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底也有着受困的灵魂。

是啊,他不想离婚。

一点也不想。

而且,他很怕贺太太知道这件事情。

“我有我的责任,现在不是五年前,我说走就能走,我和宋予问之间已经有了这辈子都切不断的联系,我和她有个共同的女儿,你让我怎么办?我不能伤害瑞瑞!”与他的生命一同脉动,同悲共喜,他的瑞瑞,比什么都重要!

爱情已经不是他人生的所有!

闻言,她的眼泪,落得更急了,情难自禁,低吼,“那我呢?你就可以伤害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宝宝?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他彻底僵住了。

“为什么,你这么不公平?”她近似无声地喃喃自言。

“晓雯,你冷静点,别伤了自己,动了胎气。”她的样子,太心碎,让他很担忧。

他知道,自己伤害了她。

他上前,又想拉住她的手,“你先搬到这里,这个房子给你,你安心养胎……”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我们的事,以后再说。”

他还是以后再说?这样的他,让她简直无所适从。

“不,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她不要房子,她什么也不要,她只要他!

哭着,她推开了他,又奔出了屋。

他急急追出。

……

一阵死寂。

让人几乎连心跳和呼吸的能力,都能遗忘。

虽然,没有“床戏”,但是,也够给人震撼。

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我一直爱得人,是你啊!

那我呢?你就可以伤害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宝宝?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赵士诚摘下耳机,静默地凝视着,背对着他,举着望远镜,一动也不动的她。

“堵他们吗?”终于,他还是问一句。

现在,如果马上奔下楼,还可以在大门口堵住他们。

给他们难堪。

迟了,就来不及了。

他敢肯定,就算一起去堵了,她不一定会输。

如果,她也懂得示弱。

这是他的直觉。

身为男人,他可以感觉到,虽然,她的丈夫背叛了这个家庭,但是,女儿是她最有利的筹码。

“不了。”她转过身来,僵僵吐出两字,想硬是挤出笑容,让自己表现得雍容大方,不受任何影响一点。

但是。

笑容才挤到一半。

“宋予问!”他顿时慌喊。

因为,她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倾倒。

他迅速抱起她。

……

病榻上的她,缓缓睁开眼。

“贺先生,你真的很不应该,她的身体不适合怀孕,更不适合流产,你们夫妻如果不打算再要小孩,日常生活中,男方一定要主动做好避孕措施,不能贪图享乐,至病人的健廉于不顾!”医生严厉指责的声音。

被训的人,一声不吭。

“还有,她上次来检查时,我就一再强调,如果要动人流手术,她必须养好身体,不然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都有可能!”

有人还是一径沉默着。

唉,真是欺负老实人。

“胡医生,你说得这么严重,不仅让我很有负担,也会吓坏别人。”她疲惫地打断医生的话,看了一眼神色很尴尬的赵士诚。

真是个木头,虽然送她来医院,但是完全可以辩解和推脱,自己只是路人甲乙丙。

“宋小姐,你第一次怀孕时,我一直就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对你的身体情况很了解,你自己应该也清楚,我并不是危言耸听。”医生见她醒了,终于对赵士诚停止训话。

“胡医生,你也应该清楚,我并不是不配合的病人,不是吗?”

她轻声一句话,就堵住了医生的长篇大论。

“某些方面,不要太迁就男人!”医生没话讲了,只能没好气的再瞪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病房。

“抱歉,她积怨已深。”她淡淡一笑。

真是对不住了,让他莫名其妙承受这些鸟怨。

“你动了胎气。”紧急送至医院,她晕了两个小时,他也被医生足足训了两个小时。

“医生说你第一次怀你女儿的时候,就常常晕倒?”他问。

“恩,数不清次数了,所以,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怀瑞瑞的时候,有一次,她甚至在家足足晕了一天,才被前来打扫的钟点工发现,还有一次,一边逛街在采购婴童用品,一边就晕倒在马路上,差点被车撞死。

别人的妊娠反应是吐到生,而她则是动不动就晕倒。

“那时候,他一次……也没来过……”赵士诚喉咙发紧着问。

不是这样的话,怎么解释医生一见到他就很有敌意,这足以说明,医生根本没见过贺毅。

“那时候的关系,好差……”她轻描淡写。

虽然,现在,也不见得有多好吧。

“医生说你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他确定自己以为错了。

“恩,我已经有瑞瑞了,没打算再生一个。”她淡声回答。

“其实,2005年8月份的美国《生育与不育》杂志刊登了一项最新研究,称女性服了含激素的紧急避孕药不会对胎儿造成伤害,研究人员就曾经强调过,服用紧急避孕药后仍然怀孕的妇女,不应该因为害怕胎儿会出现畸形或其他异常状况,而选择堕胎。”他沉声道,“你们夫妻都是独生子女,无论是经济条件还是国家政策都可以生育二胎,就连医生也希望,你一切都先再观察,毕竟比起流产,你的身体也许更适合生下这个孩子。”

刚才,医生把流产的危险,说得实在挺可怕,连他都听得发憷。

但是,她却还是不选择保胎治疗。

“不了,错一次就够了,不想再制造另一个错误。”脸色依然苍白、带着倦意的她,却坚定的摇头。

不用多问,他懂。

只有不理智的女人,才会想在这时候,生下孩子与情敌一较高低。

只是,错一次?什么意思?

“很多年前,确实是可笑到存了一份奢望,以为留着孩子,那就有了保有自己爱情的权利,才有了现在的瑞瑞。”

曾经,她也天真过,后来,才发现,现实很残忍。

“把瑞瑞拉扯到这么大,才发现,当年的自己,真的挺不负责任。”生下瑞瑞,却给不了她正常的家庭,“我不想再造孽了。”

“要流产的话,把自己身体先养好。”他没什么好说的了。

“恩。”她点头。

现在,孕期已是第八周,不能再拖了。

但是,她的身体却还是一日比一日更差,春节那几天的休养,都前功尽弃了。

沉默了几分钟。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离婚,还是?……

拯救家庭?

“你呢,赵医生,你准备怎么办?”但是,她反而问他。

“今天刚好是我哥的订婚宴,我准备宴散的时候,让我妹通知所有亲戚,三天后的婚宴取消。”他可以想象,亲戚们一定会让他们两兄弟弄疯了。

一个是逃跑新郎,一个取消婚礼。

他大哥是爱前大嫂爱到不行,替人养了孩子十年也毫不怀疑,他不行。

他没法结婚。

但是,老妈因为大哥的逃婚已经手忙脚乱了,今晚,他实在不适合再制造混乱。

“赵医生,我可以对你有个请求吗?我需要你的帮忙。”但是,她却缓慢地坐起来,抓住他的手。

她抓着他手腕处的地方,让他全身发烫。

“你说。”他还是用一种极冷静地口吻。

她给他的感觉,坚强到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所以,对于她的求助,他有点意外。

“你、照、常、结、婚!”她一字一顿。

照常结婚?

“这不可能!”他一愕,马上回绝。

他没这么伟大,也没对谁爱得这么痴缠。

“赵医生,我知道,你受到了羞辱,你不会如常在结婚。”整个事件,被羞辱的人,不止只有她。

“但是,算我求你,你私下通知亲戚们婚宴取消,但告诉杜晓雯照常结婚!”她请求他,对他低下一向骄傲的颌,只为无比坚定的,“我要亲眼看看,迎亲那天,他到底会怎样!”

杜晓雯不提出解约,等得赌得不就是这一刻?她也要看,冷眼地看,看看她的贺先生,到底会如何自持!

她要睁眼,看清楚!

他完全愕然。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真的要将自己置之死地吗?!

第十七章

今天,贺毅的右眼皮跳个不停。

都说,右眼皮跳灾,是个凶号。

今天,是晓雯的婚礼。

是因为这样吗,他的右眼皮才跳个不停?他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

如果他不去,晓雯就会嫁给别人,然后,他的孩子叫别人爸爸。

这根本就是死局。

他不认识赵士诚,但是,相信任何男人如果在婚后得知此类的真相,那么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晓雯真是——

他焦躁不安,咬了咬牙,他冲出房。

正在这时,另个房间,宋予问正拉着行李箱准备出门。

“咳,贺太太,你……去哪……”顿住脚步,一阵心虚。

“出差。”她面色麻木,直直地盯凝着他。

莫名,在贺太太极有透彻力的目光下,他的头皮一阵发麻。

“去几天?……”他悻悻地问。

最近贺太太真的出差的频率,越来越多了。

女儿怎么办?而且,她不怕又是陪那些无耻的老娘客去广州吧……

“三到七天。”她想了一下,回答。

她也希望能早点“回”来,她离不开女儿,但是,有些事情必须处理。

“好。”他松了一口气。

贺太太不在,也许真是天助他也?

“贺太太,要不要——”他挤出笑容,手正想搭上她的肩,说到一半的话却打住了。

要不要他送她去机场?

他想送她,他该送她的。

但是——

他没时间。

她瞥了他一眼,那么淡、那么冷、那么令他无所适从的深深一眼,看得他莫名心慌。

见他没什么好讲的了,她一言不发的,拉着行李箱,挺着背,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他的掌,只僵在空中。

“瑞瑞我已经交代隔壁王阿姨来带她。”她的女儿,虽然还小,但是也许是时候要学着长大了。

开门,步上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