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之心,黑压压数千名的铁甲士兵,以及三辆攻城的铁甲战车,严阵以待,然而他们此次的敌人不是北燕铁骑,也不是西秦雄狮,而是坚厚的土层。

一名身披肃黑战甲的高大冷峻男,目光如电,令出如山:“继续挖!就是掘地千尺,也一定要找到太子殿下!”

“是!”几千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同时响起,所有士兵继续投入到没有硝烟的战斗中。

白慕非虽然出身于军人家庭,但因自幼体弱多病,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军队,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肃然起敬。

“孤狼,幸亏你及时赶来了,不过,你私自调动野狼营的兵力,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我孤狼眼里只有一个主人!若是太子殿下有什么不测,我孤狼便解散野狼营,追随太子殿下而去!”孤狼目光坚定,掷地有声,浑身充满了锐利的锋芒。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你这只孤狼还是好好活着吧,本太子可没那么容易死!”

众人闻声,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巨大的窟窿,只见一根粗大的藤蔓破土而出,牢牢地扎根在了土里,紧接着一男一女攀着藤蔓,从深渊里慢慢升了上来。

那一高一矮的身影紧紧相依着,男的俊美无双,女的倾国倾城,好似一幅美得不像话的画。

“太子殿下!”比方才更为震憾的声音同时响起,所有的士兵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喜悦的眼神注视着那个一身月白长袍却无法藏尽王者锋芒的男人,像是在仰望高高在上的神,那种发自内心的狂热,一经点燃便一发不可收拾!

“都起来吧,大家辛苦了。”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不怒自威,所有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地站了起来,几乎不带任何多余的动作,干脆利落到像是同一个人,然后继续用狂热的眼神注视着端木惊鸿,随时听候他下达的下一个命令。

这样的军纪,这样的军貌,让白夕羽这个外人也跟着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她也在注视着端木惊鸿,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一个注定成为王的男人!

像是有一把上古的巨斧,瞬间在两人之间劈出了一道大大的鸿沟。

他们站在彼岸的两端,她进不了他的王域,他也到不了她的尘界。

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下,所有的情绪掩藏在了眸底,就连脸上的一丝波动也藏在了她的紫色面纱下面。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孤狼上前一步,灼热的目光看着端木惊鸿,注意到了他胸前的血迹,眉头蓦地一皱。

“我没事,小公子怎么样了?”端木惊鸿问道。

白慕非带着满腔的怒气,抢先回道:“春秋门的人太卑鄙无耻了!趁我们不注意,他们把小公子带走了,还送进宫去,说是他们救的人!”

“又是李碧华!”白夕羽一脸气愤。

白慕非:“不过……皇上听说太子殿下您掉入深渊之中,生死未卜,他老人家太过震惊,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昏了过去。碧华仙子等人也只好等皇上醒来后再讨封赏,可能是怕到手的鸭子飞了,李贵妃坚持要把小公子留在她宫里……”

端木惊鸿眉心一紧,流露出担忧:“你是说,父皇他……”

孤狼:“太子殿下,您还是快点回宫吧!现在大家都以为您遭遇了不测,皇上又陷入昏迷,几位亲王借机到处散布谣言,搅得满城风雨,恐怕迟则生变。”

俊美无双的容颜上染上一层阴影,端木惊鸿转头看向白夕羽,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浓浓的期待:“阿羽,跟我一起进宫吧,我带你一起去见父皇!”

现场之人,尤其是白慕非和孤狼,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在他们的印象中,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和一个女子如此亲密,更是头一遭听到太子殿下要带女子去见皇上,这是不是说明她很快就会成为他们的女主人?

一双双好奇的灼热的目光齐齐投在了白夕羽身上。

白夕羽却苦笑,她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皇上呢?名义上,她还是皇上的儿媳,却跟着他另一个儿子去面见他,她都怕会把皇上给气吐血!

白夕羽淡淡一笑,摇头:“不了,我想回家了。”转头,面向白慕非:“白三少,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家?”

白慕非明显愣了愣,询问的目光投向端木惊鸿,却见端木惊鸿有些失落地点头道:“慕非,我就暂时把阿羽交给你了,务必照顾好她!”

……

走在临渊城宽阔干净的街道上,白夕羽心绪烦乱,脑海中不断闪现方才分别时,端木惊鸿不舍又有些失落的眼神,她轻轻叹了口气,明明才认识不到一日,为什么会被他的情绪所左右呢?

白慕非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

紫色的曼陀罗花蜿蜒缠绕在她腰间、手臂和双腿,巧妙地点缀,像是它本来就是衣服的一部分,完美地包裹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整个人宛若花中仙,又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

还有她肩头那只萌萌的小兽,此刻正抱着圆鼓鼓的小肚子,打着盹。

他忍不住摇头乍舌,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却是如此的危险呢?表面看着美丽无害,实则狡黠若狐,分分钟的扮猪吃老虎,这样的女子,他也是头一回遇见。

身怀至宝,又是太子殿下看中的女人,这样独特的女子,会是谁家的女儿呢?

他快走几步,追上白夕羽:“羽姑娘,你家到底住哪里?”

秀眉轻轻一挑,白夕羽反问:“你家住哪里啊?”

“白鹤大街。”

“对,我家也在白鹤大街。”

“你也住在白鹤大街?那我怎么没见过你呢?你是侯将军府的女儿?”

“不是。”

“魏侍郎家的女儿?”

“也不是。”

“难道是赵大人家的女儿?”

“也不是。”

“那到底是谁家的女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空旷的大街上,白夕羽笑声清脆,白慕非却一脸纠结,二人并肩继续走着。

第四十八章 神秘男子

军队集结完毕,寂静无声地等候着命令。

战车上,端木惊鸿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晶石,神情莫测,低沉磁性的嗓音突然开口:“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是不是就不会远离我了?”

身后的孤狼明显一愣,恍然明白过来:“太子殿下,您怎么会这么想呢?天底下的女人,哪个不想嫁入豪门贵族,哪个不想坐享荣华富贵?”

端木惊鸿幽幽一叹:“可她不是那些女人……”

“在卑职看来,女人都一样!”孤狼纠结地皱眉,女人的事太麻烦了,还是带兵打仗来得容易得多。

淡淡一笑,端木惊鸿挥手示意:“走吧!”

军队陆续撤离。

不远处,两名红衣女子从林间迈步而出,注视着大军撤离的方向,开口交谈。

“那不是南楚国的惊鸿太子吗?”

“掌教推算出羲皇琴即将出世,方位就在南楚国,刚刚我们听到的琴声,很有可能就是出自羲皇琴!”

“这么说来,羲皇琴很有可能就在惊鸿太子的身上?”

“极有可能!我们还是快回天音宗,禀报宗主吧!”

二女转身,刚要离开,突然撞见一名身形高大健硕的墨衣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十步开外处,阳光之下,棱角分明的绝美脸庞映入眼帘,心跳顿时齐齐漏了一拍。

男子的一张脸堪称最精致的艺术作品,五官英挺不失俊秀,棱角分明不失柔和,线条柔和不失刚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他右眼眉骨向下,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一指长,像是被剑划开,但丝毫不影响他整张脸的美感,相反,这道疤痕给他凭添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野性的魅力,二十几岁的年纪,却浑身透着浓烈的成熟气息。

一身墨色长衫松松垮垮,领口随意地敞开,露出里面性感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膛,一头墨发随意地飘在脑后,形容散漫,浑身透着放荡不羁和肆意张狂。

他剑眉随意地轻轻一挑,眼神中透出淡淡的不屑,如大提琴般低沉的嗓音道:“确定刚才的琴声是出自羲皇琴?”

年纪较轻的红衣女子两颊绯红,被他的目光淡淡一扫,整个人就跟丢了魂般,失去了思维和理智,开口回道:“宗主能卜算过去未来,从未出过错,我们按照宗主给的方位寻来,肯定不会错的……”

年纪较长的红衣女子猛然回过神来,连忙阻止同伴,警惕地盯着墨衣男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探听我们天音宗的秘密?”

男子却仿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羲皇琴……传说中上古兵器谱上排名第一……”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们说话?”年幼的红衣女子生气地质问,身为天音宗的弟子,无论走到哪里,都受人尊重被人仰望,何时遇见过如此狷狂目中无人之人?尤其方才竟然不小心受他的容颜蛊惑,失了心神,她懊恼极了。

然而,下一刻,她再度受了蛊惑,迷了心智!

只见男子从怀中取出一支翠绿的玉箫,玉箫上有细长的裂纹,像是曾经受过剧烈的撞击而折损过,又重新被粘合起来,男子专注的眼神凝望着手里破旧的玉箫,却像是在凝视一件稀世珍宝。

“羽弟最喜欢的就是音律,如果我把羲皇琴弄来送给他,他一定会很高兴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他愉悦地笑了起来,刹那间,仿佛整个林子里的山花都同时绽放了,所有的光华全部汇聚在了他的身上,化作他唇角最璀璨最温暖的一点光亮。

年长的女子片刻恍惚之后,立即回神,拉了拉年幼的女子:“这人身上透着邪气,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二女刚要转身,男子的目光依然专注在玉箫上,却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懒洋洋:“本座允许你们走了吗?”

霎时间,刮起一阵无名之风,恐怖的威压升腾起来,像一阵旋风,将二人团团包围。

二女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恐。

“大胆狂徒!你可知道得罪我们天音宗的下场?”

“这话,就当你们的遗言了。”男子随意地一挥手,一道掌风如流星般射去,两名红衣女子瞬间倒地,失去了生机!

秒杀!绝对的秒杀!

男子看都不看二女一眼,连余光都懒得施舍,举目望向军队撤退的方向,舔了舔嘴唇,那张俊美神秘的脸庞顿时邪魅如妖邪,他幽幽吐字:“惊鸿太子……”

……

白夕羽和白慕非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白鹤大街的尽头,白慕非时不时地瞥着白夕羽,见她迟迟没有要进哪家府邸的意思,不由地开口问道:“羽姑娘,你确定你家就住在这条街上?”

“是啊。”白夕羽漫不经心地点头。

白慕非瞪大了眼睛:“可是前面就是这条街上最后一家了。”

“所以呢?”白夕羽唇角微微一勾,继续捉弄她这个傻三哥。

白慕非几近抓狂:“你看清楚了,这是神武侯府!是我家!”

“没错啊,我要进的就是神武侯府!”白夕羽用十分真诚的眼神看着他,美目眨巴眨巴,她都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他居然还猜不出来,真是太笨了!

白慕非彻底凌乱了,敲破他的脑袋,他也不会把眼前这个女人往他心心念念的妹妹身上靠,根本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嘛?

白夕羽轻轻一叹,居然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她决定继续捉弄他一下,迈步走向侯府大门。

看到她居然真的走进了自家府里,白慕非指着她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念头萦绕在他心头,呼之欲出:“你……你……难道你是……”

这时候,一个人影从府门内匆匆跑了出来,险些撞到白夕羽。

白夕羽看了她一眼,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记忆,没等她回忆起来,就见对方焦急地冲白慕非说道:“三少爷,出事了!”

白慕非不悦地皱皱眉头:“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冲撞了本少爷的贵客,你担待得起吗?”

丫环立刻向白夕羽作了一揖:“对不起,姑娘。”

白夕羽忽然想起来了,她是三夫人身边的贴身丫环绿芙,而三夫人是白慕非的生母,也是和白夕羽母亲最亲近的好姐妹,她立刻感觉事情不妙,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三少爷,七小姐……七小姐她……”绿芙说着说着,就眼泪汪汪。

白慕非一听“七小姐”三个字,顿时心神一紧,用力抓住绿芙的肩头:“七妹她怎么了?”

绿芙啜泣道:“七小姐,她死了。”

第四十九章 你到底是谁

白慕非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绿芙继续说道:“四夫人听说消息,已经带着八小姐和九小姐赶往靖亲王府,奴婢正要赶往灵安寺,去通知三夫人、二夫人和老太君……”

不等绿芙说完,白慕非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飞快地跑了出去,拼命地狂奔在白鹤大街上。

“三哥。”白夕羽眉头一皱,她已猜到这是靖亲王布下的局,她本人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却传出她已经死的消息,简直荒天下之谬!

她且跟去看看,他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抬头便是靖亲王府的门匾,白夕羽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到这里,离开王府之前,她就说过,等她再次上门,就是她来向端木颜讨债的时候!

唇角冷冷一勾,白夕羽迈步走了进去。

此时天色已暗,王府内外挂起了白色的灯笼,照亮了整个院子,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小七,你死得好惨!杀千刀的,到底是哪个缺德的,不但玷辱了你的身子,还让你想不开跳河自尽。到底还有没有把我们神武侯府放在眼里……”

刚靠近灵堂,就听到了四夫人的哭喊声,白夕羽眉头用力一皱,这个虚伪的女人,表面看起来是在为她哭丧,实则心里不知有多开心呢。听听她说的这些话,她是生怕全临渊城的人不知道白夕羽是被人玷辱了身子之后跳河自尽的吧?

慢着!

被人玷辱了身子,跳河自尽?

事情的走向似乎比她预期的还要曲折离奇……

端木颜要设计一个她已经死亡的局,她已经料到了,她这个正宫的王妃不死,他怎么娶李碧华呢?况且,她的父亲神武侯可不是好打发的,如果让他知道是端木颜设计谋害他的宝贝女儿,神武侯非把他扒皮抽筋不可!

但如果是白夕羽因为受了别人的凌辱,自己想不开跳河自尽,那事情就两说了。神武侯就算再气愤,也怪不到端木颜的头上!

这一招……真够恶毒的!

想着,白夕羽继续往里走。

白雪晴站在四夫人身旁,有点疑惑,白天还看到白夕羽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怎么一转眼功夫就死了呢?

她有些怀疑,脚下不自觉地走上前,想要去揭开那一层盖在“白夕羽”身上的白布,不料四夫人突然喝止了她:“住手!千万不要碰她,小心晦气上身!”

霎时间,四周围异样的目光全部扫了过来。

脱口而出之后,四夫人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又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小七已经死了,咱们就不要再去打扰她了,留给她最后一份尊严!”

白夕羽心底冷笑,在神武侯府的时候,四夫人就看她不顺眼了,因为即便她也为神武侯生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八小姐白晴雪和九小姐白雪梅,但得到的宠爱却连她的万分之一都不如,母女三人一直视她如眼中钉!

白慕非从进入灵堂到现在,一直呆呆地站在“白夕羽”的尸体旁,整个人像丢了魂,失魂落魄,他的双目赤红,浑身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终于,他慢慢伸出了双手,去揭开遮盖在尸体上的那层白布。

人群中,端木颜与林振远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但没有逃过白夕羽的眼睛。

她也很好奇,他们到底找了个什么人来做她的替身,难道他们就不怕三哥和白家的人认出来吗?

白慕非的动作慢到了极致,引得四周围的人好奇地引颈张望。

伴随着白布被揭开,“白夕羽”终于一点点露出了她的真容,一阵倒抽气的声音齐声响起!

白夕羽看到“白夕羽”的刹那,也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受惊不小。

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根本看不清对方的容貌,甚至连五官也分不清了。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在那女子的脖子、肩头和胸前有一道道醒目的淤青,分明就是受人凌辱时留下的痕迹……

畜生!

白夕羽愤怒了!

她万没有想到,端木颜和林振远二人为了制造她死亡的假象,居然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而且是如此歹毒非人的畜生行径!

她双拳紧握,心底的愤怒不可抑制地燃烧起来,眼底的火焰熊熊燃烧。

白慕非的手猛然一抖,白布倏然落了回去,身体微微摇晃,他向后倒退一步,才稳稳站定。

一双赤红的双目喷着怒火,他转头瞪向端木颜,声音却无比得冷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

端木颜幽幽叹息了声:“这事本王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林振远,林振远立刻站出来说道:“还是我来说吧!王妃的尸体是我林家的一个下人在护城河边发现的,他发现王妃的时候,王妃的尸体已经在水里泡了有一个时辰,死相极其凄惨,因为王妃身上有靖亲王府的令牌,所以下人立刻将她送来王府。经王府的人鉴定,死者身上穿的衣裳正是王妃经常穿的衣裳……可怜王妃年纪轻轻就……实在是太令人惋惜了!”

白慕非再次掀开白布,仔细看了看死者身上的衣裳,他的心情更为悲痛了:“小七……”

嘶哑的声音,在白慕非的喉咙里打转,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