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笑容有些挂不住了,瞄了儿媳一眼。郑夫人暗叹一声,只得张口说道:“熙年,其实今晚叫你过来,就是想商议你的婚事。英国公府的嫡出长女,诗才出众,相貌又好,门第和我们定国公府也相当。只要你点个头,我立刻就请人上门提亲…”

顾熙年似笑非笑的看向郑夫人:“母亲,我记得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既然祖父祖母都没放在心上,那我不妨再说一次。我的终身大事,我自己做主。那位张小姐再好,和我也没半分关系。”

郑夫人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类话,尚且觉得刺耳。更别说定国公夫妇了。

孙氏心里的火气嗖的涌了上来,冷着脸说道:“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郑氏,瞧瞧你宠出的好儿子。那些圣贤书都白读了,竟连最基本的孝道也不懂。”

每次都是如此,只要孙氏一不高兴,就立刻冲着儿媳发火——顾熙年看似温和,其实脾气最冷最固执。根本没人说得动他。也只能把气撒到郑夫人的头上。

郑夫人无力辩解什么,只能低下头不吭声。

顾弘却是个十足十的孝子,见孙氏发了火,立刻瞪了顾熙年一眼:“还不快些向祖母道歉。”

顾熙年没什么诚意的应了一声,对着孙氏说道:“孙儿性子耿直,向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请祖母不要和孙儿一般计较。不过,孙儿刚才说的那些话,却都是心里话。还请祖母明鉴,别再为难孙儿了。”

这哪里是道歉,根本就是火上浇油兼挑衅!

孙氏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两个字形容了,一股气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的,别提多憋屈了。

定国公顾俢和终于张口发话了:“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长辈之命媒妁之言。你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看来,是我们平日都太惯着你了。”

声音不怒自威,到底是做了几十年的权臣,言谈间的气势绝非内宅妇人可比。

顾熙年对着祖父顾俢和,态度倒是恭敬多了:“祖父教训的是,孙儿自小就任性妄为,到大了,这脾气也没改。让祖父失望了。”

看似示弱,可那句“到大了脾气也没改”,分明又很值得回味。就差没明说“你们若是不经过我的同意就为我定亲,那可就别怪我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来”了。

想想也是,这几年来,婚事提了左一回右一回,可愣是一次都没成。也是不想逼的顾熙年太紧,万一他真的不管不顾一走了之,定国公府的颜面还往哪儿搁?更何况,府里这一辈只有三个孙子。顾盛年虽然居长,却是顾弘的妾室所出,才能平庸。顾永年是二房嫡子,却整日游手好闲,不闯祸就算不错了。相较之下,顾熙年不论哪方面,都十分优秀。

定国公府,必然也只能交到顾熙年的手里。

而顾熙年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才如此笃定如此有底气。根本不担心长辈会过分逼迫他。

顾俢和皱起了眉头,看着气定神闲的顾熙年,只觉得头有些痛。沈秋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可造成的影响却是弥足久远。本来还算听话恭顺的嫡孙,现在的性子却变的深沉难测。就连他这个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竟也看不透顾熙年的心思…

顾俢和心里不停的转着各种念头,语气倒是温和了一些:“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打算,不妨说出来给我们听听。你若是实在不满意英国公府的小姐,再另外给你挑一门合意的亲事就是了。”

顾熙年眸光一闪,淡淡的笑道:“多谢祖父体恤。只是,孙儿现在一心辅佐太子殿下,每天应付朝务都忙不过来,实在无暇考虑这些。”

如果在这个时候提到叶清兰,效果只会适得其反。不但不会得到众人的允诺,只怕今后叶清兰想再入府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大概是一心辅佐太子殿下那几个字打动了顾修和。

顾俢和的面色稍缓,就连孙氏的火气也消退了不少。前几年顾熙年为了沈秋瑜和太子几乎断了来往,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现在不知怎么的转了个弯,竟肯入朝做了户部侍郎辅佐太子。

户部掌管着朝廷的田赋关税和钱粮,在六部里地位超然。当然,这样的位置,想坐稳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顾熙年只有二十一岁,却在难缠的户部里游刃有余,能力卓越,深受皇上赏识。

有了能力出众的顾熙年辅佐,太子和三皇子如今总算是旗鼓相当。

顾修和沉吟片刻,才淡淡的说道:“你初涉朝政,确实需要时间适应。成亲一事暂事缓一缓也可。”

孙氏一惊:“英国公府那边可不会一直等着,要是错过了这门亲事,将来…”

“以熙年的人品才学,将来想说门好亲事,根本不是难事。”顾修和轻描淡写的说道:“英国公府这门亲事,错过也没什么。”然后话锋一转:“不过,熙年你也不小了,就算要‘适应’朝务,也得有个期限。这样吧,再给你一年时间,如果你没有中意的,那就得听我们的安排。”

姜果然是老的辣!

顾俢和看似让了步,其实根本是绕了个弯子挖了坑等着顾熙年跳进去。

想想看,就算顾熙年有中意的,若是长辈们都不中意,也是白搭。到最后,还得乖乖听从众人安排。

第三百零二章 说服(一)

顾熙年挑了挑眉,淡然笑道:“多谢祖父给我一年时间‘适应’朝务。从今天起,一年之内就请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别再为我的亲事操心了。”

顾修和的心思,顾熙年自然心知肚明。不过,这样的提议也正合他的心意。多了一年的时间,他也能从容部署安排。到时候…叶清兰这个孙媳妇,他们想不认也不行!

祖孙各怀心思,俱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旁的孙氏,却没弄明白顾俢和这么做的心思,急急的冲顾俢和使眼色。

顾俢和却视而不见,和顾弘顾熙年随意的闲聊了几句,便让他们各自散了。待顾熙年一走,孙氏便急急的张口说道:“原本不是商议好了么?这次无论如何也得让熙年点头同意这门亲事,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

凭白的又得多拖延上一年!

顾俢和瞄了孙氏一眼,淡淡的说道:“刚才他那副样子你也看见了,若是不用这个缓兵之计,你真当他肯听你我的话吗?”

孙氏想了想果然如此,不由得恨恨的说道:“这个熙年,真是被惯出了一身的臭脾气。谁家的儿女亲事不是由长辈做主,偏偏到了他这儿,就掉了个个儿。我们倒要看他的脸色说话行事了。他老大不小的,还是不肯定亲,不仅耽搁了自己,永年的亲事也被耽搁了。”

长幼有序,顾熙年一日不定下亲事,顾永年就得等着。

顾俢和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好了,再等上一年好了。好在盛年已经娶妻生子,熙年迟就迟些好了。至于永年,他整日游手好闲,读书不肯用功,以后你可别总惯着他了。好好约束他的性子。别让人耻笑我们定国公府出了不肖子孙。”

孙氏立刻为顾永年说话:“永年还小。没什么定性,以后自然会好的,”顿了顿,又将话题扯回到了顾熙年的身上:“熙年坚持不肯成亲,该不会是还惦记着秋瑜丫头吧!这事都过去五年了…”

“亏你好意思提这个。”顾俢和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当日都是你出的主意,只顾着心疼太子。就没想着熙年也是个痴情种子。为了那个沈秋瑜,整整荒废了几年。好在去年总算想通了,肯入朝了。不然,我们定国公府将来要交给谁?”

说起这个,孙氏总有几分理亏。讪讪的解释:“当时太子跪在我面前求我成全,我哪里拒绝的了。我也没想到熙年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若是早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她也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了。

过去的事情。说来无益。顾俢和很快的将此事抛到了一边,叮嘱了孙氏几句:“熙年现在是正经的户部侍郎,每天朝务繁忙,又得辅佐太子殿下和三皇子在朝堂里争高下,你暂时就别拿这些事去烦他了。”

孙氏不怎么情愿的应了。

景馨园里,顾弘正皱着眉头训斥顾熙年:“…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和你祖父祖母说话也不懂得尊敬谦让,亏得你饱读圣贤书。竟连孝道也不懂…”

顾熙年没有辩解。

如果他真的半点孝道也不懂,他也不会妥协入朝做官,更不会逼着自己去亲近太子了。

顾皇后出身定国公府。定国公府早已被绑到了太子这条船上。如果太子被斗了下去,定国公府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前世的他,被仇恨所蒙蔽。对这个事实视而不见。帮着三皇子斗跨了太子,结果,狡兔死走狗烹,三皇子转而又对他下了手。风光赫赫的定国公府几乎在一夕之间就家破人亡。

重活一世,他自然不会再犯这些错误。就算他心底再不待见太子,也要站在太子身边,借太子的力量对付三皇子。这么做,不仅是为了报前世的仇,也是为了保护定国公府所有人。

只可惜,这一些只有他自己清楚,家人却一无所知。

顾弘本来满心的怒火,可见顾熙年默不吭声的挨训,反而有些心软了,叹口气说道:“熙年,我知道你心里对祖母还有怨恨。可那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就不能彻底忘掉吗?”为了不想刺激到顾熙年,他甚至连沈秋瑜的名字都没提。

顾熙年扯了扯唇角,眼里却是一片冰冷:“父亲,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忘了祖母和太子是怎么对我的,你会相信吗?”一个是他最敬爱的祖母,一个是他视若亲兄弟的表哥,却联手背着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不管沈秋瑜在其中起了多少的作用,他们的做法都足以令人心寒。

他从来不是心胸宽广的人。为了今后的大计,他可以暂且忍耐虚与委蛇。可让他完全不介怀,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到现在,他肯喊一声祖母,肯喊太子一声表哥,已经算是不错了。

顾弘无言以对。面容肖似的父子两人,默默无言的对峙。

郑夫人忙凑上前来打圆场:“好了,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早朝,都早些歇着吧!有什么事以后再慢慢商议。反正还有一年的时间,熙年的亲事暂且不急。”边说边冲顾熙年连连使眼色。

顾熙年张口告退,顾弘叹口气,挥挥手让他走了。

顾熙年走了之后,夫妇两个如何长须短叹暂且不提。只说顾熙年,回了出云轩之后,一个人在书房里待到了半夜,一直迟迟没睡。也不知道一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全福在书房外等的焦急,终于大着胆子敲了敲书房的门:“公子爷,时间不早了,您也该歇着了。

过了半晌,顾熙年才应了一声。

一夜无话。

隔日清晨,天还没亮定国公府的祖孙三人便一起出府去上朝。五天一次的早朝,总免不了有一堆的事情启奏定夺。二品以上的官员,有随时发言的资格。三品及以下的,也得仔细聆听思索,以防皇上突如其来的问话。

这样精神一直紧绷着,直到散朝,已经近正午了。

太子略有些倦色,却又不掩兴奋,亲热的拍了拍顾熙年的肩膀,低声笑道:“熙年,你刚才那番言论可真是精彩。把那个钱侍郎比的黯然无光。你可没留意,三皇弟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那位钱侍郎,正是三皇子的派系人马。在朝堂上启奏田赋改革一事,本想博得皇上赞誉,却被顾熙年一番精辟犀利的言论辩驳的哑口无言,生生的成了朝堂的笑话。顺带累及三皇子也颜面无光。三皇子要笑的出来才是怪事。

顾熙年忍住抽身离开的冲动,不动声色的笑道:“太子殿下过奖了。皇上问及田赋的事,我自然要一一禀明。”

户部尚书年纪不小了,还有两年就要荣休,平日里装聋作哑,在党派之争中保持中立。顾熙年和那位钱侍郎,分属太子嫡系和三皇子派系,平日里就明争暗斗不休。今天在朝堂上的口舌之争,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太子心情大好之余,热络的挽留顾熙年在宫里吃了午饭再走:“…母后也有些日子没见了,这些日子总在我面前念叨你。今天难得有空,一起去凤仪殿吧!”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在一起说话一直十分随意,太子连自称本王也省略了。

顾熙年本想拒绝,转念一想,便又笑着点头应了。

太子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心里自然高兴。

自从五年前沈秋瑜嫁入太子府之后,往日亲如兄弟的两个人,陡然断了来往。这几年里,虽有美人相伴不亦乐乎,可每每想起此事,心里也颇不是个滋味。不过,现在总算是好了。两人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密——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顾熙年对他来说,不仅是一个得力的帮手,也是亲密的兄弟,两人几乎无话不谈。

只是,沈秋瑜这个名字,很自然的成了禁忌。两人很有默契的闭口不提。

顾熙年眼角余光瞄了容光焕发心情愉快的太子一眼,心里暗暗冷笑一声。没人比他更清楚赵琌的性子,宽厚有余,能力却十分平庸,耳根也软。比起精明的三皇子来,实在差了不止一筹。若不是占了嫡长的优势,根本就不是三皇子的对手。

不过,对他来说,太子越平庸越好。不然,顾皇后也不会如此的器重依赖他…

“表哥,”顾熙年笑着换了个称呼,显得十分亲昵随意:“鸣哥儿长的又白又胖,你能抱得动吗?”

这略显戏谑的话语,迅速的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太子初为人父,提起鸣哥儿自然高兴:“你可别小看了我,每天回府,我都要抱上一会儿的。”

提起鸣哥儿,不免又要提到鸣哥儿的生母林侧妃。顾熙年不动声色的试探道:“表嫂身子不太好,照顾鸣哥儿怕是有些吃力。林氏是鸣哥儿的生母,若是一起照顾鸣哥儿,表嫂也能松口气。”

太子不疑有他,随意的笑道:“这些内宅小事,我向来是不过问的。由着你表嫂安排就是了。”

第三百零三章 说服(二)

顾熙年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亏得太子有脸自夸,说什么不管内宅之事,根本就是妻妾不分,把沈秋瑜捧在手心里疼宠,堂堂的太子妃莫氏,反倒成了太子府的摆设。

前世每每想及这些,他心里只有愤怒和嫉恨。可现在想来,却只有一丝怜悯。太子和前世的他一样,被楚楚动人擅于装模作样的沈秋瑜骗的死心塌地。错把一朵绝世毒花,当成了稀世珍宝。

不过,近来刚生了鸣哥儿的林侧妃,也算是子荣母贵,虽然暂时还没能和沈秋瑜分庭抗礼。不过,足以成为沈秋瑜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只要想到沈秋瑜过的不舒心,他就会觉得很愉快。所以,时不时的在太子面前提一提鸣哥儿,就是想让太子的心渐渐偏到孩子的身上。

眼看着凤仪殿在外,顾熙年忽的停住了脚步,低声说道:“表哥,我有件事想求你。”

太子不假思索的应道:“和我还这么客气,什么求不求的,有事只管说就行。我一定答应你。”

顾熙年挑了挑眉,慢悠悠的问道:“真的吗?我求你什么事,你都会答应我吗?”

话语中的意味深长,让人听了心惊肉跳。

太子笑容一顿,脑中忽的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顾熙年…该不会是要求他把沈秋瑜还给他吧…呸呸呸,什么还不还的!当日两人又没正式的婚约,自己娶沈秋瑜的时候可是正大光明娶进门的,既没偷又没抢的,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顾熙年总不可能提出这么荒谬的要求吧!

太子定定神,将心底那一丝心虚和不安按捺下去,笑着说道:“那我可得好好听听,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求我了。”到底没敢再拍着胸脯说一定答应。

顾熙年对太子的那点心思简直了然如明镜,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口中却压低了声音:“这事说来话长,我就简单的说了吧!待会儿见了姑姑,我想求着姑姑给我一道懿旨,允我日后自主决定终身大事。到时候,你可得帮着我说说情。”

此事在顾熙年心中筹划已久了。

叶清兰的庶出身份,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如果从祖父祖母那边下手,十有八九他们都不会点头。到时候不免麻烦多多。最干净利落的办法,就是求顾皇后下旨赐婚。有顾皇后亲自赐婚,定国公府上下自然无话可说,再不情愿也得高高兴兴的准备婚礼。

而对女子来说。皇后赐婚是无上的荣耀。将来叶清兰嫁进定国公府,也没人敢对她的庶出身份说三道四了。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要怎么样才能说服顾皇后下这道懿旨?

如果任由顾皇后安排。只怕会毫不犹豫的将张悦那样的名门贵女许配给他。正好为太子再拉拢一笔助力。所以,他一定要抛出足够的诱饵,比联姻更切实的好处,才能让顾皇后心动。

前世的时候,他是三皇子派系的人马,自然对三皇子暗中所作的事情了如指掌。现在,这一切都成了他最有利的武器。只要安排妥当,足以让三皇子狠狠的栽个跟头。如果将这些信息稍稍透露给顾皇后知晓。她一定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在张口的时候,有人在一旁帮腔说情自然也是很重要的。太子就是不二的人选。他几乎有百分百的把握,太子一定会答应自己!

太子却被顾熙年的话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会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来?是不是外公他们逼着你成亲?”

顾熙年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不瞒你说,他们一直想让我娶英国公府的小姐。不过,我不愿意。所以才想求姑姑下道懿旨。”

为什么不愿意?这句话差点冲口而出,总算及时的咽了回去。太子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尴尬。

这还用问吗?顾熙年一直不肯娶亲,当然是因为沈秋瑜…再往深处一想,自己可不就是罪魁祸首吗?

顾熙年不用多想,也知道太子心里在琢磨什么,淡然笑道:“不瞒表哥,其实,我已经有了意中人。”

太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乱跳,一颗心不自觉的提了起来:“哦?是谁?”

顾熙年却不肯明说,只笑道:“这个女子你不认识,说了你也不知道。不过,她年龄还小,明年再定亲也不迟。”

太子深深的松了口气。不管是谁,只要不是沈秋瑜就好!

“你既然中意她,和外祖父说一声就是了。”太子的语气陡然轻松起来:“外祖父他们一直盼着你早日成家,总不至于不同意吧!”

顾熙年故意长叹一声:“如果我实话实说,他们肯定不会点头同意。这个女子门第不算高,又是庶出。”

这倒真是问题了。太子也开始觉得棘手了,正想说什么,就听顾熙年诚恳的说道:“表哥,你是性情中人。总该知道这种牵肠挂肚喜欢一个女子的滋味。若是错过了她,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成亲了。”

太子听着又是心虚又是胆战心惊,立刻应道:“好,待会儿我帮你说情就是了。”

顾熙年还是快点成亲好了,要是真的一辈子都不成亲,他肯定也不得安心。

顾熙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多谢表哥。”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下面才是真正艰苦的一仗。想说服顾皇后,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顾熙年随着太子进了凤仪殿,宫女迅速的去禀报了顾皇后。

顾皇后正在偏殿里,闻言笑道:“快些让太子和顾侍郎进来。”片刻过后,太子在顾熙年的陪伴下,昂扬而入,两人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

顾皇后抿唇一笑,十分亲切随和:“不用如此多礼,快些坐下说话。”然后又吩咐身边的女官去御膳房:“让御膳房做些好菜送来,今日本宫要留太子和顾侍郎在凤仪殿里用膳。”

待宫女们上了茶点之后,顾皇后才笑着问太子话。家事不过是寥寥几句,更多的却是问朝堂上的事情。

按着规矩,宫里的嫔妃不得干涉朝政。就算皇后也不例外。可后宫向来和朝堂上的事情息息相关。顾皇后明面上不过问,其实私下里没少插手。

太子才能平庸是不争的事实,可为人母的,就算明知这一点,也得全力为儿子谋划。皇室斗争向来残酷,一旦落败,所有的风光都会荡然无存。说不定连性命也难保。所以,顾皇后一直尽力为太子拉拢各方势力。只可惜,皇上一直偏爱才干出众的三皇子,朝臣们都擅于揣摩圣心奸猾无比,谁也不肯轻易下注。而且,太子性情温软才干平平,众人大多心知肚明,反倒是支持三皇子的人更多些。

顾皇后暗暗着急,却又无可奈何。人心所向众望所归,若是在这方面落了下风可着实是不妙,想挽回也很难。一个不好,要是失了圣心,可就更糟了。所以,顾皇后并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自从顾熙年去年做了户部侍郎之后,光华难掩,又暗中替太子谋划,倒是扳回了不少的劣势。

顾皇后听说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之后,心里别提多畅快了。含笑赞道:“熙年,你做的很好。”

顾熙年谦虚的应道:“侄儿不敢居功。其实,这一切都亏了表哥。如果不是他之前悄悄提醒我钱侍郎有异动,我也不会这么快的想出对策来。”

这样亲昵随和的称呼,也是顾皇后坚持的。顾熙年一开始推拒了几回,后来也就却之不恭了。

顾皇后是想用亲情来笼络他,他索性来个顺水推舟,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能顺利些。

闲话几句过后,顾熙年便将心里筹划了许久的事情提了出来:“姑姑,三皇子殿下一直想从田赋入手,做出一番业绩来。今天在朝堂上,钱侍郎说的那些,其实不过是在投石问路,试探皇上的反应。如果我料的没错的话,接下来三皇子应该还有所动作。”

对于事情的后续发展,他自然非常清楚。因为在前世,真正替三皇子筹划此事的正是他。此时的田赋确实有种种弊端,前世的他,苦心研究了田赋的政策之后,提出了改进的办法。事实证明,这些办法切实可行,也变相的减轻了租种土地的农民负担。农业是朝廷之根本,田赋的收取,也是朝廷收入的一大来源,重要性不言而喻。

因为田赋的革新措施得利,三皇子在朝堂上赢了漂亮的一仗。也彻底将平庸无能的太子比了下去。

可惜的是,这一世的三皇子,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好运气了。纵然三皇子有好的想法,那个口拙又冲动的钱侍郎也不成气候。

顾皇后听了这些话,果然精神一振,立刻追问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顾熙年淡淡的笑了笑,忽的扯开了话题:“姑姑,侄儿今天厚颜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姑姑能够应允。”

第三百零四章 说服(三)

这话题转的也太快了吧!

顾皇后略略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笑容一顿。顾熙年刚才故意说那些,显然是别有用意啊…

顾皇后执掌六宫多年,城府极深,纵然心里不快,面上也丝毫不露。亲切的笑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在我面前还遮遮掩掩绕弯子,未免太见外了。”

…顾皇后果然还是这样的性子,总是用伪善的笑容遮掩心里的阴暗。

顾熙年的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了然嘲弄的笑意,口中却恭恭敬敬的应道:“侄儿想求姑姑一道懿旨,允侄儿日后自己做主终身大事!”

顾皇后显然有些意外,眸光微闪:“终身大事,理应听从长辈之命。你怎么忽然冒出这等念头来?”该不是还在对沈秋瑜念念不忘,以此作为借口不成亲吧!

一旁的太子面色也有些微妙的不自然。

顾熙年倒是十分坦然,徐徐笑道:“侄儿不敢瞒着姑姑。之前祖父祖母已经替我相中了一门亲事,被我婉言拒绝了。侄儿素来任性,只想找个合自己心意的女子共度终身。所以,今天特地来求姑姑,希望姑姑成全。”

顾皇后沉吟片刻,心里闪过一连串的念头。口中很自然的问道:“父亲母亲为你相中的是哪一个府上的小姐?”

“英国公府的嫡出小姐。”顾熙年毫不迟疑的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不无意外的看到顾皇后眼睛一亮,心里晒然冷笑。

不出所料,顾皇后一听到这样的高门嫡女,立刻就心动了。大概心里巴不得他立刻点头娶了这位张小姐,然后顺理成章的将英国公府也拉拢到太子的阵营里来。

果然,顾皇后立刻说道:“这样的亲事,正是门当户对,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姑姑。侄儿已经拒绝了这门亲事。”顾熙年淡淡的笑道:“张小姐再好,只可惜不是我心头所爱。我若是真的娶了她,才是害了她。”不动声色的冲太子使了个眼色。

太子很仗义的挺身而出:“母后,表弟心里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只是门第稍微低了些,只怕外公他们都不同意,所以才来求母后成全。母后就成全了表弟一番心意吧!”

成全?说的倒是简单!顾熙年将来必然承袭爵位执掌定国公府。他的亲事自然得慎重。怎么可能由得他如此任性?

顾皇后瞄了太子一眼,淡淡的说道:“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所谓从长计议,也就是不打算同意的意思。顾熙年还没什么反应,太子却立刻应道:“这有什么可从长计议的。只要母后一道懿旨,表弟就能娶心上人过门。外公他们也绝不会反对了。”

太子的那点心思。顾皇后自然一清二楚。如此竭力的帮着顾熙年说话,一方面是出于义气,更多的是因为沈秋瑜的事情而觉得对顾熙年有所亏欠。所以才如此急切的帮着说情。只有顾熙年成了亲。太子才能真正的安心。

想到这些,顾皇后只觉得气短胸闷。

太子是她唯一的儿子,她一直宠爱有加,也寄予了厚望。可自幼还算聪明的太子,长大之后却不算出众。性情温厚不说,耳根子又软,才能又平庸。更令人头痛的是,在感情上优柔寡断。被那个沈秋瑜迷昏了头,整日里儿女情长。这样的性子做一个普通皇子倒是无所谓,可若是想问鼎皇位继承大宝。却是一大缺憾。皇上也很了解他的性子,所以才圣心渐渐偏到了精明能干的三皇子那边…

太子压根就没留意到顾皇后面色不愉,兀自说道:“母后一向心地仁厚。又最疼表弟,一道旨意只是举手之劳,有什么可犹豫的…”

照他这么一说,自己若是不下旨意,就是心地不仁厚待顾熙年不好了?

顾皇后终于忍不住了,瞪了太子一眼,略有些不悦的打断了太子的滔滔不绝:“好了,这事非同小可,我总得考虑考虑。”

顿了顿,又和颜悦色的对顾熙年说道:“熙年,你也得体谅姑姑的难处。我虽是皇后,也是定国公府出了嫁的女儿。你的终身大事,我实在不便过多的干涉。”

…真亏她有脸这么说。若真的不便干涉,之前安排沈长安和玉儿见面又算怎么回事?

顾熙年心里讥讽的冷笑,面上却一派恭敬:“侄儿也知道这个请求为难姑姑了。还请姑姑好好考虑些日子,等想好了再下旨意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