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阮晋崤盖好了被衾,阮沁阳默默松了口气,终于可能溜了。

纤细白净的手指搁在玉白色软缎的被上,瞧着比锦缎还要柔软白净。

阮晋崤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沁阳就不担忧大哥?”

阮晋崤眉目带着发白的病色,手却烫的像是火炉,阮沁阳眉头下意识皱了下,肢体接触唤醒了她一些不好的记忆,让她忍不住挣开了他的手。

“我当然也担心大哥。”

阮晋崤的目光从被挣开的手,一直划过阮沁阳的眉眼。

虽然昨晚已经看了无数遍,阮晋崤依然在心里细细描绘了一遍妹妹的模样,他这两年间不知道画了她多少遍。

“大哥?”被阮晋崤盯着看,阮沁阳眨了眨眼,“若没事,大哥再闭目休息一会。”

阮晋崤缓缓收回视线:“我病染人,你别怕药苦,等会喝碗药免得染上。”

不像是往常般撒娇耍赖,阮沁阳干脆地应了声“好”,安排了大丫鬟来进屋候着伺候,交代了几句才走。

而阮晋崤看着阮沁阳的背影,垂下的眼皮遮住了眼中暗光。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得时候会觉得有点绕,泥萌看着还好吗,觉不觉得那里不清晰,要改下细节Q-Q

故事就是个,从小被千娇百宠的妹子,觉得自己是穿书女配,然后开始避免书本发生的事情。

但其实实际情况跟故事偏差非常大,比如男主满脑子只有,我的妹妹为什么不搭理我了!我要落泪了!

阮姀

守在外头下人都没想到阮沁阳才来,吩咐了事情就要走。

能制住他们主子的人走了,弓藏都不用装,脸就是苦着的。

“将军赶路赶得太急,才叫病情加重了,大夫说需要好好休养,要不然就会损耗了身体元气,以后难以补回来。”

阮沁阳点头:“一个大夫候着恐怕不够,我再派人请个专治风寒的大夫回来。”

“靠二姑娘多费心了。”弓藏觉着再多请几个大夫,都还没阮沁阳守着主子有用,但这话却不能直说,“二姑娘忙着劝将军饮食,这会儿还没用早点,不然在侧厢用膳?”

“不了,我回煦锦院。”回去之前,阮沁阳把大夫找到跟前,详细问了阮晋崤的病症,虽然她没克服心理阴影,看到阮晋崤就肚子疼,但该做周到的一定得做周到了。

未来会登基为帝,而且还可能一怒之下弄死镇江侯府全家,她可开罪不起。

“我听说大哥带回来一位医女,这些日子该都是她在照顾大哥。”阮沁阳没忘记女主,朝弓藏说,“有些事情她更熟悉,要是她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吩咐张嬷嬷,叫下人直接准备别耽搁了事。”

当个女配真不容易,伺候好了男主,还要担忧避而不见的女主在府里有没有住舒坦。

“那位姑娘…”弓藏表情纠结,不晓得该不该与阮沁阳说,迟疑了下,“那位并不是什么医女。”

“不是医女?”阮沁阳眨了眨眼,惊异了下,却没有多问,“大哥总不会带个无关紧要的人回来,就算不是医女,大概也能照顾大哥几分。”

“的确也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二姑娘的吩咐,小的记住了。”

弓藏表情纠结,从调查看来,阮姀很有可能就是镇江侯在外头留下的私生女,只是镇江侯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总不能让他一个下人来说。

阮沁阳没有追问叫弓藏松了口气,二姑娘人好,从来不叫人为难。

踏出恒明院,阮沁阳用早膳的胃口都淡了点。

喝着樱桃凝露蜜,阮沁阳还想着女主避而不见,还有阮晋崤与往常不同病恹恹的样子。

现在的状况,应该是阮晋崤发现了初恋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伤心欲绝。

而女主一边又是心疼,一边还要担心十几年没见过的亲父不欢迎她寻亲。

在书里面镇江侯没说不欢迎阮姀的出现,但也没多高兴就是了。

镇江侯跟已逝的侯夫人感情甚笃,到现在侯府没有庶出子女这一点就能看出来,阮姀对他来说更像是个错误。

在书里面,阮姀到了侯府后,镇江侯就抱着补偿的心态对原身更好,到最后纵容原身弄死了阮姀。

其实梦里的故事在她看来太狗血也太无脑,她爹虽然疼爱她,却不可能随意纵容她弄死一条人命,但是再无脑也是她的金手指,还是提防些好。

现在的话,按理来说她应该把亲爹让给女主,在旁化解他们的矛盾,做好一个善良女配。

但是…爹是她从小叫到大的,就算是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在镇江侯府生活了十多年,对她来说镇江侯府就是她家,镇江侯就是她亲爹,大哥没了就够心疼的了,爹可不能再让给别人!

女主什么的,有男主就够了。

“姑娘,你说那医女不是医女,难不成是大爷的房里人?”海棠伺候阮沁阳用完早点,忍不住好奇。

镇江侯洁身自好,阮晋崤这个嫡长子在男女方面更是干净,这些年侯府里爬床的丫头那么多,没一个成功的,连带着镇江侯送的,阮晋崤也拒了。

她们这些丫鬟都说,大爷这是给未来妻子足够的尊重,没娶妻之前不会纳妾也不会留丫头在房里伺候。

之前说带了医女,她们只是觉得好奇,稍微多猜了一些,现在说医女不是医女,像是另有隐情,要不是规矩好,她们这些丫头早就去蹲墙角打探消息去了。

府里谁都晓得恒明院就像是森严的像是铁桶,但对她们煦锦院格外的松,她们去打探消息,绝对不可能无功而返。

“姑娘,要不然我唤兰溪去打探打探,若是房里人,府里的下人也好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待那位姑娘。”

“到底是为了府里其他的下人,还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

青葵觑了海棠一眼,给阮沁阳奉上了漱口的清露,“姑娘没发话,自然是有她的打算,叫你跳脱,东问西问。”

“我这是想为姑娘分忧。”

海棠小声反驳。

青葵看向主子,这是以往不用海棠说,她们找把那“医女”的底给打听清楚了,但她隐隐能感觉主子与以往的不同,不是在闹脾气,而是真得有些排斥大爷那边的消息。

“若是想为我分忧,就约束院里的小丫头,都老实乖巧些,不该说得话都别说别问。”

阮沁阳瞟了一眼瞬间乖巧老实的海棠,忍不住翘了翘唇:“注意恒明院的动静,有什么不好就通知我。”

不过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好,在才故事刚开始,男主总不可能就没了。

打发了丫头,阮沁阳有些心乱,也就没理事,叫青葵给她铺了笔墨纸砚,开始练起了字。

再写到“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丫头进屋禀报,说镇江侯已经进了城。

搁了笔,阮沁阳扫了眼墙角放着的沙钟,比预料的早回来两个时辰,看来是听到阮晋崤回府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从天京赶了回来。

就说阮晋崤那么急干嘛,半夜赶回来,扰得所有人都麻烦。

青葵端了滴了玫瑰露的温水叫主子净手,拿着软绫的帕子裹了玉石在主子的手指上轻按“姑娘要不要再拿调制的青花膏再润一下。”

今日阮沁阳握笔多用了些力,看着柔嫩白皙的指沿边上红了一层,青葵瞧着都觉得心疼。

青花膏是蜂蜜搭了几种花露药材配置而成,是千金难买的祛疤良药,但到了阮沁阳这儿,就是预防写字长茧子可以厚敷的普通药膏。

“别费事,免得等会儿耽误了时辰。”

阮沁阳估摸着不错,等她换了衣裳,发饰刚戴好,下人就通报说侯爷距府邸就两条街了。

阮沁阳去二门的途中,亭廊没走一半,就见弓藏领着个穿着青色对襟的姑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二姑娘…”弓藏急得不行,见着阮沁阳就叫了声,“将军知晓侯爷回来了,不管大夫交代,要到大门迎接,小的赶过来想请二小姐劝劝。”

弓藏说完,站在他身后的姑娘,侧了侧身,低着头补充:“将军现在不适见风。”

阮姀半低着头,看不见具体的五官,却能见着她肌肤欺霜赛雪,美人尖俏丽。

阮沁阳在梦里是见过女主长相的,此时看着只在梦中出现过的人,真实出现在在了面前,接受自己穿书了,还是有点恍惚。

不过,阮晋崤不能见风,女主就不能多拦一拦,来她这儿做什么。

“大哥走得是哪条路?”

“走得是谢兰亭。”

阮沁阳匆匆过去,正好赶了个尾巴。

过了壁影,瞧见换了茶花红直裰常服的阮晋崤快走到了大门。

阮晋崤的步子不急不缓,恍若散步,但瞧见了他侧面,就能从他的脸上看出病态。

这难不成是求爱不成,心里难受故意折腾自己?

阮沁阳思绪纷纷,无意扫了旁边的阮姀一眼,却发现她在看她,而不是该像是书本那样,瞧着可望不可即的阮晋崤,强忍住心中的心痛。

“沁阳。”

阮晋崤转身见到阮沁阳,唇角勾了勾,看着像是心情不错。

“大哥生病就是不来接爹爹,爹爹也不会在意。”

看着妹妹边说边上阶梯,到了最后一层的时候,阮晋崤伸出了手:“大哥牵着你。”

阮沁阳看向摆在她面前的手,骨节分明,比起两年前茧子要更厚了,充满力量,一点都不像是寻常世家公子的手。

阮沁阳伸手在他手上拍了下:“大哥快回去休息吧,病重了爹爹该自责了。”

手一触即离,阮晋崤却迅速反握,把妹妹软若无骨的手抓进了掌心。

“沁阳刚刚写字了?指头都红了。”

见阮晋崤捧着她的手看,阮沁阳眨了眨眼,就那么点痕迹,她不仔细瞧都瞧不出来,阮晋崤居然能看出她写字了。

“练了一会。”

阮沁阳回完,见阮晋崤依然没放手的意思,就像是要牵着她的手等镇江侯回来。

大哥不是大哥了,不管什么阮沁阳都觉得怪怪的,忍不住挣了挣手。

阮晋崤没放,而是疑惑地看向了她,抬手遮唇轻咳了两声,阮晋崤的脸色因为咳嗽带了一丝血气,没冠紧的黑发滑落几缕碎发,搭着他身上的红衣,深邃棱角分明的五官有了丝与以往不同的俊美。

“沁阳,怎么了?”

略哑的声音,似乎因为这个问题十分困扰。

阮沁阳下意识摇了摇头。

说起来,好像阮姀过来那么久,也没见男女主深深对望之类的。

难不成是刻意逃避?还是她不够警醒,没察觉到什么暗涌流动。

不过不管什么,阮沁阳还是推开了阮晋崤的手:“大哥既然不想回去休息,就陪我一起迎爹爹回来,不过等会大哥记得多服几碗药,病情反复身子疼起来可不好受。”

认亲

“怕是再多喝几碗,都没法好受。”

阮晋崤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微哑声音不大不小,淡漠的神态叫人摸不透他这话的意思。

恰好府外马蹄哒哒,合着镶金挂玉的叮咚脆响齐响,阮沁阳露出脑袋,就见着打了镇江侯府印记的马车。

因为阮沁阳和阮晋崤都在门口等着,马车没走角门直接进府,镇江侯掀帘下车,阮沁阳他们上前迎接,那些看热闹的人家,才晓得镇江侯马不停蹄,是因为侯府嫡长子阮晋崤回来了。

这个消息叫人群一阵热闹。

“那么一遭,你在家养病怕少不了被叨唠。”

阮晋崤晚上回府低调,所有人都还以为他在路上,他是大明功臣,赢了大战而归,现在叫其他世家知道他已归来,想套关系的这几天就要朝侯府涌来。

“是儿子疏忽。”

阮晋崤神色淡淡,语气礼貌恭敬,但比起对待阮沁阳,对待镇江侯明显要生分许多。

“既然还在病中,先回房歇息,有话我稍后去恒明院,我们再细谈。”

两人对话一人比一人客套,阮晋崤颔首没有久留,先一步走了。

非来不可,现在又简简单单的走了,看来是纯粹出来吹风。

想着,阮沁阳的头就被敲了一记:“是不是晓得爹爹给你带好东西了,特意跑到大门口来接爹爹。”

“爹爹哪次出门不给我买好东西。”

做了几天梦,阮沁阳的气都朝阮晋崤那儿去了,被弹了脑门,毫不在意地搂住了镇江侯的手臂。

“爹爹是不是把宫里秘传的护甲秘方给我弄到了?”

镇江侯朝女儿眨了眨眼。

虽然他一把年纪去弄这些后妃秘方让人侧目了些,但瞧见宝贝女儿喜笑颜开的模样,好像被人侧目也没什么不行。

镇江侯虽然有了几个孩子,但不过四十余岁,未蓄胡须,肤白鼻挺,一身蓝色四趾蟒袍雍容闲雅。

阮姀幻想过不少次镇江侯的样子,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在她母亲口中,镇江侯高高在上,心硬如铁。但是她现在看来,镇江侯含笑与阮沁阳说话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她母亲说过的特质。

慈父娇女,和乐的就像是绘在纸上的画。

“父亲…”

阮姀失神地叫了口,才发觉自己的突兀,瞪着眼睛捂住了唇。

她的声音不大,但加上捂唇的样子,叫人不注意她都难。

阮沁阳脚步顿了顿,没想到女主那么快就要认亲了。

“这位是大哥带回来的姑娘。”

阮沁阳朝镇江侯介绍。

就是阮晋崤带回来的,这叫“父亲”也叫得太早了点。镇江侯打量了阮姀一眼,敛面轻点了下头,就当没听到她冒失的那句话。

“我叫阮姀,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名字。”阮姀既然开了口,自然不可能错过这次机会,“我的母亲姓夏,她在半年前去世,我来侯府是来寻亲,找我的父亲…”

话说到这儿,在旁的下人们都听出味了。

纷纷去打量主子的脸色,这孤女来侯府寻亲,刚刚又叫了侯爷父亲,这寻得该是谁?

“将军,那位姑娘当众唤了侯爷为父。”前面的消息,迅速地传回恒明院,弓藏汇报道,“二姑娘也在场,此时跟着侯爷一起去了主院。”

听到阮沁阳也跟着去了,阮晋崤眉头微皱。

弓藏等着主子的吩咐,连怎么劝主子病重不要乱走的话都想的差不多了,但却见主子皱完眉,没了动静,看样子并不打算去安慰二姑娘。

这简直是稀奇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去查查沁阳…为什么不理我了。”

阮晋崤回想阮沁阳刚刚的态度,头又抽抽地疼了起来。

话里的关怀有,但如果是以往,他带病出门,她又怎么可能只说几句就完。

曾说他是最重要的哥哥的妹妹,现在对他就像是对待陌生人。

“二姑娘?”

弓藏愣了愣,不懂主子下的命令,让他瞧着二姑娘没不理主子啊。

“仔细审问,是不是有人在沁阳面前说了什么。”

主子前一刻还在头疼按着太阳穴,下一刻眼眸锐利,像是开了刃的冰刀,弓藏一震,连连点头吩咐去办。

屋子没了闲人,阮晋崤手搁在额上,半阖着眼,遮了黑如深渊的眸子。

加紧行程是为了见妹妹,到了家妹妹却不怎么想见他,之前不觉得身上什么不适,这会儿旧伤的那些疼痒都涌了上来。

可就是这样,他没办法将阮沁阳从脑海里剔除。

阮姀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身世也好,本来他把这女人带回侯府,不过就是想颠覆沁阳脑中镇江侯的形象。

他跟镇江侯,合着应该他跟沁阳更亲才对。

突然蹦出个女儿,镇江侯惊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