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意烧得迷迷糊糊还在庆幸,幸好沈卓没看见。

初一晚上,乔意住进医院,烧到39度。吊过针水,高烧降下去,初二早上又反复发烧。医生给换了药还是一样,当时体温降下去,过了时效又烧起来,乔意整个人都烧得昏昏沉沉。

初三,能做的检查都做了,医生开的药还是不管用。医院建议乔意转去市医院,拍X光,做CT,他们医院太简陋,这些设备都没有。

老板娘吓坏了,要给沈卓打电话,被乔意死死拉住,“我就是个着凉感冒,别听医生瞎说。你们现在就给我办出院,我回去吃几天药就好。”

主治医生一听她这话当场就炸毛,“姑娘,你都打三天针了高烧不退,回去吃药是不要命了吗?”

老板娘连忙赔不是,“医生,她烧糊涂了,您别见怪,该怎么治,我们配合。”

医生火降了一点,“你是病人家属?”

“好朋友。”老板娘答。

医生皱眉,“家属呢?”

“家属…不在。”老板娘含糊说一句。医生眉头皱得更深,“她这个情况,一定要通知家属,肺部感染可大可大,再拖下去引起并发症导致呼吸功能衰竭就有生命危险。”

老板娘真吓着了,“那她这到底是个什么病?”

医生也不敢断言,“要看检查结果才能确诊,三种可能,一是肺炎,二肺结核,三是肺部肿瘤。”

“ 肿,肿瘤…这么严重!”老板娘脸都白了。

乔意无语了,就一个感冒,比起通知家属,“我同意转院,医生,麻烦你马上帮我开单子,谢谢。”

“对对,赶紧开单子转院。”老板娘通知来喜,让他去把那十万定金全部取出来。

“不用了吧!”乔意多说几句话咳得厉害。

老板娘赶紧倒水,“你放心,我们答应了照顾你就是倾家荡产也会把你治好。”

乔意想说话,咳得更剧烈。医生喊老板娘去签字,乔意咳得没力气,只能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睡着。

老板娘去办出院,来喜去借车。乔意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摸她额头,手掌很大,很暖和。不是老板娘,也不可能是来喜,乔意皱皱眉,费劲睁开眼睛。外头的天已经黑了,房间没开灯根本看不清那人是谁,却感觉很熟悉。

那人伸手到墙壁,啪一声灯打亮,突然的光线乔意眼睛不适应,闭上眼睛别过脸。

“是不是很难受?”

乔意惊得骤然睁开眼睛,迎着强光看见杨毅的脸。那是一张沉稳内敛的脸,看她的那双眼睛曾经笑起来好像有光,现在深沉如潭。明明是一张极熟悉的脸,这才多长时间,乔意突然觉得不认识了。

“你,你为什么…”乔意一开口又咳起来。

杨毅扶她坐起来,倒杯水,“我来接你。”

乔意不接他的杯子,瞪大眼睛望着他,“接我?”

杨毅拉起她的手握住杯子,“我给过沈卓机会,他放弃了。所以,我来接你。”

乔意迷惑不解,“你在说什么?”

杨毅托着杯底喂她喝一口水,“你以为沈卓找到这里来是和你心有灵犀?”乔意喝水呛到,杨毅拿纸巾替她擦嘴,继续说:“你下飞机那通电话我定了位,我告诉韩阳是想看沈卓会怎么做。”

杨毅和着水杯握住乔意的手,“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沈卓真的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包括自毁长远集团。我恨他,恨沈家。但是,我希望你能幸福。最后,沈卓还是让我失望了。”他直直看着乔意,“所以,我再也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现在的杨毅,有能力保护你,有资格配得上你。”

第五十一章

乔意抽回手, 笑一笑看杨毅, “所以呢?你现在是要把我金屋藏娇还是干脆关起来?”

“你知道的,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乔意嗓子难受, 叹口气,“你告诉沈卓我在哪里,是为了支开沈卓拿下长远,或者你的胃口更大连胡氏也想一起吞掉。现在沈卓回去,让你不安,毕竟,沈卓有能力把长远送给你, 就有能力再拿回去。”

“乔意!”杨毅有些恼怒,克制情绪,“我知道你是故意这样说让我失控。”

乔意看着他摇摇头, “我一点儿也不怀疑你对我的真心,但是,一份感情,长久得不到回应一次又一次被拒绝, 再深刻也会疲惫。这种时候正常的人都会选择移情别恋,要么移情到别的女孩,要么移情名利。名利和情|欲都能让大脑产生多巴胺让人无比兴奋, 那种快感会让人上瘾。”

杨毅没有炸毛、打断、否认、反驳, 可以说他是成熟稳重了, 也可以当他是, 默认了。

乔意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看样子医生这回没危言耸听。

“现在的我对你来说,可能是制衡沈卓的最后一张底牌,也可能是你唯一赢沈卓的‘纪念品’。”

杨毅看着她的眼睛很受伤,“我们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可怕?”他不是在问乔意,是在问自己。

乔意真的已经很难受了,她大喘两口气,“我跟你走。”

杨毅有点出乎意料,至少不会这么容易。

“你真的愿意跟我?”

“跟你走和跟你可是两个概念,我只是不想被庸医耽误不治身亡。”乔意想,既然是要转院就转回自己熟悉的医院,她不相信自己有肿瘤,但是肺部的问题确实可大可小。她最担心的还是老板娘给沈卓打电话,跟杨毅走,他肯定不会让沈卓知道他们在一块儿。所谓底牌,不到最后一刻,怎么能提前暴露。

初五,杨毅调了私人飞机专门来接乔意,果真是不一样了。乔意跟老板娘说杨毅是沈卓的朋友,接她回大城市看病,老板娘没怀疑,还替她高兴,欢欢喜喜送她走。

初七,乔意确诊肺炎,隔离治疗。同一天,微博热门话题【胡氏财团董事长铁娘子胡惠兰病危入院 ,其子或临危受命接任董事】胡氏财团的告广大股民声明中称:鉴于胡惠兰董事长无力继续主持董事会,在新年第一次常规董事会议上,董事们会对新一任领导人进行表决。

胡惠兰病重多时,她隐瞒病情苦苦支撑直到现在才爆出来,是一直在等沈卓。幸好,沈卓赶得及,回去。

治疗初期乔意嗜睡,还有略微的意识障碍,她一直抱着手机,有时候睡得好好突然惊醒,她怕睡着错过沈卓的电话。沈卓找不到她就会打电话给老板娘,她不能让沈卓知道他们在同一座城市,更不能让他知道她现在的处境。他现在,处境应该比她凶险百倍。一个集团权利的更替,相当于一个王朝的颠覆,历史上王朝更替权力交接都是一场血雨腥风。

杨毅一有时间就来医院陪她,也不要防护,照顾她吃饭,守着她吊针水。医生护士都感动了,乔意无动于衷。

初十,沈卓通过董事会表决正式任命胡氏财团董事长,一跃成为福布斯榜上最年青的富豪。

乔意也在慢慢好转中,杨毅开始忙了,来医院的时间越来越少。

乔意每天都在算出院的日子,两个星期的治疗周期她才待了四天,度日如年。

晚上下了新年第一场雨,滴滴答答的吵得人睡不着。乔意翻身看了眼手机,凌晨一点…沈卓在干什么?在开会还是在应酬?在公司还是在医院?

想你在零晨零一分,幸福的人都睡得安稳,痛苦的人都醒着被病困。

乔意熄掉手机屏幕强迫自己睡着,睡着了就不怕寂寞。

答…答…答答…窗外的雨断断续续就是不肯安静。

乔意越睡越清醒,越强迫自己不想越是想,好想好想沈卓。认输了,她睁开眼睛,手机联系人第一个就是他的号码,没存名字,就一串数字。

“在干什么?”不对,应该先问,“这么晚有没有打扰到你?”然后再,“你还好吗?我很好,吃得好住得好,比任何时候都好。”她拿手机敲敲脑袋,不行,不行,不能这么生硬,要自然,自然。

手机突然震动吓得她差点扔出去,那串数字在屏幕上跳动的时候,好似手机有了生命,像鲜活的心跳。乔意不敢置信睁大眼睛捂住嘴,脑子一片空白,前面那些演练她一个字都不记得了。

手指滑动接听,“这么晚还不睡?”沈卓的声音很轻,几乎在被窗外的雨声盖过。

乔意说不出话,嘴还被手捂着她都忘了,当然说不出话。

“感冒好了吗?怎么不说话,生气了?今天才有时间给你打电话,还是这么晚。”

“不是。”她终于找回声音,“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想你。”沈卓疲惫的声音带一点哑,深夜耳朵要怀孕。

“你现在在哪里?”乔意压住心跳。

“刚刚从公司到医院。”

“哦。”乔意心跳的节奏一点一点慢下来,“你妈妈还好吗?”

“血象偏高,手术要延期。”多的沈卓没说,乔意也不敢问。

“你那边也在下雨?”沈卓突然问。

乔意下意识捂话筒,含糊答了一声,“…嗯。”

“这么巧,我这边也在下雨。”沈卓把手机伸出窗外,“听见了吗,雨声。”

“嗯。”乔意放开话筒,电话里的雨声和她窗台上一样。

沈卓笑起来,“我们这样说着话听着雨声,感觉,你就在我身边。”

我就在你身边。

乔意张张嘴,“…很晚了。”已经漏出一丝哽音。

“很晚了…我挂了。”深深的疲惫,比疲惫更让人心疼的,是深深的寂寞,和她一样的寂寞。

“嗯。”乔意举着手机,等他先挂。

滋滋的气流持续不断,两人不说话,却都不肯先挂断。

“沈卓,我真的困了。”

“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打给你…你睡吧。”

乔意这次干脆挂断,窗外的雨要停了,她怕藏不住。

十一,乔意的病情有点反复,杨毅赶来医院,换掉负责乔意的医生和护士并且追责医院,要求院领导对当值的医护人员以失职处分。

杨毅伸手要摸乔意额头,乔意别开脸,杨毅的手僵在空中,握拳收回去。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不跟我说话吗?”

乔意闭上眼睛,睡觉。

杨毅在她床边坐下“乔乔。”他突然笑一笑,“好久没这样叫过你了,我竟然有些不习惯。”

“我是不是变得很可怕?”他隔着被子握一握乔意的手,“不管我怎么变,对我的乔乔,永远不变。”

你的乔乔,只不过是你封存在心里的一个影子,眼前的人叫乔意。永远不变,不过是自欺欺人。

“沈卓,接任董事长第一天,董事会要求他拿回长远,将功补过。”杨毅说得很慢。

乔意睁开眼睛。

“你果然在关注他。”杨毅突然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他回去当董事长,为了名利不要你,他比我又高尚在哪里?”

乔意淡漠看他,“你现在,很像抢输了玩具的孩子。”

“我不是孩子,不准说我是孩子!”杨毅抓住乔意肩膀脸阴鸷得骇人,乔意不挣扎只是淡漠。

“杨先生…”医生站在门口进退不是,“我是28床乔意新的主治医生。”

杨毅松手,“我晚上再来看你。”脸色可怕得医生退出去让开门。

乔意松口气,他早不是以前的杨毅,刚刚她真有点害怕他会失控对她做出什么。

医生进来,看了她的病历又询问了一些情况,病情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要多留院观察几天。

“如果我自己感觉良好可不可早点出院?”乔意问。

医生低头在她病历上签名,“我们看的是检查结果,感觉不作数。而且,得杨先生签字办出院手续,你才能出院。”

乔意皱眉。

医生放回病历,“安心养病,好好休息,才能早日康复出院。”

乔意点头,默默盘算。

晚上,医生在她的药里加了点镇定剂,为了确保她的睡眠。

今晚乔意难得睡得安稳,半夜,还是被弄醒。迷迷糊糊闻到很重的酒气,她想翻身,身子动不了,她惊醒。

“乔乔…”杨毅从背后抱住她,不停喊她的名字,更像喃喃自语,“我想了很久很久,我,要做一次你的男人,你,才不会嘲笑我是孩子。”

“杨毅!”恐惧像一瞬间吸满水的海绵迅速膨胀,可是乔意身上使不上劲,“杨毅…你喝酒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杨毅翻身轻易就压住她手脚,“乔乔,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强|奸罪,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看吧,我很清醒,非常清楚。可是,我不在乎。我也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什么都不要!”

第五十二章

乔意动不了, 双手无力如同残废。杨毅的手已经伸进她衣服下摆,唇齿贪恋她肌肤的触感。乔意努力抽离害怕, 一点一点放空自己,甚至压抑住心跳, 不反抗, 平静地,安静地。

“你爸爸的病情好一点了吗?”她身体僵硬, 声音可怕的冷静,“你妈妈照顾你爸爸一定很辛苦, 幸好现在医疗发达。”

杨毅暴躁起来,病号服从她领口撕裂, 乔意还是冷静看他,“你爸妈感情那样好,你妈妈一定顾不上你,一个人很寂寞吧。我也一直是一个人, 我明白那种寂寞。”声音很轻不着痕迹安抚。

杨毅摁紧她手脚,乔意感觉手腕要折断, 胸前赤|祼在冷空气中颤巍, 她呼吸都淡定得几不可闻, “我们年青捱得住苦,你妈妈要是再失去你, 估计会推着你爸爸跳海。没有经济来源, 三餐不济, 嘴歪眼斜大小便失禁, 受尽冷眼,你妈妈一定宁愿体面的死去也不愿屈辱的活着。”

“闭嘴!乔意,你给我闭嘴!”杨毅一拳头打在枕头,再坚硬陷入绵软都变成无力。被酒精充斥的大脑一点一点清明,杨毅暴怒,身子一歪无力从乔意身下来,就那样靠着她的床跌坐在地上,“乔意,你对我,一直都这么狠。”

乔意盯着天花板,手脚已经重获自由还是动不了,那是人体在恐惧下本能启动的自我保护机制,在突发的极大恐惧下大脑里负责理智思考的整个前额叶皮层的区域都无法正常运转,身体会变得僵硬。

杨毅撑着床沿站起来,乔意病号服撕破了,衣襟大开,脖子上的吻痕很刺眼,后悔跟理智一起回笼。他别开眼伸手替她盖上被子,“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我保证。”

“滚。”这一声乔意都冷漠得没情绪。

杨毅张张嘴,已经伤害了,保证,都变得虚伪。

离开的脚步声沉闷失落,房门轻轻阖上,房间恢复安静,死寂的静。

乔意睁上眼睛,赌赢了…她抓紧撕破的衣领,手都在发抖,腿屈到胸前整个人缩成一团抱紧自己。刚刚,她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现实哪有那么多奇迹,她危险的时候他恰好出现。

她赌的是杨毅的本性,她赌赢了!卿本善良,奈何执迷不悟。

这个筹码只能用一次,下次…

那晚后,杨毅连接好几天没来医院。乔意积极配合医生,要在医生给她做复检之前痊愈,做完康复复查杨毅就要接她出院,那个时候,她就真走不了了。

医生来查房,看一眼她病历,“恢复得很好,明天检查完没什么事就可以办出院。”

乔意一点儿高兴的情绪都没有。

医生清清嗓子,“乔小姐有什么疑虑吗?还是身体还有别的不舒服?”

乔意摇摇头,“没有。只是,关了十天,我现在也没什么问题了,想出去晒晒太阳,可以吗?”

医生抬头看窗外,下过雨的天空阳光明媚。

“可以。但是,要注意不能着凉。”

乔意开心了,笑起来,“谢谢医生。”

有专门的护士24小时贴身护理乔意,下楼晒个太阳都是用的轮椅。

“杨先生特别交待,不能让你在医院住得不舒服,不能让你累着。”护士二十出头,说起杨毅鼻尖上的雀斑都显得俏皮,“杨先生对你真好,半夜都要来医院看你一眼,怕吵醒你,门都没进。”

乔意抱抱手臂,护士连忙问她,“是冷吗?”乔意点头,“有点儿。”

“那我推你回去。”

“你去帮我拿条毯子就好。”乔意贪婪吸吸新鲜空气,“劳改犯放风还要给足十分钟呢。”

护士皱眉哭笑不得,“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护士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回来的时候乔意已经不知所踪。

乔意拉上外套不让人看见里头的病号服,担心被人当作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随便上一辆公交车,这座城市她太熟悉怎么走都不会丢。

按照盘算好的路线,先去二手市场卖了手机,三百块,哪儿也走不了,那就去买身衣服找工作先找个地方落脚。杨毅就是要找她,也没这么快,何况现在还有得他忙的事。不管处在什么境况她都有办法走出一条路,这才是乔意。

开春招聘会人山人海,一万多平米的场馆被挤得水泄不通,乔意只是登记进|入会场都花了20分钟。像这样同时面对几万个竞争对手的情况已经很久很久没体验过了,乔意看招聘窗口前一个个金光闪闪的高校毕业证,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三无人士,没学历没经验没背景。一条要求本科以上学历就将她隔绝在外。

好不容易看到一家无学历要求招行政助理的,应聘窗口排了数米长队,乔意只能默默排在最末。她看一眼前面女孩的简历,艺术照打头,获奖项目密密码码一长排,还附加了数个特长。乔意默默感叹,难怪都说出道要趁早,越往后竞争越激烈,适者生存的法则一直残酷。

“你好,请坐。”招聘官笑眯眯,看简历,乔意除了姓名性别其它一片空白,招聘官扶了扶眼镜看她,“乔小姐是来应聘的吗?”

“当然。”乔意从容回答。

招聘官双手交叠压在她简历上,只看人,“有行政方面的工作经验吗?”

“没有。”

“是本地人吗?”

“不是。”

“有什么特长呢?”

乔意想了想,“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