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只有赵学海一个人，那一瞬间, 沈卓是庆幸的, 她没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呼出口气，才觉出奇怪。
“我…”赵学海看上去有点心虚慌张不停的搓手, 沈卓走进来他一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
“赵总，沈先生？！”第三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Sherry不可思议站在门口望着两人, “你们…怎么会是你们在这里！不是Joy吗？”
沈卓大脑出现一瞬的空白，俗称, 大脑短路。
紧接着, 穿制服的司法人员如期而至, 时间刚刚好, 相当完美。
“我们接到实名举报，几位涉嫌钱权交易、贿赂、以及侵犯商业秘密，请三位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赵学海的表情很精彩，从心虚到惊愕再到惊恐，“什么商业贿赂，你们搞错了，搞错了！”Sherry也跟着声嘶力竭，“你们搞错了，我不认识他们，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卓一句话没说，坐上警车的时候，他抑制不住唇角上翘的弧度，差点笑出声来。
到山姆超市乔意已经卸完妆换好衣服，衣服送去干洗，今天时间还早，她买了牛排红酒还有草莓蛋糕，坐上601路公交车。回到九十平米小屋，她决定先洗个澡换套漂亮衣服，再来下载一份黑椒牛排做法。沈卓五点半下班，每天都非常准时，有应酬饭局会提前给她打电话报备，真是二十四孝老公。
红酒醒好，烛台摆好，乔意看眼时间，五点二十九分，她的手机响了。
“喂。”
“我到门口了。”沈卓的声音，听上去心情不错。
乔意举着手机去开门，沈卓靠在门口西装搭在臂弯里，“老婆，你好。”笑容迷人。
乔意眨一眨眼睛，“老公，你好。”外人看来这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
“今天工作顺利吗？”乔意问得再平常不过，接外套递拖鞋。
“出了点小插曲，小事情，已经解决了。”沈卓松了衬衫领口进屋，大灯没开，只有暖黄壁灯，烛光晚餐气氛相当完美。沈卓拣颗草莓放嘴里咬一口，香甜多汁，吸一吸，“真甜。”
“洗手啦！”乔意推他去浴室，“最好，再洗个澡，把今天的麻烦全洗走。”
确实要洗洗晦气，刚保释出来。沈卓抓住她手腕，手臂一收就将她卷进怀里，“不和我一起洗？”
乔意在他怀里扭一扭，“人家洗过了啦。”娇俏推他，“你快去，洗完出来有好吃的。”
沈卓松手放开她，听话去洗澡。
手机解锁很顺利，沈卓的手机从来不瞒她，她也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需要翻他的手机，那是无知家庭主妇才会做的事。她今天当一回无知主妇，只是想确认一下，其实也没必要确认。
她和执法人员在会所监控室看见沈卓出现的时候，所有迷底就已经解开了。
从Sherry告诉她，收到沈先生的邮件约她见面开始，乔意就知道这是个鸿门宴，她还没蠢到真单枪匹马去。沈先生神通广大，她就算做到合伙人也是个草根，她得找尊大佛靠山。
谁呢？杨开诚！这不都是G.P招标的事闹出来的嘛，看在她收留杨毅的面子上，杨开诚也会见她。不见不要紧，一见吓一跳哇，G.P果然不是为了招一个什么人力资源总监那么简单。G.P现在内忧外患，已经有过半小股东的股份被长远集团收购，杨开诚怀疑一定是内部有人给长远卖消息，首当其冲当然是查出收受贿赂的赵学海。所以杨开诚想借招标猎头公司查出跟赵学海关系密切的人，顺便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儿子扶上位，杨开诚还有两年就退休了，G.P要交到自己人手里他才放心。
乔意一合计，最大的嫌疑人不就是宏德的沈先生吗，此人神通广大，人脉深厚，根本不像单纯的猎头，为了G.P这个招标简直费尽心思。乔意让杨开诚以宏德当突破口，赵学海心里有鬼，被杨开诚吓两下就说出实话，连带着沈卓给他韩邦国的名片都诈出来。
幸好，乔意后怕，不是自己多留个心眼，被黑锅压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赵学海一听，原来不是真要查他受贿的事，自告奋勇愿意帮杨开诚揪出沈卓，能拿到韩邦国的名片肯定关系匪浅，只要证明沈卓是长远集团的人，也够长远乱一阵子。商场如战场，机会转瞬即逝，错过最好的时机让对方喘过那口气，就可能前功尽弃。
杨毅到会所门口就被拦下，赵学海替了他。赵学海一门心思想着杨开诚会放他一马，杨开诚早报了警。乔意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是去了，大概就想亲眼证实一下吧。
沈卓出现在会所的那一瞬，乔意的所有反应完全是本能。她打电话给Sherry，告诉Sherry会所房间是空的人影都没有，是不是她搞错了房号。Sherry真以为是自己搞错了房号，所以她才会出现在那里。然后，乔意再举报Sherry和赵学海钱权交易，这是事实，司法部门一查就能查出来。如果是以单项商业贿赂立案，沈卓自然有办法脱身。原本，乔意是打算放Sherry一马的，女人不容易，职场女人更不容易，她想用这件事让Sherry自己辞职离开天坤就算了。现在这样的结果，大概，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老婆——”沈卓在浴室里喊一声，乔意将他手机放回原位，不慌不忙，“怎么啦？”
“我忘了拿衣服。”
“我马上拿给你。”乔意去衣帽间，沈卓的衣服除去她给他买的几套成衣，其它的，原来都是手工高订，她一直都没留意因为忙着自作聪明去了。
突然缠上她腰间的手臂吓了她一跳，沈卓从背后抱住她，“今天怎么对我的衣柜这么有兴趣？”
乔意呼口气，心脏归位，“被你吓死了，你成心的吧！”
沈卓咬一口她后颈，“屋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怕什么？”
乔意痒得缩脖子，手肘顶他，“穿衣服啦，流氓。”
沈卓笑，“穿了还是要脱，多此一举。”亲她耳朵、颈窝…吮、咬。
乔意哼哼着有点儿受不住，果然身体是最诚实的。她在他怀里转个身，惦一惦脚咬住他下巴，她下了狠嘴，咬出牙印。沈卓吃痛皱眉，乔意眼睛一眯，舌尖软软的一个一个数那牙印。
沈卓怔了一下，很短，大概就三秒，他一把扛起她。乔意骤然喊停，“等一下！老公，我今天特别学了做牛排，手都被油星子烫了，你一定要全部吃完。”
“好。”沈卓眼睛里趣味十足。
乔意从厨房端出牛排，那已经不能叫牛排了，就是一块黑炭。
“只有一份？你不吃？”沈卓看着盘里的黑炭。
“我吃过了。老公，快尝尝吧。”乔意一脸天真，期待的望着他。
沈卓面不改色切一块递进嘴里，牙差点磕掉，喝一口酒，咽下去。
“好吃。”
乔意在桌对面眼睛笑得眯起来，“那就全吃了。”
沈卓倾身过去，隔着桌子亲她，“我更想吃你。”都不给她反应的机会长臂伸到她腋下抱孩子似的一提就将人从桌对面抱过来，乔意惊叫，桌上的盘子、烛台哗啦啦往地上掉。
“沈卓！”她恼了，沈卓笑得像痞子流氓，“刚才不是还挺会咬吗？给你咬。”
“你先放我下去。”乔意好怕桌子塌了，这桌子又小又不结实。
“你不咬？那我来。”沈卓真咬，一点都没开玩笑。
以牙还牙！
乔意抓烂了残落在桌上的草莓蛋糕，松柔的奶油从她指缝溢出来…抵死缠绵，极致的酥麻直冲脑门，淹没了所有思维、理智。
清晨的风，拂在脸上像羽毛刮过。远处两幢楼之间太阳慢慢升上来，一圈一圈光晕，最美好的幸福是每天和爱人相拥看日出日落。
乔意轻轻到沈卓身后，他在阳台坐了半夜只套了件浴袍，乔意伸手毯子盖他身上，“早上冷。”沈卓拉她坐腿上，毯子围住两人，“昨天弄疼你了？”
乔意摇摇头，发顶蹭着他下巴。
“今天出门吗？”沈卓问她。
“嗯，今天出门。”乔意坦然回答。
“我送你？”
乔意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同路。”
沈卓笑笑，确实不同路。
第二十章
凯文连环夺命call了一路, 乔意到公司就直接去他办公室。
“Sherry是怎么回事？”Sherry涉嫌商业贿赂, 天坤也跟着受牵连, 凯文发脾气也在预料之中。只是乔意现在没什么心情解释, 说话都心不在焉，“她的事你让她自己说最清楚。”
凯文气到绅士形象也不要发火拍桌子, “Joy你现在是什么态度！就算Sherry平时争强好胜跟你有些不愉快, 你们怎么说也是同事, 你和她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对付自己人？”
“你的意思是我陷害Sherry？”乔意叹口气, 提一把精神, “3月18日, 候选人王艳，复旦大学毕业, G.P应聘职位, 行政管理，她毕业证是假的；5月23日, 推荐G.P的候选人曾伟，五年高级经理从业经验, 他就是个做传销的…这些都是Sherry找的候选人, 这么假的背景资料稍微查一下就穿帮，他们却顺利通过了G.P的面试。”
“既然你知道这些事就该提前告诉我！”凯文火气一点没消。
“现在这种时候你都觉得我是在针对Sherry, 提前告诉…”乔意像是突然记起来, “Sherry找的那些候选人都有你的签字担保。”
凯文黑锅脸一下僵硬, “太可恶了！弄虚作假, 投机取巧，我们天坤一定要杜绝史雪莉这样的猎头！你现在就去让行政部发一份通告，要让公司每一个员工都看见：史雪莉严重违纪，违反公司规章制度，予以辞退处理，即刻生效。”
职场是利益交换场所，输光筹码就没有价值了，这就是游戏规则。所以乔意一直要赢，在你没有成就之前，没人在意你的尊严。
乔意没说什么，开门出去的时候，周天趴在门口差点摔进来，他踉跄着站稳小声问乔意，“没事吧？”
凯文正窝着一股火没处发作，“上班时间擅离职守，都不想干了是吧，不想干滚蛋！”
“我通知八点半开会，人都齐了吗？”乔意明显给周天解围。周天清清嗓子，“这会儿都九点了，人早到齐就等Joy姐。”
凯文也没法借题发挥了，只不温不火说了句，“开会就好好开。”
周天跟着乔意出来，“Joy姐，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该吃吃，该喝喝，该休假休假，G.P的事，且查着。”乔意懒懒坐进椅子。
周天关上门，“Joy姐，昨天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特惊险特刺激？你都不带我！”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乔意想清静会儿。
“你给我讲讲嘛，我保证不乱传，讲讲吧，Joy姐…”
乔意被周天缠得没脾气，三言两语，避重就轻，讲完。
“这就完了？”周天一脸懵圈，“这中间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啊，就算赵学海愿意帮忙，你怎么就肯定沈先生会去呢？”
“我不肯定。”乔意声音都心不在焉。
“那你怎么赢的？”
“赌赢的。”确实是赌赢的，乔意自己跟自己赌。
据赵学海说，长远集团的事只涉及沈卓一个人，乔意特地挑在昨天把杨毅的消息放给韩东，韩东不知道内情跑去找沈卓邀功。韩东会认出Sherry，告诉沈卓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Joy…沈卓仅仅只是因为一点“猜测”就不顾一切去救人，所以乔意才会赢，所以…她才舍不得戳破泡沫。
周天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不明觉厉。
乔意起身，结实抻个懒腰，“送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周天还是崇拜脸。
“4S店。”
“去4S店干什么？”周天想一想，“车没问题啊。”
乔意什么也没带，就拿了张卡和手机，“心情不好。不是说购物就能让心情变好吗！”
周天张大嘴，“购物…也不用去4S店吧。”
乔意是宝马的忠实粉丝，周天开的那辆宝马是公司给高级顾问的员工福利，乔意挑的。
销售经理一看是女生，还跟了一个…看上去就不是富二代的小青年，招呼得很随便，“两位想看个什么价位的车，我可以帮您介绍几款便宜又实用的。”
乔意看一圈，抬手，“就要那辆红色。”周天和销售经理顺着望过去，烈焰红MINIcooper。
周天悄悄拉拉乔意袖子，“Joy姐，我知道你不差钱，但是，我们是不是先试驾一下再决定。”她只带了一张卡，额度够吗？
销售经理这会儿回过味，激动得哈腰笑眯眯，“对对，您先试驾感受一下。”
乔意围着车转一圈，“这车最高配算下来多少钱？”
销售经理粗略算了一下，“不到五十万。”
“刷卡。”乔意直接掏卡。
太激动了，销售经理接卡的手都在发抖。
“Joy姐…”周天梗梗脖子，“你刚才掏卡的姿式好帅！就是，五十万，会不会，冲动了点？”
乔意咬咬唇，沈先生出手都是一百万，刷他五十万算什么。
“又不是花我的钱。”她拉开车门上去，问周天，“这车跟我配吗？”
周天一脸为难，“这车…配不上您的霸气，太可爱。”
他不就喜欢可爱的女人吗！乔意突然就烦躁了，不是说钱花出去心情就好了吗！
“你回去吧，我去试新车。”
周天挠挠后脑，“不是叫我来陪着试新车的吗？”
“你想多了。”乔意发动车，“只是让你当最后一次司机。”
“哈？”
“以后，你不用一大早在半路上接我上班。”说完乔意的车已经滑出去。
“卡卡，乔小姐，您的卡。”销售经理在车屁股后面追。
沈卓的手机收到信用卡刷卡短信提醒，他看一眼，您刚刚消费了…六位数字。沈卓想象她咬牙切齿刷卡的模样，忍俊不禁。
韩东风风火火进来，“哥，G.P的事，司法部门已经着手调查，你，真不要紧？”
沈卓翻过手机盖住，“你不都帮我处理好了吗。”
韩东一脸想不通，“明明是咱们排的局怎么就把自己套进去了？”韩东过去转一把沈卓椅子让他好好看着他，“为什么我说照片上的人不是Joy，你疯了一样冲出去？”
“为什么？”沈卓反问他。
“我问你为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这太极打得，登峰造极。
“是我问你为什么！”
“我又没说不是你问我为什么。”
韩东要抓狂了，“算了算了。那个Joy我一定把她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我还就不信了！”
“你别动她。”沈卓声音清淡却听出警告。
“你放心，我会很小心，那种女人…”
“以后有关天坤Joy的事，不用你管，公里司也不准议论。”沈卓一下就变了脸，还认真严肃得可怕。
韩东有点儿傻眼，“哥，你不会是…真怕她了吧？”
“你多久没更新微博了？”沈卓突然问，韩东眨眨眼睛的样子蠢萌蠢萌的，“你回来多久，我就多久没更新微博了。”
“那你还是做回网红，没事撩撩妹，逛逛夜店，太上进了伤身体。”沈卓特别一本正经加知心大哥，“粉丝和美女都在等你。”起身引导他往外走，“那里才是你燃烧热情的地方。”
嘭——一声，韩东被关在门外才回过神，“撩妹逛夜店才伤身体吧！”
沈卓锁了门躺进沙发，手背盖在额头上，敲一敲，他不想去证实什么，选择权交给你，乔意。
新车就是开得爽，乔意绕过主干道一路飙车，绕一大圈到听涛轩很花了点时间。这是她第二次来听涛轩，就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第一次是沈先生带她来的，说这儿老板是他发小。
“你们老板在吗？”乔意进去就问。
服务员素质都很高，微笑轻言细语，“不好意思，老板一般不来店里。”
“一般不来，那什么时候来？”
“这个，除非是老板的朋友来了，或是有很重要的客人…”
“那你给你们老板打个电话，就说他二嫂来了。”乔意直接打断服务员。
服务员好奇打量她两眼，还是给韩阳打了个电话，服务员压着嗓子说了两句话就恭恭敬敬让乔意接电话。
“我是乔意。”
“还真是你啊，二嫂。”那头韩阳的声音挺乐，上次一别沈卓不准他去打扰她，也是怕吓着她吧。
“我现在在你店里，找你有点事，别告诉你二哥。”乔意简洁明了说明来意。
“行咧，我马上到。”大概是因为和沈卓亲近，韩阳只跟乔意见了一面就觉得这个二嫂特别亲。
乔意挑了间舒服的雅间，窗外还能看见成群的锦鲤，无聊撒两把鱼食。没错了，这间就是沈卓和赵学海商量“算计”她的那间，心有灵犀这种事有时候就是这么玄妙。
“二嫂。”韩阳来得快。
乔意笑着问，“今天没穿貂？”
韩阳也乐了，“太热，扛不住。”过去坐，“二嫂找我有什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乔意有点儿为难，有点儿不知怎么开口，“其实，就是…你先答应我，我说了你不要告诉你二哥。”
“保证。”韩阳握拳特仗义敲敲胸口让她放心。
“我…和你二哥虽然结婚日子不长，但是从结婚到现在我还没见过公公婆婆。你二哥也从来没提过什么时候带我回家，我…不知道是我的原因还是有别的什么…”乔意表现得忧心仲仲到不知如何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