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得说不出话了:“我哪里大了!哦,我也不——”

真是说什么都是错。

似锦不说话,眼睛只往他那里瞟。

林岐快要被似锦活活气晕了,他也不说话,拿过外衣,便要离开。

似锦幽幽道:“其实,我还有一套摹本呢......”

林岐已经装模作样走到了卧室门口,终于等到了似锦这句话,当下便停住了脚步。

似锦清楚林岐的性子,知道他平时好性子,可是一旦真生气了,那可是相当执拗的。

她生怕林岐真生气了,忙道:“好好好,我全拿出来给你。”

林岐转过身,面无表情,等着似锦动手。

似锦乖乖地求林岐过了:“小凤凰,你个子高,还是你来搬吧!”

林岐忍住笑,走了过来。

似锦指挥着林岐把那个樟木箱搬了下来,拿了钥匙打开:“好了,都在里面了。”

林岐翻看了一番,只把那张百日画像挑出来给烧了,其余都给似锦留了下来。

两个人彼此都让了一步,友情得以持续,继续开开心心聊天。

似锦去明间看了看去年搬家时林岐送她的西洋金自鸣钟,见快到子时了,便探头进来问林岐:“小凤凰,要不要吃点宵夜?”

林岐对吃没什么想法:“我听你的。”

似锦吩咐叫了今夜轮值的春剑过来,低声吩咐了一番。

春剑认真听了,记在心里,打着伞穿着木屐往西宅的小厨房去了。

似锦端着一水晶盘切好的西瓜进了卧室,与林岐并排坐在窗前锦榻上,一边用银叉子吃西瓜,一边闲聊。

她自己先尝了一块,觉得又沙又甜,便又叉了一块,喂给了林岐:“陛下封庆王为金水河道税务总管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林岐闭着嘴吃瓜,没有说话。

似锦双目盈盈:“小凤凰,庆王这人,根本不懂民生疾苦,只知道捞钱,自从他被任命为金水河道税务总管,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呢,他就已经在金水河沿岸增添了六个征收商货税款的税关。”

林岐吃下了那口瓜,这才道:“大周钞关,本来只有十三个,已经足够密集了,如今林嶂再加六个,再加上各税关主事税丁的吃拿卡要,将来必将酿成巨祸。”

似锦忙道:“小凤凰,那怎么办?咱们不能眼看着事态恶化啊!”

前世她可是经历过金水河巨变的,百姓士兵俱死伤无数,就连皇太子,也差点被牵连进去。

前世这个时候,皇太子还在西北;这一世,小凤凰已经提前回京了,应该有挽回余地的吧?

林岐见似锦目光灼灼,甚是担忧,心里一阵温暖,却故意瞅了水晶盘中的西瓜一眼。

似锦见状,忙用银叉子叉了一块,用左手托着,一脸谄媚送到林岐面前:“小凤凰,再吃一块西瓜。”

林岐吃下了这块西瓜,这才道:“白又胖,我有法子,你放心吧!”

似锦最是崇拜林岐,听他说的这么肯定,就放下心来,不再理会此事,专心致志喂林岐吃西瓜:“这西瓜是韩贞给我送来的,她在中牟县黄河故道上有一个庄子,因是沙土地,种的时候埋了麻饼,出产的西瓜特别甜。”

林岐点头:“真的很甜,和西北那边的西瓜差不多一样甜了。”

似锦和他正絮絮说着话,外面传来脚步声,似锦忙起身道:“我去看看。”

林岐正靠在锦缎靠枕上想着心事,忽然闻到了鸡汤面特有的气味,直起身子一看,却见似锦用托盘端着一个大大的青瓷盖碗立在卧室门口。

似锦笑盈盈看着林岐,待身后金自鸣钟“噹”的响了一声,便道:“子时已过,小凤凰小寿星今日满十八岁了,祝小寿星身子康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林岐又惊又喜,怔怔看着似锦,眼中泪光闪烁。

似锦端着托盘走了过来,连托盘放到了小炕桌上,然后把小炕桌搬了过来,放在了林岐面前:“小凤凰,你的长寿面!”

林岐眼睛有些湿润。

他垂下眼帘,接过似锦递来的红箸,一边拨着细而筋斗的寿面,一边道:“只是祝我‘身子康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没有生日礼物么?”

似锦在他身侧挨着他坐下,先凑过去在林岐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道:“吃完寿面,再给礼物。”

林岐道:“白又胖,咱俩一起吃。”

以后每一个生日,他都要和白又胖一起过。

似锦道:“傻大鼻儿,寿面不能分的。”

林岐:“......”

听到那句“大鼻儿”,他满心的旖旎瞬间化为乌有,简直是无话可说,只得默默地吃起面来。

送走空碗后,似锦转身回来,看着双目炯炯等待礼物的小凤凰,发现他耳朵又变成了粉色,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小凤凰,你是不是想歪了?”

林岐的脸有些红,低下头拨弄着手指头。

他方才真的有点想歪了,其实认真想一想,白又胖什么时候解过风情,每次都这样子糊弄他。

似锦见小凤凰低着头,只是玩手,分明是极失望的模样,心里一阵不忍,走过去拉着小凤凰的手,声音低低的:“小凤凰,到床上去。”

林岐乖乖地跟着她去了拔步床上。

似锦熄灭了床头的烛台,放下了鲛绡帐。

她把林岐推倒在锦缎靠枕上,自己跪坐在一边,伸手解开了林岐的衣带......

卧室里只有窗前锦榻旁点着一个烛台。

鲛绡帐内光线昏暗。

淡淡的香气在帐子里氤氲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岐浑身紧绷,紧紧抱着似锦,低声道:“似锦,咱们早些成亲,好不好?”

似锦没有说话,只是依偎在林岐怀里,过了一会儿方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万一被我爹的人发现......那可真是捉奸在床了。”

林岐:“我们又没有......怎么就叫捉——”

他实在说不出那四个字。

白又胖这傻丫头,总是能有效地把旖旎美好的气氛轻而易举地驱散。

似锦笑嘻嘻道:“快走吧,别依依不舍了!”

林岐气得一句话也不肯说了,果真起身离开了。

外面雨小多了,淅淅沥沥下着。

似锦立在廊下目送林岐离去。

林岐打着伞走到了台阶下,却又忍不住扭头去看似锦。

廊下昏黄的灯笼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眉梢眼角清冷,眼底却有一抹温柔。

周似锦心一颤:“小凤凰,快回去吧!”

福宁宫寝殿内,许皇后早早就醒了。

她再也睡不着,索性起来了。

天色未明,福宁宫灯火通明。

许皇后走到廊下,看着外面密密落下的雨滴,低声问王云芝:“小凤凰到底什么时候能赶到京城?”

王云芝轻轻道:“皇后娘娘,为了防止有心之人行刺,殿下不得不隐瞒行踪。”

许皇后叹了口气,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片刻后,她吩咐王云芝:“把筮草拿出来,我卜一卜吉凶。”

王云芝知道许皇后笃信易学,也不阻拦,命人取了筮草,看许皇后卜卦。

许皇后净手焚香罢,正要取筮草,外面就传来通禀声:“皇后娘娘,陛下和皇太子殿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两更哟~

今天推荐我的古穿完结文《南安太妃传》,女主是男主的舔狗加颜狗,如果能接受的话,这个文真的特别好看~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谋杀(1)

已过卯时, 可是外面下着雨, 瞧着灰蒙蒙的, 甚是黯淡。

福宁殿灯火辉煌。

勤政殿总管太监何琛和福宁宫总管太监沈四泉在殿外静立, 殿内只有女官王云芝侍候。

洪武帝和许皇后并肩坐在凤榻上, 林岐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洪武帝道:“岐儿,今日是你的十八岁生辰, 父皇也很高兴。”

他打量着林岐, 总觉得林岐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林岐起身, 笑微微立在那里看着洪武帝和许皇后。

许皇后也发现林岐的不同了, 看看林岐, 又看看洪武帝:“陛下,小凤凰他——”

林岐笑容更甜,眼睛显得大大的, 肌肤白白的, 嘴唇润润的:“父皇,母后,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洪武帝和许皇后相视一看, 彼此都盼着一个共同的好消息,却又生怕又是一场空。

他们齐齐看向林岐,几乎要屏住呼吸了。

林岐眼睛弯弯的:“父皇,母后, 我身子的毒已经解了。”

殿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静到能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许皇后眼泪瞬间涌出,忙低头拭泪。

洪武帝眼睛也湿润了。

他张开双臂:“岐儿,过来。”

林岐乖巧地走过去, 单膝跪在了父皇母后的膝前。

洪武帝伸手抚着林岐散在肩头的柔软长发:“岐儿,说吧,想要什么生辰礼物,父皇都给你。”

在这一瞬间,洪武帝觉得就算是林岐开口要他的皇位,他都愿意退位做太上皇。

毕竟作为父亲,他是真的对不起林岐。

许皇后泪眼婆娑,却知这会儿自己绝对不能开口。

林岐看着洪武帝,笑容软糯:“父皇,您哄我吧?”

洪武帝见他如此,一颗心软成了水:“岐儿,父皇可是大周的皇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决不食言。”

林岐“哦”了一声,道:“父皇,我想让胡岫做金水河道税务总管。”

洪武帝:“......”

户部侍郎胡岫,进士出身,为官清廉,极善理财,是从金水河道税关主事一职开始,一步步升任现职的。

他为人踏实肯干,是一个能吏,的确比林嶂更适合金水河道税务总管这一职务。

最重要的是,这位户部侍郎,并非林岐的人,而是洪武帝亲手提拔上来的亲信。

洪武帝想起自己答应苏太后、答应苏贵妃的那些话,有些为难地看着林岐:“岐儿,林嶂刚刚上任......”

林岐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折子,奉给了洪武帝:“父皇,这是从五月底到六月底这一个月时间,贿赂林嶂数额超过五千两的人的名单。”

洪武帝展开折子,看着上面清清楚楚的时间、地点、在场之人和贿赂数额,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林岐道:“父皇,这些人送了银子,得了税关上的官职,还不得在任期内疯狂捞钱,把自己的损失给捞回来,到时候受损的是谁?还是父皇您,这天下都是父皇的呀!”

他一脸认真:“若是父皇默许林嶂这样给您挖坑,那请父皇发布旨意,让儿臣我去出巡江南,我保证,一个月时间,我能弄到一百万两白银,比林嶂弄钱还要麻利。”

半日,洪武帝才道:“好,我答应你,派胡岫接任金水河道税务总管,只是岐儿你得和胡岫说一声,前任的事就不要追查了。”

林岐一脸诧异:“父皇,胡岫是您的人,为何要我去说?若是您答应的话,我可以推荐我的人上啊,我手里还有一大串名单呢!”

他作势要从衣袖里掏名单。

许皇后当即笑着道:“你这孩子,非要挤兑你父皇么!”

林岐甜甜一笑,过去挤在许皇后和洪武帝中间坐下,撒娇道:“我一夜没睡,好饿啊,父皇母后陪我用早膳!”

洪武帝满心的烦恼都被林岐的亲近给驱赶到了九霄云外,笑得眼睛眯着:“好好好,父皇母后陪岐儿用早膳。”

用罢早膳,林岐陪着许皇后送走洪武帝,母子俩又一起回了福宁殿。

许皇后在凤榻上坐定之后,看着林岐,眼中满是感慨:“小凤凰,你今日可是行了一着险棋。”

林岐挑眉:“哪里险了?胡岫是父皇的人,又不是我的人;是林嶂收受巨额贿赂,又不是我收受巨额贿赂?我怕什么?”

林岐洒然在一边的紫檀雕花圈椅上坐下:“我忙了这么一大圈,都是为父皇、为天下做了嫁衣裳,父皇和天下都应该感谢我。”

许皇后一想,发现小凤凰说的居然很有道理,不禁笑了起来,声音也温柔了许多:“小凤凰,你想要母后送你什么礼物?不如母后去求了你父皇,礼聘周姑娘做你的太子妃?”

林岐脸上的笑渐渐消逝。

他垂下眼帘,把玩着自己的衣带,问道:“母后,今日还要去延寿宫给太后请安么?”

许皇后点了点头,道:“自然是要去的。”

又道:“大苏嫔为你父皇生下一个小公主,如今小公主养在太后宫中,颇为康健可爱,你父皇也常常去延寿宫看望小公主的。”

林岐抿了抿嘴:“母后,我陪你去给太后请安。”

虽然下着雨,苏太后却也没免了皇后和宫里众嫔妃的请安,大清早的,后宫有头脸的嫔妃就在许皇后的带领下,来到了延寿宫,给苏太后请安。

延寿宫正殿里灯火通明,却空荡荡的,苏太后还在寝殿没有起身。

许皇后是早习惯了的,默然带着众嫔妃在正殿上等着。

此时苏太后正端坐在妆台前。

苏贵妃亲自服侍,指挥着兰女官等女官宫女服侍苏太后梳妆打扮。

苏太后头发已经花白,脸却保养得甚好,肌肤甚是细嫩,不笑的话,一点纹路都不显。

妆扮完毕,苏太后饮了一盏人乳,戴上全套的宝石头冠,穿上礼服,这才扶着苏贵妃和大苏嫔的手离开了寝殿。

一到正殿,大苏嫔便悄悄走到许皇后身前,屈膝褔了福,然后进入许皇后身后的嫔妃队伍。

苏贵妃笑容甜美,扶着苏太后在宝榻上住下,自己顺势立在一边。

许皇后带领众嫔妃给苏太后行了礼,然后开始静听苏太后训话。

苏太后这段时间心中得意,训话就有些长,从汉宫的班婕妤讲到唐代的长孙皇后,滔滔不绝,偏偏枯燥无味。

许皇后基本上一夜没睡,这会儿就有些支撑不住,恰在此时,外面太监唱道:“皇太子到——”

苏太后的长篇大论戛然而止:林岐不是在千里之外的甘州么?他什么时候回京城的?他又要搞什么破坏,坑什么人?

不待苏太后想明白,头戴玉冠,身穿杏黄纱袍,腰围碧玉带的林岐就大步流星走了进来,端端正正拱手行礼:“给太后请安!”

众嫔妃的视线都聚在了林岐身上:

皇太子依旧是宫中最俊美的少年啊!

啊,皇太子笑得好甜好可爱!

皇太子他是不是在看我?

皇太子是不是又长高了?肩膀好像也更宽了,更像男子汉了......

这样的美少年,单是看看,就让人神清气爽啊!

苏太后看到林岐,从来都不觉得神清气爽,只觉得胸口发闷。

她皱起了眉头:“你不是在西北么?怎么回京了?”

林岐一脸焦急:“启禀太后,孙儿听说母后身子不适,甚是忧心,这才赶了回来。”

他看向许皇后:“母后,您怎么样了?”

许皇后顺势晃了晃,道:“本宫只觉头目眩晕,眼前发黑......”

林岐忙上前扶住了许皇后,满是焦急:“快传太医!”

又看向苏太后:“太后,母后身子不适,孙儿先送母后回福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