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元靖一皱眉,转身便欲离开。

“你去哪里?”米依依的爹冷声喝道。

莫元靖的步子仅停了一下,头也不回的离开:“本宫乃是太子殿下,将来的储君,待在死人的屋子里,难免招染晦气!”

“死的人是你的表妹,难道你就这么冷血,连看也不看一眼?”薛彩凤怒了。

“儿臣刚刚已经看过了!”说完,他再也不愿待在这冰冷的大殿,头也不回的离开,耳后的薛彩凤的骂声不绝于耳,他也只当没听到。

出了大殿,他突觉得有一丝冷意。

水心晚上怕黑,待在阴暗潮湿的牢房内,她怎么能受得了?

突然他拐了个方向,匆匆往天牢的方向走去。

阴暗潮湿的天牢,关的大部分都是待处死的囚犯,吵杂得纷乱,听着刺耳。

而在最拐角的小牢房内,水心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石床上。

她的身上穿着白色的囚衣,胸前大大的一个囚字,发丝也有几分凌乱,左臂被划开的两道口子,染红了她白色的囚衣,她也不在乎。

她冷眼看着这个小牢房。

听说,这是因为她特殊的身份,所以才在临死之前,将其关押在这里,到时候直接送上断头台。

人之将死,她反倒平静的。

仰头靠在墙边,看着巴掌大窗外的星空,耳边的吵杂声,被她驱除耳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安静。

她微微阖上眼,准备睡一会儿,等待明天上断头台,反正嘛,刀一砍,头一段,生命就没了,再说了,她早是已死之人,这副身子也不是她的。

牢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零碎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水心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这半夜时分,用膳时分早就过了,她的罪也早就已经定过了,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

会是莫元靖吗?她的心底里突生一丝希冀,杏眼圆睁的瞪着牢门。

“吱呀”一声,破铁门打开,露出了两张狰狞的脸来。

是狱卒,他们手中拿着一只酒壶,面红耳赤,步履不稳,明显已经醉了,他们争相恐后的闯了进来。

其中一个被另一个撞倒在地,久久爬不起来,那个站着的狱卒,色眯眯的晃到水心的身侧。

水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这么晚了,你们来做什么?”

“唉呀,大美人,你是太子妃,婚前就被人给强了,明天你就要处斩了,来…我们两个一起来乐呵乐呵!”那狱卒丢下了酒壶,笑眯眯的朝水心便扑了过去。

水心仅用眸子的余光睨了他一眼,旋即阴鸷一笑,抬脚狠狠的踢向对方的腹步,那狱卒的后脑勺撞到了坚硬的墙壁,“砰”一声,白眼珠一翻软趴在地上昏了过去。

“不自量力!”她从鼻子里哼出声。

另一名狱卒见自己的同伴被水心踢昏了过去,脑中的酒醒了大半,狰狞着一张脸,便抽出腰间的配剑,无情的向水心刺去。

水心刚闪开,耳边一阵阴风划过,又一道人影骤然闯进了狱中。

“啪啪”两声,另一个狱卒也在她的面前倒了下去。

抬头望见来人,水心惊诧的张了张嘴:“楚王…”

夏侯寅焦急的将她扶了起来,双眼担忧的打量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只是坐的时间久,身子有些冰冷。

“我带你走!”

“不要,这样会连累你的!”她倔强的拒绝,要死她一个人就够了。

“只要我们出了皇宫就没事了!”

“可是,你的母妃呢?”

“母妃现在正在城外等我们,我们快走!”

“可是…”她眸中的颜色黯淡了一些,她还没有见他最后一面。

“没有可是了,再待下去,马上就要被人发现了。”

“好!”她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放下:“我们走吧!”

当莫元靖来到牢门外时,只见牢中狱卒躺了一地,神色一凛,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快走了两步在牢中寻着,来到小牢房外时,看到牢房内,两名狱卒倒地昏厥。

而牢内,已不见一个人影。

地上,一块脏污的布料,上绣着一朵娇艳的荷花,似在向他招手讥讽他。

这是水心之前绣的那块绸布,这就说明水心是被关在这儿的,但是狱卒昏了一地,到底是谁劫走了她。

牢外,六子见莫元靖漆黑着脸从牢内走出,匆忙从屋顶跃下。

“主子,属下得到消息,一刻钟之前,楚王已经出宫了。”

一刻钟之前?他不是打算明天早上出发的?现在子时未到,他已出宫?

炫金色的瞳眸中骤然染上了一层怒色,俊容冷凝。

谁也不准将她的人带走。

“出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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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产2

已经离开了皇宫很远,两行侍卫,护着两辆马车已经穿过了树林中的白雾,

眼见东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天已经渐渐发亮,温暖的阳光照在马车上,映出了一张苍白的小脸。

她睁大了杏眼,眸子黯淡无光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也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在看风景。*

“水姑娘,水姑娘?”身旁有人唤着她。

“嘎?什么事?”她回神,目光没有收回来,不知道她是真的在答话,还是在梦游。

“你一晚没睡,又坐了这么久的车子,先休息一会儿吧!”彩霞扯了扯她的衣袖苦劝,本来她是橙儿身边的侍女,昨晚水心才知道,她竟是梁贵妃的人。

此番梁贵妃出宫,她竟也跟了来。

“我没事,我还不困!”她淡淡的回头,眼睛也懒得回头扫她一眼。

她心里有几分愧疚,虽然是误杀,可她还是杀了米依依,一闭上眼,她便能想到米依依血溅她衣衫的画面。

那般惊悚、怵目惊心。

“可是…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呀,孩子是无辜的呀!”

水心还想要说什么,心尖一阵酸痛。

她的手指轻轻的拂过平坦的小腹,眼前渐渐模糊。

她仰起小脸,将眼眶中的泪水逼了回去,终是听了彩霞的话躺下来休息了。*

树林中,两骑快马,飞快的穿梭,经过的地方,惊飞了道路两旁枝头的鸟儿,林中凶猛的野兽,躲在树丛中,刚跃出来,只吞下了马儿蹄后扬起的尘土,然后厌恶的从鼻子里喷着气,眼睁睁的看着食物从嘴边溜走直跺脚。

当他们终于穿越了树林的尽头,只看到一条宽阔的长河,银色的河面,波光粼粼,烟波浩渺间,几只白鹤在河面飞过,紧接着排成一条直线掠向天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度。

河面很宽,起码有一公里宽,而且不见一条船,他们穿过的这个地方,更不像是有人来过。

勒住了缰绳,莫元靖略带一丝疲惫的俊脸,倏的一片漆黑。

六子坐在马上,抬手遮住眼帘,掩住河边射过来的刺眼光芒,他眯了眯眼:“主子,这里不像是有人来的地方呀。”

是的,这里当然不像是有人来的地方,因为…

“我们调头,回到刚刚的分叉路口!”莫元靖冷喝了一声,扯缰转身。

“咦?我们不过河吗?”

“我们被耍了,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刚刚的分叉路口,他们特地循了马蹄印和脚印往这边来的,然越来越没有路,莫元靖刚刚就已经觉得奇怪,因他只想要尽快将水心抓住,所以才会中了夏侯寅的计。

他早该想到夏侯寅那只狐狸,不会这么笨。

“啊,是!”六子赶紧跟上。

马儿飞过去,又回来,那些野兽依然只能吃到他们身后的扬尘。

看着那两骑马儿飞驰而去,野兽怒了,冒着绿光的兽眼满含恼恨。

既然不愿意让它们吃,以后就不要随便在这边瞎晃。

马车自从出了树林,便沿着大路直奔了繁华的城镇,准备先停下来用膳。

彩霞扶了水心下来,刚下马车,冷不叮的对上了梁贵妃满含敌意的眼,水心蹙了蹙眉,佯装没有看到。

梁贵妃会对水心产生敌意,这是理所当然的。

她辛苦为了儿子一辈子,结果儿子却为了其他的女人甘愿放弃一切回到楚国,只想守着那个小小的国家,放弃天瑞帝国的大好河山。

以儿子对其他女人的宠爱程度,难保她会觉得自己以后的地位不保。

梁贵妃的情绪有些失控,嫌弃水心挡住了她的路,一只手无情的将水心推开。

“嗖”一下,水心的怀中有什么东西在空中划起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就那样直直的抛了出去,落在了大马路中间。

险险的一辆马车正从左方冲了过来,眼看就要轧到那块玉佩。

水心眼尖的认出,那正是之前莫元靖不知道什么时候塞给她的玉佩,只有半边的凤佩,也是那块玉佩,让皇后吓得魂飞魄散,并开始报复她。

那…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个礼物了。

不!!!

水心想也没想,眼睛里只能看到那块玉佩,身子便冲了过去。

“砰”一声,伴随着重重的落地声,水心的身子被马车重重的摔了出去,身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不算完美的抛物线,就这样落在了两丈以外。

看到这一幕的夏侯寅蓦然睁大了眼睛,惊恐的冲向她。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他小心翼翼的扶起水心,心疼她因疼痛紧皱的小脸。

水心微微的眯眼,浑身抽搐,疼得说不出话来,左手中紧紧的抓住了好不容易捡来的玉佩,可惜…玉佩已经碎了,她抓的很紧,玉扎在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忽地,她感觉到自己的小腹骤然一紧,有什么东西好像要从她的身体里消失了。

水心立即感觉到那是什么。

不!她不能失去他,不能…在她要离开他之后,她要失去他留给她的一切吗?

她如无助飘浮在海中的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的浮木般,捉紧了夏侯寅的手臂。

“救…救我!”她虚弱的发出求救声。“救…我…的孩子!”

她一身狼狈,全身伤的不轻,可是她的嘴里…却只想到孩子。

说完,她便头一歪昏了过去。

夏侯寅心尖一痛,抓狂的抱起她,温和的脸裂了一大道口子:“来人,大夫,大夫在哪里?”

水心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馆的病榻上,她疲惫的睁开了大眼,眼神一片空洞,而她的脸色,与她身下洁白的被单,一样的白…

夏侯寅坐在旁边,面容有几分憔悴,看她醒来,眨了眨眼,他惊喜的冲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小手。

“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好多了?”

“我是怎么了?”水心的脑中有片刻的当机,一时抓不住发生了什么事。

“你刚刚被车撞到,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夏侯寅欣喜的握住她的小手,失而复得的欣喜,令他忍不住流出感动的泪珠。

感谢老天爷,让她再一次活了过来。

方才大夫也说了,她的身体很差,而且又有身孕,再加上受了很大的刺激,醒来的机会,很渺茫,他一度以为她就真的这样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撞车?

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只记得最后一刻,她的小腹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她突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小手从夏侯寅的手中抽出,紧张的放在小腹上,眼中露出期盼的目光:“孩子没事,是不是?是不是?”

水心的话音落刚,夏侯寅的表情骤然变得沉痛,刻意不敢对上她的眼。

“你告诉我,孩子是不是没事?”她的小手抓紧他的手臂,固执的逼迫他回答。

原本一直坐在一旁的梁玉蕊,看到这一幕,怒不可遏的站起身冲水心便无情的吼道:“你的孩子已经没有了,流掉了,是你自己不好好保护你自己,不要拿寅儿出气!”

夏侯寅的心似乎被什么给堵住,有几分怒意。

“母妃!”他低沉着嗓音,语调中含着几分威胁。

“本宫说的是事实!”梁玉蕊傲慢的扬起了下巴,不可一世的睨着他。

他们母子还在吵着什么,水心已经听不见了。

她呆呆的靠在床头,一张张温馨的画面,在她的眼前像放电影一样的闪过。

她一直很期待孩子的出世,纵使他的父亲不要他,可是他也是她的亲骨肉啊,也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身体一阵阵抽搐,越来越痛,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一只手似乎正在向她伸来。

“心儿,我是妈妈,妈妈来接你了!”温柔的女声拂过她的心尖。

水心轻轻的阖上眼,低声轻喃:“妈妈!”

莫元靖和六子二人,一路追赶夏侯寅等人,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知道他们在附近的镇子上住过。

到了镇子上,打听到他们去了医馆的方向,莫元靖又马不停蹄的往医馆赶去。

六子像头累垮的螺子似的,伸长了舌头直喘气。

他发誓,找到水心之后,他立即请命去北方。

你只能是我的女人1

抓到了为水心治病的大夫,莫元靖瞪大了眼睛,手指发狠的掐住大夫的手臂,几欲将那大夫的臂骨掐碎。

六子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从来没有看到主子这么生气过。

“你刚刚说什么,你做了什么?”莫元靖厉眸死盯着大夫,一字一顿的冷声质问。*

六子冷得浑身发抖,如果说三九寒天是人间冰寒,现在这医馆里的空气,比三九天还要要冷,冻得六子感觉自己就要变成冰棍了。

似乎为了配合现在的气氛,一只飞在半空中的苍蝇静静的停在半空中,嗖一下落了下来。

六子白了那苍蝇一眼,果然是孬种。

大夫的脸青白一片,龇牙咧嘴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已经身了半截进棺材了。

“这位客倌,当时来的那名女客倌,因为流.产流得不干净,那孩子真的不是我打掉的!”

打胎!!她居然这么狠心,为了断绝与他之间的关系,还将他们之间的孩子打掉。

水心,你够狠,打掉我们之间的孩子。

“砰”一声,莫元靖狠狠的甩开手,手中的大夫,身子直直的摔了出去,无辜的大夫,白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六子急匆匆的跟了上去,不忘将桌子上主子的剑拿着。

“主子,现在我们还追吗?”*

“追,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追到阴曹地府,我也要追到她!”阴鸷的眼,迸射出撒旦的噬血光芒。

六子用力的吞了下口水。

他乖乖的上马,再也不敢多说半句,就怕莫元靖那眼中的怒火,会波及到他这小小的池鱼。

呜呜…他现在越来越后悔,当初没有去北方了。

为了不让莫元靖追到,水心将流掉的孩子火化掉,用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瓶子将他小心的装了起来,宝贝般的带在身上,然后被彩霞扶着上了马车,就匆匆的又上了路。

所有人的情绪全陷入低落的状态中。

夏侯寅不再坐在马车上,而是骑在马上,他实在受不了梁玉蕊一再的在他耳边唠叨,该带着水心回去赎罪,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

转机,怎可能还会有转机?

梁玉蕊想的太天真了,薛彩凤早就想要除掉他们两母子,只是碍于身份,只在背地里下手,表面上还是要做做工夫,装作很和善。

但是,现在表面上级那层纸已经被捅破,薛彩凤还会假装好人,放过他们两母子吗?

答案一定是不可能!

因水心的身子不适,夏侯寅命队伍放慢了脚步,他骑马缓缓的退到水心和彩霞的马车外,马车窗帘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了里面水心苍白的容颜,依旧是美得那么震憾人心。

从她离开皇宫,到孩子离去,一直到现在,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更是没有悲伤的表情,一直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好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一般,让人心痛。

“水心?”夏侯寅忍不住试探的喊了一声。

“尸体”缓缓的转过头来,淡淡的出声问:“楚王有何事?”

被她这样一问,夏侯寅脸上的表情有些窘迫。

他尴尬的干咳了一声。

“你的身体,怎么样?”

她的嘴角象征的勾了一下,算是笑了。

“已经没事了,谢谢楚王的关心。”

“呃,下一站是荷花镇,当地以荷花最为著名,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看莲池怎么样?”他试着用轻松的语调邀请着。

荷花?莲池?

水心的脸色骤然比方才更白了几分,她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丝儿表情,是期待还有恐惧。

片刻间,她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谢谢楚王好意,我的身体不适,不宜走动,需要好好休息,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赶路吧,早些回去,这样大家才不会很辛苦!”她语带双关。

因为他下令行走得慢,热辣的毒太阳挂在当空,那些侍卫已经有怨言,开始窃窃私语的抱怨。

“可是…”

“我困了!”水心冷淡的打断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