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深夜的情绪爆发,最终换来的是他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还剩十天”。

她还以为平等的爱情就是她偶尔发牢骚的时候他能放□段安慰一下她,只可惜她吃多猪脑,练就了一种脑补的技能,而事实证明他们从来就没有平等过,顾之压根没有放下过老师的身段,一如既往地把她当做一个幼稚冲动的学生。

如今见面了,她看在他大老远地跑来接她的份上,终于忍住了没发火,可他居然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对她说:“舒晴,我不比你轻松多少。”

几乎是一瞬间,舒晴脱口而出:“既然那么不轻松,何必跑来找我?八个小时的车程不容易吧?何不好好在家放松放松,免得为了一个任性又不知好歹的人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呢?”

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处于备战状态,可是面对被人尚有勇气一战,面对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爱慕已久的人,却失去了僵持的勇气。

她索性转身就走,却被顾之一把拉住了手腕。

被迫回过身来的瞬间,顾之刚皱眉想要让她冷静一下,却骤然看见了她泛红的眼眶,以及……哪怕灯光昏暗,这样近的距离也足以他看清她嘴唇上的口子了。

她很痛,痛了两个月。

打电话给他是想要寻求一个安慰,因为怕妈妈担心,所以她绝对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舒慧颖,唯有找他。

很多细节顾之压根不用想,就能全部猜中,可是猜中是一回事,理智是一回事,他觉得自己是在为舒晴做最好的打算,就好像老鹰要让小鹰学会飞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们推下悬崖。

可是这样亲眼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和嘴上模样可怖的裂口,心下仍然一紧。

舒晴最恼怒的就是脆弱的一面被他看到,当即狠狠地要抽出自己的手腕,可无奈对方把她握得死死的,一点也不肯退让。

“放手!”舒晴咬牙切齿地怒道,因为太过用力,嘴唇上的口子被猛地扯动了,她的表情瞬间紧缩了片刻,从那道口子里又流出些鲜红的液体。

顾之一僵,终于松开了手。

舒晴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却在走了没几步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对不起……”

脚下一顿。

顾之站在那里,慢慢地开口说:“只一心想着要你坚强起来,学会坚持自己的选择,所以没有开口安慰你,是我不对。”

她的脚下似是灌了铅,沉得迈不动步子。

“生怕自己听你多说几次疼,就会忍不住动摇,忍不住动用关系把你带回去,所以干脆连电话也不打给你,是我不对。”

她的表情有些呆滞了,不知哪里来的心情居然有空去想还好此刻她是背对他的,他就看不见她这副蠢样了。

“忽略你的情绪,把你当成一个需要人正确引导的小孩子,而连一句安慰的话都吝啬给予,是我不对。”

顾之的声音在空旷悠长的走廊里显得低沉又轻柔,还带着一点回音,像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他顿了顿,才说:“可是从头到尾,我都把你放在心上,没有哪一刻抛开过。关心则乱,如今我也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他看着那个小姑娘愣愣地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头顶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也让她显得有几分单薄。

然后慢慢地,舒晴转过身来,眼睛红红地瞪着他,“谁要你关心我了?谁要你引导我了?谁要你一直在我面前充什么人民教师了?不安慰我就算了,还误会我后悔自己的选择,让我一个人在高原上孤零零地没人安慰没人搭理,你——”

顾之几步走上来,伸手抚上了她泛着血渍的嘴唇,指腹的温度明明不够烫,却惊得她顿时声音一滞,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像是抱怨又像是呢喃一样定定地看着她,“我都说我错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那是一种近乎耍无赖的神情,来自于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顾老师,成功地令舒晴又是一震。

时间正好,负责关电闸的老教师在控制室关闭了整栋教学楼的电源,几乎是一瞬间,走廊里陷入一片黑暗。

舒晴被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往顾之那里靠了靠,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里只有他们两人的身影。

顾之的手慢慢环住了她的腰,在她耳旁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气够了没?”

舒晴的腰也开始发烫,却暗自庆幸黑暗里他看不见她的脸。

“如果气够了,那就不要动。”他低低地对她说,声音像是掺杂了催眠术一般,叫人动弹不得。

他几时这么低声下气地道歉过?舒晴浑浑噩噩地想着,于是果真没有乱动。

寂静的时光被无限拉长,就在她感觉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时,一束手电筒的光线忽然照了过来,走廊尽头传来秦可薇的声音:“喂,你们两个!教学楼要关了!赶紧出来!”

舒晴触电一般飞快地往后跳了一步,面上立马滚烫得无法言喻,然后尴尬地朝秦可薇那里快步走去。

顾之的唇角微微一弯,原本环在她腰上的手因为猎物落空,也自热而然地垂了下来,眼里流露出不知是遗憾还是欣慰于来日方长的目光。

手机里还好端端地留着李宣然的那条短信:小师弟,党和国家教育我们,男儿当自强,为爱要投降,女人得靠哄,偶尔宠一宠。但使龙城飞将在,e on baby don’t be shy!

顾之十分唾弃这种毫无文化底蕴的东西,但是落到实处时,竟然完全贯彻了兽医先生的叮嘱。

他看着舒晴落荒而逃的背影,目光柔和了几分。

偶尔投降……好像还是不错的。

*

回到A市以后,两人的第一次小争吵似乎就此落下帷幕。

有时候想起来,舒晴会觉得自己很没骨气,该争面子的时候不去争,被顾之吃得死死的,可秦可薇一句话就把她打回原形,“恋爱里谁还要脸?就为争口气,你俩一直冷战,我倒想看看最先难受死的是他还是你!”

舒晴默默地想了想,顾老师那种铁石心肠、千百年来雷打不动的法海转世,最先死的肯定是她。

于是也就欣慰了。

而随着实习结束,关于就业的问题也开始困扰诸多即将大四的学生了。

顾之问舒晴今后想做什么,舒晴一片茫然,在这个英语专业的学子遍天下的时代,要想脱颖而出找到好工作,实属不易。

她想了想,“不然我读研吧?读了研再考虑工作的事情。”

“在哪儿读?”

“本校。”

她想的是,至少读研的两年里,她有充足的的时间去考虑将来要做什么,还有就是本校读研的话,她还能继续赖在顾之身边。

考研之前的几个月里,年级上开始通知关于保研的事情,全年级共有十二个保研名额,按照平时成绩和干部经历来分配,被选中的人不需要参加研究生考试就可以直接留校或者申请更好的大学读研。

舒晴的专业课成绩一直很不错,干部经历也很充分,按理说是可以申请保研的,并且有很大可能会入选。

她和顾之商量以后,决定争取保研的名额,免得为了考研复习几个月,只可惜有句古话说得好: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不如意的并非是她没能申请上保研的名额,而是在那个名单下来之时,她终于遭遇了大学以来的头一次惊天大灾难。

灾难并不是一天之内发生的,而是由几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小事件触发,然后终于形成大爆炸了。

第一件事是刘思来C大参加教育学专业的研究生面试,理所当然地联系了舒晴和秦可薇,而三人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身旁也坐着舒晴他们寝室的人。

刘思在吃饭途中忽然问了句:“诶,舒晴你男朋友呢?”

室友们齐齐顿住。

舒晴还没来得及阻止刘思,她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他是干什么的?我要没记错的话,他叫顾之是吧?”

有一瞬间,舒晴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室友们。

第二件事情是舒晴向寝室里的人解释了自己和顾之的关系,并且好说歹说求得原谅之后,还以为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只可惜在她毫无察觉之际,流言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在周围的人群里蔓延开来。

只是大都是捕风捉影,毕竟前段时间还有人说顾之和系主任谈恋爱呢,人红是非多,所以这个流言也没有真的形成什么大风波。

第三件事情是辅导员找舒晴谈了一次话,说是学校最近在做一个优秀研究生留校当辅导员的项目,如果舒晴顺利保研留校了,还是可以争取将来留在C大做一名辅导员的。

事情本身是好事,只是当时顾之恰好来办公室找辅导员拿会议资料,辅导员跟他说起这件事,顾之点了点头,“机会难得,可以争取。”

这话是对辅导员说的,也是对舒晴说的,本来只是很客观的一句话,却不知怎么被站在门口的同学听见了,联想到这段日子以来的谣言,再看见顾之和辅导员交谈的背影,那个法语班的女生神情复杂地盯了眼一旁舒晴,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而最后一件事情则是两个月后,保研名单张贴出来那天,舒晴的名字赫赫然位列其中。

按理说就算辅导员喜欢她,也不可能在成绩上作假,顶多干部加分那一栏多给了点分,但成绩却是舒晴自己的真实水平。

只可惜她还高兴了不到半天,那个大灾难终于一触即发。

“你知道吗?英语专业的那个舒晴凭着和顾老师不清不白的关系顺利给辅导员施压,拿到了保研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节奏。

你们不是想看两人激情四射地吵架么!我成全你们!因为我也想看嘿嘿嘿。

然后在这里跟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我的男人》正在筹备签约出版当中,如无意外,几个月之后会有实体书和大家见面。

感谢一直陪我以及顾老师和舒晴的诸多爱人们,另外,请放心不会停更。

(づ ̄3 ̄)づ╭?~周末愉快!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谣言仍然是陈念念第一个听说的,她是校记者团的干部,人脉广,消息灵通。

中午和一群记者吃饭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一个物电学院的人问她:“你们学院是不是有个叫舒晴的女生啊?”

“有啊,怎么了?”

“你还没听说啊?今天早上保研名单不是公布了吗?那个叫舒晴的也在上面,听说她和你们外院的一个法语老师有一腿,凭着这个才拿到保研资格的。”

陈念念当场脸色一变,“你听谁说的?”

那个女生很诧异,“大家都这么说啊,我去看名单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物电学院和外院的办公室同在一层楼,所以公告栏也紧挨在一起,这个消息如此火爆,身为邻居的物电学院自然也很快就听说了。

陈念念筷子一扔,一边往外走,一边给舒晴打电话。

寝室里的六个人都在第一时间赶了回来,围在一起商量这件事,舒晴沉默地坐在凳子上,久久没有说话。

陈念念性子急,直接说:“给辅导员打电话吧,让她把保研成绩公布出来,平时成绩、专四专八分数都摆在上面,叫那些人自己睁大眼睛看看什么是真相!”

秦可薇皱眉,“名单都贴出来了,谁还会再去看后来补上的内容?恐怕就是看见了,也会装作没看见,毕竟谁不想保研?羡慕嫉妒恨的多了去了,谁管你真相是什么。”

刘姝点头,“况且舒晴和顾老师在一起是事实,这一点才是大家攻击的对象。”

“那干脆让顾老师出面澄清绯闻啊,就说这是个误会,舒晴并不是他的女朋友。”陈念念灵机一动,打了个响指,“反正除了我们,别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刘姝说:“可是之后呢?舒晴还要在学校读两年的研究生,两年里他们在学校不能有任何接触,否则就是自打耳光,你觉得这现实吗?”

“那不然怎么办?难不成就让别人这么一直传下去?”陈念念看了眼舒晴,迟疑道,“连别的学院都知道了,要是不解决这件事,以后可怎么办?总不能在学校读研的两年都被人指指点点啊。”

……

众人都在商量办法,舒晴却忽然站起身来,“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顾之这几天去上海参加一个法语联盟的研讨会了,自然不知道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怎么说,舒晴还是想要让他知道这个消息,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总比她一个人干着急好。

只可惜还没走出门,辅导员的电话来了。

去办公室的一路上,舒晴遇见了不少熟人,每一个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有几次她甚至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从他们口中冒出来。

电梯出门就是公告栏,前面仍然围着几个人,这一次,她再清晰不过地听见了一个声音:“靠着男老师爬上名单也不嫌丢人,今后还要在学校待两年呢,她倒是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骂她不要脸。”

有人看完名单转身欲走,一眼就看见了从电梯里出来的舒晴,赶紧拽了拽说话那人的衣袖,那人不明就里地转过头来,看见舒晴时,眼神一下子变得难以琢磨起来。

舒晴目不斜视地走向了辅导员办公室,哪怕看上去毫无异样,却也无可避免地因身后传来的清晰可闻的议论纷纷而捏紧了手心。

同是一个年级的人,哪怕并不熟知,但四年下来见面总还会打个招呼,如今就因为保研这件事,忽然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对方那种轻蔑又暗含嫉妒的眼神表露无遗。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了,桌后是辅导员为难的脸。

她还很年轻,毕业不久,也因为没有太多的经验,所以对学生很温和,一点也不苛刻。几年以来,舒晴一直当干部,为她做了不少事,两人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她斟酌了一下言辞,才犹豫着说:“你应该也听说了那个传言吧。”

舒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为难和担心,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那不是传言。”

办公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在辅导员惊异的目光里,舒晴缓缓地说:“我不想瞒你,不过我和顾老师确实不只是师生关系,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那个传言有一半属实。”

……

如果舒晴和顾之毫无关系,辅导员自信还有这个能力站出来斥责一些造谣生事的人,毕竟舒晴和她亦师亦友,她也不希望看见这个女孩子在今后的两年里都面对他人非议。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坦白说来其实和别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大学里比初高中多了点复杂的人际关系,却又比真正的社会缺乏了些更为现实的利益牵扯,爆炸性消息匮乏,所以这种师生之间耐人寻味的传言才会格外受人瞩目。

舒晴很简略地把和顾之的关系说了一下,辅导员怔了好半天,才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是……认真的?”这是她最后才想出来的台词。

舒晴心里一凉,这才相信事情真的糟糕到了极点,“连你都这么问了,可想而知其他人会怎么想。”

顾之的为人如何,跟他共事的老师应该是最清楚的了,只可惜连辅导员都怀疑他的真心,其他人的反应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年轻单身的男老师和涉世未深的女学生,这样的字眼烙在两人身上,怎么看都有些触目惊心。

辅导员也要花时间思考这件事,最后只能说:“那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你也跟顾老师商量一下,看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舒晴点头,欲往外走,却又被叫住。

“我不了解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一直都把你当做朋友,站在你的角度上,我希望你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辅导员斟酌了又斟酌,才选择了合适的言辞,“你还年轻,在这个年纪上做出任何不明智的选择,都可能会影响到你今后的人生。舒晴,人言可畏,你好好考虑考虑。至于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的表情很慎重,目光很诚恳,舒晴心里一动,忽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她面对别人毫无保留的关心时常有的反应,当下只能点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

路过法语办公室,因为知道顾之不在,所以她走得很快,没有回头去看里面。

都快走到走廊尽头的转角处时,那间办公室却忽然走出来一个人,出声叫住了她。

舒晴回头一看……法语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