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媳。”阮晋崤咀嚼这三个字,觉的这词带着的关系似乎也不错。

他觉得可行,但阮沁阳觉得不行。

“我还得再想想,总觉得差了些什么,不知是太快还是太怪。”阮沁阳不掩饰自己心思,把衣裳丢到了阮晋崤的背上让他穿好,“你别逼我逼得太紧。”

最后这句阮沁阳略嘟起了唇,声音软糯,恍若撒娇。

触到她水光潋滟的眸子,阮晋崤忍不住在她唇角轻吻了口,“你慢慢想,我慢慢等。”

话虽那么说,阮晋崤还是在阮沁阳的房里赖了半个时辰才走。

人走了,阮沁阳对着镜子看脖上的青紫,摸不准到底要不要回她爹那,要是让她爹看到了,不知道会是什么一副神情。

先别说她爹,海棠看到自家主子脖子上痕迹“姑娘可是过敏了,这是什么虫子咬的,怎么痕迹那么奇怪…姑娘的嘴也肿了。”

青葵几个低着头,心里默默为海棠未来夫婿担忧。

“被一只长得丑又臭的虫子咬了。”

阮沁阳扯了扯嘴,“帮我准备些立领衣服,还有今晚就把我院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明日早点起来搬走。”

“还要搬?”

阮沁阳点头,看向诗薇她们“这几日就辛苦你帮忙打理内宅。”

闻言,诗薇就知道阮沁阳是还要回来,连忙精神应了“诗薇会竭尽全力把事做好,不让县主失望。”

她以前只想着阮晋崤是陛下看重的人,却没想到阮晋崤竟然是皇子。

想到一事,诗薇道“前些日子,大皇…大人把绿萼处置了。”

阮沁阳想了下才想起绿萼是谁,当初皇上送了四个美人,三个她要了,另外一个看不上煦锦院没来。

而那丫头似乎是收了皇后的好处,是派到将军府里的眼线。

“怎么回事?”

“她假冒是煦锦院的伺候的去大人那里勾引大人,大人震怒,知道不是伺候姑娘的丫鬟,就把人给处置了。”

这处置可不是打板子教训一顿,而是让她们这些丫头聚集,看着绿萼被乱棍打死,让她们长了记性。

那画面她现在想起来就发抖,这府里要是阮沁阳不在,阮晋崤从来就不会掩盖自己的煞气,手段残忍的让人惧怕,有时候她仰头都觉得府邸上空笼着血色。

所以两个人能凑在一块实在是太好了,阮晋崤这头猛兽只有阮沁阳才能制住,要不然他们这些底下伺候的可惨了。

诗薇那么想,表情也流露出来那么点意思,阮沁阳瞧着,不知道说什么。

或许她觉得和阮晋崤差了点什么、怪了点什么,就是因为这周围的一切,阮晋崤太过需要她,这感情的天平一端太重,另一端就算放了砝码,也会忍不住摇晃。

第74章

隔天天太还未亮, 阮沁阳屋中的烛火就亮起来了。

阮沁阳打了个哈欠,星眸朦胧,声音黏糊“走水了?”

青葵闻言看向桌上昏黄的小灯盏, 有些无奈道“奴婢点了烛火,要是姑娘觉得刺眼, 奴婢去吹熄了?”

阮沁阳点头, 闭着眼手脚齐动把弄乱的被衾铺的妥帖,双手搭在软被上,雪白细腻的小脸藏在乌黑浓密的青丝,又恢复了晚上睡觉时的规矩好看。

这模样明显是还要睡几个时辰才打算起床。

青葵抿唇, 眼看着主子又要睡着了,狠心开口道“姑娘不是说今个要早起吗?”

“嗯。”

阮沁阳迷迷糊糊应了声,却没有起来的意思。

“姑娘不想早些离开将军府了。”

…不想。

说起来真悲伤, 困意竟然比她的节操还要重要。

阮沁阳强撑着着睁开了眼, 眯着眼可怜巴巴地看着青葵“你们东西都收拾好了?”

“昨天晚上连夜收拾了,如今就看姑娘是要哪张床, 是身下这张架子床,还是库房里头那张紫檀木的罗汉床。”

“唔…”阮沁阳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强撑着把眼睁开, “要库房那张, 你们也先回去休息, 让我再睡半个时辰。”

诗薇在门口等着,见青葵的表情,就晓得阮沁阳没起。

“县主心里面有大人, 自然不会想那么快走。”诗薇笑着打趣。

青葵反正是已经尽责叫了主子,只是没叫起来“我在这儿守着等主子吩咐,你去厨房看看,把早膳备了。”

原本是打算到别院再吃早膳,现在看来估计得在这里用了再过去。

诗薇应声去了,路上听到丫头们说阮晋崤早起了,忍不住感叹,虽然说阮沁阳样样都好,值得男人捧在掌心,但是阮晋崤这种疼爱方法,让人羡慕的都不知道怎么说。

说睡半个时辰,阮沁阳就睡了半个时辰,只是夏日天亮的早,她醒来看到天已经泛白了吓了一跳“我这是睡到了什么时候?”

“回姑娘,虽不是昨晚定下的时辰,但比你平日还早起了一个半时辰,算是早的。”

阮沁阳掰着指头算了下,那的确不算是太晚。

不过要算上她洗漱梳妆的时辰,却是不早了,阮沁阳衣服整齐走出房门,正赶上阮晋崤叫她用早膳。

“不是说不逼我?”

“所以就要忍心让你饿着肚子出门?”阮晋崤反问。

阮沁阳哑然,平日里也不缺瞌睡,但不知怎么就那么贪睡。

阮晋崤今天穿了身大红洒金的家常袍子,头发用紫玉银冠整齐收拢,眉目深邃英俊如幽月,唇边带着轻笑,透着的气质倒像是初升的太阳,热度不高,但看着就教人觉得心情舒畅,身上发暖。

看他精神不错,不像是昨日那般阴沉,阮沁阳觑了他眼“看来你昨晚睡得挺好,身上伤应该大好了?”

阮晋崤却摇头“怕你天没亮就走,三更天醒,四更天起,五更天克制没闯进你屋。”

“…”他这是在编顺口溜?

不过起那么早,不就等于没睡多久,阮沁阳扫视阮晋崤的神态“那你是喝补汤了,精神那么好?”

阮晋崤盯着沁阳“是喝补汤了。”

这哪像是喝补汤,分明像是喝了“姑娘”,青葵在旁不忍直视,不知道自家主子有没有发现,以前主子跟大爷是朦朦胧胧的感觉,说是兄妹也像是兄妹,说是一对也有那么点意思,但是现在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两人站在一起气氛叫人更插不进去,而且她们这些身边人多瞧几眼就忍不住双颊泛红。

两人随意的闲话家常都是带着蜜的。

“陛下罚你在家禁足,你在家倒像是在休假,不像是禁足反省。”

到了膳堂,阮沁阳见阮晋崤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身边,忍不住吐槽,他半点都没有禁足的样子,要是传到皇上的耳中,不知道皇上会怎么想。

“禁足是他罚我,我觉着我没错,自然不用反省。”阮晋崤在妹妹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对于皇位田家人在乎,赵曜在乎,但他却无谓。

阮晋崤态度无谓,阮沁阳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就是屋中只有青葵她们几个,阮沁阳还是拢了拢眉“有些话可说,有些话不可说,你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还是觉着我过得太好想要连累我。”

透着馨香的手捂着唇,阮晋崤吻在了妹妹的掌心“我就是一介武夫,打仗可以,脑子却差了点,得要沁阳在身边时时提点,沁阳留下来如何?”

最后一句话就是他所有神态意思的中心思想。

阮沁阳收回了手,挥退了屋中的丫头,才用湿帕子擦拭了手心。

“可怎么办?我喜欢聪明人,我是找男人又不是找儿子,要个时时需要我忧心的男人,我是吃饱没事干?”

阮沁阳眯了眯眼,上下打量阮晋崤,“实话实说,如果我是在京城找其他的男人,嫁入别人家,我一定会动脑子跟他们家人打交道,想法子让他心在我身上,至于这其中有多少爱我是不管的。但要是我的对象换成了你,我就是强势的一方,反正是你非我不可,我又不是没了你就会死,所以我对你的要求会很多,多到你做好了所有的事我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看着阮晋崤嘴角依然带着笑,只不过那笑看着有点扭曲,阮沁阳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舒爽感觉。

她觉得自己心理可能也有点问题,之前总小心翼翼的担心自己拒绝的厉害,阮晋崤崩溃,现在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她找其他男人的可能性渺小的跟尘埃差不多了,她就想把阮晋崤气出在她面前不会露出的表情。

阮沁阳“就像是你刚刚跟我说得话,我听着太软觉得不舒坦,所以我就驳你;可要是哪天你对我态度强横,我说不准会觉得你太过霸道,不爱我所以不在乎我的感受…无论如何,错得都会是你,我不会觉得自己错,这样的状态你确定能维序一辈子?”

“你要是心中没我,就不会说这些。”一会儿的功夫,阮晋崤的神态变化了几下,说话时眉眼带笑,喉咙震动带出丝丝笑意,“就是猫狗被主人打骂多了也晓得躲避,我是个人,自然能比畜生更能分辨感情。”

阮晋崤把妹妹拥入怀中“从昨日到今日,你说得这些话也不过是心疼我。”

阮沁阳怔愣,心疼他?

“我认定了你,自然不会变不会改,你惶恐我会因为你的性子以后不耐,我会心疼。”

阮晋崤握着妹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心房有力急促的跳动传递掌心,好像连皮肉都跟着震动,让阮沁阳的手有些麻。

“你觉得我说这些不是自私还没开始就担心以后,想要尽情压榨你,而是在心疼你?”

阮晋崤闷笑了声,身体震动“沁阳打算如何压榨哥哥。”

阮沁阳推了他一把,真奇怪,她本来是想把自己没安全感,觉得未来难以想象的不安感传递给阮晋崤,但他看她的目光反而更笃定了。

“沁阳,我不是临时起意,你早就成了我血肉的一部分,我割舍不了你,也不愿意割舍你。”阮晋崤握着她的手不准她抽离,双眸直勾勾地瞧她,“别怕我对你的好,也别觉得我的感情用在你身上是浪费,用得其所你不知我有多高兴。”

阮沁阳眨了眨眼,瞧着阮晋崤俯身还以为他要吻她,闭眼只感觉到额头一温。

摸了摸妹妹纤长乖顺的睫毛,阮晋崤觉得胸口紧胀,那股迫切想拥有一切的心思倒是淡了些。

“哥哥不逼你。”

话虽那么说,手指顺着鼻尖触到妹妹的唇,揉捏了一会软嫩的唇瓣才恋恋不舍的松手。

阮沁阳离了将军府,坐在车上还在想阮晋崤说得话。

按着阮晋崤的意思,她其实是个绝顶好姑娘。

怕他太爱自己,自己不能回应相等的爱,竟然就愧疚上了?

“这是哪家府邸出行,怎么会有那么多行李?”

“看着不像是出行,倒像是搬家另过,你们看看那车碾过路的道子,车上沉成这样,不知道是带走了多少家什。”

那么一说,纷纷去看车道子,连连点头。

后头传出来这车是从将军府驶出来的,又是议论纷纷,阮晋崤的身世众说纷纭,阮家人搬出将军府这算不算是着实了谣言。

“之前还传什么兄妹相奸,我还道镇江阮家没伦理到这个程度,现在看来人家根本不是一家人嘛。”

“这还没定着呢,谁知道是不是阮侯爷发现儿女丑事,使出的障眼法…”

百姓们议论纷纷,阮沁阳坐在马车里都能听到零星半句,也怪她挑的时辰不好,吃完早膳这个时辰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她带了那么多东西。

“主要是衣裳用具,许多大件的都没拿。”

瞧主子看向自己,青葵连忙答道。

明知道过没多久又要搬回去,她自然不会吩咐下头的丫头拾掇太多东西。

阮沁阳还未说话,马车猛然停下,海棠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你拦在大马路中央做什么?”

“小女子…想求县主帮帮我…”拦在马车前的姑娘面容哀戚,声音颤抖,阮沁阳掀开半面帘子看过去,容貌也漂亮的很,楚楚动人,此时梨花带雨,看着就叫人怜惜。

海棠见那姑娘衣服破破烂烂,像是被人为撕坏的,看着有些可怜,回头看向主子,听主子吩咐。

阮沁阳俏眸微眯,才想着阮晋崤多好,立马就出现了因为他而引来的麻烦。

“远处几里就是府衙,若是不耐烦去府衙,我记得不远处就有巡城官兵的哨所,我既没在马车上贴我是安平县主,也没让侍女大张旗鼓说是我出游,你怎么找上了我?”

阮沁阳一说完,周围的侍卫将马车护的更为严实,忌惮地看着堵在路上的女人。

寻常贵人遇到这事,看着那么多百姓路人,就是装也会装作大方让人把人扶起来再说话,但阮沁阳不下马车,连脸都只露一半,开口就是质问。

趴在地上的女人听到阮沁阳不紧不慢的开口心中就有些慌,就在此时人群中冲出几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拖着她就往外走。

“还以为你这婆娘跑哪里去了,回去就饿你几顿,看你还敢不敢跑…”

“县主救命,县主救命,他们都不是好人,他们把我抓去,是要逼我去青楼接客…”

被拖拽的女人双眸含泪,神情恐慌,可怜的模样引来周围百姓纷纷的议论。

阮沁阳示意侍卫拉住了那几个男人“给本县主掌嘴。”

无缘无故被几个侍卫压住,听到阮沁阳要打他们,几个汉子连忙大吼“她家人欠我们银钱,把她递给了我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有没犯法,县主你凭什么打我们!这世上难不成没有天理公道了!”

阮沁阳懒洋洋地支起胳膊,看向青葵。

得了主子示意,青葵道“我们家县主不管什么欠不欠银子,你们当着我家县主的面,嘴里说着污言秽语,又是骂人又是拉人,按着什么律法你们都当打。”

说完,侍卫抬手打到几人脸肿如猪,阮沁阳才喊了停下。

“把他们送到府衙,查查案底,没案底念他们初犯就算了,要是案底就按律处罚,我怎么也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在我面前口出狂言,这心思往大了说可是不得了的事。”

阮沁阳做事雷厉风行,那群泼皮没说几句话就被打的鼻青脸肿开不了口,周围百姓看得目瞪口呆。

满京城都是贵人,却没见过阮沁阳那么风风火火的。

说是野蛮但又有道理,说是有道理这手段又不像是世家姑娘那般轻柔软和。

阮沁阳扫了眼在旁等着期期艾艾等着的女人“至于这位姑娘,一道送到衙门,请大人决断,我一介内宅女流不晓得那么多的弯弯道道。”

“县主,那些银钱都是小女子的哥哥欠的,并非小女子所欠,求县主行行好,帮帮小女子…小女主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县主…”

边说,女人边猛磕头,额头都撞出了红印。

海棠瞧着就疼,道“你别磕了,想当侯府奴婢不是容易的事,祖上三代都要查清楚了,学规矩也要学上许久,再者如今的大户人家大多都是要家生子,你这般看着像是为难我们家姑娘,要是我家姑娘收了你,那其他人有样学样我家姑娘不就都得收了。”

本来有百姓看不过眼小声讨论阮沁阳心狠,但海棠那么一说就哑然了。

“好歹是一条命,同为女流,阮县主就不能可怜可怜这位姑娘,你这车壁上镶嵌的宝石就够救她了。”

人群中传来一道愤慨的声音,让百姓们注意起了阮沁阳的马车。

阮沁阳马车虽不到富丽堂皇,车轮金造,但在大道上也是闪闪发光,教人移不开眼。

第75章

“求县主救救我, 若是让我进那脏地方,我情愿一头撞死在这里…”

跪在马车下的女人哭的凄惨,竟然还有围观的女人见着她模样可怜, 忍不住跟着一同哭泣。

海棠见状,再傻也知道这是着道了, 这些人硬生生拦这里不就是在为难她们姑娘。

“官府你不找, 来求我家姑娘,既然把我家姑娘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又说这些威胁的话,你去求神拜佛难不成菩萨不理会你, 你就要撞死在庙前?”

海棠牙尖嘴利,“哪有你那么不虔诚的信徒。”

阮沁阳身边的两个丫头,任谁看都较明显海棠要呆些, 但是说起话来, 海棠没那么多顾忌,反而让人听着爽快。

趴在地上的女人哭声顿了下, 心想这丫头倒是会给阮沁阳脸上贴金,称她为菩萨,也不怕亵渎了神灵。

“县主…小女子实在是没法子了…求求县主…”

“穷不是道理, 我的马车如何, 是我阮家世代打下来…”阮沁阳掀帘, 目光扫过人群,之前说话那人知道阮沁阳不可能从人群中辨别出来他,但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我从小千娇百宠的长大,自然不会对你说得话感同身受,我们之间云泥之别,怎能划做一类…你突然冲出拦在我马车前按律该问刺客罪,我觉着你可怜,所以没开口。”

阮沁阳轻挑了下眉,“可如今你借势胁迫我,若是我不帮你,就是无情无义之人,但我要是帮了你又成了没规矩,被迫着做事。”

阮沁阳的嗓音轻柔,慢条斯理,周围安静下来都想听听她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情况。

藏在人群中的人倒是有些惊讶阮沁阳的高傲和矜贵,若是其他家的贵人,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云泥之别的话,但阮沁阳微微扬脖,因为眉眼精致,那股高高在上不会让人觉得盛气凌人,反而是理所当然。

她这般精致好看的贵人,本就跟他们云泥之别,该是天上的天仙。

“我知道你主子是谁,也不知道你们这般安排为甚,但来惹我却是太不长眼了。”

阮沁阳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用什么怀柔政策,雅郡主称霸京城的时候,在大街上又是占道,又是鞭打街上朝临鹤抛媚眼的姑娘,但什么时候见她倒霉了。

只不过是风评有些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