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沈清辞眼中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笑意,“那可能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哪里只是偏差,分明是完全没想起来。

而且重明那只臭鸟可是他的坐骑,陪伴了他上万年的……连它都想不起来,那他得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她?她得什么时候才能报仇啊?

烟罗心里失望,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看来还是不够……”

“什么不够?”

“还能是什么?你的修为呗!”烟罗说完摆摆手,“算了算了,继续努力赚钱买灵器吧。”

想到自己这一晚上赚了不少,可以让胡黎帮她去买好几个上等灵器了,烟罗的心情稍微好了点,也不再去想报仇的事儿,把它往脑后一扔就重新琢磨了眼前这件事。

沈清辞也没有再问,只是目光微闪地看着她,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一下。

“大少爷!您、您没事吧?!”

刚才的事情虽然发生得很快,但因为房门是打开的,屋里的人都看到了。

沈慧云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鬼,吓得脸色煞白,直打哆嗦,这会儿还没回过神。她老公范志安反应更大,直接一口气没喘上来,生生吓晕过去了。年纪最大的严管家也在看清楚那只红衣女厉鬼的长相后翻起了白眼,不过严昊第一时间掐住了他的人中,把他给掐醒了。

至于严昊,他当然也怕,但可能是因为年轻身体好,倒不至于吓昏过去。

这会儿见那厉鬼跑了,严昊就赶紧扶着爷爷走了过来。

沈清辞回神冲二人摇了一下头,说:“放心,我们没事。”

“那、那刚才这厉鬼这么凶,老爷他……他会不会已经……”严管家抖着唇,不敢再说下去。

沈清辞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顿了一下说:“刚才那厉鬼显然不是为杀人而来的,不然也没必要用这纸人假扮成沈老先生躺在这里混淆视听,自己还躲在附近偷偷盯着。不过沈老先生现在不见踪影,我也说不好,他是不是还安好……”

“这个简单,找人问问就好了。”

烟罗这会儿一心想着赚钱,办事可利索了,说完不等众人反应,掏出手机给就之前合作过几次,还顺便交换了联系方式的鬼差谢文运打了个电话:“去你们老秦那翻翻他的生死簿,帮我查一个叫沈……”

沈清辞很快接上:“沈剑雄。”

“哦,沈剑雄,就这个名儿,帮我看看他死了没!”

电话那头的谢文运一听这话,干笑两声,拎起自己刚勾回来的魂魄就撒腿跑去找秦判官了——生死簿可不是谁都能查的,这事儿可怜弱小又无助的他可做不了主,还是直接喊老大接电话吧。

正躲在自己的府衙里,美滋滋地看着美女杂志的秦判官:“……”

早晚有一天,他得把这个倒霉又没用的破属下给开除了!

“喂?”秦判官苦着一张威严刚肃的脸,胆战心惊地接起了电话,生怕这位祖宗给他出个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

好在她只是想查个生死簿……

“简单,这事儿简单,我马上就查!”

秦判官故作爽朗地说完这话之后,内心十分凄楚。

“擅查生死簿者杀无赦”可是他们地府的几大铁律之一,如今却……

罢了罢了,谁让他们打不过这位祖宗呢,由她去吧。

毕竟阎王都拿她没办法,他一个可怜弱小又无辜的判官,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这么想着,秦判官心里就好受多了。他按照烟罗提供的沈剑雄的个人信息,找到了他的命格页,把他目前的情况告诉了烟罗:“这个沈剑雄的阳寿还没尽,应该还活着。不过他的名字被一缕鬼气缠住了,这说明他有被鬼缠身,意外横死之相。”

生死簿上记的是一个人命定的生死,但人的命并不是一直不变的,尤其是当这个人遇到一些非自然力量时,他的命格也会在对方的干扰下发生变化。

沈老爷子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烟罗听懂了,又问:“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秦判官小心翼翼:“这我就不知道了,生死簿上不记录这个。”

烟罗对他的识趣挺满意,倒也没有为难他,说了句“行吧,那我自己想办法”就挂了电话。

秦判官这才松了一口气,撸起袖子教训倒霉属下去了。

烟罗不知道他的心情,挂了电话后看向严管家祖孙俩说:“人还没死,不过快了。”

严家祖孙俩都是愣愣地看着她没说话。

他们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判官?生死簿?

……大少爷这女朋友到底什么来历?怎么感觉那么牛逼呢?!

沈清辞大概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嘴角一勾,接过了烟罗的话:“那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烟罗点头,拿出手机给胡黎打了个电话:“让你手底下那些小鬼小妖精什么的,帮我找一个老头儿和一只厉鬼。”

***

胡黎常年混迹人间,面儿广,认识的妖妖鬼鬼也多,找人这种事,交给他去办最合适了。

不过首都这么大,人口这么多,这事儿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挂了电话之后,烟罗和沈清辞就先回胡记黄焖鸡了。

出门之前,两人碰上了宗信道长。

宗信道长自然是为沈慧云而来的。

沈慧云是他们正元观的常客,宗信道长跟她认识挺久了。刚才沈慧云给他打了个电话,刚接通又匆匆挂掉,他担心她出事,又算出她家里似乎有鬼气缠绕,所以就匆匆赶来了。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了烟罗和沈清辞。

宗信道长:“……”

宗信道长意外之余心情瞬间就复杂了——这师徒俩一言不合就打劫的强盗行为实在是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尤其是沈清辞顶着那张风光霁月的脸,笑意融融,一脸正气地替他师父打掩护的样子,更是让他忍不住眼皮直抽。

太会演了。

太狡诈了。

偏偏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

宗信道长僵着脚站在门口,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往里走。

不想就在这时,沈慧云害怕又激动地扑了过来:“道长!道长您可算是来了!快!您快替我收了这俩妖孽!他们不但放厉鬼吓唬我们,还谋害我爸爸,实在是十恶不赦——”

宗信道长:“……?”

正懵着,沈清辞就笑看了过来:“宗信道长,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烟罗见到他也是眼睛一亮,飞快地盯住了他放着乾坤袋的衣袖——她知道那里有很多宝贝,上次她就想把他和他那个徒弟一起抢了的,但是沈清辞没让。

宗信道长:“……”

宗信道长被她那毫不掩饰的眼神看得冷汗都要下来了,要不是顾忌自己和正元观的形象,只怕扭头就得跑——他已经从特管处那里知道烟罗的身份了,这会儿别说什么招她入正元观了,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宗信道长沉默片刻,僵硬地把手背到身后,然后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艰难的假笑:“多谢关心,贫道一切都好。不知两位小友……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抓鬼赚钱的。”烟罗说着眼睛眯了起来,“看你这样子,不会是来跟我们抢生意的吧?”

宗信道长:“……”

宗信道长哪敢说是呢?脸皮一抽说:“自然不是,贫道只是……路过。”

旁边的沈慧云:“……???”

“沈女士,这两位小友道法之高,远在贫道之上。你有什么事,只管跟他们说,贫道相信,他们一定能帮你解决困扰的。”宗信道长说完就看似淡然实则迫不及待地告辞了。

沈慧云:“……”

沈慧云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帮她解决困扰?他们俩就是她的困扰好吗!

她赶紧冲上来拉住了宗信道长:“不是,道长,你听我说啊!这两人他们不是好东西!他们——”

宗信道长:“……”

宗信道长眼皮直跳地打断她:“沈女士,这两位小友贫道认识,他们真的是高人,不是您口中的妖孽。所以,请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答应我,不要继续作死了好吗?

沈慧云:“……”

沈慧云听不出他话里的深意,愣了半晌之后恼羞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这小杂种给你钱了,你才会这么说,你们早就勾搭上了对不对?!”

宗信道长:“……”

宗信道长就真的很无奈,挣开她的手说了句“贫道言尽于此”就走了。

留下沈慧云不敢置信之余,扭头就怒火熊熊地盯住了沈清辞:“你别以为这么做你就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黑雾抓住脚踝扔出窗户,种进了花园里,沈慧云:“……!!!”

烟罗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轻哼一声后拉起沈清辞就走了。

沈清辞看着这比谁都护短的姑娘,眼睛里忍不住流出了笑意来:“从小到大,只有师父这么护过我。谢谢师父。”

“这有什么,你是我徒弟啊。”烟罗说完后心情好了点,然后才后知后觉地问他,“不过从小到大是什么意思?你现在是人类,应该有父母吧?他们不管你吗?还有这沈家的老头子,不是说他是你爷爷吗?你怎么没有跟他一起住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么么哒( ̄▼ ̄)

☆、第49章

第49章

烟罗知道凡人都是有父母亲人的, 也知道他们大多都会亲近地生活在一起。但沈清辞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从没听他提起过这方面的事情……

烟罗不是人, 没有这方面的概念,所以之前没觉得奇怪, 直到沈清辞名义上的家人真正出现在她面前, 她才终于意识到,他这个状态是不正常的。

这就让她有些好奇,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沈清辞。

沈清辞见此失笑, 也没瞒着她, 简单地把沈家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

烟罗这才知道, 原来早在他出生之前,他这一世的父亲就要美人不要江山地带着他母亲离开了沈家。所以他从来没有跟他名义上的爷爷,也就是失踪了的沈老爷子在一起生活过。

不过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爷爷”, 因为他父母还在世的那些年里,沈老爷子一直希望他父亲能离开他母亲, 跟他回沈家。

他父亲不肯答应, 沈老爷子就暗中操作,让他们两口子找不到工作,试图断了他们的经济来源。

那些年里,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得很辛苦。

但即便只能住在环境脏乱的出租屋,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常常遭人欺凌和白眼,沈清辞的父母也从来没想过妥协。

他们带着沈清辞,咬牙撑过了十年。

十年后, 顽固的沈老爷子终于彻底放弃了对他们生活的干涉,也彻底放弃了从小就看重的大儿子,专心栽培起了次子做自己的继承人。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沈清辞的父母却因为工作太疲惫走了神,意外出了车祸,双双离世了。

“什么?都死了?”烟罗听到这很惊讶,“那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沈清辞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沈老爷子知道他父母意外身亡的消息后大病了一场,之后就派了人过来,想把他接回沈家抚养。

但那时年仅九岁的沈清辞拒绝了。

他不想跟一个间接害死了自己父母的人一起生活。

沈老爷子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怕他父母的悲剧重演,没有逼他,只让人暗地里照顾他。直到沈清辞的二叔,沈老爷子仅剩的那个儿子,沈涵一家,三年前因为意外去世,沈家没有了继承人,沈老爷子才终于出现在沈清辞面前,希望他可以回去继承沈家。

沈清辞拒绝了,他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

沈老爷子不敢逼他,但也不愿放弃,这三年来,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接近他,试图说服他。

“这老头儿可真讨厌,”听完这些事后,烟罗突然有些没法把眼前这个可怜的娃和前世那个高高在上,无人敢欺,平时也总是独来独往的老王八蛋联系在一起。她觉得新奇,又忍不住皱眉,嘟着嘴好半晌说,“要不这生意咱不做了,随他去死吧!”

沈清辞被这话听笑了:“五百万呢,你舍得?”

“舍不得,可是他那么欺负你,还害死了你老子和老娘!”

“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况那件事是个意外,他应该也没想到。”

沈清辞倒不是想替老爷子洗白,只是或许是因为前世不是人的缘故,他从小就对这世上的一切都看得很淡。富贵名利也好,感情羁绊也罢,他天生就不是很在意。

横竖世间的一切,都自有因果。

比如沈老爷子这些年一直在为当年的事情煎熬后悔。

再比如他的父母,虽然不幸英年早逝,但两人死前并没有遭受太多痛苦,身上的姻缘线也没有因为死亡而断开。前来勾魂的鬼差还告诉他,他们下辈子会投生在富贵双全的人家,一生顺遂,恩爱终老。

所以沈清辞对于这些事,并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怨愤。他更像是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冷静、理智、客观。

倒是烟罗,听了这话后眉头没有松,反而皱得更紧了:“你这性子也太软了,就是这样,那些人就越会可劲儿地欺负你的。不行不行,这活儿咱不接了,五百万就五百万,我……我再找别人就是!”

沈清辞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向冷淡坚硬的心,忽然就塌下去了一块。

他偏头看着她笑了,眸子深深,含着某种灼人的光亮:“可是我们都已经开始干活了,半途而废什么的,岂不是要亏本?”

烟罗一愣,想想也是,一时纠结地顿住了。

沈清辞摩挲着发痒的指尖,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抬手轻刮了一下她的脸:“还是继续吧,没必要跟钱过不去。何况师父宰了他一笔,也算是帮我出气了不是?”

烟罗被他说服了。

她嘟了嘟嘴巴,有点儿后悔地嘀咕了一句:“那早知道刚才就要一千万了。”

说完才意识到他刚才做了什么,她感觉有点儿怪异,挠挠脸说,“你干嘛呢?痒痒。”

“看到了一点脏东西。”沈清辞轻咳一声说完,不动声色地转过了头,“那边好像有人在卖烤地瓜,闻着好香,师父想不想吃?”

烟罗想说什么,鼻尖突然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她眼睛一亮,注意力一下就偏移了:“好香,想吃!”

“那我去给你买,你这儿等着?”

“一起去一起去!”

烟罗说着就拉起沈清辞往前跑去。

沈清辞低头看着她握在自己手腕上的小手,忍不住低笑的同时,反客为主地用自己的大手裹住了它。

怎么办呢。

快被她可爱死了。

***

两人一路玩玩闹闹,回到胡记黄焖鸡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

店里早早就已经打烊,胡黎也已经上楼休息,只有相柳和二丫还在楼下……打架?

应该是打架吧?

烟罗奇怪地看着本来紧紧缠斗在一起,发现她和沈清辞回来之后,立马分开,还因为动作太大差点摔倒的两人:“怎么?闹矛盾了?”

相柳一愣,掩着嘴巴嘿嘿笑了两声:“没有没有,我们就是闹着玩呢!”

刚说完就被小脸通红的二丫挠了一爪子:“谁跟你玩了!坏蛋!臭流氓!”

说完就捂着脸慌不择路地跑了。

相柳见此愣了愣,赶紧追了过去:“怎么就是臭流氓了?你刚才不还挺喜欢的吗?你……你先别跑啊,把话说清楚……”

二丫被他按在墙角强吻了一通,本来就羞得不行了,听了这话后,再也忍不住炸了毛,跳起来对着他就一顿乱挠。

相柳:“……”

相柳觉得她炸毛的样子可爱极了,忍不住把她往怀里一团,再次亲了过去。

终于反应过来了的烟罗:“……他俩这是搞对象了?”

“搞对象”这个词,是她最近新学的。

沈清辞沉默片刻,压下心头的微妙说:“好像是。”

相柳这个傻大个都不声不响地搞到了对象,他却……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沈清辞正想说我也不知道,胡黎从楼上下来了:“你们俩天天忙着赚钱,不知道很正常,就连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不过二丫还不大愿意,俩家伙正你追我赶地磨着呢。”

烟罗向来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但二丫和相柳现在也算是自己人,她有点好奇,就问了一句:“二丫为什么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