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大长腿迈开长腿在前,临安慢步在后。

进-入校门,不时有人同他打招呼,他一一作出回应,神情虽不够热络,却也不算冷漠。

临安深觉,大长腿的人际圈真广,认识的人真多…她默默跟着,一点点将自己和他的距离拉远。

行至A楼下方的喷泉广场,滑轮社的社员正在逐个练习平地花式的绕桩动作。

临安看得入神,脚步一下子更慢了。

大长腿停在楼洞入口,回身用目光去寻她,见她远远地磨蹭在后面,眼睛盯着玩滑轮的一群男女,再往前走两步就是广场中央的一根白色灯杆。

他立刻想都没想就脱口喊她:“陆临安。”

临安回魂,头一转,堪堪停在灯杆前,再迟一秒,她就会在不知不觉间一头撞上去。

怔怔地定在那里,临安突然间大脑一片空白,心没有规则地狂跳不止。

“你怎么回事,走路也能神游?”

隐含着怒气的指责响在耳畔,临安平复着心跳微仰着头看向折回到自己的身边的大长腿,艰涩地眨了下眼:“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向他道歉,只是觉得人家能出口责备她,说明对她还挺友好的。可是,看他沉沉的面色,好像还是那副很嫌弃她的样子啊?

临安糊涂了,不带这样迷惑人的…

大长腿紧抿着唇不说话,临安被他冷凝的目光慑住,低下头装鸵鸟。

半晌,他终于开口,却是:“走吧,我送你回去。”

“…”临安错愕地抬眸,送?她没听错吧?

两步追上去,临安走在他身侧,又惊又疑,却只能委婉地说:“学长,我们不顺路。”

对方轻瞥她一眼:“我绕一圈就顺路了。”

临安囧,真不是她幻听了么?

楼洞里接连停放着好几辆自行车,光线虽比室外明亮,却是远远比不上室内。

一根根长方体的承重柱粗-壮地均匀排列,临安听见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声响,她开始怀疑自己真的产生了幻听,可是很快,她发现并不是这样,因为——

她很清楚地看见有人在一根承重柱的背面抱在一起亲-吻…

呃,所以说,她其实听见的是打-啵的声音?

临安继续囧,她听力这么好,难道是想证明大长腿真的有说要绕路送她?

唔,突然有种被逼疯的感觉…

临安只匆匆瞥了一眼那对亲热的男女就迅速扭正了脑袋,结果猛然看到大长腿幽幽的眼眸正对着自己。

她不由再次尴尬了。

看,人家都能做到非礼勿视,和他一比,相形见绌,由不得别人不嫌弃你啊…

想着想着,临安不禁心有戚戚,她可不可以拒绝他送自己回去?

“那个…”出了楼洞,临安鼓起勇气,却依然委婉含蓄,“学长,我和你不熟。”

大长腿脚步微顿,像是没听到似的,过了片刻,忽然说:“商策。”

“啊?”

他略一蹙眉,停下了脚步,侧身看过来的黑眸在本就晦暗的小路上辨别不出丝毫情绪:“我的名字,商策。现在熟了么?”

临安被他最后一句话震得瞬间傻呆呆。

沟通起来好无力啊,他难道不应该说“所以呢”,这样她就可以挑明“所以我不需要你送”了啊…

临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惊心动魄地回到了寝室,只知道从人流稀少地段走至来往密集的宿舍楼群,就像有无数盏探照灯齐刷刷地打在自己的脸上,她和商策被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一路洗礼。

临安很清醒地知晓,大家关注的是商策,大家好奇的却是商策旁边的自己。

她无法像他那样可以做到对所有的旁观者视若无睹,她甚至无法像他那样平心静气地做个简单的道别。

他将她送至宿舍楼下,俊朗的眉目在楼下大灯的映照下光华四射。

“走路的时候不要想东想西,再见。”

临安讷讷地目送他颀长挺拔的背影一步步走远,忽然意识到,莫非他执意送她回来是因为担心她又不看路?

怎么会?临安被自己自作多情的想法惊吓到了,可是惊吓的同时,又多少有点感动。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没有给自己招惹来那么多的关注,她想,她会十二分的感动的。

从楼梯口拾阶而上,临安后知后觉地又想,还好她没有更加自作多情地认为他喜欢自己-_-!

第6章 .越来越糊涂

临安回到寝室,小胖捧着她新买的国产智能机趴床上看小说,嘴里正大叹着口嫌体直,一会一句“嘴上说不要,身体反应倒是很诚实嘛”,一会又开始嘟囔“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那婉转的腔调,就像是独自玩起了角色扮演。

发现临安归来,刷一下坐起来:“安安,你说我去给小攻配音肿么样?”

临安疑惑:“大众思维里,攻是一副娘娘腔?”

小胖捶床:“安安我恨你。”

临安从背包里拿出提子夹心奶豆和奶疙瘩,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胖立刻欢呼雀跃地滚下床:“嗷嗷,安安我最爱你了。”

“习小胖,你的节操呢?”赶钢笔画的狐狸起身和小胖抢食,看着包装纳闷道,“这是内蒙特产呀,你在哪儿买的,淘宝?”

临安动了动唇:“是我哥出差带回来的。”

“哥?”小胖眼睛一亮,主动退出和狐狸的争夺战,搂着临安笑眯眯,“安安你有哥哥呀?亲哥哥堂哥哥表哥哥干哥哥?帅不帅?是不是单身?我有没有机会?”

临安表情微怔:“嗯,亲哥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

小胖不但没失望反而还一脸向往:“青梅竹马呀,好幸福呀。”

是啊,好幸福。

临安轻轻呼气,将包里的东西一一卸下,拣着换洗衣物进了卫生间。

狐狸和小胖被馥郁的奶香味充盈口舌,一时无话。

直到桃子推门进来,眼眸晶亮:“临安呢?”

狐狸:“洗澡呢。”

桃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部陌生手机,跑上前指着屏幕问:“觉不觉得眼熟?”

狐狸和小胖好奇地凑过脑袋,原来是一张照片,昏黄的光线不甚明了,但是并排前行的一双剪影却能看出些许轮廓,那个分明戴着帽子的女生怎么那么像…

小胖瞪眼:“偶吧!”

狐狸拍桌:“有奸-情!”

桃子给予她们肯定:“隔壁果果偷拍到的,就在今晚!”

小胖又叫:“偶吧!”

狐狸再拍桌:“天网恢恢,奸-情不漏啊!”

临安擦着湿发出来时,就看见寝室里的三只搬着椅子坐成一排,翘着一个方向的二郎腿,就连双臂抱胸的内外摆放也都夸张地保持一致。

临安转了转眸,越过她们面前,把自己的椅子也拖了过来,翘二郎腿,抱臂。

三只同时扭头看着她,目光逼人。

临安眨眼:“不是在玩木头人么?”

“…”

小胖率先跳起来蹦到临安面前:“你今晚和谁散步回来的?”

临安一愣,又眨了下眼:“内蒙古的特产好吃么?”

狐狸错愕地双目瞠大:“你转移话题也太明显了吧!”

临安被拆穿却面不改色:“说到转移话题,这让我想起一个小段子。一群女孩子讨论旅途安全问题,不知不觉间将话题焦点转移到了‘女孩出门,为了安全起见,应该带刀还是安全套’的敏-感问题上,于是,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

狐狸不客气:“又转移话题!”

临安不以为忤,照旧笑容可掬:“我觉得她们的话题转移跨度很有意思啊。有人说,女孩子单独出门应该带一张HIV阳性化验单。”

桃子不屑:“她们脑子有病吧,避-孕-套坚决不能带啊,应该带防狼喷雾剂和电-击-棒!”

狐狸煞有介事地反驳:“不对,刀和套都应该带,遇到帅的用套,遇到丑的用刀。”

小胖唏嘘:“狐狸你好饥-渴!要我说,其他都不用带,最应该带的是男票!”

狐狸斜眼看她:“习小胖你哪来的男票?”

小胖再次幽幽地盯向临安:“偶吧!”

临安抓了抓湿漉漉的长发:“我跟你们说说剃刀女郎吧。1961年越南战争爆发,越南男兵损失惨重,民兵部队就征用了女兵。有的女兵会在下-身放进软木塞,软木塞的一端置入一把锋利的刮胡刀片,如果被俘,起色心的美兵就会遭罪。后来,她们还用这种方法去做三-陪小姐,暗杀了很多美兵。剃刀女郎就是指的这些有着大无畏气概的女战士。”

桃子震惊:“好凶残!”

小胖浮想:“科技这么发达,现在有没有防盗内-裤啊?”

临安突然想到:“南非一个女医生发明了一种女性使用的牙齿避-孕-套,它里面的锯齿会将男性的生-殖-器锁住,解锁的办法只有医生知道。”

狐狸大叹:“科学技术果然是第一生产力啊!”

看她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临安心虚地吁了口气。

她自己都稀里糊涂的,又怎么好意思把今晚的事道与他人。

谢天谢地,总算熬过一劫。

原本都已经对面试结果不抱希望的她,却在两天后收到了广播台开全体大会的短信通知。

也就是说,新闻部接纳她了?

临安顿时被商策感动得热泪盈眶。

全体台员大会在周三中午的十二点半召开。

十一点半下课后,她和寝室三只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小胖对第九大菜系深恶痛绝:“玉米炒葡萄啊!玉米炒黄瓜我都咽不下口,居然给我炒葡萄啊!”

虽然她们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可小胖愤愤的批判实在分贝惊人。

狐狸从餐盘里夹起一块糖醋土豆条硬塞她嘴里:“咱们学校又没有玉米炒葡萄,你愤青个什么劲啊!”

小胖咀嚼着土豆条又是一脸愤愤:“拿土豆条冒充里脊,我真是醉了!”

桃子见旁边人都往她们这边望,羞窘地用眼睛瞪她:“你嗓门这么大,我也是醉了。”

小胖睨着她盘里的菠萝炒香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底下的米饭甜不拉几的能吃么?甜米饭配冬瓜烧鸡,嗷,我简直不忍直视!”

说着,又看向临安盘里的地三鲜:“东北地三鲜不是土豆、茄子、青椒么?你这怎么是土豆、茄子、豆角啊?竟然还把昨天剩下的鸡排切成条搀和进去了!我的天哪,买噶den…”

为保自己食欲尚存,临安只好严肃正直地打断她:“小胖,你胸太小不要说话。”

小胖:“…”呜呜呜,D-cup欺负人!

狐狸哈哈笑:“安安,你傲娇了。”

临安无奈叹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众默,小胖泪奔。

伴随着午间新闻的播报,临安提前三十分钟到达开会地点。阶梯教室的门还未开,她成了等在这里的第一人。

她低头靠在墙边用手机上网搜索美国景观设计之父奥姆斯特德的生平及作品,倒并不觉得时间有多难熬。

渐渐地,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到了,有熟人的都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孤家寡人的要么玩手机,要么透过窗户眺望远方。

杨阳原本在和一个男生说话,无意间瞅到临安,就走过去找她聊天。

头一伸,瞄了眼手机屏幕:“在看什么?”

陡然靠近的呼吸和声音把临安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半步,想了想说:“中央公园经常在美国电影和电视剧里出现,你有没有看过Arthur Hiller导演的《Love Story》?”

杨阳还在为她的刻意躲闪而责怪自己冲动冒犯了,眼下听到她的问话更是一愣:“…没有。”

临安若有所思地轻叹:“它是当时最受欢迎的爱情影片,获得过奥斯卡人道主义奖,不过故事放到现在来看的话,和韩国的悲情电视剧一个套路,男女主角的爱情波折起伏,最后有一方一定会得绝症去世,好像爱情只有依靠死亡才能收获永恒似的。”

杨阳努力接住话茬儿:“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肥皂剧,我喜欢美剧,你呢?”

临安沉默,思忖一秒,还是说:“嗯…杨阳,美剧也是肥皂剧,只不过按照西方电视剧分类,严格上讲肥皂剧仅仅被定义为上下集之间没有必然联系的情境喜剧。”

“…”杨阳用一种“尽管我说错了但你能不能给点面子”的眼神看着她。

临安囧。

这时,一个大三学姐从楼管阿姨那儿拿来钥匙开门,临安跟随人流进-入教室,坐在了入门右手边第二排的位置,杨阳看她一眼,脚步未停,和认识的兄弟坐一起去了。

临近十二点三十分,广播台的管理层成员也先后赶到了,台长萧辰喊话让大家安静:“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吧?今年招的新成员比较多,首先我代表广播台这个大家庭欢迎你们的加入。”

掌声渐起又落下。

萧辰接着说:“我是台长萧辰,接下来我向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学长和学姐。”

中间前排的一拨人挨次站起来转过身向新生问好,临安这才注意到,那个谁还没来。

萧辰微微一笑:“还有三个人在台里,很快就会过来。”

话毕,他让编辑部部长徐悦然点名。

片刻后,一名学姐推开门走了进来,紧接着是眼镜学长,然后是…商策。而此时,恰巧点到临安,临安喊了声:“到。”

学姐学长很默契地坐到中间前排,与二年级以上的成员会合,可是商策却迈着自然自若的步伐停在了临安身边:“能否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