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先挂了,有电话进来。”

……

二十多分钟后,姜迎在游戏激战中,听到了熟悉的开门声。都好多天了,那把钥匙的卡拉声已经没那么刺耳,大概已经被锁孔里的轨道磨平了些。

孟璟书进门扫了一圈,姜老师忙碌的手边是啃了一半的雪梨,跷得七扭八歪的二郎腿旁是行李包,鼓鼓地躺在地上。

“收拾好了?”

“嗯,等着孟总莅临指导呢。”

孟璟书靠着桌子坐,拿起那颗梨来吃。他盯着面前玩得头都不抬的人,慢吞吞地说,“不早了,你要怎么过去,打车?”

姜迎清完兵线,队友发信号让她一起过去草丛蹲人,她音量也不自觉放低:“我开车。”

孟璟书倒是没想过这个回答,有些意外:“开车?”

“别瞧不起人啊,我只是买不起房,车子还是有的……好吧其实是我爸妈送的……就在楼下停着,一个角落里,”她小声嘟囔,“不过路上堵,停车又麻烦,搬到这边之后我都没开过了,估计灰尘很大……”

他等她说完,才缓缓说:“你以前晕车,我以为你不会考驾照。”

“上大学之后就渐渐不晕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毕业那年考的,全都一次过哇来人了!”

姜迎开到对方射手,队友蜂拥而上。

“这几年,你变了不少。”

姜迎开完团正要残血撤退,忽然因他这话晃了神,闪现没按出来,一换五,壮烈祭天了。

胜局已定。

再看向孟璟书时,刚才他话语里转瞬即逝的落寞早已无影无踪。他吃完梨,把核扔垃圾桶里了,姜迎才反应过来,“我的梨!”

“怎么,你的梨我不能吃?”

“不是……可是,我把它吃得很丑。”

还有很多口水。

“好吃。”他拿湿巾擦手,慢条斯理地说。

姜迎头磕他腿上,不说话了。

这种细节里不经意流露出的不嫌弃乃至喜爱,才最拿捏人心。

孟璟书轻笑,揉她微红的耳朵,问:“真去黄彦菲那?”

还问?

姜迎故意说:“对啊,我该走了,太晚会打扰人休息的。”

“是啊。”他赞同道。

姜迎扯开他的手。

他笑:“别去打扰别人了,去我那。”

“我不,”姜迎挺直腰杆,“我都跟她说好了。”

“由不得你不答应。”

孟璟书弯腰把她抱到腿上,手臂固定住她肩背,然后低头用下巴的胡渣去蹭她脖子,惹她又叫又笑。

“去不去?嗯?”

姜迎咬着唇憋住不说。

他加大力度,边用胡渣蹭她,边伸手去捏她脖子。姜迎瞬间叽里呱啦,手脚共颤,鞋子都甩掉了。

“嗷嗷嗷去、我去!哈哈哈你别、别弄了!!”

孟璟书冷峻的眉眼染了笑意,抱着她认真亲了会儿。那颗被分食的梨最终在他们的唇舌间重逢。

他把她凌乱的头发拨整齐,才放她下来,“穿好衣服。”

“哦。”

等她穿衣服的时候孟璟书四周检查了下,

“薄荷没装吗,一起带过去。”

“!差点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2.1再见……

☆、第四十四章

到达东明嘉园时已有十点。

姜迎白天去看守所、检察院转了一天, 到这会儿已经累了, 跟在孟璟书后边不住掩唇打呵欠。

孟璟书把行李提到房间,姜迎忍住原地躺床的欲望, 撑着精神准备找衣服洗澡。

不料男人过来由背后揽住了她,脑袋搁她肩上,说:“有点饿。”

晚上的应酬他主要是去露个脸, 面子给到了, 他借口自己另有急事,对方也不会强留。于是他没吃什么就赶去机场,为的是能早点回来, 见她。

他侧了侧头,

“飞机上的东西不好吃。”

姜迎耳根酥麻。

人也麻。

妈的。

他在撒娇。

她眨眨眼:“我看看厨房有什么,给你做点?”

他挨着她耳垂点头。

孟璟书有一段时间没回这边生活,家政只按时过来打扫, 冰箱自然空空荡荡,只剩几个鸡蛋。姜迎看标签上的日期,不到一个月, 还能吃。

橱柜里有些米面,她说:“只能煮个鸡蛋面了。”

孟璟书又点头。他估计也累了, 靠着她懒洋洋的,一副不愿思考的样子。

姜迎自己说完, 都觉得单调得可怜。

她想到自己行李里还有点水果,是她担心离开太久放坏了干脆一起带来的。

“我还带了点小番茄,去了皮调点醋和糖做汤底……”说起做吃的, 她总愿意花点小心思,“然后鸡蛋不打进汤里,用煎的,好不好?”

孟璟书高频点头。

进门后孟璟书就像块魔术贴似的粘在姜迎背后。她下厨,他就站在后面圈住她细软的腰肢,下巴抵着她头顶,高度刚好合适。还时不时跟她进行无聊对话,声带在她头顶嗡嗡震。

“为什么要烧水。”

姜迎在小巧的圣女果上轻轻划十字:“烫它们,好去皮。”

经过开水的洗礼,划了刀口的果皮果然卷翘外翻,撕两下就脱落了。她把小小的果子切成两瓣,过油翻炒。

他又问:“水果真的可以这样吃吗?”

姜迎说:“我也没试过,按道理是可以的。”

一两分钟后小番茄开始软烂,姜迎往锅里倒入开水熬煮。

“什么时候开始会做饭的?”

“大概是……小时候?”

“有多小?”

姜迎又无声打了个呵欠:“……小学吧,我爸妈说我很小就爱在厨房倒腾。那时我们住的房子灶台很高,我还很矮,就去搬把椅子来,踩在上面炒菜。事后爸妈跟我说,那口锅比我还大,他们真的很担心我崴了脚会摔进去。”

孟璟书低低地笑:“可爱。”

他俯身从侧面凑过去,想亲她。

姜迎忍着笑避开,打他手:“别捣乱,你去把面条拿过来。”

锅里的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泡,小番茄已经煮开了,汤汁变成了诱人的颜色。她往里加了点调料,香味立马呈指数增长。

孟璟书真觉得胃里开始叫嚣了。

姜迎接过他递过来的面条,抽了适量一把下锅里,等几十秒它们开始软化,她拿双筷子来搅拌。

孟璟书想起什么,去拿了自己的手机过来,在她身后悄悄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奶奶。

“女朋友给我做宵夜。”

老人家睡得早,孟璟书没想着奶奶能回复什么。

明明人就在身边,但他自己忍不住放大对话框的几张照片来看。细白光洁的手指,跟筷子和冒着热气的锅放在一起,怎么就这么好看。

……

光洁的手指。

他突地一愣,转头去看姜迎的手。

真的什么都没有,跟他的不一样。

姜迎在另一个平底锅开火下油,鸡蛋握在手里等待油温升高。

忽然听他在身后喊她:“姜迎。”

他的声音莫名冷淡,姜迎微微皱眉:“嗯?”

“戒指呢。”

“放包里了啊。”她把蛋壳磕开,滋啦一声下锅。

“为什么摘下来。”

他语气里的不悦牵扯姜迎的神经,她将煎蛋那边的火调至最小,辟里啪啦的煎炸声也渐渐变得谨小慎微。

“当然是因为不方便。”

“有多不方便?不方便让人看到?”他步步逼问。

“我今天去看守所会见当事人,这种场合,带着钻戒,你觉得很方便?”她也冷淡下来,话里有了不耐烦。

本来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可对方糟糕的态度将矛盾激化。

“你一整天都在看守所?结束后再戴回来,很难?”

姜迎吸气,把煮面的火也关到最小,气泡咕噜声微不可闻。

她转过来看他,双臂交叉在胸前:“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璟书也盯着她:“你还记得当初在The One,你对着洪总是怎么说的么?”

那时候他刚跟付萱正式分了手,洪斌宇在酒吧跟姜迎搭讪被他搅乱,洪斌宇话里话外讽刺他不忠。姜迎不爽自己遭到牵连,看到洪斌宇无名指上发白的戒指印,便呛了回去。

早八百年的事了,那晚姜迎还喝的烂醉,哪里还记得,更不可能理解他这七弯八绕的意思。

她拧眉:“说了什么?你不就在旁边吗,我能跟他说什么?我倒是记得你跟一个第一次见面的辣妹聊得热火朝天,不是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她冷笑:“那晚你怎么不跟她出去得了?”

孟璟书的神情像是结了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姜迎偏开头,不看他。她知道自己不该拿这种无关紧要烂账来说事,但这种时候不可能道歉。

她深呼吸几下,放低声音,尽量冷静一点:“所以,你这么忽冷忽热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喉结滚动,也试图平复,跟她解释,

“那天,我朋友的求婚仪式上,很多人都带了女伴,就我没有,有不少……”他想说独身赴宴容易遭人觊觎,疲于应付,所以那天才当机立断去买了戒指,为的就是让人知道自己是有主的,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希望她也能看重戒指的意义。

可姜迎却有些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在怪我?怪我要工作,没有陪你出席朋友的重要场合?”

一颗心被石头压着往下沉。

“你觉得我是那样是非不分的人?”他哑了嗓。

姜迎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孟璟书彻底被激怒,他扯开她抱在胸前的双手,逼她放弃这个下意识的防卫姿态。

“你说我忽冷忽热,你呢,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了?”他用力握着她的手,“家里住不了,宁愿大晚上赶去那么远的地方,也不能和我说一声?我要是回得再晚一点,是不是连你去哪都不知道了,是不是又要莫名其妙被踢出门外了?!”

姜迎想抽出自己的手,没成功,反被握得更紧,生疼。

她也气极:“我怎么知道你提前回来了!你都不在,我跟你说又有什么用?我要是去了黄彦菲那,安顿好之后肯定会告诉你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再说,钥匙也在你手上,谁能不让你进门,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你从来就没有跟我讲过道理。”

他的眼神刺痛了姜迎。

她忽然累极了:“行,不吵了。反正说了也没有道理,都是胡搅蛮缠。我很累了,早点休息,行么。”

战场上有一方熄了火,另一方自然也打不起来了。她先投了降,可他觉得自己才是败者。硝烟过境,满目疮痍。

灶上的东西也是一团乱麻,吵了这么久,没人去关注锅里,再小的火,也把东西煮坏了。

孟璟书松了手。

姜迎回身收拾残局。

鸡蛋糊了,面也坨了。

“你点外卖吧,吃不了了。”她低声说道,然后去拿垃圾桶过来清理。

孟璟书拦住她,倔强地说:“可以吃。”

姜迎不耐:“很难吃。”

“我吃。”

姜迎闭了闭眼,把垃圾桶扔地上。

“随便你。”

作者有话要说:吵架太伤神了……我争取明天多更点,抱歉抱歉

☆、第四十五章

夜深人静。

太静了。

与姜迎租住的商用公寓楼不同, 东明嘉园相对僻静, 小区远离热闹街市,园内的景观植丛过滤噪音。夜里把门窗关上, 除去偶尔呼啸的北风,几乎落针可闻。

两米大床上,两人僵卧。

谁也没能这么快修补好吵架所导致的情绪伤痕, 暂时的疏离不可避免。不过是看哪一方先无法忍耐, 他们都在等。

孟璟书多年来对待感情的散漫,在此刻带来劣势。面对到这种问题时他相当生疏,不是头颅高贵不可低, 纯粹是不知道做什么才是好的,只怕出了差错,会使事情恶化。

而姜迎则不同。她可以说出几百句道歉和解释,可以说各种花样的情话和诺言, 再不济,可以像上回一样,简单粗暴去挑逗他的欲望。她有一万种方式讨好他。

但她不想。

时移世易, 他们终究走到了一起。如果不止是及时行乐,如果不止是为了欲望, 如果他想要更多,那她对于他的要求, 就不一样了。

一直开心就算了,但只要遇上一丁点不满,她就控制不住地变得刻薄。孟璟书对于她而言, 不仅是一个“喜欢的男人”,他是甜蜜又惆怅的回忆,是漫长的岁月,也是她曾经咬着牙想要割舍的一部分。她没办法对过去视而不见。可说到底,过去也只是她自己顽固不化,随心所欲,一个人唱独角戏,即便受了伤,也是自己选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应该这么小心眼的啊,她讨厌顾影自怜。

姜迎郁郁吐气,低声道:“晚安。”

她先破除了壁垒,孟璟书便立刻靠了过去,刻意的疏远实在难捱。

拥抱的感觉已经被身体铭记,姜迎难以抗拒。但心里藏了根刺,她明白不必介怀,却又不愿就此罢休。

她的矛盾变成埋怨,沉默地砸向身边的人。

“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从来只会说这个。

可她就是生气了。

她不说话,被搂进怀里,也仍旧保持背对着他。像无声的控诉。

又静了会儿,孟璟书直接把她掰过来,急切地吻上她的唇。姜迎很快别开脸,浑身上下写满了不配合。

可人落在他怀里,又能躲到哪里去呢。他身体压上来,令她不能动弹,手掌也固定住她脑袋,再度亲下来。

姜迎双手抵在他胸膛,想推开,却被吻得更狠,舌头被攫住,他压着她在口腔里游荡。他掌握温柔与强硬的边界,她便没出息地昏沉了。

她无力地发现一个事实——这种粗暴的挑逗对她同样管用。

他的身体滚烫起来,一切都再自然不过。

她密密喘着气,发泄般地揪他头发。细微的痛觉加剧了他的放肆。

姜迎咬着唇,不住流泪。

清理过后,孟璟书又紧紧抱住了她。

好像是从第一次来他家那回开始,他事后都会抱着她,或亲吻或抚摸,从来没有冷落过她。

姜迎抑制不住心里的酸胀感,他便不厌其烦地给她擦眼泪。

“别哭了……”他吻她沉重的眼皮,“我没有想对你不好……很想你,才提前回来的。不是故意要跟你吵架的,不生气了,嗯?”

姜迎缩进他怀里:“我也不想跟你吵架……戒指我是真的忘了戴,你不要老是觉得我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哑成那样,孟璟书觉得心都要被揉烂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摩挲她细软的发,不住亲她。

姜迎慢慢止住了眼泪,小声说:“不用道歉,我也有错。我态度很坏。”

孟璟书说:“那也是我先错。”

姜迎怔愣。

他又说:“以后戒指好好戴着,如果有需要摘下,事后也要记得戴回来,可以吗?”他稍顿,认真说道,“我很在意。”

姜迎抱住他,说:“好。”

她的声音藏在他胸口,细细的:“我总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变得很不像我自己。”

有时鬼迷心窍,有时尖锐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