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散了之后,男子们移步去了书房闲谈,女眷们则去了偏厅,陪着蒋氏说话。薛氏见叶清芙低着头不吭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低声的问道:“芙儿,你这是怎么了?”

叶清芙委屈的扁扁嘴,迅速的看了叶清兰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若不是因时间地点都不合适,她早就抹眼泪告状了。

薛氏果然心疼了,不快的瞄了叶清兰一眼。这丫头,现在简直就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叶清兰早已“接收”到了薛氏冷厉的目光,心里暗暗冷笑一声。薛氏一回来,她的日子也别想清静了。就算没叶清芙告状,薛氏也会卯足了劲找茬。

果然,回了荷风院之后,薛氏便派人喊她过去“说话”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巧舌

叶清兰早有心里准备,见了薛氏行足了礼数:“女儿见过母亲。母亲一路旅途劳顿,应该好好休息才是。不知特地叫女儿过来有什么吩咐。”

这话乍听着很平常,可细细一品味,却又透露出那么一丝淡不可察的讥讽。分明是在暗示薛氏刚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找茬了。偏偏叶清兰的态度十分恭敬,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来。

薛氏自然比叶清芙城府深多了,淡淡笑道:“上次离开的匆忙,把你一个人留在京城,我心里一直挂念的很。难得回来,自然要问问你的近况如何。”

挂念?只怕是一想起来就恨的牙痒吧!

叶清兰恭恭敬敬的应道:“多谢母亲关心,女儿这些日子一直在府里静养,身子已经快好了。”这大半年里好吃好睡的,瘦弱的小身板长高长胖了一些,肤色红润好看,比起之前那副病怏怏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薛氏看着叶清兰这副样子,自然愉快不到哪儿去。再想到这次回京城的原因,心里就更不痛快了,语气愈发冷淡:“既然身子还没完全好,以后就好好在府里待着,别总跑到定国公府住着。知道的人自然清楚是顾小姐和你交好,不知道的,还不知在背地里会怎么编排我这个嫡母,以为我容不下你迫不及待的撵你出去住。”

红玉这个眼线做的倒是很称职,薛氏远在郑州,竟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叶清兰暗暗冷笑一声,口中却乖乖的应了声是。

“对了,怎么只有瑞雪跟在你身边,红玉人呢?”薛氏闲闲发问。

叶清兰早已料到薛氏会发难,不慌不忙的应道:“母亲有所不知。自从你们走了之后,红玉和瑞雪她们几个每日里争吵不断,女儿不胜其扰,只得请示了祖母。将红玉调到了环翠阁里。六姐见我人手不够,又特地送了一个叫英儿的丫鬟给我。若是母亲还是习惯了红玉伺候,明日我去和六姐说一声,把红玉要回来也就是了。”

叶清芙抢着说道:“你真是太不知好歹了。母亲赏赐给你的丫鬟,你竟然就这么撵出了荷风院。你还有没有把母亲放在眼里?”

叶清兰坦然应道:“二姐真是误会我了。我对母亲十分尊敬,绝不是故意要落母亲的面子。只是红玉桀骜难驯不听我的吩咐。如果一直留在身边,难保不会闹出什么刁奴欺主的笑话来。我受些闲气倒也不算什么,可若是让别人误会母亲可就不好了。所以,我拼着让母亲责备几句,也要把这个刁钻的奴婢撵出去。”

果然巧舌如簧。轻轻松松的就将责任全部推到了红玉的身上。

薛氏不怒反笑:“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好好感激你才对了?”

叶清兰恭敬的应道:“母亲这么说,女儿愧不敢当。为母亲分忧。是女儿的分内之事。”

薛氏扯了扯唇角,眼里却毫无笑意,声音也冷厉了起来:“别在我面前卖弄你那点小聪明,红玉就算有再多的不是,也是我赏给你的丫鬟。你随意的就撵了出去,岂不是背着我打我的脸?你以为拉上了宁姐儿我就不敢发落你了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怒气在眼底汇聚。随时会迸发而出。

叶清芙极少见薛氏发这么的脾气,也不敢再插嘴,幸灾乐祸的看向叶清兰。

面对着薛氏的怒火。叶清兰却表现的很镇定:“女儿没有此意,母亲真是误会女儿了。我绝没有借着六姐和母亲对阵的意思。”扯起谎来眼都不眨一下。

薛氏焉能看不出来,重重的哼了一声。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此事牵扯到了长房的叶清宁,薛氏绝不会真的去兴师问罪,她可得罪不起郑氏。不过,在这个院子里,用这样的事情刁难一下叶清兰却是轻而易举的。

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少女,这些日子以来的怒气都涌上了心头,薛氏冷冷的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会只听你一面之词。明天你去把红玉要回来,我要亲自问一问红玉。”

叶清兰明知红玉只会兴风作浪,却依然一口就应了下来。心里却飞速的盘算起该想什么法子应付即将到来的硬仗…

“母亲,”穿着浅蓝色锦袍的俊秀少年走了进来:“这么晚了,二妹三妹也没睡吗?”目光忍不住瞄了叶清兰一眼。

自从叶元洲进来的那一刻,叶清兰便垂下了眼睑。只可惜,即使如此,薛氏阴冷的目光还是瞟了过来。

但凡做母亲的,都有几分护短。就算自己的孩子犯了错误,也会怪到别人头上去。薛氏现在便觉得叶清兰是个祸水,小小年纪竟把嫡亲的哥哥迷的晕头转向,甚至不惜在秋闱中故意失了手,只为了能回京城。

一想到这些,薛氏恨不得立刻将眼前的少女撵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在出现在叶元洲面前才好。

气氛有些微妙诡异,就连粗枝大叶的叶清芙也稍稍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奇怪了,大哥总盯着三妹看做什么?还有,母亲的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当然,叶清芙就算是想破了头,也绝不会想到叶元洲对自己的亲妹妹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

“兰姐儿,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薛氏现在也顾不得找叶清兰算账的事了,巴不得她立刻在叶元洲眼前消失:“刚才我吩咐你的事情,明天再说也不迟。”

叶清兰也巴不得快点离开,立刻柔顺的应了一声。在叶元洲灼热的目光里迅速退场。

直到走出屋子的那一刻,叶清兰才稍稍松口气。她本来对叶元洲就没什么好感,自从做了那个梦境之后,更视叶元洲为头号危险人物。她宁愿去见顾熙年,也绝不想和叶元洲同处一个屋檐下。

只可惜,这个愿望看来是不容易实现了。

叶元洲要进国子监里读书,以后自然会一直留在京城。就算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国子监里,也总有回府的时候。她就算想避也避不开…

瑞雪担忧不已的低语:“小姐,大少爷回来了,你以后可得加倍小心些。”叶元洲一直将心里的那份异样的心思掩藏的极好。瑞雪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

叶清兰随意的嗯了一声。

这一夜,叶清兰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梦境里的景象异常的清晰,那个柔弱少女孤苦悲凉,直至绝望的自尽身亡。那个俊秀少年在见到少女毫无一丝生气的尸体时,绝望的嘶吼恸哭。然后,在少女的坟前缓缓倒下,画面定格在这一刻,如同黑白的电影一般,清楚的不可思议。

叶清兰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梦境中,可那种无法挣脱的无力和绝望却将她困在其中。这一次,她不再是个单纯的看客,而是被拘禁在柔弱少女的身体里,清晰的感受着她的绝望和痛苦。

不,她绝不会让悲剧在自己的身上重演!

叶清兰满头是汗的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甚至生出了不知身处何方何地的茫然。

“小姐,你怎么了?”值夜的瑞雪被惊醒了。

叶清兰定定神说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继续睡吧!”

黑暗中,瑞雪看不清叶清兰的面色如何。可听声音却和平日一般平和镇静,便也放下心来,重新躺下,不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叶清兰听着瑞雪平稳的呼吸声,心神渐渐安宁下来,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下去,闭上眼睛入睡。这一次,总算是安安稳稳的睡到了天亮。起床甚至比平日还迟了一些。

瑞雪和红鸾忙着为她穿衣梳妆。瑞雪自责的说道:“都怪奴婢,竟睡的迟了,没及早的叫醒小姐。待会儿请安迟了,只怕太太要怪罪了。”

叶清兰笑着安抚道:“迟一会儿也无妨,母亲总不会为这点小事就生气。”心里却暗暗叹口气。薛氏一回来,悠闲自在的惬意生活立刻飞的无影无踪。不说别的,但是每天这晨昏定省就够她受的。以薛氏的脾气,不睁大眼睛挑刺找茬才是怪事。

红鸾似乎有些心事,梳头的动作远不如平时利索,一不小心,扯动了叶清兰的几缕长发。

叶清兰冷不防吃痛,诶哟一声叫了起来。

红鸾面色一白,立刻跪下:“对不起,奴婢一时不小心,还请小姐发落。”

叶清兰定定神,淡淡的笑道:“好了,不过是些许小事,别动不动就下跪。快些起来,替我把头发重新梳好就是了。”

主子如此宽容大度,红鸾暗暗庆幸之余,不免又生出几分愧意来。相处了这么久,小姐的为人脾气她自然清楚。比起精明刻薄的薛氏,小姐不知好了多少倍。能伺候这样的主子,是她修来的福分。她绝不能三心二意的做墙头草了…

红鸾默默的下了决定之后,整个人倒是轻松了不少,精心的为叶清兰重梳了发式。

叶清兰随口吩咐道:“红鸾,你今日随我一起去给母亲请安。”

第二百三十六章 斗智

红鸾怔了怔,才应了一声,默默的随着叶清兰,一起去见薛氏。

到了薛氏的屋子里,却见叶承礼和薛氏已经穿戴整齐,叶元洲也精神奕奕的站在一旁。

叶清兰忙上前行礼问安。薛氏不轻不重的来了句:“看来,我不在府里这些日子,你倒是过的悠闲自在。早上竟起的这么迟。”

其实,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已经收拾妥当到了落梅院了。不过,薛氏既然有心找茬,她也没有分辨的必要。反正叶承礼也在,倒不如装柔弱博便宜老爹的怜悯。

叶清兰摆出一副羞愧的样子来,眼中水光盈盈。将一个被嫡母责骂软弱无助的庶女表现的淋漓尽致:“对不起,母亲。女儿以后一定早些起床来请安。”

叶承礼果然见不得小女儿这副可怜样子,皱着眉头说道:“兰姐儿还是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会儿也没什么要紧。你别绷着脸吓坏了孩子。再说了,芙姐儿到现在不是还没来吗?”厚此薄彼也太明显了吧!

…薛氏气的暗暗握紧了拳头,脸上却挤出笑容来:“妾身不过是随口说一句,老爷怎么就恼了。兰姐儿也是妾身的女儿,妾身岂有不疼她的道理。”

叶承礼面色稍霁,总算没再说什么。

叶元洲终于有了正大光明的机会看叶清兰,自然不肯放过,目光静静的落在她白玉一般的俏脸上。

这么久没见,她长高了一些,身子已经渐渐有了窈窕的曲线,穿着白衣绿裙,楚楚动人,清新的如同一株含苞待放的兰花。这样看着她,哪怕什么话也没说,心底焦渴的思念也快速的平息下来。

这一次他既然回来了,就绝不会再离开她半步。

叶元洲在心里默默的想着。逼着自己移开了目光。母亲知悉一切,可父亲却是毫不知情的。他绝不能让父亲察觉出半丝异样来。

“元洲,以后进了国子监,你可要用功读书。”叶承礼殷殷叮嘱:“乡试三年一次,你此次没考中也没关系。反正你还年轻,三年后再考也不迟。”

叶元洲立刻说道:“父亲放心。孩儿一定用功读书,三年后绝不会再让您失望。”

叶承礼欣慰的点点头。

薛氏在一旁看着,心里郁闷懊恼的几乎快滴血了。如果不是因为叶清兰这个贱丫头,叶元洲也不会故意考试失利。叶承礼一向对叶元洲期望极高,见他秋闱失利。自然着急。坚持要送叶元洲回京城进国子监里读书。她心知肚明儿子回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自然又急又气。可这些话,偏偏不能透露半分给叶元洲知晓…

叶清芙姗姗来迟。却丝毫没有半分羞愧,笑嘻嘻的说道:“父亲,母亲,我们现在就去畅和堂给祖父祖母请安吧!”

叶承礼略有些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若不是等你,我们早就去畅和堂了。回了京城,这睡懒觉的毛病可得改一改。”

叶清芙委屈的扁扁嘴,薛氏忙为她解围:“这些天旅途劳顿,芙儿一定是累了。所以才会起的迟了些。”

叶承礼不悦的说道:“在郑州的时候,也没见她天天早起。你总这么惯着她可不行。”

薛氏只得挤出笑容:“老爷说的是,妾身以后一定多说说她。”

叶承礼这才不吭声了。领着三房一行人去了畅和堂。昌远伯叶晟今日要上早朝,走的很早,只有蒋氏在。长房的郑氏和二房的李氏。早已到了。

叶承礼笑着说道:“儿子来的迟了,希望母亲不要怪罪。”

蒋氏对三房的人一向是不冷不热的,闻言淡淡的应道:“你们坐了几天的马车,应该好好休息才是,迟些也无妨。”

叶承礼和薛氏各自坐了,叶清兰和叶清芙叶元洲则站在一旁。叶清兰有意和叶元洲保持距离,故意站的远了一些。

叶清宁站在对面,冲她挑了挑眉。两人相处日久,自有默契。叶清兰一看便知道她是在问薛氏有没有找茬。

叶清兰微微一笑,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叶清宁哪里肯信,嗔怪的飞了个白眼过来。在她面前还逞强做什么。以薛氏的脾气,不找叶清兰的麻烦才是怪事。不说别的,光是红玉的事情,就足以成为薛氏的一个好借口发作叶清兰一通了…

“三婶,侄女今儿个可得向你赔个礼。”趁着众人闲话告一段落,叶清宁笑吟吟的张口说道:“我见十妹身边的红玉聪慧伶俐,就要了过来。我还想着,等三婶回来了,一定给三婶好好的陪个不是。希望三婶肯割爱,将红玉留给我用了。若是三婶身边缺人手,环翠阁的丫鬟随三婶挑就是了。”

薛氏早料到叶清宁会护着叶清兰,却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正大光明的将此事挑破。此刻,就算是薛氏想要了红玉回来,也是不好张口了――她毕竟是长辈,总不能因为区区一个丫鬟和侄女斤斤计较。

不过,薛氏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立刻笑道:“没想到红玉那个笨手笨脚的丫鬟竟能入了宁姐儿的眼,这也是红玉的福气。虽说红玉是我身边得用过的大丫鬟,不过,你可千万别因此就高看了她。这丫鬟有几分刁钻泼辣,得好好磨磨她的性子才行。不如让她留在环翠阁里做个一年半载的粗活,再使唤她也不迟。”

这番话乍听着顺耳,可细细一咂摸,却句句都暗含讥讽。分明是在嘲讽叶清宁将她身边的大丫鬟当成了粗笨的使唤丫头。

叶清宁何曾受过这等闲气,笑容陡然收敛了几分,眼里闪过一丝羞恼。

叶清兰见叶清宁为了自己受了闲气,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可此时此刻,她若是随意插嘴却是不妥。哪怕在场的众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可只要这层窗户纸没捅破,她和薛氏也就不会撕破了脸皮。所以,她也只能将所有的思绪都按捺下来。

郑氏略略皱眉,然后舒展眉头,笑着说道:“说起来都怪我,平日里总惯着宁儿,倒惯出了她一堆坏毛病。看中什么就想要什么,这次倒好,竟连你的贴身丫鬟也要了过去。”说着,瞪了叶清宁一眼:“还不快些向你三婶陪个不是,待会儿就让人送红玉回荷风院去。”

叶清宁委屈的嗯了一声,眼中闪出点点水光。

如果薛氏装傻充愣,此时正是要回红玉的最佳机会。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也彻底的恼了郑氏。母女两个一软一硬,装模作样,竟都为叶清兰撑腰。

薛氏暗暗咬牙,面上却挤出大度的笑容:“大嫂说这话可真是让我脸红了。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既然宁姐儿喜欢,给了她也无妨。可千万别再提送回来之类的话了。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我这个做三婶的抠门小气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了郑氏。先不说郑氏一门显赫的亲戚,就说再过几年叶承仁继承了爵位,三房仰仗长房的地方多的是,此时万万不能和郑氏闹翻。

薛氏的反应早在郑氏意料中,闻言笑道:“宁儿,还不快些谢过你三婶?”

叶清宁眼里的那点水光立刻没了,精神奕奕的说道:“谢谢三婶。”

薛氏心血翻涌,面上却硬是挤出和蔼亲切的笑容来:“些许小事,谢来谢去的也太见外了。”

郑氏薛氏斗法,李氏自然乐得看热闹。直到此刻才笑吟吟的插嘴道:“三弟妹可真是大方的很,身边的丫鬟就这么随手送给了宁姐儿。若是柔姐儿看中了你身边的丫鬟,不知道三弟妹肯不肯割爱了。”

明知李氏是成心挑拨,薛氏脸上的笑容也有僵了:“二嫂说这话可真是臊我了。我生性粗笨,身边的丫鬟也是笨手笨脚不够伶俐,哪里比得上柔姐儿身边的丫鬟。”

李氏还待说什么,就听郑氏不紧不慢的说道:“二弟妹若是对柔姐儿身边的丫鬟不满意,我这就让人挑几个伶俐的送过去。”

这次,轮到李氏笑不出来了。郑氏若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叶清柔身边得用的丫鬟都给换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明知道郑氏是有意挤兑自己,李氏也只得挤出笑容:“我刚才不过是随口说笑罢了,大嫂不必当真。”

郑氏不动声色的摆平了李氏和薛氏。蒋氏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微微有些不痛快。淡淡的说道:“好了,今儿个也不早了,你们各自回去歇着吧!”

三个媳妇各自恭敬的应了一声,领着儿女散了。

薛氏的笑容只维持到荷风院便没了,眼底一片阴云。碍着叶承礼也在,并未多说什么。

到了下午,红玉却悄悄的从环翠阁里溜了出来,跪在薛氏面前涕泪交零:“…太太,奴婢可算把您给盼回来了,这些日子,奴婢在环翠阁里天天做粗活,还整日被那些丫鬟婆子嘲笑,说什么奴婢虽然是太太身边的丫鬟,却被小姐轻而易举的撵走…”

说到这儿,红玉哭的更起劲了:“还望太太给奴婢做主。”

第二百三十七章 痴心

不得不说,红玉确实很了解薛氏。如果她一味的诉苦,薛氏根本不会有什么感觉。不过,暗示下人们在背地里的传言可就直直的戳中薛氏的痛处了。

叶清兰不过是个庶女,却轻飘飘的将嫡母身边的大丫鬟撵了出去做粗活。这落在别人眼里,会怎么想她这个嫡母?

薛氏本已勉强压抑下去的怒意,又涌上了心头。

可现在郑氏母女摆明了为叶清兰撑腰,她就算再不满也不能把红玉要回来…

薛氏面色变了又变,最终恢复平静,淡淡的说道:“好了,红玉,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先别哭了。”

这反应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红玉心里有些莫名的忐忑不安,忙擦了眼泪表忠心:“太太,现在您既然已经回来了,奴婢是不是也能回您身边伺候了?这些日子,奴婢可是天天想着您…”

“宁姐儿看中了你,你就安心在环翠阁里待着吧!”这句轻飘飘的话,像晴天霹雳一般,震的人半天会不过神来。

红玉嘴巴张的老大,愣愣的看着薛氏:“太太…”

太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太竟要咽下这口闲气不成?依着太太的性子,不应该是闹腾到郑氏面前,把她要回来才对吗?

薛氏自然不会对一个丫鬟解释自己的盘算和苦衷:“宁姐儿和我说过了,我已经同意把你给了她。你以后就好好伺候六小姐。”

红玉终于反应过来了,太太这是不打算再管她了。要任她在环翠阁里自生自灭了!

红玉惊慌之余,又哭了起来。这次,眼泪可是货真价实的:“太太,奴婢伺候您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可不能任由小姐作践奴婢啊…”

薛氏哪有心情听红玉在这儿哭诉,略有些不耐的皱起了眉头:“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谁作践你了?宁姐儿看中你是你的福气,好好的在环翠阁里待着,若是惹了什么事被发落。谁也管不了你。”

最后一句话,听的红玉心都寒了。太太话说的很清楚,根本不会再管自己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太太的态度会是这样?太太不是很讨厌十小姐吗?为什么不趁着这机会好好发作十小姐一顿?

没等红玉想出其中的缘由,薛氏便吩咐她退下。红玉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气,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擦了眼泪出了屋子。

说来也巧,刚出了荷风院,就遇上了闲步走过来的叶清兰。身后跟着的丫鬟不是红鸾还能有谁?

红鸾一眼瞄到狼狈不堪的红玉,心里不由得一跳,反射性的看向叶清兰。

叶清兰十分平静淡然。甚至微笑着看了红玉一眼:“你来求母亲为你做主,母亲答应你了么?”

这淡然的微笑,在红玉的眼中却是赤裸裸的讥讽和嘲笑。

红玉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怨气。已经顾不得主仆之别,脱口而出说道:“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不过是个通房生的,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闭嘴!”一个满含怒意的声音陡然响起。

红玉心里一颤,待看到叶元洲熟悉的身影时,心里一个咯噔。太太虽然不待见叶清兰,可大少爷对这个庶出的妹妹却一直很好。自己随口辱骂,竟被叶元洲撞见了。今儿个可别想讨得了好了。

叶元洲大步走上前来。毫不迟疑的扇了红玉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红玉的脸上多了深深的五指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眼前迅速模糊了一片。

叶元洲冷凝的声音在红玉耳边响起:“滚!若是再被我听到你在背地里肆意侮辱兰儿。我绝不轻饶!”

红玉连头也不敢抬,哭哭啼啼的走了。

留下叶元洲和叶清兰四目相对。

叶元洲刚才显然是动了真怒,那一巴掌毫不留情。手心有些火辣辣的刺痛。眼里还有上位褪去的愤怒,可在对上叶清兰略有些复杂的眼神时,那份怒意立刻消退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甜意。

其实,兰儿对他并不是毫无感觉的吧…

叶元洲真的想多了。叶清兰对他真的没有一丝多余的遐想。就算没有兄妹这层血缘关系的羁绊,叶元洲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更何况,在知道了前世的恩怨纠葛之后,她对叶元洲只剩下了四个字:敬而远之!

可刚才叶元洲毫不犹豫的举动,还是让叶清兰有些感动了。撇开叶元洲阴暗的心思不提,他其实是个很好的兄长。如果,他没有那些心思,就是单纯的一个爱护妹妹的兄长该有多好…

叶清兰暗暗唏嘘,面上却浮起感激的笑意:“多谢大哥,为我出了这口闲气。”

当着下人的面,叶元洲表现的就像个再正常不过的兄长,温和的笑道:“这个红玉,以前在母亲身边的时候,就常常仗着母亲随意的欺辱你。被我教训过几次,还是不肯悔改。这次也算给她个教训。如果以后她再敢对你出言不敬,你什么也不用做,告诉我就行了。”

叶清兰出手对付红玉,只会惹来薛氏的不快。叶元洲就不同了,以他的身份,别说是打红玉一耳光,就算是把红玉打一顿板子,薛氏也绝不会有个不字。

叶清兰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抿唇笑道:“那倒不用,这点小事我自己还能应付得来。总不能事事麻烦大哥。”

叶元洲凝视着叶清兰的俏脸,心里的情意溢满了胸膛,柔声说道:“和我还有什么客气的。”虽然是再正常不过的口吻,可明亮热切的眼神却不经意的透露出了他心底的秘密。

叶清兰心里刚升起的柔软立刻荡然无存,语气客气而疏离:“大哥很快就要进国子监里读书,以后肯定会住在国子监里。听说国子监里功课很紧,大哥还是专心应付课业吧!我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大哥了。”

话说的客气而冷淡,明显的拒人于千里。

叶元洲全副心思都在她的身上,自然能察觉到她的刻意疏远,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一个冲动,忽的张口说道:“我离开了这么久,你一点都没想我吗?”

红鸾有些讶然,飞速的抬头看了叶元洲一眼。大少爷什么时候和小姐的感情这么好了?

瑞雪知道内情,一颗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飞快的环顾四周,见没有丫鬟经过,心里才稍稍安稳一些。

叶清兰眉头微蹙,然后舒展开来,含笑说道:“大哥离开这么久,做妹妹的心里自然是惦记的。”说的很清楚,是妹妹惦记哥哥,其余的再也没半分了。

叶元洲满腔的期盼被浇了盆冷水,透心的凉,笑容有些勉强。

叶清兰又问道:“对了大哥,你平日里课业很好,怎么这次秋闱没考中?”

叶元洲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口中却只说:“进了考场一时紧张,平日里记得清楚的忘了大半。文章也没做好,所以才没考中。落榜之后,父亲母亲心里都很难受。我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他根本是在说谎!

叶清兰锐利的眼睛堪比测谎仪,敏锐的捕捉到了叶元洲细微的神色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