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夕羽笑道:“真有意思!我明明是白家人,你非要给我冠个其他姓,反正你爱信不信。”

夜皇沉吟片刻,又道:“听说你身上有羲皇琴?”

白夕羽:“谁告诉你的?如果我身上真的有羲皇琴,我就可以无敌于天下了,还需要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的吗?告诉你的那个人用心也太叵测了!我不过是个刚刚迈入剑师之境的小丫头,他为什么要至我于死地?”

夜皇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半晌,开口道:“究竟有没有,我试过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白夕羽就感觉右边的肩头被人用力一抓,她的肩骨如同散架般,疼得她几欲昏厥,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因为她怕惊鸿听到她的声音,会从崖下爬上来,到时候他们两个都会落入夜皇手中。

“为什么不叫?你还真能忍!”夜皇冰冷一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霎时间,白夕羽感觉到有一股不可阻挡的玄力渗透进她的身体,侵入她的五脏六腑,仿佛是要将她整个人活剖解析。

她知道,他是在试探她身上有没有藏有空间储物器之类的东西,进而查探她的身上究竟有没有藏着羲皇琴。

白夕羽不禁担心起来,不知道他会不会探知到神音宝塔的存在,倘若探知到了,那她必死无疑。

但肩上的疼痛,已经超过了她的忍受范围,她痛嚎出声:“啊——”

听到她的嚎叫,夜皇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意外地松开了手。

白夕羽扶着自己的肩头,痛苦难当,不过,好在他没有发现她身上的秘密。

“我说了吧,我根本没有什么羲皇琴。”

“既然没有琴,你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白夕羽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忽然一轻,然后有一股疾风从背后推着她,将她抛向崖外。那种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可怕力量,让白夕羽十分绝望,身子飞速地朝崖下坠去……

夜皇甩了甩袖,转身离开了悬崖,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过是掸去了一只蚂蚁。

白洛羽终究是孩子心性,在房间里待不住,想要看看姐姐顺利逃脱没有,刚到后山入口,就看见干爹远远朝他走来,换作平时,他早就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但今日,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姐姐的话,他的心不由地乱了,稍作迟疑,还是朝干爹走了过去。

“干爹,你怎么从后山过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夜皇面无表情道。

白洛羽有些结巴:“我……我听到大家在喊抓刺客,所以过来看看,万一刺客逃到后山去了呢?”

夜皇:“是吗?我吩咐你做的事,你做得怎么样了?”

白洛羽避开他的眼神:“那件事啊……那件事我去做了,可是她根本就不认识我,而且她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我姐姐。干爹,咱们会不会是搞错了?”

夜皇眯眼,若有所思:“是吗?或许,是搞错了吧。”

听他这么说,白洛羽顿时松了口气,试探地问:“干爹,您先前不是说,借凤凰门的地方用一段时间吗?那到底借到什么时候?还有,凤凰门的那些人,您又打算怎么处置她们?”

话落,一道凌厉的寒光忽然横扫过来,像利刃刮过他的脸颊,白洛羽吓得浑身一震,面色苍白。

平日里干爹也会有的严厉时候,但从来不会对他露出这样可怕的眼神,他发自内心地颤抖起来。

第一百零三章 兄弟之间

“你是在质问本尊吗?”

白洛羽紧张地结巴:“不,不是的,我只是听到有人说,说干爹你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他偷瞄着夜皇的神色,大胆地继续说道:“说你根本不是在问凤凰门借地方,而是强行霸占。”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再不敢说下去了,四周围的空气凝结得可怕。

夜皇沉默许久,忽然冷笑起来:“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这句话听着倒是几分耳熟,只不过已经许久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这样说了。”

白洛羽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望着他:“干爹,你不是大魔头,对吗?一定是大家对你有误解。”

夜皇斜睨着他:“我从来不会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大魔头也罢,暗夜皇者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里必须握有能够称霸天下的神兵利器——羲皇琴!”

他的目光忽然一锐:“青弦,你真的没有从她身上拿到羲皇琴?”

白洛羽坚定地摇头:“没有!”

他知道,此刻容不得他半点犹豫,因为这样很有可能会将姐姐置于危险的境地,他宁可自己有危险,也绝不能将姐姐置于危险之中。

更何况他说的是事实,他的确没有拿到羲皇琴。

夜皇盯着他的眼睛,打量半天,觉得他不像是在撒谎。如果他没有撒谎,那么撒谎的就另有其人。

“慕容青峰。”他幽幽地念了四个字。

再说白夕羽被夜皇一掌击下崖去,身子飞速地下坠,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伸手想要去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

心一点点陷入绝望。

就在这时,腰间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用力拉扯,整个人像秋千般荡了过去。

“啊——”

白夕羽惊喊着,直到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她抬头,看到身前的端木惊鸿,一颗心方安定下来。

“别怕,有我。”

他轻柔的一句话,像雨点轻轻敲击在白夕羽的心底,微微荡漾。

“刚才崖上发生的事,你看到了?”

“我听到你的声音,就往崖上返,刚到中途,就见你掉了下来。告诉我,刚刚在崖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是暗夜皇者,我看见他了,是他把我从崖上推下来的。”白夕羽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心有余悸,“惊鸿,暗夜皇者的实力太可怕了,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端木惊鸿锁紧眉心:“没想到是暗夜皇者,他居然来了。”

白夕羽陷入深深的忧虑中,忽然,余光处有什么亮光快速一晃,她扭头看向崖壁,一株迎风而立的仙草不期然地跃入她的眼帘,她惊呼出声。

“蓝樱草!”

端木惊鸿也看到了,右臂一用力,顺着藤蔓的摇摆荡向崖壁。

“蓝樱草,这就是我们要找的蓝樱草!”白夕羽伸手,将仙草拔了下来,拿出一块丝帕,小心包裹起来,放入神音宝塔之中。

找到了蓝樱草,二人不再留恋,立刻朝崖上攀爬。

临近山崖时,忽然听到崖上传来琴声,端木惊鸿抓着藤蔓的手一顿,抱着白夕羽停下。

“怎么会有人在弹琴?难道暗夜皇者还没有离开?”白夕羽疑惑道,一转头,发现端木惊鸿的神色有些不对,他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定在了那里,眼神中闪动着复杂的情绪。

白夕羽见此,忽然明白过来,她知道弹琴的人是谁了。

这时,又从崖上传来男子悲戚的声音:“无尘啊无尘,你真是世间头号愚蠢之人。本以为避而不见,就可以相安无事,谁知却害了他的性命……早知如此,我该见他一面的,至少也是最后一面……”

琴声越来越哀戚,断人离肠。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如果他还活着,你还愿意见他一面吗?”

琴声猛然一顿,崖边出现一男子的身影,吃惊地看着崖下的二人,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端木惊鸿和白夕羽飞上悬崖,落在了无尘的身旁,端木惊鸿热切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无尘的身上,喉结上下滚动着,竟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兄弟二人就这么静静地相互对望着,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像是过去了一整个世纪那么久。

白夕羽左右看着二人,不忍心打扰。

悬崖上的风吹得肆无忌惮,白夕羽抱着双臂,身子有些发抖,肩头的伤也跟着加重了,骨头像散架了一般,但她仍然坚持着,远远地守在悬崖入口,看着兄弟二人在崖上叙旧。

此刻的端木惊鸿卸去了平日里的沉稳,流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天真和清澈,他看着无尘的眼神,是那样的生动,那样的温暖,她竟有些嫉妒了,但她很快扫去了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此刻她更多的应该是担心才是,无尘心中的那份顾虑和苦衷到底是什么?惊鸿能接受他的苦衷吗?

手指轻轻划过琴弦,端木惊鸿抬头看向无尘:“你从前只弹彩凤流光琴的,你说过,没有一把好琴,只会徒徒毁了一首好曲。当日你随皇叔出使西秦,西秦国的皇帝请你在大臣面前弹琴,你因为没有带自己的琴在身边,断然拒绝弹奏,结果惹得现场十分尴尬,回来后,还被父皇责罚,守了一个月的陵墓。可如今,你弹的却是这般不入流的琴,皇兄,你真的变了。”

无尘伸手,轻轻抚摸过琴弦,却不以为然:“以前的我,认为只有好琴才配好曲,但后来我慢慢才明白,一个好的琴师,并不需要最好的琴和最好的曲,但他必须拥有一颗对音乐完全热忱的心,只要心不变,依然是烫热的,不管用什么样的琴,照样可以弹奏出动人的琴曲。”

端木惊鸿仰望着无尘,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永恒一抹波澜不惊和淡雅高贵,这样的皇兄,还是他所熟悉的皇兄,可不知怎么的,明明他们已经近在咫尺,他却觉得他们之间早已划下了一道鸿沟,那么的疏离。

“皇兄,能不能告诉我,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端木惊鸿忍不住问道,他迫切想要弄明白当日大火的真相。

无尘的眼神忽然慌乱起来,避开了他的眼神:“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再问了。今日你我兄弟还能重逢,已是万幸。惊鸿,南楚我已经回不去了,也不想再回去了,以后,你不要再找我了。”

“为什么?”端木惊鸿无法接受,“皇兄你到底是在顾虑什么?是担心父皇吗?可你是父皇的儿子,你能回到南楚,父皇应该比任何人都高兴才是,而我比父皇更加高兴。”

无尘凝视着端木惊鸿真挚的俊颜,胸中蓦的燃起一团火,几欲将自己灼伤,他垂眸,掩下眼底的痛苦,当他再次抬眸时,他故作轻松地笑道:“傻瓜,在那个宫殿里,永远都只能住一位皇子。而那个人,就是你。”

端木惊鸿浑身一震,他竟没有想到这一层,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现实的残酷告诉他,现在留在那个宫殿里的皇子,就只剩下他一个了,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最终南楚的皇宫也只能容下一个皇子。

这便是身为皇族的悲哀。

即便亲如兄弟,也始终无法朝夕相处。

端木惊鸿深深地望住无尘,颤抖的声音道:“这么说,这些年来,你明明已经脱险,却不肯来找我的原因,有一半是因为这个?”

无尘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算是吧。”

端木惊鸿不肯放弃:“那另外的原因呢?这些年我很少住在宫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宫外修行游历,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完全可以和我在宫外见面,可你也没有来找我,这究竟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无尘心头一震,再次避开了他的视线,故作轻松:“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端木惊鸿有些恼怒,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了无尘的手臂,咬牙道:“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就丢给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八个字?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我几乎踏遍了整个云川大陆?”

无尘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可他不能见他啊!

每每看到他那么坚持地找自己,他很心痛也很不忍,无数次快要忍不住出来见他,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甚至想,如果自己真的死了,或许他就会停止寻找了吧?

是的,他曾经生出过轻生的念头,但他还是不够有勇气,无法对自己痛下杀手,于是他选择了继续躲避,希望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让他们彼此慢慢地遗忘。

惊鸿啊惊鸿,你不该找我的,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苦苦寻找……

“现在你已经找到我了,我很好,你也不用再为我牵挂了。你走吧,带着你的女人,远远地离开这里。你现在还不是夜皇的对手,与其让你心爱的人跟着你一起受伤,不如早早离开。”

端木惊鸿万没有想到,自己踏遍千山万水,找了这么多年的皇兄,一见面就给了他狠狠的一刀,这一刀不是插在他的身上,而是插在他的心口上!

大结局

宫洛羽紧张侧立一旁,心下忐忑。

干爹已经派人去请青峰师兄,万一青峰师兄说出了真相怎么办?

正焦急想着,慕容青峰就来了。

“师父,您找我?”

慕容青峰笑容淡淡的,余光不动声色地自宫洛羽紧张的脸上扫过,快得让人几乎无法察觉。

夜皇冷冷地问:“羲皇琴究竟在哪里?”

慕容青峰眉头几乎可见地微微一蹙:“师父,徒儿不是和您说过了吗?羲皇琴在宫家小姐手里,而宫家小姐就是现在的白夕羽,也就是被您抓往山崖木屋的那位姑娘。”

宫洛羽闻言,不由地急了:“你胡说!她根本就不是我姐姐,我和我姐姐朝夕相处那么多年,我怎么可能认不出她?”

慕容青峰不疾不徐道:“青弦师弟看来是见过白小姐了,你护姐心切,我可以理解。”

宫洛羽急红脸:“你说什么?我说了她不是我姐姐,她就不是我姐姐!”

他转向夜皇:“干爹,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撒谎,撒谎的是青峰师兄!”

慕容青峰淡淡一笑:“师父,孰是孰非,等问过白小姐,便可知晓。”

夜皇冷哼一声:“她已经被我打下山崖,再也不能开口了。”

宫洛羽闻言,脸色煞白,忍不住惊呼出声:“姐姐!”

姐姐,姐姐她死了……

这怎么可能?

失神间,立刻有两道眼神盯住了他。

夜皇:“这么说,她的确是你的姐姐?”

宫洛羽陷入失去姐姐的悲痛中,毫无回应,眼泪吧哒吧哒往下掉。

慕容青峰却淡淡而笑道:“师弟不必太过悲伤,你姐姐她没有死,此刻正好端端地在后山崖上与无尘师兄叙旧呢。”

眼泪猛然刹住,宫洛羽睁大眼睛看着他:“你说真的?姐姐她真的没死?”

夜皇的眼神却变得十分阴鸷:“无尘?”

“我现在就去找姐姐。”宫洛羽心里只想着快点见到姐姐,确认她的生死,浑然没察觉到夜皇的眼神已然十分可怕,杀机毕现。

“你骗了本尊,就想这么走了?”一只大手闪电逼近,从后面掐住了宫洛羽的脖子,宫洛羽痛苦挣扎。

“知道欺骗本尊的下场吗?”

宫洛羽的身子不停抽搐,快要窒息:“干爹,干爹……”

“你还知道我是你干爹?”夜皇加重手上力道。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慕容青峰忽然开口:“师父,同白小姐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人,听说是南楚国的惊鸿太子。据我所知,无尘师兄好像从前也是来自南楚国……”

夜皇手一顿,神色微变:“无尘……”

他忽然一把推开宫洛羽,身影轻轻晃了下,转眼已消失在了原地。

宫洛羽死里逃生,咳嗽不止,慕容青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师弟,你没事吧?”

“不用你管!”宫洛羽气愤地挣脱他的手,吃红着双目瞪向他,“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害我姐姐?”

慕容青峰:“我没有要害你姐姐,相反,我是在帮她。”

宫洛羽:“你撒谎!明明是你让干爹去抓我姐姐上山的!”

慕容青峰摇头笑道:“你看到的只是事情的表面,就算我不告诉师父,你姐姐也是要来凤凰门的,我不过是让事情提前发生罢了……再说了,至少到目前为止,你姐姐都安然无恙,不是吗?”

“你……你狡辩!”宫洛羽自觉说不过他,扭身就要往门外走。

慕容青峰拦住了他:“你干什么去?”

宫洛羽:“我当然是去救我姐姐!”

慕容青峰:“你现在去救她,根本于事无补,你觉得以你的武功,能打败师父吗?”

宫洛羽迟疑:“我自然是打不过师父的,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有危险而置身事外啊。”

慕容青峰:“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她……”

宫洛羽急问:“什么办法?”

慕容青峰神秘一笑。

凤凰门掌教的住处,现在改成了夜皇的房间,宫洛羽悄悄潜入房间,四下里翻找,耳边还回响着慕容青峰的话:“师父身边时常带着一个匣子,匣子里装着师父最重要的宝贝,如果你能把匣子弄到手,或许可以成为救你姐姐的砝码。”

“砝码,砝码……我一定要找到砝码。”宫洛羽仔细地翻找,忽然想到一个疑问,“青峰师兄让我来找宝贝,为什么他自己不来,该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

以前宫洛羽对青峰师兄还挺有好感,可现在他才看清楚对方的真面目,不,不止是青峰师兄的真面目,还看清了干爹的真面目。原来他们平日里对他的好,全部都是假的,只有姐姐是真心对他好。

对,他一定要救姐姐。

绕着房间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宫洛羽有些着急。

“师父为人谨慎,如果是重要的宝物,一定不会随便乱放……”宫洛羽锁眉思索着,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他跳上床,盘膝而坐,闭上双目,神识开始横扫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