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

舒晴一下子松口气,笑眯眯地问:“那可以顺路捎我一程么?”

顾之这次犹豫了片刻,舒晴立马收起笑脸,诚恳地说:“不方便就算了,没事的,我可以等公交。”

“上来吧。”他把头盔取下来递给舒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落日的光慢慢地爬上他英俊的眉眼,舒晴失神了片刻,伸手接过了他的头盔,有些笨拙地戴了上去。

顾之看了她一眼,朝她伸出手,舒晴下意识地躲了一下,顾之顿了顿:“别动。”

她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不动了,顾之拨下了那块镜片,然后下了命令:“上车。”

舒晴发誓她没有想过原来同乘一骑会是如此尴尬的一件事,难怪刚才她提出载她一程的时候,顾之迟疑了片刻。摩托的车速很快,这又是赛车摩托,后面没有储物箱,她要是不抱着顾之,完全就无法稳住重心。

顾之迟迟没有发动摩托,舒晴也不好磨蹭太久,只好慢吞吞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一瞬间心跳有些难以自制。

她抱着他……

她居然抱着他?

她居然抱着法语专业的男神!

卧槽今晚回来会不会被那群爱慕者们谋杀?!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子里乱窜,头盔里却又充斥着一种淡淡的香气,不像花香,也不是香水,是什么味道呢?

舒晴心虚地看着离自己很近很近的背影,浑身僵硬。她的手环在老师的腰上,一动也不敢动。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为寂静的时刻笼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可舒晴无心欣赏,整个人都处于十分纠结的状态。

她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提出这个要求!不过这种心虚却很满足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戏开始了,丢掉慢热的节奏,今天开始打鸡血。

这是顾老师给舒晴放的歌

第12章

第十二章

英镑的腐甲终于慢慢地好起来了,舒晴小心翼翼地给它抹了一个多月的金霉素眼膏,总算看着它的小肚子恢复了以前的雄风。

值班的时候在办公室帮系主任整理资料,一不小心扫到了外国语学院的老师联络清单,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想起自己手机里似乎存有顾之的电话,就是上次张医生告诉她的那一个。

她想了想,发了条短信过去:“顾老师,英镑的腐甲已经完全好了,我代表它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但是一直到她值完班回了寝室,顾之也没有回她。

周二晚上没有法语课,舒晴在寝室里看《Sherlock Holmes》,正看到大侦探以惊人的语速分析案情时,摆在电脑边上的手机忽然叫了起来,吓得她浑身一颤。

顾之的短信很简单:不用。

不止简单,还显得有点冷漠,舒晴讪讪地把手机放回去,看剧的时候少了点兴致。

屏幕上的神秘女人慢慢地伸出手去拉住了侦探的手,舒晴眼前一晃,忽然想起了那日坐在老师后座的场景,这件事情她也谁也没说,就连余治森和秦可薇都不知道。

和他们共同的老师有了如此亲密的接触……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有些难于启齿,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憋在心里起了化学反应。

电光火石之间,她猛然想起了高中的时候做的那个实验——镁的燃烧。那叫一个白光乍起,于是天雷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好像哪里不对。

*

之后上顾老师的课,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英俊,讲课的时候言简意赅,下课之后更是惜字如金。

舒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接近过他,哪怕其实他们之间的交集比普通师生还是多了那么一点。

课后用来学法语的时间更多了,她想既然交了那么多学费,也不能让老师白赚。但到底心里还是有个念头,想要变得出色一点,再出色一点。顾老师好像一开始就对她有偏见,她的倔脾气一上来,就开始粪发图强想要叫人大吃一斤。

那天上课的时候,顾之放了一个关于法国浪漫的短片,请人说说观后感。大家的法语词汇量都还十分有限,一时之间无人应声。

教室里十分安静,舒晴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忽然震动了一下,抽屉里发出嗡的一声,顾之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舒晴一囧,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开口说:“虽然大家都说法国人很浪漫,但我觉得浪不浪漫还是要因人而异的。就好比外国语学院一样,不是所有男生都是娘炮,也不是所有女生都是汉子,就好比大家都说外院出丑人,但我觉得老师你长得还是很销魂的,这就是个最好的反击证据。”

舒晴是用法语说的,不太熟练,有的地方动词变位还出了错,但并不影响表达,全班愣了一下,随即都笑起来,还有人叫好鼓掌的。

顾之站在讲台上,一手拿书,一手漫不经心地拿了只粉笔,他唇角微弯地看着舒晴:“Continue.”(继续)

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个笑容给弄得忽然有点慌张,舒晴佯装镇定地做出总结:“所以法国的浪漫也是一样,因人而异,不能一概而论,我们不能说法国人就一定浪漫,就好像不能说中国人就一定保守,法国也不见得能看到我们学校每晚女生宿舍楼下的壮观场景啊!。”

顾之顿了顿,问她:“什么场景?”

舒晴嘿嘿一笑,回答时用了中文:“情侣排排站,吻得不狠不够看。”

顾之唇角的笑意逐渐加深,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下了一句话:“Le romantique n’est pas la qualité naturelle.”(浪漫并非与生俱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写粉笔字,舒晴讶异地看着那手漂亮的字,每一个字母都流畅而自然,一个一个连在一起变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那一个上扬的开音符带起了一个圆滑的弧度,不同于别人的直线型,很是特别。

原来他的字这么好看,以前总是用word打字,她还以为会丑到见不得人的地步。

回过身来的时候,他嘴角噙笑,语气轻快地说了句:“Merci pour l’appréciation, je suis content.”(感谢你的赞赏,我很愉快。)

一字一句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就好像法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成了一首歌,简单的词语也变得非同寻常起来。

在这样轻松的氛围里,他忽然改用中文说:“你的口语进步很快。”

舒晴笑了:“磕磕巴巴的,老师过奖了。”

他朝她递来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好看的眉毛微微扬起:“礼尚往来,传统美德。”

全班哄笑,原来老师不过是回个礼,有人当真了。

在这样明亮清澈还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神里,舒晴忽然有点晃神,这一个顾老师和之前那个冷漠地回复她“不用”的人……好像并非同一个人。

*

半期的时候,系主任忽然说下节课要进行动词变位测试,一石激起千层浪,群众反映巨大无比,基本体现为抗议、坚决抗议和宁死不屈的抗议。

系主任笑得很和蔼:“你可以弃考,可以不及格,可以不参加,也可以交白卷,不过下学期的二外……如果你选了法语,挂科是不二之选。”

英语专业的到了大二下期都要选修二外,在座的既然学了法语,自然是打算轻轻松松选修法语,然后光明正大逃课不上的。系主任这么一说,众人傻眼。

舒晴一向喜欢口语,不爱语法,叫她演讲辩论她倒欢喜,一涉及到背这些条条框框的,她就痛不欲生。为了应付接下来的动词变位测试,她果断奋发图强了一晚上,笔芯的墨都少了一大半。

正背得神魂颠倒的秦可薇欲哭无泪地凑过来看她的进度,立马发飙了:“靠,做小抄也不叫我!你滚你滚你滚!”

舒晴淡定地把衣袖放了下去,遮住了手腕内侧以及手心密密麻麻的字迹,一边打着呵欠往床上爬,一边温柔地说了句:“那我滚上床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继续努力。”

没想到最后监考的人不是系主任,而是顾之。

他捧着卷子从容不迫地走上讲台,一边低头清数一边说:“何老师去开会了,今天由我监考。”

试卷发下来之后,纵观列出的单词,舒晴得意地咧开嘴角,真棒,百分之九十的答案都在她的手上自由飞翔。于是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她十分淡定地奋笔疾书,时而关注一下顾老师的动态。

顾之坐在讲台上看报纸,棱骨分明的手指修长好看,指甲修整得干干净净。舒晴就坐在第一排,又一次抬头时,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戴了块简单大方的银表,眯眼看了看,隐约看见表盘上Cartier的字样。

莫名眼熟。

她收回目光,又开始抄,也就在这时候,顾之忽然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报纸,舒晴闻声抬头,不偏不倚,正碰上他深幽冷静的目光。

左手不着痕迹地贴在了卷子上,以免被他看见手心的字迹。舒晴咧嘴一笑,迅速埋头继续写题,只可惜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顾之似乎一直没有再转移视线,她在心里叫苦不迭,尼玛还有一半是空白的,老师你看你这么优秀一社会青年,拿起报纸关心关心国家大事不是挺合适的吗?

被人盯着,要是一直停笔不动就太惹人怀疑了。舒晴只好挑了几个有印象的,一笔一划地往上挪。

手心慢慢地出了汗,贴在卷子上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但她又不敢乱动,怕泄露了手心的秘密。

差不多把能写的都写好之后,算了算差不多也及格了,舒晴总算松口气,缩回手来收拾笔袋。

顾之就是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的,他像是漫不经心地走到了第一排看了看,最后停在舒晴面前,亲切地说了句:“字写得不错。”

舒晴笑嘻嘻地抬头说:“老师过奖,我写得太快,有点潦草。”

顾之不紧不慢地伸手指了指卷子上方没有题的空白处:“我说的是这个。”

舒晴低头一看,傻眼了……刚才手心出汗,又紧紧贴在卷子上,居然把那堆密密麻麻的字迹给印了上去!简直堪比印刷体!

顾之又踱步回了讲台,终于如她所愿拿起报纸继续看了起来,舒晴悲愤欲绝地抬头,只看见他如画的眉目,纵然神情疏淡,却自有一派悠然自得的风情。

……这种时候才看报纸,他要不是故意的,她就把头砍下来做明天的头条供他娱乐!

这果然是惨绝人寰的一次测验。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零分或者重考。”

“什么?”

“单选题。”

“……我选及格行不行?”

“抱歉,请看清题意,没有这个选项。”

“听说人品超好、才识渊博的大学老师都很擅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学生轻松过关的。”舒晴厚着脸皮央求。

办公室里,顾之好整以暇地把手里的报纸放了下来:“不好意思,我恰好是人品不好、才疏学浅的那一个。”

“……”

舒晴一直以为他高冷归高冷,但心肠挺软还是的,没想到这么不好说话。

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往外走,出门以前回头问了句:“……那多久重考?”

顾之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她,像是思考了片刻:“给你三天时间准备,周五晚上留在教室里考完再走。”

舒晴没精打采地转过身去,岂料顾之又把她叫住了:“舒晴,学语言仅凭兴趣是不行的,你很聪明,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自己的优势?”

他的目光沉静而明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他口中吐露出来的舒晴二字也似乎多了点别的意蕴。

舒晴一下子愣住了,可他却接着拿起那张报纸看了起来,再也没有了下文。

所幸最终她还是顺利通过了顾之的测试,她又不是笨蛋,只是不愿意花力气去背动词变位,如今整整三天晚上都一心一意地去做这件事,周五的测验十分顺利地通过了。

题是顾之出的,难度适中,她很快写完以后就交给了讲台上坐着人。

顾之大致扫了一眼,眼神柔和了些,终于难得地对她笑了笑:“过关。”

舒晴咧嘴,眉眼弯弯地朝他挥手:“那我先走啦,顾老师再见!”

于是教室里只剩下顾之一个人,想到刚才那个围着厚厚的围巾、笑得肆无忌惮的姑娘,他摇了摇头。

这大概是个家境不错的小姑娘,心地不坏,还有点小聪明……只可惜被宠坏了。

期中一过,圣诞节也就跟着来了,A市气候湿润,难得下一次雪,所以冬天也就变得不够吸引人,多的是宅女待在寝室看剧上网。

寝室里的人一个多月以前都参加了全国大学生英语竞赛,结果这天晚上成绩出来了,只有舒晴一个人得了名次,并且名次还不低,全国第三名。

辅导员亲自打来电话恭喜她,电话刚挂,班长又拿着奖状和证书来寝室了。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舒晴点开闪个不停的年级群,结果发现辅导员在群里公布了这个好消息,还要“大家都向舒晴同学看齐”。

舒晴哭笑不得地打电话给妈妈报喜,结果才刚说完这个消息,就听见对铺的陈念念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哟,真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啊。”

她一愣,捂着手机眯眼问陈念念:“你说什么?”

陈念念在铺床,停下手上的动作,笑眯眯地看着她:“我说了什么?随口说说而已,别往心里去。”

这学期以来寝室里的气氛很不和谐,一来大家都是优等生,大二一开头就开始评什么励志奖学金、国家奖学金,拿得到的人心花怒放,拿不到的人自然就黯然神伤。

只可惜大家都要强,秦可薇和舒晴俩因为是大城市长大的孩子,原本口语就要好上一大截,如今一人拿了励志奖学金,一人拿了国家奖学金,其他人就有了想法,寝室里的氛围变得怪怪的。

舒晴本来就不是盏省油的灯,如今听陈念念这么出口挑衅,十分冷静地先跟舒妈妈说了再见,挂了电话以后,不怒反笑,“有了好消息自然是要跟人分享的,全世界都知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陈念念嗤笑道:“哟,不就是个英语竞赛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当上国家主席了,这么耀武扬威的,狐狸尾巴都给露出来了。”

“是啊,不过就是个英语竞赛嘛,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舒晴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结果就是这么一句话引起了全寝室的围攻,这学期积压已久的情绪骤然爆发,没了秦可薇,舒晴只能一个人孤军奋战,对方却有四个人,个个都对她冷嘲热讽。

同住一个屋檐下,不说要亲如姐妹,至少也不该这么眼红别人的成绩。舒晴二话不说收拾好了背包,理都懒得理她们,潇洒地扬长而去。

一屋子的吵闹声都被关在了身后。

只可惜逞英雄的时候很意气风发,出门以后才意识到这是平安夜,外面的寒气足以冻死一头膘肥体壮的牛,她却拖着脂肪不足的肉体跑出来受虐。

但自尊心不允许她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终于还是坐车去了二环路的望江桥,她知道那里有一家麦当劳,二十四小时通宵营业。

麦当劳什么都好,暖气也开得够足,舒晴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意识到垃圾食品对于她的重要性,简直有如再生父母。

背包里只带了一个钱包,一本小说,还有最实用的毛巾毯。舒晴打算看会儿书,累了就趴着睡会儿。

顾之在医院参加完研讨会之后,天色已经黑了,把车开到停车场以后,他就步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