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安三步并作两步就走了进来,也不管顾熙年叶清兰两人还在一旁,拉着顾惜玉温软的小手就开始了每天必有的惯例询问。

“今天过的还好吧!有没有觉得很闷?中午吃了什么…”

顾惜玉乖乖的一一作答,身子很自然的靠进了沈长安的胸膛里。

顾熙年默默的看了那对偶偶私语旁若无人的小夫妻,绝不会承认心里其实有几分欣慰。

叶清兰很清楚顾熙年别扭的性子,也知道他的嘴里是冒不出什么好听话来的,低声笑道:“你看他们两个,现在多好。由此可见,你的退让是正确的选择。”

顾熙年不置一词。眼神却柔和了一些。

是啊,重活这一世,确实有很多事情都圆满了。他有了叶清兰和一双可爱的儿女,沈秋瑜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玉儿找到了一生的良人。

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

顾熙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深沉。

叶清兰心里一动,正想追问。郑夫人却打发丫鬟来叫他们去景馨园吃晚饭了。只得将心里的疑惑都暂时按捺下来。

到了景馨园里,顾盛年范氏两人已经到了,三个孩子也齐整整的跟着来了。再加上顾熙年叶清兰夫妻两个,还有沈长安顾惜玉这对新婚夫妻,显得人丁兴旺,十分热闹。

顾弘心情好就不用说了,就连郑夫人如今看着范氏的三个孩子也顺眼了不少。

都是一家人,关起门来吃饭不用讲究男女分席那一套,众人围着圆桌坐下。男人们到了一起不免喝酒高谈阔论,女子们在一起话题也很多。聊聊衣裙首饰胭脂,聊聊怎么带孩子,不愁没有话题可聊。

一直沉默少言不爱说话的顾盛年,今天却破例的张口问道:“父亲,近来我听说了一些谣言。似乎对太子殿下很不利。”

顾盛年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闲差,算是中低层官员里的一员。有些谣言,在这些官员中反而传的更广一些。真正手握实权的高层官员,一般来说既没这个闲空也没这个闲心。

如今太子圣眷正浓,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无人能撼动太子之位。这几个月里,太子府行事十分低调,可奇怪的是,有关太子府的流言却喧嚣不息。街头巷尾的流言更是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甚至越传越夸张。太子俨然成了一个贪恋女色毫无主见的糊涂虫,甚至不知从哪儿传出了谣言。说什么英明神武精明果断的三皇子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当今皇上真是老糊涂了,竟然要把龙椅交给太子这样的人…

但凡是长了脑子的,都能看得出这流言的背后必然有一只手在暗中推动操纵,意图抹黑太子!

沈长安立刻出言附和:“是啊,我也听到了不少流言,说什么的都有。有些更离谱的,已经在传皇上天命不久,很快就要将皇位传给三皇子了。”

好在是家宴,不然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即使是学一遍,也是十分不妥当的。

顾弘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些流言我也听说了,确实有些不对劲。按理来说,流言传过一阵子就该平息了。可这一次却延续了几个月之久,确实不能在等闲视之。”顿了顿,又叮嘱顾熙年:“熙年,你若是见了太子殿下,一定要记得提醒他一声。得尽快把这些流言平息下来。不然,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中,可就不妙了!”

…要的就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顾熙年笑着应了一声,若无其事的扯开了话题。叶清兰正巧看了过来,夫妻两个对视一眼,有默契的决定回去之后再详谈。

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是看看孩子。奶娘们照顾的十分用心,孩子已经洗的干干净净睡着了。叶清兰在孩子嫩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才去了净房。

顾熙年先来了一步,已经脱光了衣服坐在宽大的澡桶里了。

热气袅袅中,那张俊美的脸悠然自得,光滑平坦的胸膛若隐若现。好一幅美男出浴图!

叶清兰虽然见惯了这样的画面,可每次看到,还是忍不住要感慨一声:一个男人生成这样,实在有些过分!

顾熙年似乎心情很好,慵懒的挑眉:“一起?”

叶清兰笑着啐了他一口:“我才不和你一起洗。每次都动手动脚…弄的满地都是水。又要被她们几个取笑。”话是这么说,身体却自动自发的走了过去,用木勺子舀起水,轻轻的倾泻在顾熙年光裸的背上。

顾熙年舒服的轻叹一声,微微闭上眼。

叶清兰低声问道:“已经过了几个月了,这个局也该开始收网了吧!”

顾熙年睁开眼,淡淡的说道:“皇上的耳目比你我想象中都要灵通的多。之前没有过问,是因为流言都围绕着太子本人。可现在,流言已经触及到了皇上的尊严。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皇上应该很快就会起疑心了。”

皇上生性多疑善猜忌,绝对容忍不了这样的流言。

叶清兰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的想到了什么:“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皇上今年会生一场重病,只拖延了半年左右就归天了。如果照这样算的话,是不是很快就该有症状反应了?”

皇上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再听到“天命不久即将传位于三皇子”的传言,又会是何等反应?或许,这才是这一局中无人能堪破的一点!也是最巧妙的一点!

顾熙年赞许的看了她一眼:“你猜的没错。这一计到底效果如何,再等上一个月就知道了。”

630

边关战事平息,朝堂内看似风平浪静,可在这份平静下,分明又波涛暗涌,似乎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半个多月后,传来了皇上龙体欠安的消息。再过了几日,连朝会也暂时停了。一切政事都交由内阁几位大臣打理。太子顺理成章的代理朝政。太医署里的所有太医都被留在宫里给皇上诊治。看这架势,皇上一日没好起来,这些太医是一天都不能离开皇宫了。

皇上的病情到底如何,也成了诸多朝臣关注的焦点。更有些心思灵活的,已经开始暗中做起了小动作,开始盘算着若是皇上一病不起,也该上书奏请传位了…

皇宫里也是一片低气压。

这些日子,妃嫔们每天都来请安,也有跃跃欲试想来伺候皇上起居的。都被顾皇后一一拦下了。顾皇后放下一切宫务,坚持亲自照料皇上的身体。说是亲自照料,绝对是一点都不夸张。就连熬好端来的药,顾皇后也会亲自尝过了,再伺候皇上喝下。

人在病中,难免都要比平时脆弱,也比平日易受感动。顾皇后衣不解带半步不离的伺候着,皇上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被顾皇后这番举动感动了。被多疑善忌快折腾光了夫妻结发之情,又有了回暖的趋势。

这一日,顾皇后照例像往常一般端来了热腾腾的药,自己先喝了一口,过了片刻觉得没有异样,才细心的喂皇上喝药。

皇上看着面容憔悴的顾皇后,忽的叹道:“皇后,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顾皇后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水光:“皇上说这些,可真是和臣妾见外了。往大了说,您是一朝天子。身系天下安危。往小了说,您是我的夫君。我伺候您。那是做妻子的本分。”

这两句话虽然有些肉麻,听到一病不起的皇上耳中,却是说不出的顺耳。对皇后的称呼也改了:“薇娘,你也要多保重身体。若是朕好起来,你却又再病倒了。这皇宫里可就缺了主心骨了。”

顾皇后却笑道:“只要皇上龙体康复,让我折寿十年,我也心甘情愿。”

要不怎么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呢?皇上听到这样的话,面色顿时柔和了不少,正要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了太监的禀报声:“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皇上的面色却淡淡的。随意的吩咐道:“她的心意朕领了,不过,朕躺在床上,没力气说话。让她先回去吧!”

那太监忙应了一声。心里暗暗唏嘘。圣心难测,果然不假。当年郑贵妃是何等的受宠,就连皇后娘娘也不放在眼底。可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郑贵妃却江河日下,想见皇上一面都不易了。

在外苦苦等候的郑贵妃,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的失望就不用说了。强撑着不在一众太监宫女面前表露出来,若无其事的转身走了。在回到寝宫之后,却气的将一套最喜欢的茶杯摔的粉碎。

当天晚上,三皇子进宫探视皇上的病情。顺利成章的在郑贵妃的寝宫里住下了。母子二人私下到底商量了什么,外人自然一概不知。

顾皇后知道此事之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命人悄悄送了信给太子。

皇上病倒在龙榻上,太子每天代理朝政,忙着和一众大臣打交道,忙着学习处理各种政事,也着实忙碌。不过,即使如此,也依然坚持每天都去探望皇上。

这一天进宫后,太子照例又恭敬的给皇上请安问好。皇上在病中恹恹无力,思绪却依然清明,指点了太子一番:“…身为天子,最重要的是用人之道。朝中上下这么多琐碎的事情,都得靠着臣子们去打理。凡事都过问是不可能的。不过,绝不能因此就被蒙蔽成了糊涂虫。所以,重要的奏折一定要亲自过目朱批…”

太子恭恭敬敬的听着,顺便将心里的一些疑问提出来,皇上也不再像往日那般揣着明白不吭声了,反而尽心极力的指点太子应对之道。

其中微妙的变化,太子的感受自然是最深刻的,心里涌起苦尽甘来的喜悦。不过,他很小心的没将这份喜悦流露在脸上,而是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皇上见状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还没说?”

太子犹豫片刻,似乎要说什么,却又改了主意,笑着否认:“没什么,父皇身体有恙,安心静养要紧。朝里的事情就不用烦心了,儿臣一定会竭尽全力把事情处理好。”

皇上对太子的性子脾气太熟悉了,一看就知道他一定有什么忧心的事情瞒着没说。立刻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太子见瞒不过去,只得低声说道:“儿臣本不想用这些小事打扰了父皇养病。只是近来京中谣言流传的太厉害,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话…”顿了顿,话锋一转:“儿臣已经命人去彻查此事,一定会早日追查到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父皇不用忧心!”

接下来再追问,却是半句都不肯多说了。

皇上当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待太子走了之后,却立刻暗中命人去调查此事。

当天晚上,太子府的书房里。

“你是没看见,当时我说了几句之后,父皇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太子一脸兴奋的对顾熙年低语:“听说,我走了不久,父皇就召了人过去问话。这一局设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从布局的那一天开始,到现在有三四个月了。太子自认很有耐心,可也等的心浮气躁了。

顾熙年却比太子要冷静多了,低声说道:“既然皇上有了动作,不出两天,大概就会再次召你入宫仔细询问。你到时候可要演好了,千万别露陷。”

太子不假思索的说道:“放心吧!我早就准备好了。只要父皇张口问,我先咬住了什么也不说。等到最后再哭诉几句。保准不会让父皇生出疑心来。”

先咬住什么也不说,是为了展现身为太子和兄长的仁厚和体恤皇上身体的一片孝心。这样也能在最大程度上释去皇上的疑心。

顾熙年点点头说道:“一切都布置妥当了。下面就耐心等着吧!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次三皇子铁定会触怒皇上。”

如果皇上一怒之下,让三皇子就番离开京城,那就再好不过了。

太子和顾熙年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又低声商议了一番。

不出两天,负责此事的侍卫就将调查的结果呈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看完之后,脸都气的黑了。也顾不得还在病中,立刻就下床来回踱步,冷笑数声:“好,真是太好了!朕果然生了个好儿子!”

待在一旁的心腹太监和侍卫俱都不敢吭声,一起低下头。皇上的心情显然十分的不妙,这个时候插嘴无疑是自寻死路。

过了片刻,皇上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一些,淡淡的吩咐一声:“传朕的口谕,命太子立刻入宫觐见。”

口谕传下去不到两个时辰,太子便进了宫。

皇上单独召见了太子问话,到底说了无人知晓。只有站在外面的太监隐隐约约的听到了里面传来太子哽咽的声音。心里虽然好奇,却不敢凑过去细听。皇上今天可是动了真怒,这个时候再往前凑,那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太长。

屋里,太子跪在皇上的床边,满脸热泪:“父皇,都是儿臣不孝,不该在您面前提起这些事,惹得您动了怒。”

皇上虽然愤怒,却还没到失去理智胡乱迁怒的地步:“这些事都是你三皇弟做下的,你也深受其累,与你又有何干?”

太子心里暗爽不已,面上却还是愧疚自责的表情:“是儿臣无能。虽然做了太子之位,却才能平庸。三皇弟对我不满,也是难免的…”

皇上冷哼一声:“才能平庸不平庸,不是他说了算。朕倒是觉得你心地仁厚,有太子风范。以前是朕看走了眼,以为他比你强一些。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个不忠不孝胆大包天的东西,这样的人也想觊觎皇位,简直是可笑!”

骂的太好了!继续再骂吧!

太子没有再为三皇子求情。说的太多了,过犹不及,反而让人觉得虚情假意。所以,他就维持着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听着皇上怒骂三皇子。心里却暗暗冷笑,赵璋啊赵璋,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第二天,三皇子就被召进了宫里。

皇上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榻上,目光冷然。即使是在病中,那份气度和威压还是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三皇子心里一个咯噔,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果然,还没等他请安,皇上的怒意就席卷而来:“朕果然是生了个好儿子!”

三皇子的身体完全是自动自发的反应,立刻跪下请罪:“请父皇息怒!”

“息怒?”皇上冷笑一声:“你让朕怎么息怒?朕来亲自问你的话,你今天若是胆敢有半个字虚假,朕立刻就让你领着郑贵妃去番地。从此再也不准回京!”

631

三皇子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儿臣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竟惹的父皇动了这么大的火?”

皇上面色深沉,眸中精光乍现,冷冷的问道:“你大皇兄府里的事情,是怎么传遍京城的?”

三皇子没有停顿,毫不犹豫的应道:“大皇兄府上的事情,儿臣不知。”

“到底知不知情,朕相信你心里最清楚。”皇上的脸色愈发冷凝,细细看去,眼中除了怒火之外,还有一丝淡不可察的失望。

这么多年的器重和偏爱绝不是假的,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三皇子更加的失望。这种失望里,还掺杂着一些看错了人的后悔和愤怒。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情绪愈发激动,说出口的话也分外的尖锐起来:“赵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真以为你做过的事情,朕就半点查不到吗?”

三皇子心里一颤,知道这一次自己又失算了。

本想着借助谣言的攻势让太子府上下人心不稳,最好是让父皇也看清太子软弱无能的真实面目。三皇子甚至美滋滋的暗中盘算过。要是父皇一气之下就废了太子,改而立他为太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

父皇确实很愤怒,可这怒气却不是冲着太子,而是冲着他来的!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三皇子只觉得心头一口血蠢蠢欲动,别提多憋屈了。这种憋屈的感觉,和上一次在御书房里的遭遇相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上一次是猝不及防不敢置信,这一次却更令他心惊胆颤。因为这些谣言的始作俑者确实是他,所以他根本没有争辩的勇气…

皇上对自己的儿子实在太了解了,见他是这副反应,心里的失望排山倒海而来,几乎无法控制心里汹涌的情绪:“朕天命不久即将传位的流言,也是你让人传出去的吧!”

三皇子一惊。抬起头来:“父皇,儿臣绝没有让人传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请父皇相信儿臣!”

这个指控,可比刚才那个严重多了。

他和太子之间争斗的再厉害也不算过分,毕竟是兄弟之间的事情。可一旦牵涉到父皇,那可就是忤逆不孝了。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天命不久”此类诛心的话!如果他真的做过这些事也就罢了,可关键是。他根本就没做过这些事。听到这样的指控,吐血的心都有了。

三皇子这么一想。心里愈发惊慌无措,急急的张口辩解:“我承认,皇兄府上的流言确实是我让人散出去的。也暗中找了人编成段子在茶楼说书。不过,我从没有让人说过父皇半个字。那些流言一定是有人暗中陷害于我,一定是这样!父皇,你一定要相信我!”

说到后来,三皇子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皇上久久的注视三皇子,锐利的目光似要看透他所有的伪装。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这样的沉默。却更令人心寒。

三皇子依旧跪在地上哭泣不休,心里却一片冰凉。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皇了,这样的反应,说明是真的起了疑心…

身为帝王,多疑善忌也是难免。就连自己亲生的儿子也不能尽信。若在以前。皇上大概不会将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可现在,他心里的天平早已倾向了太子这一边,再看三皇子也没以前那么顺眼了。偏偏在病中又听到了这样诛心的流言,他岂能不动怒?

三皇子的声泪俱佳,在皇上眼中,也就成了欲盖弥彰装模作样。

皇上终于张口发话了:“璋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成了家也有了儿女,不宜在京城久住。朕会下旨,赐你番地,你回去打点准备一下,准备去番地吧!”

这些话,相当于宣布“皇位你就别再想了乖乖的离开京城吧”!

三皇子虽然隐隐有了预料,可在亲耳听到这番话的刹那,全身都僵硬了。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到了指尖,头脑一片空白。

看着三皇子不敢置信一脸的惨白,皇上心里有一刹那的动摇。

眼前这个儿子自小就很得他的欢心,比起太子,他更偏爱三皇子。看到三皇子这副样子,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可身为天子,家事就是国事。有时候行事不能只凭一己的偏好。

这些铺天盖地的流言背后,或许并不只是三皇子一个人的“功劳”。可皇上已经不想再去深究了。皇位只能传给一个人,既然选定了太子,就要为太子继承皇位扫清障碍。以前不用着急,可现在他一病不起,或许正如流言中所传的那样天命不久了。也该为太子考虑了…

所以,三皇子非就番不可!

“父皇,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三皇子实在太不甘心了,竟没有谢恩,倔强的跪直了身子:“论才干,我比平庸的皇兄强的多。论计谋论手腕,我自认都不输给他半分。唯一输给他的,就是出生比他迟了两年。为什么父皇连个机会也不给我,就直接把我判出局?”

如果把皇位之争比喻成一盘旗,京城无疑就是棋盘。他和太子各执一子,争夺不休。虽然他呈了败势,可还有一拼之力。皇上让他离开京城,无疑是连博弈的机会也不打算给他了…

皇上看着满眼不甘愤怒的三皇子,缓缓说道:“你错就错在太过自负,也太过胆大。你说的没错,论才干,你确实比太子更甚一筹。如果论心狠手辣,他更是远不及你。可他有一点,却是你永远也及不上的。那就是仁厚!”

三皇子也豁出去了:“要做帝王,最忌讳的就是心慈手软。父皇就不担心,将来这江山会败落在皇兄的手里?”

皇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了几分:“朕刚才还少说了一句。你还输在太过狂妄没有自知之明。你口口声声说你比太子强的多,可在朕看来,太子有知人之明和用人的度量。他或许没有开辟疆土的野心,可守住这天下太平却是足够了。”

不等三皇子反驳,皇上又淡淡的说了句:“太子登基,大概能容得下你偏安一隅做个富贵安乐的藩王。若换了是你,你能容得下你皇兄吗?”

…当然容不下!以他的性子,绝对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绝不留下任何隐患。

三皇子也是骄傲的,不屑于在这样的事情上说谎,抿紧了唇角不说话。

皇上心里的些微波动和遗憾不舍也都尽数收拾了起来,淡淡的说道:“你先回去吧!过几日朕会颁圣旨。”

三皇子忽的笑了,笑容里满是自嘲和苦涩:“儿臣谢父皇恩典。”深深的一跪到底,然后起身离开。身影决然,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萧索和颓然。

可至始至终,三皇子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自然也没看到他离开的那一刻,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水光。

虽然还没正式下旨,可皇上即将赐三皇子番地并且让三皇子就番的消息,却像火势般迅速的蔓延开来,很快就传遍了皇宫内外。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三皇子和太子的储位之争,已经有近十年之久。以前一直是三皇子占上风,这两年来情势有所逆转。明眼人都能看出圣心所向。可谁也没料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太子一党人心大振,个个拍手称快。三皇子一派却惊慌失措,纷纷去三皇子府上探听消息。三皇子府却紧关大门,谢绝所有来客。这样的态度,无疑证实了这个消息确实是真的。

一时之间,三皇子一派的所有官员都人心惶惶。

郑国公府上下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其实,郑国公父子早就隐隐料到了这一天,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等这一天真正来的时候,依然心惊胆颤。父子两人在书房里相对无言,沉默许久,郑国公才叹道:“三皇子这一走,贵妃娘娘在宫里的处境只怕愈发艰难。”

郑蕴神色黯然:“何止是贵妃娘娘,我们郑国公府今后也会举步维艰。”

郑国公打起精神安抚道:“能全身而退,已经是幸运了。皇储之争腥风血雨在前朝也是有过的。圣上贤明,太子又仁厚,三皇子至少性命无虞。我们今后在朝堂内外都谨慎低调些,也就是了。”

也只能这样了。

郑蕴应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叹道:“君彦年纪还小,也不知他能不能熬的过去…”看这架势,郑君彦的仕途只怕是暗淡无光到此为止了。

郑国公默然片刻,淡淡的说道:“以后总会习惯的。”很快又扯开了话题:“最多几日,圣上就会下旨让三皇子就番了,到时候你和君彦去送行吧!”

郑蕴叹口气应下了。

太子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激动的几乎无法自持。在书房中待了一个下午,不准任何人近来打扰。到了晚上,终于还是忍不住命人备马,去了定国公府。

632

此时的顾熙年,当然也已经得知了宫里最新流传出来的消息。想到三皇子此时悲凉的处境,顾熙年打从心底里焕发出笑意来。

赵璋,你终于也有这么一天!

对骄傲的你来说,失去圣心,和皇位从此无缘,比夺去你的性命更让你痛苦吧!希望你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慢慢的品味这份痛苦......

一双细长的胳膊从身后环住了他,温柔低语:“你终于大仇得报了。”

顾熙年扬起唇角,嗯了一声,然后转身,紧紧的将叶清兰揽入怀中:“从醒来的那一刻,我就在期待这一天了。”

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多少。整整九年,家破人亡刻骨铭心的仇恨被压在心底最深处。他拼命的压抑着,就连亲如父母也不能透露半个字。还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仇人虚与委蛇。殚精竭虑的算计对付对方......

苍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成功了!

叶清兰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头贴在他的胸膛处。他从来不是多话的人,更习惯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就算是在这样的时候,也没有失态。可紊乱的心跳,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默默相拥许久,顾熙年的心情终于缓缓平息。

叶清兰抬起头,温柔的笑道:“三皇子到现在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一败涂地的吧!”

顾熙年却没有因此小觑了三皇子:“等气头一过冷静下来,他肯定会想明白。”不过,就算想明白也是无济于事。圣心已定,三皇子就番一事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等待他的,是离开京城远赴番地度过余生的命运。

太子就算再仁厚,也绝不会再给三皇子回京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