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兰睁着纯净无辜的眼眸:“孙女谨记祖母和母亲的教诲,在太子府的时候谨言慎行。没做出任何不合宜的举动。而且,孙女还特地弹奏了一首琴曲为沈侧妃庆祝生辰。”

“这种场合,乱出什么风头。”薛氏终于有了找茬的机会,沉声训斥道:“你那点微末琴艺,在众人面前亮相岂不是自取其辱?”

叶清兰也不辩解,只是看了满桌子的赏赐一眼。

蒋氏不太高兴的瞪了薛氏一眼:“兰姐儿琴艺不佳。是因为她学琴太迟,只跟着宁姐儿后面学了一年多。现在有这样的琴艺已经是很有悟性了。日后请一个琴师回来好好指点一番,自然会有进益。”

郑氏也笑吟吟的接了口:“何必另请,宁儿以前的曾夫子就是京城最有名气的琴师。现在宁儿琴艺有所成,又已出嫁。正好让曾夫子来教导兰姐儿。岂不很方便?”

蒋氏赞成的点点头:“这个主意极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薛氏悻悻的住了嘴,熟悉的憋屈和窝火在四肢百骸奔流不息。耳边响起叶清兰谦逊恭敬的道谢声。

这个装模作样的臭丫头!当着众人的面表现的倒是乖巧。私下里却伶牙俐齿气死人不偿命。薛氏愤愤不已的想着。可她心里再不痛快,也不敢当着蒋氏的面表现出半分不满,索性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可管得住眼睛,却管不住耳朵,就听李氏也笑着插嘴道:“兰姐儿和顾公子的亲事也该快了吧!这样的好消息,总该先送个信给三弟。若是今年年底早些回来,还能赶得上这桩喜事。”

蒋氏深以为然,立刻吩咐薛氏:“老三媳妇。你回去就让人送信给老三。让他有个心理准备,顺便让他早些准备行李回京城来。”

薛氏只得应了。其实,这封家信早就该写了。可她心里憋着一股气。在前两封信里硬是只字没提。可现在却是躲也躲不过去了…

回到荷风院之后,薛氏进了书房里,拿起毛笔发呆了半天。愣是没写一个字。在一旁伺候的红云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太,时候不早了,要不明天再写吧…”

话还没说完,薛氏便瞪了过去,不耐的呵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做事了,给我出去!”

在薛氏身边伺候挨骂是常事,红云立刻噤声,乖乖的退了下去。心里却在暗暗嘀咕不已,太太今天是怎么了,不过是写封家信而已,怎么心情如此恶劣?

薛氏恶狠狠的瞪了洁白的信纸半晌,终于深呼吸口气,提笔开始写道:老爷,今有一桩喜事…写到这儿,不小心用力过猛,喜字上滴落了一个大大的墨点。

薛氏气恼的将信纸揉成一团,又开始重新起头。这次,总算是写的长了些:…今有一桩喜事,定国公府意欲和我们府里联姻,相中的是兰姐儿…

又一个大大的墨点落在了信纸上,兰姐儿三个字模糊成了一片。薛氏咬咬牙,又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到桌边。

短短一封信写完,已经是半夜的事情了。书桌边足足扔了几十个纸团。

薛氏唯恐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将信撕的粉碎,迅速的将信装进信封。然后命人连夜送了出去。

郑氏说到做到,果然第二天便命人去请了曾娘子来教叶清兰练琴。叶清兰和曾娘子本就熟悉,如今正式拜了师,情分自然又不同。

在曾娘子的细心教导下,叶清兰的琴艺进步飞速。

薛氏气头一过,不免又动了让叶清芙跟着一起学琴的心思。只可惜叶清芙生性惫懒,一听学琴头就痛。曾娘子更是看似客气实则不怎么留情面的说道:“三太太,我教琴向来只教一个学生,这个规矩大太太也是很清楚的。若是三太太想让九小姐学琴,我可以另外给您推荐一个琴师。”

薛氏碰了个软钉子,心里自然不痛快。眼珠一转,心里又生出主意来。在给蒋氏请安的时候,冠冕堂皇的说道:“…兰姐儿也不小了,眼看着就要定亲了。除了琴艺,总该学些女孩子该会的。厨艺女红管家之类的,都该从这个时候开始学了。若是婆婆不反对,儿媳打算从今儿个就找厨娘和绣娘来教兰姐儿。至于管家方面,儿媳打算亲自教导。”

蒋氏见薛氏态度端正,总算满意:“你是兰姐儿的母亲,这些事由你全权处理就行,不用事事巨无细靡的向我禀报。”

蒋氏在意的是名声,至于薛氏会不会利用教导的名义暗地里刁难找茬,就不在蒋氏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薛氏见蒋氏答应的痛快,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正在暗暗盘算着要怎么折腾叶清兰,就听郑氏笑着提醒了一句:“三弟妹,芙姐儿比兰姐儿还大上一岁,又早已定了亲事。要说学厨艺女红管家这些,该让芙姐儿一起学才是。”

薛氏干干的笑了笑:“大嫂言之有理,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回去之后,薛氏立刻对两个女儿宣布了学习计划。叶清兰笑了笑,神色自若的应了。叶清芙的脸却立刻耷拉了下来,十分不情愿的说道:“母亲,三妹今后要嫁到定国公府去,这些东西得多学一些,我就不用了吧…”

薛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叶清芙一眼:“你想都别想,明天开始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学厨艺女红去!”

薛氏一发火,叶清芙就不敢吭声了,可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不以为然。本来就是嘛,她今后嫁给表哥,舅舅和舅母对她肯定会很宽容放纵。她只要懂吃喝玩乐不就行了,学这些劳什子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不过,薛氏已经铁了心要按计划实施,叶清芙只能老老实实的和叶清兰一起学起为人媳妇该会的各种技艺来。

叶清兰早料到薛氏不安好心,早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果不其然,从第二天起,厨娘绣娘轮番上阵,再加上练琴占去了不少时间,原本悠闲自在的生活顿时变的紧张忙碌起来。

学厨倒不算难事,待适应了锅灶和厨具之后,叶清兰很快就能有模有样的炒几个小菜,或是煲汤熬粥都不在话下。

学女红却是不折不扣的苦差事。以前随着叶清宁玩笑似的学过一些,可她只学会了几种基本的针法,能绣出个荷包就已经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了。薛氏对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却故意每天都布置一堆课余训练。只要没完成,等待叶清兰的必然就是一通训斥。

薛氏摆明了是故意刁难。以叶清兰三脚猫的女红,就算是熬通宵也未必能完成薛氏布置的任务。瑞雪等人看不过去,便悄悄的施以援手。

只要针脚乱一点,绣出的团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基本上就能顺理冒充叶清兰的作品了。

这些也就罢了!最最难熬的,就是薛氏亲自教导的所谓管家课程了。

如果薛氏是真心想教也就罢了,跟着学一学如何管理丫鬟婆子小厮如何管帐也是好事。关键就在于薛氏的真实目的只是为了折腾人,什么也不教,每天搬来一堆陈年旧帐,让叶清兰一笔一笔核对,还美其名曰是熟悉账目…

第四百二十八章 沾光

薛氏吃了这么多回暗亏,现在也精明多了。明明是成心找茬刁难,却表现出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慈母样子来。叶清兰想躲都找不到理由,只好默默忍了。

她能忍,叶清芙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了。

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薛氏对两人的要求基本一致。就算有心给叶清芙放水,当着叶清兰的面无论也不好说出口。索性狠狠心,连叶清芙一块儿折腾。

“…母亲,我的手被烫了个泡。”叶清芙哭丧着脸伸出手,细嫩的手指上果然有一个水泡。是在煲汤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的。

薛氏眼也不眨的说道:“你不认真学厨艺,挨烫都是轻的。”

又隔了一天,叶清芙又可怜兮兮的来求情:“母亲,我昨天晚上一直做针线,熬到了半夜,手指被戳了好多次…”

看着叶清芙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薛氏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做针线被戳到手指,只能说明你针线学的太差,更得好好练。总不能将来出嫁了,替丈夫做些内衣鞋袜都不会!”

叶清芙被骂的泪水涟涟,委屈极了。

叶清兰见她这副可怜样,也有些于心不忍。认真说起来,叶清芙受这些罪算是被自己拖累了。薛氏不能明着为难她,只能用这样的法子,为了不让蒋氏郑氏等人挑出刺来,竟狠心的连叶清芙一起折腾。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声,女人心狠起来可真是不能小觑,对自己的亲闺女竟也没有丝毫心软。

“二姐,你别哭了。”叶清兰安慰道:“其实,我做针线也常被手戳中手指的。不信你看!”说着,伸出了双手。

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果然伤痕累累。竟比叶清芙手指上的伤痕还要多!

叶清芙立刻心理平衡了,顿时擦了眼泪,信心百倍的说道:“原来我在女红上比你有天分。下次母亲再骂我,我就让她看看你的手!”

叶清兰:“…”

日子确实是苦了一些,不过也十分充实忙碌。转眼间,一个月一晃即过。

期间,太子妃又命人送了两次东西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赏赐。而是点心吃食之类的。反而更显得的熟不拘礼的亲昵。

因为太子妃的态度明朗,薛氏不敢做的太明显,只是将平日里教学的力度又加大了一些。叶清芙被操练的叫苦不迭,叶清兰心知自己若是表现的愁眉苦脸垂头丧气,就会趁了薛氏的意。所以咬紧了牙关苦撑。终于等到“救星”回了京城!

腊月十五这一天,叶承礼赶回了京城。

这一回,除了薛氏领着女儿在门口等候。竟连蒋氏也亲自去相迎。叶承礼在见到蒋氏笑脸相迎之际,心里的意外和受宠若惊就别提了,忙三步并做两步凑上前去:“天寒地冻,劳烦母亲在门口相迎,儿子真是不孝!”这样的待遇,可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

蒋氏和颜悦色的笑道:“这是哪儿的话。你大老远的回来一趟也不容易,我不过是站在这儿等上片刻,又算什么。”

李氏也笑吟吟的说道:“三弟。还是先进府再说话吧!”

叶承礼忙笑着应了,搀扶着蒋氏的胳膊进了府。薛氏也有了扬眉吐气之感,一脸笑容的随在叶承礼身边。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薛氏心里很清楚,蒋氏等人对三房态度愈发热情客气,和叶清兰有莫大的关系。

叶承礼也隐隐的猜到了这一点。因此看向叶清兰的目光分外多了几分慈爱和温柔。

进了畅和堂,简单的叙了别情之后,蒋氏便主动提起了叶清兰和顾熙年的事:“…你不在府里,对此事的来龙去脉只怕还不太清楚吧!定国公府有意和我们昌远伯府结亲,就等着皇后娘娘下旨赐婚了。”

叶承礼闻言,也是精神一振。虽然这些事情薛氏已经在信里提及,可只略略说了个大概,详情并未细说,现在亲耳听闻,感觉又自不同。

定国公府,那可是百年勋贵世家啊!底蕴深厚,又是皇亲国戚,绝不是昌远伯府能比得了的。现在皇后娘娘竟然要亲自为自己的女儿和定国公府的嫡孙赐婚!也就是说,将来等顾熙年继承了世子之位,叶清兰就是世子夫人!而他,就是定国公府世子的岳父了!

想到得意处,叶承礼简直心花怒放,就像大热天喝了冰水大冷天抱了火炉一般舒坦。

叶承礼是庶子,在昌远伯府的地位并不高。努力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做了个六品的郑州通判。想调职回京城,也十分的艰难。在同科同年的进士里,算是混的比较凄凉的那一种。

现在女儿竟攀上了这么显赫的一门亲事。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免有了扬眉吐气之感。

虽然还没什么具体实质的好处,这种心理上的快慰和自豪,已经足以令叶承礼高兴了。再看叶清兰,只觉得这个原本就听话乖巧的女儿愈发顺眼可爱了。

叶清兰在接触到便宜老爹闪闪发亮的眼神时,不由得暗暗好笑。很显然,随着叶承礼的归来,她即将多一个牢不可破的大靠山。这个大靠山对付别人或许不行,对付薛氏绝对是轻松之极…

在听了蒋氏一番絮叨之后,叶承礼终于忍不住问道:“母亲,皇后娘娘既然已经召见过了兰姐儿,定国公府上下又同意了这门亲事,为什么迟迟还没有旨意到府里?”

蒋氏其实也很心急,面上却一派稳若泰山的微笑:“这样的大喜事,总得挑个黄道吉日。如果我所料不错,大概就是年底或是正月里,赐婚的凤旨就会到了。正好你也在府里,岂不是更加热闹?”

叶承礼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到了晚上,叶晟叶承仁叶承义父子三人也回了府,热热闹闹的摆了两桌家宴。平日里严肃有加的叶晟,今天对叶承礼却十分温和,叶承仁叶承义对这个素来看不上眼的三弟也客气了不少。

叶承礼心情的愉快就不用一一细说了。家宴结束后,父子四人到了书房闲谈。叶承礼便趁机提出了这几年来一直心心念念的调职一事:“…到了年底,吏部又开始考核官员。儿子这几年一直是乙等,迟迟没有调到京城来。还望父亲和两位兄长此次帮忙周旋,只要能留在京城,就算官职小一些也无所谓。”

地方官员和京官比起来,自然是远远不及。政绩再出色,也很难被坐在龙椅上的天子知晓。想在仕途上有所升迁,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父兄妻儿都在京城,就自己一个在郑州赴任,这种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因此,叶承礼想回京城的信念十分执着。几乎每次回京城的时候,都会在叶晟面前提及。

往日听到这类话的时候,叶晟基本都是皱着眉头,不轻不重的数落几句。让他脚踏实地安心在郑州云云。可这一回,叶晟略一犹豫,竟点头同意了:“你明日先去吏部述职,至于别的事暂且别急。年底正值百官考核定等之际,这个时候找吏部尚书吏部侍郎的人,不知有多少。还是等到年后再说好了。”

叶承礼顿时大喜,忙道谢。

叶晟想了想,又说道:“你任郑州通判也有六七年了,在任上虽然没有过失,却也没有大的建树,若是要调到京城来任职,只怕一时也没有好的职位。能进六部是最好不过,若是进不了,你也别急。总之,先留在京城再说。”

叶承礼只要叶晟答应就好,哪里还管这些,一律唯唯诺诺的应了。

叶承礼的好心情显而易见,回到荷风院之后,竟特地将两个女儿都喊到了面前嘘寒问暖。当然,重点是和叶清兰说话…

“兰姐儿,这几个月里过的还好吧!”叶承礼和颜悦色,满脸笑容的问道。

叶清兰笑着应道:“多谢父亲关心,女儿过的很好。”

叶承礼含笑说道:“那就好。”顿了顿,咳嗽一声问道:“你和顾熙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没有外人,不妨说来给我听听。”

定国公府绝不可能忽然看中一个庶女,皇后娘娘也不会随意的就指婚。这其中,必然有些什么缘故。

还没等叶清兰吭声,薛氏便冷笑着说道:“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老爷,你刚回京城,还不知道外面已经传成了什么样子吧!一个个都说兰姐儿小小年纪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才攀上了这么一门好亲事。还说顾熙年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娶了一个身份地位的庶女回去,今后总会后悔的时候…”

薛氏一番挑拨离间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叶承礼沉着脸瞪了过来:“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是定国公府要求娶,又不是我们巴巴的要结亲。不相信自己清清白白的女儿,反而听信那些谣传,我看你这个做嫡母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薛氏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通骂的懵住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翁婿(一)

也是薛氏太没眼色了。

叶承礼今日回来处处受抬举,心里正高兴,而且打算好好夸赞叶清兰一番。她却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通,叶承礼听了要是高兴才是怪事。

叶清兰感激又感动的看着叶承礼,大眼里泪珠盈盈欲坠,哽咽着说道:“多谢父亲体恤女儿。这些日子,女儿也听了不少流言蜚语,心里一直都很难受…”说着,两滴眼泪缓缓的滑落眼角,显得无助又可怜。

薛氏暗道一声不妙。

果然,叶承礼满是不快的看了过来:“你怎么让这些话都传到兰姐儿耳中?她年龄尚小,性子又娇弱,哪里经得起这些闲言碎语!”

薛氏吐血的心都有了。叶清兰年纪不大是真的,可哪有半分娇弱?牙尖嘴利气死人不偿命,又最擅长装模作样,叶承礼一直都被骗的深信不疑,现在一颗心更是完全偏到叶清兰的身上去了…

叶清兰忙用袖子擦净了眼泪,主动为薛氏辩解:“父亲这么说可就错怪母亲了。这一个月来,母亲为了不让我胡思乱想,一直命厨娘和绣娘教我学厨艺学女红,母亲还亲自教导我学看账和管家的本事,女儿打从心底里感激母亲的精心教导。虽说忙碌了些,可女儿也着实学到了很多东西呢!”

…明明句句都是夸赞薛氏的话,可听着怎么总有点怪怪的?

叶承礼瞄了面色变幻不定的薛氏一眼,才问道:“兰姐儿,你每天学这么多,是不是太累了?”

叶清兰深谙告状的技巧,并不正面说薛氏的不是,反而处处为薛氏说好话:“累是累了些,不过母亲说的也有道理。我和二姐都不小了,要是不趁着现在多学些傍身的本事,将来嫁到夫家了可是会被夫家嫌弃的。二姐你说是不是?”

“话虽这么说,可是也实在太辛苦了。”叶清芙这些日子吃了这么多苦头,早就满腹怨言了,闻言立刻伸出手来诉苦:“父亲你看,我的手上又是水泡又是被针戳的伤口,碰一碰都痛的不得了。母亲还不让我们休息,每天上午学厨艺下午学女红晚上学看账,我都快要累垮了…”

薛氏听的脸都黑了。重重的咳嗽一声。

叶清芙难得逮住了机会告状,大有滔滔不绝的架势,根本停不下来。看也没看薛氏一眼继续说道:“光这样也就罢了,母亲每天还会留课余的任务给我和三妹,要是第二天没完成,我们就要被狠狠的数落一通。比起三妹,我的时间总算又宽裕些。三妹每天还得抽出时间来练琴呢!”

叶清兰听的心里直乐。叶清芙果然配合极了。自己只起了个头,她就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出来了!这样的效果,可比自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告状要好多了。

叶承礼的脸果然沉了下来。薛氏待亲生女儿尚且如此,待叶清兰会如何就更不用说了…

薛氏被气的心血翻涌,狠狠瞪了叶清芙一眼:“亏你还有脸说。过了年你就十五了,厨艺一窍不通。女红也稀松平常,连个荷包都绣不好。看账看到一半就能睡着,像你这样的性子。将来嫁到婆家了,不被嫌弃才是怪事!我现在对你要求紧些,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这番辩白,明显是说给叶承礼听的。

叶承礼紧绷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一些,却还是说道:“就算如此。也得注意劳逸结合。要是真的把她们都累出病来,就得不偿失了。”顿了顿又道:“这样吧!从明天起。每样课程都只练一个时辰。上午练厨艺女红,下午学看账目,晚上也别布置什么课业了。”

这么一来,比之前可要轻松多了。

叶清芙顿时乐的眉开眼笑,叶清兰也是浑身舒畅。薛氏心里可就十分不痛快了,可既然叶承礼张了口,她也只能不情愿的应了。

琐事说的差不多了,叶承礼又问起了红绡:“回来到现在,怎么一直没见红绡?”

一提起红绡,薛氏心里就堵的发慌,当着叶承礼的面,却竭力做出一副贤惠大度的主母样子来:“红绡身子笨重,就快临盆了,妾身特地叮嘱她在屋子里好好歇着。老爷若是放心不下,不如先去红绡的屋子里看看。”

最后一句,纯粹是场面话。按理来说,叶承礼回来的第一晚,无论如何也该歇在她这个正妻的屋里。

怎么也没想到,叶承礼竟真的点了点头:“也好,我现在就去看看红绡,有什么话明天在说。”

薛氏:“…”

叶承礼走了之后,薛氏的脸阴沉下来。

叶清兰二话不说就告退走人,叶清芙迟了一步,被迫面对着薛氏简直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心里哀哀叫苦。三妹啊三妹,你太不讲义气了,怎么可以溜的这么快把我一个人留下,呜呜…

第二天早上,叶清芙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就像被霜打过了的茄子一般。

叶清兰忍住笑,意思意思的关心了一句:“昨天母亲没骂你吧!”

叶清芙泪水涟涟的看着叶清兰:“整整骂了我半个时辰,我连头都不敢抬。到后来,母亲骂的嗓子都哑了,反反复复的骂我是没良心的白眼狼。我真担心她今天见了我还会继续骂我…”

“真是可怜。”叶清兰忍住爆笑的冲动,一脸同情的安慰道:“母亲那是一时气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估摸着过了昨晚,母亲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今天肯定不会再骂你了。”

但愿如此吧!叶清芙长长的叹了口气。

叶承礼一大早就去了吏部。正值年底百官考核之际,吏部官署里不停有官员进出,十分忙碌。叶承礼等了半天,才被吏部主事接见。一番例行的述职和盘问之后,还有后续的调查和政绩考核,最后给百官考核定等。等结果出来,已经是年后的事情了。

待从那个主事的执事处出来,即使是大冷的天,叶承礼的额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和还在外面排队等候的熟面孔一一打了招呼。

就在此刻,一个修长优雅的青年男子的身影引入眼帘。

叶承礼愣了愣,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论官职,自己应该上前主动打招呼才对。可论身份,自己偏偏又是长辈。再者说了,哪有未来岳父主动和女婿打招呼的道理…

正在叶承礼犹豫的功夫,那个身着三品官府的俊美青年已经微笑着走了过来,很自然的执晚辈礼:“侄儿见过伯父。”

…再过些时候,就该是“贤婿见过岳父”了。

叶承礼和顾熙年不约而同的想道,然后,叶承礼随和又不失客套的笑道:“快些免礼,正值年底岁末,户部一定很忙,你怎么有空到吏部来了。”

当然是来找未来的岳父大人联络感情了!

顾熙年心里暗暗想着,俊脸上却一派斯文有礼的浅笑:“本来是有些公务来找谢尚书,没想到正巧遇到伯父。正好也近中午了,相请不如偶遇,今天中午且容侄儿做个东道,还望伯父赏脸。”

叶承礼略一犹豫,便点头应了。

叶承礼也不是不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了,今天的“巧遇”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他心知肚明。他当然可以端一端未来的岳父架子婉拒这个邀约…不过,这么优秀出众的女婿,实在是太让人满意了。所以,叶承礼还是决定赴约。

两人只是拐弯抹角的姻亲,见过几面说过几句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实在谈不上熟络。不过,在顾熙年不着痕迹的套近乎和示好下,两人聊些朝堂和政务之类的事情,气氛倒也十分融洽。

随着交谈的深入,叶承礼不禁暗暗为顾熙年老练毒辣的眼光和精明犀利的言辞动容。原本还打算旁敲侧击的盘问顾熙年几句有关他和叶清兰的事,现在却半点都顾不上了,专注的和顾熙年讨论起政事来。

菜肴精美,酒香醇浓厚,又聊的十分投机。这顿午饭可以算是宾主尽欢。

吃饱喝足聊的也尽兴,也该散场了。

叶承礼踌躇片刻,正想问些什么,就听顾熙年含笑说道:“不知伯父是否有意留在京城任职?”

叶承礼眼睛一亮,语气不自觉的急切了一些:“当然想留下,只是这几年的考核一直是乙等,只怕不容易谋到好的官职。”

顾熙年笑了笑:“按理来说,此事有昌远伯和两位伯父奔走,本不需侄儿多事。不过,侄儿正巧和吏部的谢尚书很熟悉,替您打个招呼还是没问题的。若是伯父想留在京城,。六部里我也有些熟人,只是不知道伯父属意哪一部,侄儿倒是可以帮着打点一二。”

话说的轻描淡写,可话里透出的意思,却让叶承礼心花怒放。这简直就是六部随他挑了嘛!这可比自家老爹的态度要积极热情多了!有个好女婿,果然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啊!

可是,六部各有利弊,一时之间也决定不了去哪个部门更好些…

第四百三十章 翁婿(二)

顾熙年察言观色一流,自然看出了叶承礼心意已动,又笑着为叶承礼分析:“工部油水虽然足,可在六部中地位最低。兵部都是武将派系,以伯父进士出身的身份,去了也无用武之地。刑部又苦又累,又是容易得罪人的差事,可以暂不考虑。剩下的,就是吏部礼部还有户部了。侄儿任户部侍郎,想从户部谋个差事最容易。不过,伯父肯定志不在此。倒不如在吏部或礼部谋个空缺。”

其实,户部本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岳父在女婿手下做事,总归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很容易惹来闲言碎语。

叶承礼也深谙这个道理,不无矜持的点了点头:“贤侄说的有理。还是去吏部或礼部更合适些。”

按着他的心意,自然更愿意去吏部。吏部可是六部之首,掌管三品以下的百官考核升迁,也是百官巴结讨好的对象。在吏部任职绝对是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的好事。可正因为如此,吏部也是最炙手可热的地方,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相较之下,礼部就要宽松一些。差事又清闲,想来,顾熙年打算替他谋的职位就是礼部的差事了吧…

这么想着,叶承礼立刻笑道:“若是贤侄在礼部有熟人,还请替我打声招呼。”

顾熙年挑了挑眉,忽的笑道:“这可有点不太好办了。”

叶承礼心里一沉:“若是麻烦,那就算了…”

“伯父误会了,”顾熙年闲闲一笑:“吏部的李郎中丁忧还乡,正好有了空缺。侄儿以为伯父会有意谋这个空缺,已经和谢尚书提前打了招呼悄悄留下了。”

吏部郎中?这可是堂堂正五品官职啊!他原来不过是个六品官,若是做了吏部郎中,可就是结结实实的升了一级啊!一般来说。从地方官员调做京官,能保有原来的品级就不错了,能升职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叶承礼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彻底击中了,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熙年也不着急,坐在一旁含笑不语。这样一份大礼,不愁叶承礼不动心…

等了片刻,叶承礼果然有了反应,看向顾熙年的目光,比看亲儿子还要亲:“那就有劳贤侄了。打点需要的花费要多少,只管告诉我。”

顾熙年立刻笑道:“伯父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在打我的脸。这些许花费,不值一提。只要伯父满意高兴,比什么都让侄儿高兴。”

叶承礼心里那个妥帖啊。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经此一事之后,叶承礼对这位未来贤婿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这种事情自然不便对父亲和两位兄长明言。回去之后,硬是把这个好消息按在心底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