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时无人说话,气氛陷入微妙的尴尬中。

叶清兰悄眼打量顾弘一眼,便识趣的垂下头去。再能言善道,也得分场合。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好轻易插嘴,免得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

听这夫妻俩的话音,顾熙年似乎一直不务正业懒散度日。可她再怎么想象,也想不出顾熙年四处闲晃的样子…

沉默维持了片刻,顾弘终于张口了:“时候不早了,去静心堂吧!”

郑夫人早已收拾好心情,若无其事的应了。夫妻两个起身,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压根看不出半点吵架的迹象。

叶清兰和顾惜玉紧随其后。随行的丫鬟婆子足有七八个,却没有一个敢低声说话的。耳边只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静心堂离景馨园不远,穿过一个回廊,再向右拐个弯也就到了。

定国公顾鸣远和定国公夫人孙氏都在。顾弘夫妇上前请了个安,便各自坐下。

叶清兰不着痕迹的悄悄打量两人。顾鸣远和自己的祖父叶晟年龄相若,发须半白,却眼神熠熠,极有精神。

孙氏也过了半百之龄,虽保养的极好,到底也有了几分老态,穿着十分贵气。

顾惜玉不爱说话,到了祖父母面前也依然如此,略路屈膝行了个礼,便算请了安。叶清兰自然不能如此随意,走上前端端正正的行了礼:“清兰见过两位长辈。”

在来之前,她也琢磨过称呼的问题。她和顾惜玉根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表姐妹,总不好随着叫祖父祖母,叫别的似乎也不太合适,索性就这么含含糊糊的用长辈两个字一带而过。总不至于失礼。

顾鸣远随意的点点头。

孙氏却上下打量叶清兰几眼,含笑问道:“你就是宁姐儿的堂妹么?”

叶清兰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视线落在前方四十五度角的位置。和长辈说话,直视太过无礼,垂着头又显得不够大方,这样的角度再合适不过。

果然,孙氏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语气比之前又随和了一些:“既是来做客,就别太拘束了,和玉儿一起坐下说话。”

这当然也是客套话。长辈说话,哪有晚辈随意插嘴的份儿。叶清兰乖乖的点头应了,坐在顾惜玉的下首,然后便默默的旁听众人说话。

顾鸣远和顾弘父子两个,说起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叶清兰不自觉的竖长了耳朵。这个所谓的“西宋”朝代,在历史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虽然想弄清这里的一切,却也不敢随意打听。现在难得有机会听到朝堂之事,自然要全神贯注的倾听。

“太子今天在朝上又被圣上训斥了几句。”顾弘不无忧心的说道:“圣上这些日子似乎对太子颇为不满,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顾鸣远眼中精光一闪,淡淡的说道:“爱之深责之切,太子将来要继承大宝,圣上对他要求严苛些也是好事。”

话虽这么说,父子两个却迅速交换了个复杂的眼色。

孙氏皱起了眉头,虽没追问,脸色却不太好看。

太子赵琌是皇后所生,是孙氏嫡亲的外孙。正所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太子的位置若是不稳,定国公府这个外祖家又能好到哪儿去?

孙氏忽的说了句:“听说三皇子近来颇受皇上器重,你不妨到宫中常走动走动。”这句话乍听没头没脑的,细细一琢磨却意味深长,郑夫人的面色不禁微微一变。

三皇子赵璋的生母是郑贵妃,而郑贵妃正是她嫡亲的妹妹。孙氏忽然冒了这么一句出来,可不是随口一说而已,根本是若有所指。

郑夫人若无其事的笑道:“宫里的这些事,哪里轮得到我们过问。”顿了顿,又笑着将话题扯了开去:“对了,到现在怎么也没见永年?”

一提到顾永年,孙氏的表情陡然柔和了不少,口中却抱怨道:“这孩子整日里东奔西跑的,没个定性。脑子虽然聪明,就是不肯正经读书,比熙年可差的远了。”

顾熙年十三岁考取了乡试第一名,十六岁中了状元,可谓轰动一时。顾永年这个堂弟可就差的远了。已经十五岁了,到现在连童生还没考中。这读书之路只怕是遥遥无期了。

郑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却笑着说道:“永年还小,再过两年大了,性子就该沉稳下来了。”

孙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就他那副毛毛糙糙的性子,能沉下心来读书才是怪事。少不得以后只能走恩荫一途,给他谋个差事。”说到这个,不免又想起了顾熙年,皱着眉头说道:“熙年也老大不小的了,一直这么蹉跎着可不行。你也该好好劝劝他,给他说一房好媳妇才是正经。”

郑夫人苦笑一声:“我不知说过他多少回了,可他就是不听我的。”

孙氏不满的瞄了儿媳一眼:“你也别太惯着他了。”

明明谁也管不动顾熙年,倒把责任都推到了她头上。郑夫人口中应着,心里却颇不是个滋味。

就在此刻,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叶清兰眼角余光瞄到这张面孔,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将头低了下去。

来人正是刚才提起的顾七少爷顾永年。他的容貌虽比不上顾熙年,也算是难得一见的俊俏少年了。可却流于轻浮,眼神飘移不定,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品性端正之人。

叶清兰很少第一次见面就如此讨厌一个人,顾永年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

顾永年笑嘻嘻的喊着“祖父祖母大伯父大伯母”,目光却向坐在一旁的叶清兰瞟了过去。这小姑娘虽然嫩了点,长的却实在标致水灵,看的他心里痒痒的…

顾永年小动作频频,在场的众人自然都留意到了。顾鸣远和顾弘都皱了皱眉头。叶清兰年龄虽小,却也是府中的客人。顾永年这般举动,可实在是有些无礼。

郑夫人被他肆意妄为的举动气到了,当着孙氏的面却也不好说什么。

孙氏也看不下去了,瞪了顾永年一眼,暗示他收敛些。

顾永年不情不愿的收回了目光,眼珠却转个不停,也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郑夫人不动声色的笑道:“永年,你还没见过清兰吧!她是宁姐儿的堂妹,说起来也是玉儿的表妹。以后要在府里小住些日子,以后你见了她,叫一声表妹就是了。”

顾永年笑嘻嘻的点点头,趁机又多看了几眼。

叶清兰却盈盈起身,略略屈膝行礼,端端正正的喊了声:“清兰见过表哥。”顾永年失礼是他的事,她可不想跟着降低了格调。

顾永年看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脱口而出道:“真是个好名字,以后我就叫你兰儿。”

呸!我跟你很熟吗?

叶清兰心里暗暗翻白眼,面上却做出委屈无措的小女儿姿态,求助的看了郑夫人一眼。

郑夫人果然立刻说道:“永年,你可别吓着清兰,还是叫表妹吧!”女孩子的闺名怎么可以随便乱喊。若传了开去,于叶清兰的闺誉有损。

顾永年敷衍的点了点头,显然根本没把郑夫人的话听进去。

郑夫人心里有气,也只得生生的按捺下来。今后可得叮嘱叶清兰离顾永年远一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饭厅里早已摆好了饭。

男女分席而坐,薄薄的屏风总算隔断了顾永年肆意的目光。叶清兰暗暗松口气,浑身自在了不少。

等了片刻,还是不见顾熙年回来。

孙氏显然有些不悦,却什么也没说,吩咐开始吃饭。

在这样的场合下,能吃的饱才是怪事。叶清兰斯斯文文的吃了个小半饱,就搁了筷子。心里却暗暗叹口气。照这样下去,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也别想吃一顿饱饭了。

这样想着,还是待在荷风院好一些。至少那里是自己的地盘,想吃多少都行。

吃完了晚饭,又坐了会儿,郑夫人终于起身告退。

出了静心堂之后,顾惜玉颇有些不舍的拉着叶清兰。郑夫人看在眼底,忍不住打趣道:“既然你这么舍不得,索性让兰姐儿住你的冷月阁如何?”

只是句玩笑话,没想到顾惜玉竟很认真的点了头。

郑夫人反而有些怔住了。看来,她还是低估了顾惜玉对叶清兰的喜欢。竟连冷月阁也肯让叶清兰住…

叶清兰心里却很高兴。住在冷月阁自然要比景馨园好多了。可以和顾惜玉朝夕相伴,方便随时找机会为顾惜玉进行治疗。

郑夫人想了想笑道:“也好,既然你喜欢,就随你好了。”随口吩咐黄妈妈等人帮着收拾安顿。

好在冷月阁的客房也是现成的,叶清兰带的行李又不多,不到一个时辰也就安顿好了。

这么折腾一通过后,叶清兰也觉得累了,随意的梳洗一番就睡下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叶清兰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了异样的动静,陡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九十章 噩梦

是细微的啜泣声。

那啜泣声很低,若不是此时正值深夜万籁俱静,大概也不会传到叶清兰的耳中了。

窗外黑沉沉的,屋里也是一片黑暗。

叶清兰随意披了件衣服,摸索着穿了鞋,然后悄然推开门。这一切动作都极轻微,沉睡中的瑞雪浑然不察。

这间客房离顾惜玉的房间很近,几步就到了。走的越近,那啜泣声就越明显,颤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助和害怕。叶清兰可以确定,正在哭泣的人就是顾惜玉。

值夜的墨香显然也被吵醒了,正低声哄着顾惜玉:“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睡的好好的怎么哭了?”

顾惜玉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啜泣。

墨香又急又无奈,哄了半天也不见效果,几乎也快跟着哭了出来。就在此时,忽然听到门被轻轻的敲了两下。

墨香一惊,不假思索的问道:“谁?”这半夜三更的,会是谁在门外?

一个平静温和的少女声音静静的响起:“墨香,是我。”

是叶清兰!墨香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忙去开了门。叶清兰匆忙间根本来不及将衣服穿好,胡乱的披在身上,白色的中衣再加长长的发丝,在这暗夜中颇有几分女鬼的架势。

墨香虽有心里准备,也不免被吓了一跳:“表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叶清兰简单的应道:“我听到惜玉表姐在哭,所以就过来了。”边说边轻巧的进了屋子。

顾惜玉蜷曲着身子躲在床角·纤瘦细弱的肩膀微微耸动,将头深深的埋进膝盖中,哭声断断续续。看着便让人心怜。

“惜玉表姐,是我。”叶清兰坐在床边,柔声说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顾惜玉哽咽着抬起头来,苍白的俏脸上满是泪珠,神情彷徨又无助。

叶清兰的心都被纠痛了,忍不住凑过去,用手为顾惜玉拭去脸上的泪珠:“别怕·只是个噩梦而已。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熟悉的温暖气息缓缓的迎面而来,抚平了顾惜玉的慌乱无助,哭泣声渐渐停了下来。却已毫无睡意,只睁着一双黑幽幽的大眼可怜又无助的看着叶清兰。

墨香低声说道:“小姐一做噩梦,这一夜便再不肯睡了。”

这样的例子有过不少回,每次都是她陪着顾惜玉到天明。只不过,每次不管她怎么哄,顾惜玉都得哭上好久好久。没想到叶清兰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让顾惜玉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说一点都不嫉妒叶清兰·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伺候顾惜玉足足有四年了,自觉对顾惜玉的性情脾气了如指掌,也不免觉得自己在顾惜玉心中的分量要稍稍胜过别人一筹。可自从叶清兰出现之后,顾惜玉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就再也不是她了······

叶清兰此刻哪有闲心顾虑墨香的心情,随口吩咐道:“好了,你先回屋去睡吧!有我在这儿陪着惜玉表姐就行了。”

墨香还待说什么,却在见到顾惜玉渐渐平静的脸色之后沉默了,低低的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关好。

屋里只有一盏烛台,虽有光亮,却十分柔和。隔着薄薄的纱帐·光线不免又黯了几分。顾惜玉依旧缩在床角,动也不动。

叶清兰想了想,便也脱了绣鞋,然后坐在床的另一个角落,正好和顾惜玉遥遥相对。

顾惜玉脸上泪迹未干,眼底还有噩梦的余悸。

叶清兰暗暗猜测她到底做了什么噩梦,却并未出声,只安静的陪伴着顾惜玉。

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顾惜玉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良久才低低的张口说道:“我梦见我落水了。”

无边无际的水将她淹没·眼前一片黑暗冰冷,岸边那个似陌生又很熟悉的少女仓皇的后退一步·然后竟然就这么跑了。她在水中慌乱无措的尖叫嘶喊,可却没人来救她。然后·她在挣扎中沉入水底····…

顾惜玉说的颠三倒四断断续续,眼里满是惊惧,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叶清兰听的很仔细,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

顾惜玉口中的这个少女,必然是年少时的沈秋瑜了。怪不得顾惜玉如此厌恶沈秋瑜,原来其中竟有这样一层缘故。

她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这样一个场面。

那个一个温暖的春日午后,只有六岁的顾惜玉悄悄溜到了水池边嬉水。正玩的开心,寄住在府里的表小姐沈秋瑜过来了。见顾惜玉低头玩的开心,故意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然后用力拍了拍顾惜玉的肩膀。

顾惜玉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滑,竟跌落到水池里。她惊慌的嚷着救命,手脚胡乱扑腾,却很快的沉了下去。

沈秋瑜无意中闯了祸,俏脸顿时煞白。这一刹那,她脑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最后狠狠心跑了开去。

好在当时有个花匠路过,见水池里有些异样,知道有人落水,忙跳了下去。从水池里将奄奄一息的顾惜玉救了上来。

此时的顾惜玉,小脸惨白如纸,呼吸极其微弱,小命岌岌可危。闻讯赶来的郑夫人,只看了顾惜玉一眼就泪如雨下,然后晕了过去。亏得大夫解救得当,将顾惜玉腹中的水都挤出来之后,又灌了些保命的汤药。整整调养了近半年,顾惜玉这条小命总算从阎王爷手中抢了回来。

可自此之后,顾惜玉本就安静内向的性子愈发沉默孤僻,渐渐的患上了自闭症,不愿意人交流,更惧怕人多热闹的地方。这个落水的噩梦更是时不时的侵扰,让顾惜玉无法安眠······

叶清兰凭着顾惜玉的只字片语,就将当年发生的事情推断了个八九不离十。可有一点却实在想不通,忍不住问道:“沈秋瑜当年害的你落了水,之后没被责罚吗?”

郑夫人如此疼爱顾惜玉,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害顾惜玉落水又慌乱而逃的罪魁祸首?就算是孙氏,也不可能护着沈秋瑜吧!

顾惜玉垂下眼睑,半晌没吭声。

叶清兰顿时猜出其中定然还有别的内情,想了片刻,试探着问道:“你没告诉别人是沈秋瑜害你落的水么?”

顾惜玉轻轻点头。

为什么?叶清兰定定的看着顾惜玉的眼睛,那双黑幽幽的眸子里,闪着令人琢磨不透的难过…

“是你大哥求你,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对吗?”叶清兰缓缓的张口,不无意外的看到顾惜玉错愕的睁圆了眼睛。

不用再多问了,顾惜玉的反应已经彻底证明,她已经猜中了事实。

顾熙年和沈秋瑜年少相恋,那时候已经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小恋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年仅十三的沈秋瑜必然手足无措,又后悔又害怕。如果这事被别人知道了,她这个罪魁祸首必然会被逐出定国公府。她和顾熙年,也永远没了未来。她在顾熙年面前痛哭失声,自责不已。

顾熙年虽也心疼妹妹,可也舍不下沈秋瑜,犹豫一番之后,便独自去了顾惜玉的屋子里。恳求刚醒过来的顾惜玉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

一直非常依赖信任自己兄长的顾惜玉,在顾熙年陈恳的祈求下,同意了保守这个秘密。不管郑夫人怎么问,都只说是自己无意中落入了水池,绝口不提沈秋瑜的名字。

这个秘密,便一直被藏在顾惜玉的心底。

想及此,叶清兰的心里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

沈秋瑜外表美丽动人,可所作所为实在不怎么样。无意中闯了祸还情有可原,之后惊慌逃走却着实让人不齿。当时若是没有那个花匠经过,顾惜玉这条小命可就彻底没了。事情发生了,不思悔过,却跑到顾熙年面前哭诉。恋爱中的少年自然是冲动又热血的,于是就答应了沈秋瑜的请求。

好自私的女子!

顾熙年也太糊涂了,为了一个沈秋瑜,深深的伤害了顾惜玉而不自知。在顾惜玉幼小的心灵里,最敬爱的大哥却将别的女子看的更重要。这对脆弱敏感的顾惜玉来说,大概比落水也好不了多少。

顾熙年后来对顾惜玉如此怜惜疼爱,大概也是一部分是因为内疚和自责的心理,想好好的补偿顾惜玉吧!

叶清兰压抑住心底的怒气,温柔的安抚顾惜玉:“好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以后别再想了。

幸好你大哥没娶她,不然,这样的女子做了你的嫂子,才真是头痛。”

顾惜玉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忽的冒出了一番话来:“可是,大哥很伤心很难过。”

她确实很不喜欢沈秋瑜,可那是大哥心爱的女子,就算自己再不喜欢,也希望大哥能幸福。自从沈秋瑜嫁给太子之后,大哥的脸上就再也没有过真正的笑容了。她看着好心疼,然后就愈发厌恶沈秋瑜了。

叶清兰沉吟片刻,终于将心里最大的疑问问出了口:“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沈秋瑜当年不是和你大哥是一对恋人么?为什么后来却又嫁给了太子?”

第九十一章 秘密

沈秋瑜出人意料的在短短几日之内嫁给了太子赵琌,从科举考场出来的顾熙年回府时,看到的却是沈秋瑜身着大红嫁衣出嫁的情景。这一切的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这些隐情,别人或许不清楚,可顾惜玉一定知情。

果然,顾惜玉脸色微微一变。

叶清兰并不催促,很有耐心的等待着。顾惜玉此刻的心情比平时脆弱的多,筑的厚厚的心墙也随之脆弱了许多。甚至连一直深藏在心底的往事也说出了口。

说不定,今夜就是一个好的契机,只要顾惜玉肯将心底所有的秘密出来,也就象征着顾惜玉开始从封闭的自我世界走了出来。

而且,她对四年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好奇了。从顾惜玉这里追问是最佳选择。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过,顾惜玉终于张口了。声音极低,又十分细弱,若不仔细竖起耳朵听根本听不见:“太子喜欢沈秋瑜,想娶她,来求祖母,祖母答应了。祖母怕大哥阻拦,所以没告诉大哥。趁着大哥去科考,筹备了喜事。”

以顾惜玉的个性来说,肯一口气说这么多句话,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赵琌是顾皇后的儿子,是孙氏嫡亲的外孙,也是西宋王朝的太子,将来有一天必然要登上皇位君临天下。孙氏绝不肯为了区区一个寄住定国公府的孤女和太子翻脸,所以先暗中答应了此事。又怕顾熙年闹腾的太厉害没法子收场,索性就悄悄准备喜事,将专心准备科考的顾熙年瞒在了鼓里。

然后,就发生了后来众人皆知的那一幕。顾熙年既震惊又伤心,更因为家人的联手隐瞒而愤怒不已。这几年中故意放纵自己懒散度日,不成亲也不入仕。

孙氏等人为了定国公府和太子的紧密联系,牺牲了顾熙年和沈秋瑜的爱情。一直暗暗有愧,也没了立场管束顾熙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熙年纵情山水诗画日益消沉…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么?

叶清兰暗暗沉吟,脑中转个不停。总觉得此事还有些疑点。

太子和顾熙年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就算太子很喜欢沈秋瑜,也该顾虑到顾熙年的心情,怎么会这般强娶了沈秋瑜?

“太子从什么开始喜欢沈秋瑜的?”

顾惜玉打开了话匣子,倒是有问必答:“我也不清楚,大概很早就喜欢她了。”

定国公府是太子的外祖家,太子时常出入定国公府并不奇怪。认识寄住在府中的沈秋瑜也是理所当然。沈秋瑜年少时就生的极为美丽,又饱读诗书擅长琴艺,情窦初开的太子情不自禁的生出了爱慕之心。明知道顾熙年和沈秋瑜两情相悦,却也压抑不住这份感情。

而且,感情这种事很奇怪,越是使劲压抑,越是克制不住。沈秋瑜日渐出落成了绝世美人,太子想占为己有的心思就越强烈。这份扭曲的感情,终于战胜了兄弟之情。

然后,太子去孙氏面前求娶沈秋瑜,如愿以偿的抱得美人归,却也和顾熙年就此决裂。

叶清兰想到这儿,忍不住抿唇笑了。她的脑补果然很强大,只凭着几句话,就想了这么一大堆有的没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接近了真相,又有多少是妄自揣测。

算了,这件事暂时到此为止。顾惜玉已经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估计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了。还是趁着这难得的好机会给顾惜玉进行一次彻底的催眠治疗好了。

叶清兰挥开这些纷乱的思绪,调整心情,平心静气,然后看向顾惜玉。

光线晦暗不明,叶清兰的眼眸却闪着异常的亮光,像有磁力一般,牢牢的将顾惜玉的目光吸引住。

周围的一切悄然隐去,顾惜玉眼里只有那双明亮异常的双眸,神情从迷惘,渐渐变成了近乎呆滞的平静。

成功了!叶清兰在心里暗暗松口气。

这次催眠的时间,比起上一次要短的多。一来是顾惜玉对她信任依赖毫无防备之心,二来也是因为顾惜玉今晚的心情大起大落波动的厉害,比平时更加脆弱。

下面可以开始正式的进行心理疏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