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计议已定,林岐嘴角微翘,眼中含笑,越发得意起来。

似锦一直默念着:周似锦,你可自称是小凤凰的手、脚、肚皮和耳朵,哪里有人的手、脚、肚皮和耳朵想要扑倒本体亲几口的?

周似锦,抛弃邪念,做个人吧!

小凤凰可是你的亲人呀,对亲人起了歪心思,你禽兽不如!

在持续不断的自我洗脑下,周似锦很快变得心如止水清心寡欲起来,这才看向林岐:“小凤凰,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林岐没有说话,却用眼神鼓励她往下说。

似锦便把周老太太和周二夫人要一起害她的事说了。

林岐闻言,抿了抿嘴唇,道:“今日一早周二夫人先去了威远侯府,出来后又和孙浴泉在延庆坊的一枝春生药堂见了面,窃窃私语了好一阵子,又一前一后进了一枝春生药堂的后院。”

“约莫一刻钟之后,周二夫人出了一枝春,身后却多了一个浓妆艳抹的丫鬟。”

他看向似锦:“这会儿这俏丫鬟,怕是已经随着周二夫人进了兰庭了。”

这些人,真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般,使出的阴谋也都这么见不得人。

似锦眼睛瞪圆:“小凤凰,真是良强将手下无弱兵,你麾下的探子真厉害!”

林岐原本还没觉得,被似锦一夸,也得意起来,道:“昨日我就觉得那个孙浴泉不对劲,就让人去查他了,他还在臭水巷养了个外室,大着肚子,已经快生了。”

似锦竖起大拇指:“小凤凰,你好厉害!”

林岐被她夸得浑身舒坦:“似锦,你有什么打算?”

似锦缓缓道:“我本来的想法待孙浴泉进了周二夫人的房间,再带了母亲的陪房王妈妈和我爹的奶娘孙妈妈进去搜人的。”

林岐道:“那太便宜他们了。”

他看向似锦,笑得甚是狡黠:“咱们把事情闹得再大一点儿。”

似锦眨了眨眼睛。

林岐凑近她,低声说了起来。

似锦听完,不禁笑了:“这个法子更好。”

永福寺后的墓园早被青衣卫团团围住。

两辆马车驶入了永福寺后的墓园,在墓园门内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清瘦高挑容颜轻俏的林“女官”扶着似锦下了马车,

似锦立在那里,看着墓园内的景致。

她上次来墓园,其实是不久前,却横亘着前世今生。

墓园内依旧青松郁郁,翠柏森森,青石材质的甬道,明堂、神台、香炉、烛台不像上次来时因为下着雨,显得颜色暗淡萧条,而是因为青松翠柏的掩映格外的清净明快。

似锦摆放祭品,林岐烧化纸钱,共同祭奠眼前这座空坟。

似锦想到前世自己死在了墓碑前,心中百感交集。

她看向林岐,发现林岐正在远眺前方的连绵青山,不由微笑:小凤凰这是在看他未来的陵寝之地呢!

啊,真好,小凤凰还在。

似锦上前去拉林岐的手:“林女官,咱们回去吧,陪我回梧桐里,看一场大热闹。”

林岐不肯和她拉手,甩开了她:“俩女的手拉着手,太腻歪了。”

又道:“对了,你二叔也从北邙山回来了,咱们现在走,还能和你二叔同时进门。”

似锦笑容灿烂:“那咱们赶紧走吧!”

☆、第七十二章 捉奸

阳光明媚, 秋风飒飒。

诗人周永得到了与庆王同车的殊荣, 含笑登上庆王的豪华马车, 风流洒然地弯着腰拱手一揖:“给王爷请安!”

庆王很年轻, 也很温柔, 声音柔和,笑容和煦:“子远, 在我这里, 你不必多礼。”

周永又是一揖, 这才在庆王对面的倒座上坐了下来。

马车很是宽敞豪华, 里面用的材料全是上好的紫檀, 而靠枕坐垫全都用上好的浅黄绸缎制成,就连车壁上也贴着贡上的浅黄绸缎。

庆王身边各有一个少女和青年服侍,少女十五六岁, 清丽无双;青年身材高大, 浓眉大眼,颇为英俊,倒有几分像死去的威远侯世子孙沐泉。

见庆王点头, 那青年便在车壁上摆弄了几下,从车壁上拉出了一个檀木案,上面摆着银壶和银酒盏。

青年斟了酒,端起一盏奉给了庆王。

清丽少女端起另一盏, 奉给了周永。

周永端着银盏,饮了一口,欣赏着车窗外疾逝而过的连绵青山, 诗兴大发,摇头晃脑吟唱起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庆王手里擎着酒盏,欣赏着周永俊美的脸,心道:这周子远,长得与他哥周胤还真有点像,不过没有他哥的凛然之气,始终缺少了些韵味。

周胤可真是人才啊,这样的人才为什么会投到林岐那里?

若是握住了周永,周胤会不会投靠过来?

周永吟咏着诗,发现永王正盯着自己在看,心里忽然有些慌——庆王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他虽然想要巴结永王,却没打算献上自己啊!

庆王是个聪明人,见周永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明显慌了,不禁笑了起来,道:“子远唱得甚是好听。”

他喜好的还是女人,孙沐泉只是个例。

他就是喜欢孙沐泉那英俊中带点阴郁的感觉,别的男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想到孙沐泉,庆王心里有些难受。

诗人周永坐在马车里,表面潇洒不羁,内心惶恐万分。

他想要庆王欣赏他的才华,却不想被庆王觊觎菊花。

马车在山路上迅疾行驶,马车里却诡异地静了下来。

忽然马车晃了一下,庆王身边的清丽少女和英俊青年瞬间搀扶住了庆王。

周永刚镇定住自己,却发现车厢向右边歪去,他顿时叫了起来。

庆王紧皱眉头:“都往左边压——”

话未说完,在驾车骏马的“咴咴”叫声中,巨大的车厢脱离了前面的车辕,向右滚了下去,翻了不知道多少滚,最后终于在深沟的沟底停止了滚动。

庆王伤势不算重,他反应极快,用手紧紧抓住了车壁上弹出的那块檀木案,被救出的时候也只是摔断了两条腿。

周永人还活着,伤也最轻,他左臂骨折,其它肢体安然无恙。

那清丽少女和英俊青年最惨——清丽少女从车窗飞了出去,英俊青年在马车剧烈的翻滚中,脖子撞上了那块檀木案,瞬间死去。

庆王的车队进入京城时,已经到了午时。

庆王双腿被固定住了,却依旧谈笑自若,邀请左臂被固定的周永:“子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我也算是共过患难的人了,不如到王府和小王一起养伤?”

周永婉言谢绝了庆王的提议。

他愿意庆王做他的伯乐,却不愿庆王爱他的脸——一想到路上庆王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周永就觉得毛骨悚然。

他回家多安全安逸啊,慈母、娇妻和美妾环绕着,赏着风花雪月,饮着美酒佳酿,还有大哥在养着家。

庆王倒也没有勉强他,吩咐亲随:“好好把周公子送回去。”

周永被王府亲随扶着下了马车。

目送庆王府马车驶离之后,他这才带着小厮往内院走去。

今日下朝早,周胤正在外书房见人,听孙妈妈说周永受伤了,当下就带着小厮从外书房后面的偏门出去,预备去兰庭看周永的伤势,谁知正好在兰庭外面遇到了左胳膊被固定后吊起来的周永。

长兄如父,周胤站在兰庭外面就教训起周永来。

周永仗着母亲宠爱,根本不把哥哥放在眼里,吊儿郎当站在那里,随便周胤说,反正他一句也不听,待周胤说了一长篇了,他贱兮兮笑了笑,道:“大哥,你若是派给我一个肥差,让我去一展抱负,我也不至于巴结庆王了。”

周胤气得发昏,正要说话,却见两辆画着崇宁公主府徽章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忙拉着周永闪在一边,等那两辆马车驶过来。

马车停下后,叶女官、林“女官”和似锦都下了马车。

似锦见周胤和周永都在兰庭门外站着,心中大喜,忙上前屈膝行礼:“给爹爹请安。”

又给周永请了安。

叶女官和林“女官”也都与周胤周永见了礼。

似锦向叶女官和林“女官”褔了福:“多谢两位女官今日接送。”

周胤也说了几句感谢照顾小女之类的话。

叶女官谦逊了两句,便提出去给周老太太请安。

这时候周夫人得到通禀,崇宁公主府的马车过来了,因此也赶了过来。

众人一起进了兰庭,预备先给周老太太请安。

为了方便行事,不相干的人都被周老太太和周二夫人给支出去了,这会儿兰庭内静悄悄的,就连西厢房的两个姨娘都被赶到蒹葭院看觉晓和澄明两个姑娘了。

周老太太的丫鬟重福正在东厢房明间门外立着,在向东厢房内的周老太太回话:“老太太,我刚去看过了,大姑娘还没回来!”

东厢房明间内酒菜已经摆好。

周老太太正与周二夫人和扮成丫鬟的孙浴泉在围坐在一起谋划,听到丫鬟的回禀,当即大声道:“再去看看,她一回来,就叫她来东厢房,就说我在东厢房二太太这里。”

重福答了声“是”,一转身却见到周胤、周永和周似锦等一大簇人站在那里,吓得“啊”的一声尖叫起来,转身就往东厢房跑。

周胤意识到不对,忙大步流星追了进去。

周永担心母亲被人挟持,也追了进去。

周夫人扶着王妈妈也进去了。

似锦看了林“女官”一眼,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叶女官见状,也跟在后面进去了。

明间内满是菜香酒香,精致的黄花梨木方桌上摆着六个精致小菜,放着一个玉壶、三个玉杯和三双牙箸,玉杯里斟满了酒,酒香四溢,正是烈酒杜康酒。

周老太太坐在主位,客位坐着一个妆容艳丽丫鬟装束的女子,而周二夫人打横相陪。

周老太太三人谈到待会儿每个人要做的事,事后如何捉奸,如何威胁周似锦,都兴致高昂。

三人谈兴正酣,见瞬间涌入这许多人,都呆在了那里,一时不知该作何应对。

周胤、周夫人和周永也懵了——周老太太居然到了儿媳妇房里喝酒,在座还有一个丫鬟?

丫鬟居然能堂而皇之与二品高官家的老太太同席饮酒?

还是周二太太反应最快,当即站了起来,笑着道:“大伯、嫂子,你们来了!”

又看向周永,惊讶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孙浴泉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怯生生站了起来,便要闪到一边去。

林“女官”忽然道:“咦,这个丫鬟怎么有喉结?”

屋子里本来静得尴尬,林“女官”的这句话如同水滴滴入正加热的油锅,瞬间沸腾炸裂起来,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扮作丫鬟的孙浴泉身上,偏偏孙浴泉正抬手去摸喉结。

周胤看了一眼叶女官和林“女官”,第一个想法是家丑不可外扬,当即笑道:“原来母亲和弟妹在这里招待老家来的亲戚,咱们就不打扰亲戚团聚了,先去惠畅堂吧!”

周永永远都在和哥哥作对,根本不理会周胤,红着眼睛冲上去,左臂被固定不能动,他伸出右手去抓那艳丽丫鬟的衣襟,一抓之下,触手平坦,顿时叫了起来:“这是个男子!”

周胤默然,知道今日之事再难善了,喝道:“周永,你胡说什么!”

周老太太也缓过神来,怒喝道:“阿永,你这是做什么?快出去!”

周永的右手手劲还挺大,一下就撕扯开了艳丽“丫鬟”的衣襟,露出了一大片白皙平坦的胸膛——这的确是个男的。

周夫人一直在一边细看,认出了这艳丽“丫鬟”正是孙浴泉,当即悄悄拉了拉周胤,用极低的声音道:“看着像是威远侯世子。”

叶女官这时候忽然道:“这不是威远侯世子么?”

众人默然,看看肌肤白皙徐娘半老的周老太太,再看看颇为美丽的周二夫人,最后又看向衣衫凌乱妆容艳丽的威远侯世子孙浴泉,任谁都能脑补出一场艳-情好戏。

周胤内心崩溃,充满无力。

他竭力振作起精神来,尽力挽救此事:“夫人,你扶了老太太回房;似锦,你送两位女官离开,好好聊聊。”

周夫人上前,扶了周老太太起身。

众人忙闪开一条路。

周老太太垂头丧气如丧家之权,整个人都倚在了周夫人身上,在众人瞩目中走了出去。

似锦答应了一声,引着两位女官出去了。

等众人散去,周胤命人叫了韩勇进来,把孙浴泉和重福塞了嘴拖了出去,留下周永和方氏处理家事:“二弟,你和方氏,收拾一下回鄂州老家吧!”

周胤一走,方氏就跪在了地上抱住了周永的腿:“老爷,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

待方氏说完,周永什么都明白了——他的亲娘,和他的妻子,又在给他和两个女儿谋划了。

可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反正今日公主府的两位女官都在场,只有一条法子,那就是壮士断腕。

他心灰意冷,低声道:“我去求大哥,我和你回鄂州老家,留下母亲和觉晓澄明在京城。咱们完了,可是女儿们还得往上走,回了鄂州,她们只能嫁给乡下土老财,一世没有出头之日,白瞎了咱们女儿的好容颜。”

方氏放声哭了去起来:“我都听老爷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依旧三更,这是第一更~

今日推荐我下一本要开的古言《权臣的白月光》,古代市井风言情,女主身份类似《金=瓶=梅》中西门庆之女西门大姐,因为读书时我一直对西门大姐的一生意难平,就打算写一个重生文,让她开心快乐活一次。

☆、第七十三章 解决

周老太太瘫在了正房明间内的罗汉床上。

周夫人沉默地立在那里, 连话都不肯和周老太太说了。

大丫鬟泽芝手脚不停, 拿了枕头给周老太太枕上, 又拿了锦被给周老太太搭在身上, 然后沉默地立在一边, 等着周夫人的吩咐。

王妈妈走了进来,低声道:“夫人, 服侍老太太的那几个丫鬟婆子, 如今都关在西耳房里, 让芙蕖看着;服侍二夫人的丫鬟婆子, 还有那两个姨娘, 也都在东耳房里关着,水芝在那儿守着。”

周老太太躺在罗汉床上,听到了王妈妈的话, 冷笑一声, 道:“我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什么都不怕,王幼琳你也别想把脏水泼我身上, 我是大郎的娘,他若是敢不孝顺,我这就去京兆尹衙门击鼓哭去,看他这官还能不能做。”

周夫人看都不看她, 用帕子拭了拭唇角,吩咐王妈妈:“把侍候老太太的丫鬟婆子,都堵了嘴绑了, 送到东明县的庄子上。”

她和周胤在黄河边的东明县有一个庄子,因多是盐碱地,种庄稼收成不大好,所以专门种一味药材,每年也有不少收益。

周老太太一听,掀开锦被就坐了起来,伸手去拎一边的紫檀雕花小炕桌,要砸周夫人。

谁知紫檀小炕桌太沉,她一手没拎动,正要双手齐上,王妈妈探身过去,一把把紫檀小炕桌抢了过来,放在一边道:“老太太,这个紫檀小炕桌是我们夫人的陪嫁,嫁妆单子上记着的,您可小心点,摔坏了还得赔。”

原本大姑娘住在这里,多安生啊,从不找事,也不挑三拣四。

谁知老太太一住进来,嫌酸枝木家具配不上她老人家,非要跑到库房,挑了一水的紫檀木家具。

真是土得掉渣,还以为酸枝木是乡下常见木头,这可是上好的黑酸枝好不好,比一般的红檀还要贵呢!

自从婆婆去世,周老太太就开始奴隶翻身做主人,她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封君,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心里怒极,正要扑过来,可是转念一想,如今这兰庭里里外外都是王幼琳的人,自己独木难支,还是先不要惹她,便抬手在锦褥上拍了好几下,怒喝道:“都是周似锦那小贱丫头害我,这是她做的一个局!”

周夫人即使再好的涵养,也撇了撇嘴。

王妈妈见状,便道:“老太太,大姑娘上午被崇宁公主府的两位女官接走,去给安国公府的许二姑娘上坟祭扫去了,然后又在和您说好的午后回来,阖府的人,可都看着,别空口诬赖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这可是您老人家的亲孙女。”

周老太太无法反驳,恨恨捶床:“周似锦这小贱人,我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她!”

周夫人不想再看周老太太的丑态了,吩咐王妈妈:“你好好照顾老太太。”

说罢,她给周老太太屈膝褔了福,起身带着泽芝离去了。

周老太太刚强了一辈子,哪里会容易屈服?

她恨恨等着周夫人的背影,在臆想中挥刀把周夫人和周似锦一起大卸八块了。

孙浴泉早已平静了下来。

他坐在椅子上,双手不停,把发髻解散,用衣带绑好,又用衣袖擦去脸上的脂粉,理好被周永扯开的衣襟,把自己首收拾得体面了一些。

周胤立在外面,看着屋里的孙浴泉,思索着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