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云崖说只要离掌柜不插手,她就绝不会有危险,她自己也相信云崖会护着她的。可是真的解开了五行阵的封印,真的将魔星后卿放出来,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现时不比上古之时,混沌初开并无三界之分,神魔并存于世争斗不止,而如今三界有各自的法则,互不干涉互不侵犯,世间有妖魔作祟亦有除魔卫道之人,一旦这样的平衡若被打破,不仅人间山崩地裂、生灵涂炭恐怕三界皆会乾坤颠倒、日月无光。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后卿出世,她离掌柜难道能独善其身,继续过她的安静日子?

这些事情她可以不想,那么白岩呢?他这个倔脾气既然插手了就绝不会半途而废,天溪要解开五行阵封印,白岩绝不会坐视不理,可他又如何能与天溪云崖二魔敌对?难道离掌柜真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白岩死在天溪或云崖手里?

不!

不,不,不,她不要白岩死!

她早已习惯现在的日子,有白岩阴魂不散的陪伴,偶尔吵架抬杠甚至大打出手,就是闹得再凶她也不曾想过要白岩死,她喜欢这样的日子安乐而惬意。

她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如孤魂一般寂寞无依的日子!甚至不敢再去回忆当初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空虚和悲凉。每一天每一刻都被愧疚、懊恼、自责纠缠,好像永远活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旷山洞里,除了她自己什么都没有。她害怕那种日子。

好像做了个噩梦一般,忽然就满头冷汗,离掌柜叹了口气伸手拭去额上的汗迹,勉强自己闭上眼不再继续想下去。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无法驱散脑海中的种种设想、种种思虑,更无法安然入睡。

曾经她一直害怕再与天溪云崖狭路相逢,她想过自己清清静静的日子。可现在,似乎不论她如何做都没有清净日子可过了。

她是不是该将云崖告诉她的事情说给白岩听呢?告诉他,天溪和云崖会找到其他天灵来开启五行阵的封印,她没有危险。白岩是会为了她松口气,还是更加烦心如何阻止天溪云崖?

离掌柜突然之间想到了些什么,越细细想下去越发觉不对劲。

白岩为何一定要追踪天溪的行踪去到蜀地?为何似乎比离掌柜更担心五行阵法被解开?倘若白岩只是为了离掌柜,那么想法设法保护她隐藏她远比正面对抗天溪云崖来的容易多了,白岩没道理想不明白这点,可他却选择与天溪云崖为敌,为什么?!

越想不明白,离掌柜越是要想,一个又一个的猜测只令得她更加心慌。

天大亮以后,离掌柜一直未能入睡,便去了棺材铺。白岩知道她破天荒地起早了,也知道她出了门,可没敢走出房门一步。他和离掌柜都是不老不死之身,只有今生没有来世,若是这一次白岩错失了她,便只能后悔千千万万年了,他连想都不敢想那时他会是副什么模样。在他没想好怎么面对离掌柜的提问,怎么向她提问之前,还是躲着她的好。

离掌柜回到棺材铺没多久,就有客人上门了,而这客人离掌柜也认识,正是成昙座下二小童。他们来西街棺材铺可不为了其他事,正是要为成昙准备棺木收敛尸身。而这两小童其中一人,正是云崖新的躯体。

第二十八章 玄宗教弟子

西街棺材铺的第三笔生意终于上门了,而且又是一单大生意。

成昙贵为司天监的监正,皇上身边的红人,突然于丹城城郊红湖山庄内暴毙,此事可大可小,处理得当皇上知道成昙一向体弱,千里迢迢来到丹城水土不服一时受不住便驾鹤归去,哀叹几声也就完事了,若处理的不好皇上痛失爱臣保不定牵连裴家治个照顾不周之罪,又或派遣禁卫军入城彻查一番扫荡一阵,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虽然云崖自己对这些个俗事不大放在心上,不过他既然还在藏身于玄宗教小童的身上,则已表明他不想出什么意外的乱子。

两小童来到西街棺材铺时,杜泉正趴在柜面上打瞌睡,听见了足音才惶惶然醒过来。

“嗯?二位小道爷可是来错了地方?这里是棺材铺。”杜泉撑着脑袋,半眯着眼睛,带着三分迷糊地问道。

两个小童看起来年纪相若,大约是八九岁的模样,长相干净秀气,一人较圆润、一人较瘦削,两人都穿着同一款的蓝衣。

其中一小童向杜泉行一礼,开口说道:“我叫紫鸣,这位是我师弟元笃,我二人乃是玄宗教成昙座下弟子。我师傅素来身体不好,已于今日凌晨突然仙去,我俩来此是为师傅办身后之事的。”

杜泉听了微微一愣,成昙死了?!

“额,你口中这位成昙师傅可是司天监监正大人?”

紫鸣点头:“正是。”

“成大人过世了?!”杜泉还是不可置信。

紫鸣元笃二人一同点了点头。

杜泉又愣了愣,才跳起来招呼着两位小客人:“两位小道爷请随我入内堂挑选棺木吧。”

杜泉一边陪着紫鸣元笃两个小童挑棺木,一边心里嘀咕,成昙才来丹城不足半月,前几日还将老道请去红湖山庄,怎么今天突然就死了?半点预兆都没有啊。虽然听说这位监正大人一向气虚体弱、病怏怏的,可杜泉一直以为是成昙在摆谱罢了,怎么难道真是个短命鬼?!最奇怪的是成昙死了,那裴家可怎么办?皇上宠臣忽然暴毙于裴家别院,还不定被皇上怎么治罪,为何来置办成昙后事的会是两个小童?裴家的人呢?

正想着,紫鸣对杜泉说道:“小哥,就这副棺木吧。”

“这副?”紫鸣元笃两人挑了一副极普通的棺木,也不贵,似乎于成昙司天监监正的官位不大符合。

两小童点点头,异口同声说道:“就这副。”

紫鸣看着杜泉惊愕的模样,解释道:“我们师傅成昙乃是玄宗教宗主明峪道长的弟子,不论是否在朝做官,他都是出家之人,本不应深陷凡尘俗世,丧葬之礼当以玄宗教的规矩来办,一切从简。”

杜泉木愣愣地点点头,道:“小道爷说的是说的是。我这就去喊人给你们把棺木抬到府上去。”

紫鸣道:“我师傅的遗体现在暂时安放在城外红湖山庄内,请小哥派人将棺木送到那里去吧,我师弟会带你们前去。”

“好好,明白了。”杜泉这便去喊铺子里的伙计来帮忙。

紫鸣向着元笃说道:“你带着棺木回去收敛师傅的遗体。我去向裴府和县衙交代一声,他们应该知道师傅突然仙逝的事情要如何向皇上交代。另外,若是师叔来了定要立即通知我。”

“知道了师兄。”

离掌柜其实早早就到了铺子里,只是见到紫鸣元笃俩小童来了便掐了个隐身咒藏了起来,元笃不过是个小道童玄宗教的本事才没学几年,自然不可能看穿离掌柜的法术,而紫鸣正是云崖的新肉身,以云崖的道行要识破离掌柜不难,但他如今被凡人肉身所限制,无论是法力、灵力和感觉都大大不如从前,甚至还不如从素那小和尚来的灵敏,当然也感觉不到离掌柜就在他身边。

离掌柜想不明白,为何云崖要将自己困在凡人的肉身里。她自己被白岩封印,无数次想冲破封印、无数次气到想杀掉白岩,可始终被困得死死的。想想就可气可怒可恶!!但,云崖怎会甘心这般委屈自己?离掌柜曾经熟稔的那个云崖,遗世孤傲、自负清高、行事一贯随心所欲,莫说什么人、什么神、什么魔都是困他不得,即便是天溪都难指挥他一点半分。这三百年云崖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将他变成这样了。或者,他另有所图?

紫鸣在屋里停留了一会儿,好像在发呆,久久才确定自己的感觉,他初初进入一个新的躯壳之内,总感觉别别扭扭的不习惯,而且紫鸣这孩子的道行太浅,实在令云崖自身的感觉迟钝了不少,令他对周围的异样感觉失察。

“悠遥,你是不是在这里?”云崖试探地轻声一问。

离掌柜略略一顿,才显身面对云崖:“你的反应好慢。”

云崖笑了笑,这笑容挂在紫鸣这孩子的脸上,看着十分古怪。

离掌柜问道:“成昙死了,你又钻进这孩子的身体里是要做什么?不嫌他难受的很嘛?”

“习惯了也就不大难受了,”云崖摇摇头,道,“这么许多年,我发现借个凡体肉身生活有许多方便之处,特别实在玄宗教之中,若有时间,我再慢慢说与你听。只是现在恐怕不方便。”这便向离掌柜告辞了。

离掌柜点了点头:“好。”

云崖一脚踏出了门,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又向离掌柜说了一句:“白岩…你还是小心些好,莫要与他太过亲近了,免得惹祸上身。”

云崖走后,离掌柜一直在想着他最后所说的那句话,三百年前明明是她牵累了白岩与天溪一战,怎么如今云崖反而告诫她莫被白岩连累?这让离掌柜对白岩的过往、背景更加疑心。

嗒嗒嗒嗒…

一阵匆忙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吁。”奔驰的快马被人勒紧了缰绳停在了西街棺材铺的店门口。

一个青年人背着一柄大铁剑、一身深色短打劲装、右手戴了一副半截的皮手套、腰侧另有一副短小的钢铁强弩、箭筒做了特别的设计安在马靴上,他翻身跃下马背,随机大步跨进棺材铺中。

杜泉看着那人行云流水的动作、一身古古怪怪的打扮微有一愣,即迎了上去:“这位公子,有什么需要?”

“我来找白岩道长。”

“额,”杜泉微愕,哈哈笑了两声,道,“真不巧了,白岩道长云游去了,走了大半个月此时已不知走到何处了,也不知何时归来。”

那青年人浓眉一挑,“那你们东主呢?我师弟前几日才送了请柬来你们店里,是谁去赴的约?”

“师弟?请柬?”杜泉想了想,这几日来店里送过请柬的只有死了的司天监监正成昙,这个青年人称他做师弟,那就是说他也是玄宗教的人?

奇哉怪也,今天是什么日子,铺子里突然热闹了,来的还都是道士,难不成这铺子还跟道士犯冲了?前脚才送走俩小道童,后脚又来一个。

“我乃玄宗教宗主明峪道长座下弟子,唐烽,成昙是我师弟。”唐烽自报家门,道,“不论前几日去赴约的是白岩还是你家东主,我要见他。”

杜泉将这青年打量了一番,他虽装扮像个猎户多过道士,不过天下间该不会有人敢冒认玄宗教弟子吧?何况还是明峪道长的弟子、前司天监监正的师兄。这人长相很是不错,若不是眉眼间凶杀之气浓重、身上各种武器骇人,倒是个美男子,换上一身道袍或者还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

铺子里忽然来了个身份打扮特殊的人,离掌柜自然知道,杜泉正在考虑要如何应对唐烽之时,她从内堂走了出来。

“唐道长是吗?”离掌柜端了杯茶出来递到唐烽面前,向着他微微一笑。

唐烽先是看见了一盏茶碗、一双白净如玉的手,抬眼便是离掌柜一张绝美的脸、一抹倾城的笑,顿时晃了神,片刻才缓过来暗自默念了两声罪过。

“你是?”

“我是这家棺材铺的主人,我姓离,大家都称我离掌柜。”离掌柜含笑道,“不知唐公子找我夫君所为何事?”

离掌柜笑着说出这句话,心里呕个半死。夫君!都是白岩惹的祸!

“离掌柜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公子,叫我唐烽即可。”唐烽脸颊微微泛红,有些腼腆地低了低头,方才那副霸气瞬间消失不见,说道,“我今晨抵达丹城,去到红湖山庄得知我师弟成昙已于几个时辰前吐血而亡。我去时听山庄中的仆人说我的两个师侄半个时辰前离开了山庄来城里的棺材铺为成昙师弟打点丧事,刚好错过了,于是便立即来了这里,并非完全是为了追上两位师侄,更重要的是这几日,成昙师弟因身体不适一直待在红湖山庄内修养,只见过一个人,便是离掌柜的丈夫、这棺材铺的东主。我此来便是想见见他,向他询问一下我师弟的事情。另外也想见见白岩道长。”

离掌柜点了点头,坐在唐烽边上的位子上,小心得打量了他一番,这青年人初看起来大约二十八九岁的年纪,可细看之下才会发现,或许是因为他常年在外行走,皮肤晒得有些暗,让他看上去要比实际的年纪大一些。

“此刻我夫君并不在店内,若您能等得,我这就派人去请他过来?”

“那如此便多谢离掌柜了。”

离掌柜点了点头,向杜泉吩咐道:“去请东家,快去快回。”

杜泉应了一声,即刻离开了铺子。回家一路都在翻来覆去的想着那个唐烽,他为何要见老道?成昙不是死了吗?怎么突然又杀出个唐烽来?而且看似来者不善。他那一身兵器又是用来对付谁的?还是快快回去问问老道吧。

离掌柜带着浅浅的笑容,与唐烽随意攀谈,尽可能多的套话,“当日,成大人命人送来请柬,我不在城里这便错过了,我相公回来之后只说成大人问了他些家里的情况,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原想成大人该是来找白岩道长的,自然与我家相公没什么好谈。只可惜道长早已离开丹城,而成大人又突然…哎。”

唐烽无声叹了口气,哀伤之色显而易见。

“成昙师弟数月前修书于我,约定在丹城相会,怎料,怎料他竟走得如此突然。”

“成大人来丹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虽没本事立即将白岩道长找回来,不过唐师傅可以留书一封,待道长回来我自当即刻转交。”

唐烽摇摇头,道:“其实我与成昙约定在丹城相见,关键并不在白岩道长。”

离掌柜愣了愣,云崖来丹城果然另有目的?为了她?还是为了其他?

第二十九章 大乱将至兮

成昙为何来丹城?

离掌柜不动声色地看着唐烽,细细将成昙来到丹城的事情想了一遍。

白岩和离掌柜前往西岭雪山是十日前,中间白岩回来过一次,大约是四日前,也就是说成昙来到丹城是五日前的事情。他抵达丹城之后直接住进了城郊的红湖山庄,然后翌日便让人带了请柬来棺材铺找人。

听杜泉所说,成昙派来的人最先是想请白岩去红湖山庄的,但是白岩说请柬上最后一句“望卿携眷而来”明明是请离掌柜和白岩凭空捏造出来的丈夫一起赴约。让人不解之处还不在于此,而在于云崖明知道成昙这具肉身撑不了几日,但还是来了丹城,之后找到了棺材铺,又派遣弟子在城中广发符咒,而他死后数个时辰唐烽就来了。

以离掌柜对云崖的了解,他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必有其原因,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有意义。她敢打赌,云崖选择成昙、紫鸣的肉身做自己的皮囊必有原因,他来到丹城必有目的,可她猜不到,完完全全猜不到。

离掌柜向着唐烽笑了笑,悠悠说道:“前一阵子城中发生了两件匪夷所思的怪事,城中大户林家十几日内死了三代人,裴家公子又忽然落水溺毙,闹得人心惶惶的。成大人来后便派了贵派弟子挨家挨户赠送道符以为安宅之用,大家都很感激成大人,谁料…”

唐烽眉间悲伤难解,微微摇了摇头:“成师弟命薄。师傅曾说师弟极具慧根能窥天机,这是天赋也是孽,注定了此生无福。哎,却不知这一日竟来得这般早,他才二十三岁呐。”

离掌柜听着唐烽扼腕叹息,一边盘算着怎么从他口中多探听些事情。

“请节哀。”离掌柜安慰了一句,说道,“方才两位小道爷来此只挑了一副棺木,说是成大人的丧礼需得按照玄宗门的规矩来办,不知可有哪里我能帮得上忙的?我可略尽绵力以报答成大人赠符之恩。”

唐烽道:“离掌柜无须介怀,赠符乃是小事罢了。其实广发符咒是为了令大家安心,这城中作乱的妖魔早已被猎杀。我想这应当是白岩道长的功劳。成师弟并没有做什么需要离掌柜报恩的事情。”

“你说白岩道长已将妖魔猎杀?”离掌柜表露出十二分的惊讶。

她、白岩、从素消灭女魃的细节唐烽和成昙可能不太清楚,可唐烽初来丹城便知晓女魃已死,这已是大大的奇怪。

“嗯,”唐烽点点头,解释道,“说与你听应当不妨事。早在两年前,我师傅也就是明峪道长得到神谕,天下将有大乱,于是给我们七个师兄弟每人一封信,让我们带信下山按照指示前往各地除魔。成师弟信中所指的目的地许就是这里了,可他的身体太弱,这几年每况愈下,就是行走都开始不便,很多事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生怕误了大事,让妖魔祸害一方,便修书于我希望我能尽快赶来相助。多亏了白岩道长竟如此巧合的就在城中,这才化解了一场灾难。”

“原来如此。”

原来云崖知道丹城藏了一只女魃,那他是否知道这女魃要林家少爷的尸身做什么?又是否知道那尸身已被天溪带走?兜兜转转一大圈,似乎问题又回到了那具尸体上。

离掌柜假作紧张担心的模样又问道:“请问,明峪道长所说的天下大乱是何意思?”

唐烽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奉师命行事。”

“那道长此行来找白岩道长也与那神谕有关?”

“哎,这事…”唐烽无奈地摇摇头,“即便是告诉了你也没用,不过徒增你的烦恼罢了。须知天意难测,只能各安天命。”

离掌柜更是糊里糊涂了,可唐烽显然不愿再说下去,她也不好再问,只能等白岩来了,看看他能不能再多套出点话来了。

唐烽一盏茶喝完,离掌柜又为他沏了一壶茶来,过不久白岩就跟着杜泉一起回来了。当然,此刻出现在棺材铺里的白岩不是平日的老道,而是那个翩翩佳公子离洛非。

白岩走到唐烽面前,抱拳道:“唐烽道长,在下便是这棺材铺的东家,敝姓离。”

果然啊果然啊,白岩话刚出口,就受了离掌柜一记眼刀,又惹到她了。

“离公子。”唐烽一抱拳回了礼。

“道长请内堂坐吧。”白岩笑着将唐烽引入内堂,将离掌柜和杜泉留在外面。

进到内堂之中,唐烽也不绕弯子直入主题,向白岩问道:“在下唐烽,乃成昙的师兄,今来打扰是因为离公子是最后见过我师弟的人。”

白岩本想捻捻自己的胡子,摸到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才想起来他现在可不是那老道士的模样了,微微一笑以作掩饰,说道:“唐道长可是误会了,成大人邀我去红湖山庄已是四日前的事情了,我怎么能是最后见成大人的人呢?”

唐烽摇头道:“这样说吧,成昙师弟从京城来到此地,随行的只有一车夫、两个府内随从和紫鸣元笃两个弟子。到达丹城之后,裴府腾出了红湖山庄给成昙师弟,应师弟的要求几乎撤走了所有下人好让师弟静养。在这几日时间内,成昙师弟除了由紫鸣元笃照顾日常生活之外,只见过离公子你一位客人。是以,我才贸然找上门来。”

“唐道长是想问我什么呢?”白岩迷惑地看着唐烽,这次不是装的,而是他确确实实不明白成昙唐烽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那一日,成昙师弟与你谈了些什么?”

白岩想了想,成昙突然暴毙,唐烽突然出现,其中是有何联系?他是实话实说好,还是现编个谎话?

“当日我接了成大人的请柬便应邀去了红湖山庄,由门童引入水榭之中,再由两位小道长指引上到水榭二楼与成大人会面。”白岩慢慢将当夜的事情一一详说了,没有半点虚言没有一丝夸大。

白岩何时这般老实了?

白岩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直响。那日的事情左右左白岩想不明白,既然唐烽问起了,他为何要瞒呢?他那些谎话说得真真切切的,任谁都难以当即揭穿,反而是成昙,行事古怪,必有不可言之事,如今成昙已死,若想知道其中缘由曲折,那就只有从唐烽身上找到线索破绽。白岩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这便瞧瞧唐烽是何反应。

唐烽皱着眉头细细将白岩的话听完,半天未作声。

白岩忍不住问道:“唐道长?是有何不妥吗?”

唐烽点点头又摇摇头,皱着眉又想了想才说道:“我和成昙师弟初初听闻丹城之事,对白岩道长的来历都不清楚,师弟信函中所言,白岩道长曾在京城住过几年,为皇上补过卦,深得皇上信任,可忽然不辞而别,其中曲折成昙师弟在京中查了许久仍有不少疑点。后来听闻丹城之事,我与师弟心中皆有一猜测,这才急急赶来想会一会白岩道长。却不想师弟来得竟是这样不巧。方才听了离公子一番话,成师弟似乎并不着急打探白岩道长,或者他心中已有答案?”

“不知我可否多嘴问一句,唐道长心中所测是何?”

唐烽低头沉吟:“我猜想这位白岩道长可能是我失踪了十二年的五师兄济桐。”

白岩愣了愣,这猜想…是何道理?

“这位济桐道长是何样貌?”白岩接着问道。

唐烽摇摇头:“济桐师兄失踪时,我才不过十五岁,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他样貌如今是否有变。”

“唐道长不妨说说看。”

“嗯,我记得济桐师兄身长大约六尺、体态微胖、眉浓而眼长,另外左手臂的肘部有一道长约三寸的疤痕,听大师兄说师傅令济桐师兄上山时他左手臂折了故而留有一道疤。”

白岩道:“听唐道长这番形容与白岩道长真是无一处相似,他大约不是道长要找的人。”

唐烽叹了一声:“哎。”

白岩还想继续打探,可唐烽已站起身来向他拱手一拜,说道:“今日打扰了,我师弟后事还未操办妥当,我先告辞了。多谢离公子。”

“道长客气了。请。”白岩堪堪将唐烽送了出去,隐身于内堂的离掌柜就现了身出来。

离掌柜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白岩回到内堂,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白岩道:“唐烽先前与你说了些什么?”

“说他师傅,天下闻名的明峪道长得了个神谕,大乱将至。”

“神谕?”

明峪道长,云台山上玄宗门的宗主,近百年来在俗世修道的第一高人,他若说大乱将至,那天下必乱。

白岩眉头一皱,天下大乱除了天溪云崖欲解开五行阵封印还能有什么可乱的。明峪道长派遣弟子四处降魔伏妖他能了解其中一番济世救人的苦心,可这事与成昙唐烽要找的那个五师兄济桐又有何干系?怎么他们找济桐比力挽狂澜拯救天下苍生还着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