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叶昭觉比我先找的杨老师补习,我之所以会去她那里,就是他爸跟我爸推荐的。杨老师也是个美人,你看临安的长相就应该能想象出她妈妈的样子了吧?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顺理成章的事,居然能把儿子的补习老师变成了自己的老婆!叶伯伯当初娶杨老师的时候还挺轰动的,不少人在背后嚼舌根,毕竟杨老师是个寡妇嘛,你也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突然嫁入豪门,总会有人说些难听的话…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商策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嗓子艰涩得有些打不开:“你是说,她父亲早逝?”

“嗯。”萧辰点头,叹了口气,“临安的爸爸是在抢险救灾中牺牲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反正我印象还挺深刻的,有一年南湘连续几日暴雨,整个城市都被淹了,听说她爸就是那时候遇难的。”

“是位英雄。”商策肃穆地评出四个字,而后,缄默不语。

母女俩相依为命的日子一定很艰难吧。不是生来成熟,而是被迫学着长大。

胸口突然钝钝地疼,这份迟来的怜惜根本抑制不住。他已然深觉,自己一定是中了名叫“陆临安”的蛊,才会舍不下这份难得的心动,舍不下这个一直令他念念不忘的人。

他想和她在一起,想要给她最好的呵护。过去从无体会,原来,对一个人的想念也可以由心疼上升到顶点。

萧辰懒得计较他的走神,自顾自地继续说:“上次回家,我管我妈打听的可不止这些。临安现在有个弟弟,已经四岁了,叶家上下心肝宝贝似的疼,全家也就叶昭觉舍得教训他。我敢说,这个弟弟在临安心目中的地位一定仅次于她妈。”

商策低低问:“叶家对她好么?”

萧辰答得飞快:“好啊,好像是因为初三的时候被小太妹堵在路上出了点事,高中三年一直全程接送。你还记得上回我们看见她从一辆防弹车上下来,那车我认识,是叶伯伯最钟爱的座驾,全市仅此一辆。”

商策默了半晌:“你说的叶昭觉呢,他对她可好?”

萧辰正奇怪,以目前他所勘察到的商策对临安的态度,他为什么没有问初三那年临安具体出了什么事?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想了想说:“叶昭觉对临安就像亲妹妹一样,好得不能再好了。”

至于好到什么程度,他藏着没说。

临安12岁,他15岁,叶昭觉18岁。吃水果的时候,叶昭觉会先给她削皮剥壳。芒果不好咬,他会拿刀在果肉上划格子,好让她可以以一种最斯文的吃相啃干净。猕猴桃剥皮特别麻烦,他会上切一刀,下切一刀,再用勺子转一圈将果肉整个挖出来放在干净的碟子里。吃火龙果也是在中间如同切豆腐块般横竖划开,好方便临安用牙签挑着吃。

和他们在一起的这一年里,叶昭觉的各种妙招把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连水果如何挑选,他都深谙世情。

有次,他终于忍不住问:“你一个男的怎么比女孩懂得还多?”

叶昭觉敲了他一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小咩喜欢吃水果啊。”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那时候,情商都基本成型了,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他多少也懂。后来,他拿他俩开玩笑:“你干脆把小咩当小媳妇养好了。”

结果被叶昭觉不客气地踢了一脚:“小咩是你叫的么?”

呵,真霸道!

萧辰忽然看向商策,怎么感觉这俩人是一个德性啊…

临安慢条斯理地削着手里的苹果,寝室三只倒坐在椅子上,趴着椅背连连摇头。

小胖:“那天晚上和你一起散步回来的竟然就是长腿偶吧!”

狐狸:“我偷拍的那张照片上的人原来你们两个都认识!”

桃子:“狐狸你拍照技术真要练练了,今天见到真人我才知道什么叫‘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临安轻咳一声:“桃子,你用‘姿容既好,神情亦佳’形容商策,我感觉怪怪的。”

桃子疑惑:“哪里怪?”

临安抿唇:“‘姿容既好,神情亦佳’说的是潘岳,嗯…也就是潘安。公开的资料显示,潘岳痴迷弹弓,他的弹弓是铁胎打造、洛阳城里最倔的牛死后抽得的牛筋做成,杀伤力十足。他经常提着弹弓驾着马车到洛阳的大道上兜风招摇,‘挟弹出游’说的就是他。”

刻意停顿,临安希望不用她解释她们可以自行领悟。

可是,三只始终茫然无语。

临安只好提示:“挟弹出游,‘挟’是多音字,还有个音念jia,夹蛋出游…”

夹蛋出游,夹着蛋蛋出游…

狐狸大笑不止:“简直真相啊!”

小胖捶胸顿足:“偶吧眼瞎啊!”

桃子瞠目结舌:“天理不公啊!”

临安:“嗯…自学成才嘛。”

狐狸:“亲爱的,你又傲娇了。”

临安咬一口苹果,慢慢咀嚼后咽下,然后微笑:“其实我很纯洁,那么邪恶都是装出来的。”

“…”求您别再傲娇了-_-!

【注②:UIA-霍普杯,UIA是国际建筑师协会的英文缩写。UIA-霍普杯是国际建筑师协会(UIA)在中国作为主办国而举办的国际大学生建筑设计竞赛。】

第10章 .姑娘威武雄壮

根据上次部门会议的安排,这个周五中午刚好轮到临安编辑新闻稿件。

广播台的事务分工真奇怪,新闻部做着编辑部的事,编辑部播着新闻部的稿子。呃,还有台务部,既要管钱,又要赚钱…

不过,现在看来,每个人的待遇的确很公平。

大家进广播台的目的几乎都是为了播音,如果只有新闻部可以进播音间,估计其他部门就门庭冷落了。

广播台的新闻稿件不比记者团,记者团需要出去采访、回来撰稿,而广播台相对而言就显得不劳而获了。校内新闻,学校官网上每日都有更新;社会新闻,互联网上知天下。

临安按照要求,将每段新闻的字数控制在合适的区间,word文档拷入U盘,在一家校内复印店打成A4。

可惜广播台没有认识的熟人,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有人可以帮她带过去,哪怕用一顿饭交换条件也好啊。

抱着一丝侥幸前往台里,把稿子放在值班室的办公桌上:“学姐,这是今天中午的新闻稿。”

值班的大二学姐正在写记录,抬眸看她一眼:“你自己送去播音室吧,鞋套在门口柜子里,记得套上。”

临安点头:“好。”

规规矩矩地戴上鞋套,坐在柜旁的沙发凳上,临安盯着对面墙上的值班表发呆,这是第一次有了融入台里的归属感,这种感觉,很棒。

就像是离家数月的少年,难得找回了乡音。

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临安拧门柄推开门,调音台前后共有五个人,三个对着麦克风,两个坐对面,其中一个…呃,侥幸全无。

临安心里响起一声哀叹,有余音在耳边回绕——不曾幸免…曾幸免…幸免…免…

商策正在给他们试音,看见她站在门口愣着,也同时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操之过急,吓到她了?

一位大二学长冲她喊:“陆临安,进来啊。”

临安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原来这么好记啊…呃,学长,你叫什么-_-!

走进去把稿子放下:“抱歉,我好像来晚了。”

A学长:“没事,离开播还早。”心里却在吐槽,要不是值班室的XX打电话说副台今天亲临,他们哪需要百米赛跑地奔过来!

B学姐拿过稿件,将每条新闻分别裁剪成纸条大小,临安见状,伸手帮忙。

她立着,B学姐坐着,B学姐悄悄打量这位如雷贯耳的学妹,乌黑的长发因着微微低头的动作而倾泻在胸前,只见她扬手一撩,将一边轻轻别过耳际,袖口微卷,纤细白-皙的手臂在眼前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娴静大方的一张瓜子脸露出大半,五官精致得不像话。

B学姐承认,她都有点嫉妒了。

当初报名表汇总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闲来无事就会拿出来翻一翻。如果说身份证上的照片堪比整容前夕,那么一寸证件照也同样毁人不倦。看了那么多丑照,两百来份报名表里唯独陆临安的照片唇红齿白、白净可人。他们一群人私下里打赌绝对是PS美化过的!可是,等第一轮面试见到真人,呵,同样是素面朝天,居然比照片里还要漂亮!

所以说嘛,美女都是上帝的宠儿。B学姐只能垂泪。

裁剪完毕,临安头抬起:“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A学长:“有事要忙?”

临安不擅长说谎:“嗯…去吃午饭。”拜托了,放她走吧!

A学长大发慈悲:“去吧去吧,再不去食堂就没好菜了。”

临安简直要感激涕零了。

可是,她好像高兴太早了…

商策突然开口:“我建议你最好留下来听一听,毕竟,观察是学习的基础。你觉得呢?”

临安再次悲壮了。我觉得不好,你觉得呢?

呃,这话她不敢说…

“当然,这只是建议。”商策的眼眸格外深邃有神。

临安要哭了,您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拒绝么?

不过,倔脾气还是冒了上来,她当即弱弱地反抗:“可是我饿。”

“…”播音室里的其他四人一齐倒吸了口凉气,有胆和副台叫板的姑娘你威武雄壮啊!

商策微曲起手背,轻抵在下颌骨的位置,眼底微茫闪烁。她这副敢怒不敢言的呆呆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他在欺负她。

无奈地一叹:“陆临安。”

由于之前留下了阴影,他突然叫她的名字,临安顿时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他耸了下肩:“我也还没吃。”

“…”临安欲哭无泪,大人,你赢了-_-!

临安从高高架起的塑料椅上抽出来一只自己坐,因为不想太靠前,所以她挨墙离商策远远的。

四名大二的学长学姐默默握笔看稿子,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要说一向寡言少语的大神对这个陆临安没什么,谁信啊!

十二点整,广播开始。商策推高灰色的移动键,向对面的三人做出一个准备好的手势。

临安安静地听着开场白,安静地听着自己找的新闻被轮流念出来,再安静地听着失物招领和寻物启事,最后,终于结束。

她站起身,将塑料椅重新垒回去,侧过身正要说声再见然后快速退离,商策却已经摘下耳机,交代身边人别忘了关功放、按return、把所有移动键回归原位,眸光看向临安:“走吧。”

“…”临安再次无语凝噎。

如芒在背地行至门外,临安手扶着墙壁脱下鞋套,商策顺手接过,连同自己的一起放进了专门承储脏鞋套的抽屉里。

值班室的学姐碰巧走出来,眼睛都瞪圆了。两人走后,她连忙推开播音室的门,这才发现里面正热烈地讨论中。

C学长:“今天明明是由我导播啊,学长以前哪次来台里不是看一眼就走啊!”

B学姐:“上次开台员大会的时候,有个新生把拾到的银行卡送过来播失物招领,那天学长也是破天荒地一直呆到十二点半。哦对,我想起来了,那女生说她是陆临安的室友!”

众默,听她这么一说,好像什么都解释通了…

第11章 .被拒绝的滋味

那边什么都解释通了,可临安这边却是越来越糊涂。

她一路闷不吭声,双手纠结地垂在身前,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和商策不曾有过其他交集,甚至连交流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这样平白无故地对她示好,又是以这种难以抗拒的姿态拦截她的所有退路,他难道不知道她平静的生活已经受到困扰了么?

临安看似防守薄弱,性子却倔强刚硬,商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心里也正在挣扎,眸光从她神色不安的面上扫过,掌心便下意识捏紧。

他,会不会被讨厌?

这种担心一冒出来,连他自己都不免怔忡。

两人之间的沉默无形中拉扯出更深的距离,商策默叹一声,叫住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步的临安。

临安回头,神情还算从容,可商策却更觉得无奈:“想吃什么?”

“…”这是要请她吃饭的节奏?

临安这下顾不得纠结了,胸腔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重重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却还是感到一颗心沉甸甸的。

她连笑容都挤不出来:“我什么都不想吃,我想午睡。”

这算是翻脸了吧?

他那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她已经疲于应对了。

午后的校园仿若随着她这一声近乎疏远的语调而霎时陷入到诡异的静谧中,对面的那人实在太安静了,连一丝不愉的神色也没有流露,他只是深深地望着她,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愈加窘迫的脸上,分毫不错。

奇怪,明明是他横行闯入她的世界,临安却忽然觉得反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哪怕一句话都没有,只需用一个眼神就能轻松瓦解她的冷漠?

倘若真是魅力使然,她只能表示,她不甘心。

一旦动了这个念头,临安脾气更倔。

既然他长时间无话,那她自己总可以走吧?

动了动唇,临安率先告别:“学长再见。”

转身欲行,商策却终于出声:“我很抱歉。”

嗯?临安脚步顿住,扭头回望。

“我饿了。”商策笔直的身形定在那里,宛如一棵刚劲的树,本该沉默而骄傲,此刻却笃着眉,眼神诚恳而专注。

“…”临安呆滞了,你饿了不需要道歉,真的-_-!

十五分钟后,连临安自己都想不通,她怎么就乖乖跟着他到校外的这家餐厅来了呢?

不应该啊不应该…

等等,临安思绪一顿,悄悄打量起对面的人,他之前算是在卖可怜么?应该是吧-_-!

可是,联想到之前的之前在播音室里,她好像也卖可怜了呀,为什么同样是在喊饿,自己却会被无视?

如此愤愤不平地一思忖,临安深深觉得,与他相比,她实在太善良太好诱-拐了!

商策将镶着金色logo看起来十分高档的活页点菜单轻放在她面前,临安扫了一眼,连忙推回去:“我只是蹭饭的。”所以,你随意,我随便。

商策自然不会勉强,他翻开菜单:“喜荤还是喜素?”

临安:“…素。”

商策抬眸望她一眼,明明是轻描淡写的一道目光,临安却那个囧呀,她是瘦,可跟食素没多大关系吧,她又不是不吃肉…

“学长。”临安有话要说,“长期吃素食容易导致营养不-良。”

商策静静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