

这种事若非了解侯爷的人恐怕不会多心,但在侯夫人这里,她的心底豁然一沉,虽知这是为大房着想,但她不免多看了魏仲良几眼,却没有开口驳上半句。

魏仲良见侯夫人也是如此态度,有意上前反驳,孙氏即刻拽住他,仍旧在一旁嘤嘤而泣。

这时候她能说什么?只得装成受委屈的,否则这事儿真的掀开了闹,她岂不是更没了脸面?

魏仲良冷哼一声别过头,齐呈赶来带着魏仲恒去换孝衣,众人则继续沉默不语。

侯夫人见宣阳侯不动声色,则与林夕落说道:“别在这儿站着了,帮衬着应酬下,今儿府中绝不能出乱子让外人看笑话”

林夕落翻了个白眼,嘴快撇了天上,魏青岩拽着她,“还是陪我去门口迎客为好,在这地方压抑。”

“我得看着仲恒少爷换上一身什么颜色的孝衣才可,也要问一问大嫂,她的孩子养了我院子里,又不是过继给了我?怎么就不把孝装送了去,反而还要上赶着来求?从嫡亲王庶房过继孩子可绝无仅有,她若有这心,我就敢收”林夕落咬牙切齿,明摆着这事儿不肯罢休。

孙氏哭声更盛,恨不得快昏过去

门口已陆陆续续有人前来,宋氏在一旁左右探看,也不去帮忙阻拦应酬,巴不得事情闹开了花才好…

侯夫人胸口气闷,本就怨恨嫡庶之事,林夕落居然还说孙氏要把魏仲恒过继给她?这好比在侯夫人胸口插一把刀,扎的她恨不能掐死林夕落强忍着不在此时暴怒,侯夫人低沉着道:“快走,别在这时候闹脾气,她一个寡丧的人,你跟她较什么劲?”

这话虽有指责孙氏之意,但也在斥林夕落不懂事…

“母亲怎能如此说大嫂,她岂不会伤心?”林夕落这会儿装成好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一副惊呆的看着侯夫人,好似她刻薄一般侯夫人惊愕气恼,看向宋氏与姜氏二人,她们尽管不愿,也不得不过来将林夕落拽走,“…这会儿正忙着,有什么事待今儿过了再说。”

宋氏初次说话不带着挤兑,姜氏只得挽着林夕落往外走,林夕落半推半就的也就随着姜氏离去。

魏青岩也起了身,宣阳侯言道:

“你去何处?”

“看大门。”魏青岩也不多留,快步的追上林夕落,宣阳侯抽搐嘴角,目光狠狠瞪向魏仲良,“去跪着”

魏仲良惊吓一跳,连忙行去灵堂侧边下跪,可此时已有魏仲恒在他旁边跪下守孝,他的心里格外不痛快…

侯夫人这会儿才算是松了心,用帕子抹了抹额头的汗,仍旧忍不住心里的怨气与宣阳侯道:“虽说不知侯爷为何如此袒护老五家的这个,或许是顾忌林府,亦或是有何能帮得上侯爷忙的,但她如今在内宅横行霸道、无事生非,连这等场合都要搅和两下才肯罢休,我是有些忍不住不管了。”

侯夫人见宣阳侯没开口反驳,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灵堂一旁跪着的母子三人,擦擦眼角继续道:“世子之位不知仲良可否能承继下来,如若能得皇上开恩,我这心里头也稳当了”

宣阳侯看向魏仲良,他守孝之余目光一直都在瞪着魏仲恒,其中的怨恨、厌烦格外浓厚,待见宣阳侯看他,则立即转过头去,故作一门心思为父守孝…

“他得了这世子位,你才不得安宁”宣阳侯闷斥一声,初次与侯夫人缓缓开言:“你瞧瞧他,这副模样如何能撑得起整个侯府?单有一个世子位就行了?妇人之仁,鼠目寸光,你就不想一想,他若得了这世子位,这侯府要有多大的变动?”

宣阳侯越说越激动,让侯夫人心底不由得惊慌起来…

变动?她只知道如今这世子位不稳,大房的位子就保不住,何况世子位若承继下来,不出大事就不会再有更改,能有如何的变动?

“仲良年幼,待大一些自能懂事,何况还有侯爷在一旁扶持,他早承了世子位,也会学的成熟稳重。”侯夫人在一旁狡辩,宣阳侯直视看她:“你就没想过他若承继世子位,老2、老三、老四还有老五都要搬离宣阳侯府?这诺大的府邸之中,除却你与本侯两个老不死的,便是一寡妇和两个不懂事的小娃子,怎么能安稳得了?只看眼前却不顾以后,他想慢慢学得承担起侯府之责,谁能给他时间?”

宣阳侯这一句,却是让侯夫人惊了,结结巴巴不知该说何才好,“可…但也可不让他们几房离去?”

这话说的侯夫人也心虚,魏青石毕竟与另外几个兄弟乃是同辈之人,共居一府也能说得过去,若魏仲良承位,这几位叔父自要离开宣阳侯府,不得再于此地居住,要另立新居,但宣阳侯府若真的让这几房人离去,岂不成了空架子?

侯夫人这时已心慌意乱,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旁日里只想着让魏仲良保住世子之位,如今这位子若真的到手,她的确不知所措…

“你旁日里不最讲究规矩礼法?”宣阳侯冷哼一声起了身,侯夫人看他蹒跚离去的脚步,心中也格外的凉,若真如宣阳侯所言,其余几房人全都离去,仲良这一个孩子怎能承得起这个侯府啊侯夫人心惊彷徨,不免看向灵堂的牌位,眼中汩汩热泪留下,泣声从弱变大,直至歇斯底里的痛哭,花妈妈不知出了何事,连忙扶着她快速的离去。

孙氏不明所以的看着侯夫人离去,又将目光收回来,在魏仲良的耳边轻声道:“仲良,娘都指望你了…”

宋氏、姜氏与林夕落出了正堂,不免都看向后方赶来的魏青岩。

姜氏有意让林夕落陪同去应酬各府女眷,林夕落则看向他,“五爷这是去哪儿?”

“去看大门。”魏青岩背着手,“你随同三嫂一起,稍后我再过来寻你。”

林夕落点头应和,魏青岩便真往门口行去,姜氏叹了气,“五爷这脾气仍是怪,还真去大门…”

“这是不想帮衬着府里的事罢了。”宋氏嘀咕一句,就见林夕落在瞪她,只得转了话题道:“走吧,今儿咱们仨都是帮衬着干活儿的,做的再好也得不到夸赞,但若出了错儿可都逃不过去,认命吧”

嘀咕完,宋氏则径自先扭搭着去了女眷侧院,林夕落白眼更重,“这一身丧装都能扭搭着,她还真是与众不同。”

姜氏拉着她的手,“她的话不中听,但也无错,出了事都会怪罪在咱们头上,更是跑不了你我二人,还是走吧。”

“能出什么错儿?丧事还来挑毛病?除非是想寻茬子找事儿的,谁那么不长眼睛在这时候惹侯府,那才出了热闹呢”林夕落话语说着,便与姜氏往侧院走,姜氏无奈摇头,“就服了你这张小嘴。”

三人去招待女眷,魏青岩行至大门,魏海早已等候在此。

“情况如何?”魏青岩背手探问,魏海即刻凑到他的耳旁道:“林修撰刚刚派人传来消息,大学士今日没提世子位承继之事,林大人自接不了话,皇上未对大爷丧葬之事提及半句,没人回禀要事便退朝了。”

“一句都没说?”魏青岩眉头蹙紧,魏海连连点头,“恐是都在等有人提这话题而后附和几句,但无人开这个头。”

魏青岩点了头,“既是无人说,那便顺着事办,让侍卫们都不允对外透露半句,也暂且别告知旁人。”

“卑职遵命。”魏海即刻离去,魏青岩则在门口迎侯前来拜祭的宾客,可每入府一位来客看到他在门口,都不免吓了一跳,随即战战兢兢的上前寒暄几句,魏青岩则让侍卫引领往前堂行去,女眷们则直接从小门乘轿进入,压根儿不往他这方凑合…

林夕落在侧院内迎候,可这时候宋氏更愿意露面,她也不往前凑合,有过来与她叙话的才会寒暄两句,如若没有她就坐在一旁慢慢的等。

可时辰一久,前来此地的夫人太多,宋氏又不愿意过来叫林夕落,只得拽着姜氏帮衬着…

姜氏终归撩不下来这张脸,硬着头皮上前,时而还得吹捧宋氏两句,这寒暄话语说的牙疼,林夕落更是听的牙酸,而宋氏寒暄久了,不知是真的感念大爷丧悲、还是累的不成了,倒还真的流了眼泪儿出来…

林夕落实在是懒得在这里盯着,索性吩咐了冬荷,“…如若是罗夫人亦或林家人的人来便叫我一声。”

冬荷点头应下,林夕落则寻了个话由子去了侧院的角屋中歇息。

可眼睛好似刚刚闭了没一会儿工夫,冬荷便匆匆的从外赶来,林夕落睁了眼,冬荷连忙上前道:“五夫人,圣旨到了,侯爷与五爷等人已经聚集到门口,让奴婢通禀您同去接旨”

圣旨?会与世子位有关?

第二百零五章奇怪

林夕落匆匆起身赶往侯府门口,而此时,接旨的桌案。香炉已经摆上,全府众人齐聚此地,魏青岩看到林夕落赶来则朝她招手。

“这位是肖公公。”魏青岩引着那位传旨官给林夕落相见,林夕落当即行了礼,“肖公公劳累了,给您请安了。”

“魏夫人可莫要如此说辞,否则咱家可要被皇上责骂了,都知您是一位聪颖的伶俐人儿,如今咱家得以见到,是咱家的荣幸”这位肖公公并非如林夕落印象中的太监形象那般娘声娘气。

话语之音有些柔细不假,但行事做派来看并没有卑躬屈膝的巴结、更无满脸挤褶子的谄媚。

林夕落顾不得再多思忖,即刻回道:

“能得见肖公公也是我的荣幸。”

肖公公只笑了笑,随即便与魏青岩道:“魏大人,人可是到齐了?咱家宣旨了?”

“公公请。”魏青岩拱手之后则看向宣阳侯与侯夫人,众人虽有怨气,可不免也都准备跪下接旨。

侯夫人面色复杂,可也只能随着宣阳侯行事,这位肖公公可是皇上身边伺候的,来此不过只与宣阳侯寒暄两句便只与魏青岩一人叙话,而且问事也只问他一人…可连侯爷都没有多说半句,她一个女眷能有何说辞?

魏青焕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份圣旨之上,迫切想得知这份皇命是何?比他更为迫切的则是魏仲良,他恨不能冲上前去打开看上两眼,可这不过是心中欲念,他本人是绝没有这份胆量的。

肖公公也不再耽搁,走至香案之前,恭恭敬敬的准备宣旨,侯府众人齐齐跪地,只等候听着那“世子”二字从旨意之中传出。

魏青羽与姜氏二人则朝后面的魏青岩看上几眼,这位公公来此便与魏青岩格外亲近,难不成这圣旨之上与他有关?

众人跪好听命,所有人的心全都系在圣旨之上…

肖公公宣旨:“皇帝诏曰…魏青石今日大丧,朕深表哀伤,特赐百两黄金已表悼念,赏宣阳侯素斋一餐已表朕同念之意,钦赐…”

旨意宣完,众人皆跪在地上瞠目结舌,一动不动这两句话就完了?如此大的阵仗前来宣旨,就只百两黄金、一顿素斋便完了?

宣阳侯的手不禁颤抖,可那颗心却落了地,他宁肯有今日这番场景也绝对不愿听肖公公将“世子位”三个字出口,侯夫人虽然已得宣阳侯提点,也对此事有所担忧,可如今皇命如此,她心里一时还真的无法接受。

魏仲良嘴巴有些合不上,眼睛都快瞪了出来,翕了翕嘴有意上前追问,却被孙氏一把给拽了回来,“不许乱动。”

“世子…”魏仲良二字刚刚出口,就被孙氏当即狠狠的捂住他的嘴,肖公公目光依旧看来,宣阳侯立即率众叩谢,“谢皇上恩典…”

众人叩拜接旨,才算将魏仲良这无意之言揭过,宣阳侯看向一旁小太监抬进来的素斋与银两,走至肖公公面前道:“望肖公公为老臣向皇上禀明,皇上之意老臣忠心感激,更谢皇上恩典”

“侯爷,皇上也惦念您,您的话咱家定会传到。”肖公公若有所指的侧头看了一眼魏仲良,随即便转身走至魏青岩的身旁,“魏大人,咱家这就先告退了?”

“我送您。”魏青岩侧身引路,肖公公拱手道谢,便随之一同离府而去。

魏青焕的脸上略有幸灾乐祸,再看向周围前来拜祭的官员也低声议论,不免拽着魏青羽上前张罗葬礼依旧进行…

林夕落站在门口等魏青岩,姜氏凑过来,“今儿这一出可够吓人的。”

“怕什么?”林夕落看向侯夫人,“最怕的恐怕不是咱们,而是别人。”

姜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侯夫人与孙氏,侯夫人也将目光往她们这方投来,前所未有的平和,侯夫人道:“各府的夫人还都在,你们去应酬下,如若累了就换着休歇。”说罢,她则叫着孙氏:“还在这儿站着作甚?好好教教他,别这般不懂规矩,跋扈嚣张也要有本事,这时候都敢擅自插嘴,可不仅仅是丢脸,险些丢了命都不知”

侯夫人破天荒的话语严厉,让孙氏不敢多说,如今她一个寡居无靠之人,还不得说什么听什么?

魏仲良此时也有些胆怯,“祖母…”

“快去”侯夫人脸上带有不耐,花妈妈上前搀扶着她,“侯夫人,您还是先去歇一歇吧。”

“老了,这院子里也管不动了…”侯夫人边说边走,却是让宋氏在一旁难以置信侯夫人何时对魏仲良这般严厉?这简直是从未出现过的稀奇事,旁日里是魏仲良的错她总会找出理由来包庇亦或怪罪到旁人身上,何时会如此厉色斥责?

不仅宋氏这般思忖,连姜氏和林夕落也觉得奇怪,可二人面面相观片刻,俱都随意应付两句便去应酬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