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义城很火地把烟自指间弹落在地上,踩灭,仰着脸看着她。

贺雅言一派泰然自若:“随地乱扔烟头,现在罚你一百。”

赫义城被彻底惹毛了,他索性把烟盒拿出来,挑衅地问:“我今天非得把这盒抽完,你要罚多少?”然后掏出了钱包摆在身侧。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两百里外的演习训练场正忙碌地打扫着战场。

五三二团的临时营房以及指挥所已经拆得剩下个尾声了,步战车载着被特种部队折磨了一昼夜的战士陆续返回。

贺泓勋单手撑在腰际钻出从036山谷赶回的步战车,作训帽别在肩膀上,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向等候多时的陆湛明与宁安磊。

细心的宁安磊发现他的样子不对劲,关切地问:“怎么,挂彩了?”

贺泓勋咬牙抹了把额头,跟着跑过来的陈卫东边敬礼边抢白:“报告政委,营长为了掩护我,腰部过度牵拉,伤着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演习结束前半小时,与直升机正面对抗的坦克连损伤惨重,回了扳回残局,贺泓勋果断地下令部分战士下车,组成突击小组以最大机动速度攻向412高地。

猛烈火力下,贺泓勋与陈卫东打头阵,带领突击小组出动。当警觉性极高的贺泓勋嗅到危险的气息,喊道:“全体卧倒”时,已奋力将被狙击枪锁定的陈卫东扑倒,然后一跃而起,飞快地朝蓝军狙击手隐蔽的方向冲去,行进间射击。

回想那个场面,陈卫东脸上难掩敬佩与激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相信有人可以在几百米外,在完全不需要瞄准的情况下,把狙击步运用得如同手枪射击一样自如,精准。

模仿了一下贺泓勋用枪的姿势,陈卫东对团长和政委说:“这是我见过最帅的射击!蓝军翻白牌的狙击手都说,他死得不冤。”

似是嫌他话多,贺泓勋冷着脸扫了陈卫东一眼:“让坦克连集合,十分钟后出发。”

陈卫东也意识到跑题了,见贺泓勋没有上医疗车的打算,他提醒:“营长,让军医看看吧……”

贺泓勋有点烦躁:“废话那么多!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陈卫东被他瞪得心慌,偷眼看了看政委,他说:“是。”走出两步还不忘回头说:“营长,我去叫军医来。”

宁安磊见贺泓勋的架式就知道他伤得不轻,否则这位硬汉不可能始终以手臂的力量撑住腰部,于是,他命令:“上医疗车!”

这时,一架直升机转动着旋翼在空地上降下,几个被丛林迷彩包裹的蓝军军官跳下来。为首的特种部队指挥官夜亦迈着大步向陆湛明走过去,威严的眼光不经意间扫过贺泓勋已洗掉油彩的脸。

上校夜亦老练,沉稳,在陆湛明面前站定的时候,冷峻的脸上露出微笑:“老伙计,你力荐的中校指挥官把我们打得很惨啊。”

两个人是很熟的,陆湛明礼也没敬,绷着脸说:“不用说反话讽刺我们吧,你拿一个换我们十个,哪惨了?”

“可你的兵让我们队长成了烈士。”转头看向贺泓勋,他淡笑着补充:“被你亲手击毙了,百米开外的距离,一枪命中胸口。”

贺泓勋垂下眼没吭声,为了缓解疼痛,手无意识地在腰侧揉捏。

棱角分明的脸上闪过神秘的笑,夜亦说:“单看战损比是我们赢了,但是纵观全局,丢了指挥部的我们,输了。”

持续了一昼夜的对抗,总部裁定平局。然而,身为老军人的他们已经发现了在战斗过程中自身暴露出的缺点,这其实比结果更重要。

相比之前几个战损比高达一比十五的部队而言,五三二团是绝对的赢家。不过,从未受过如何重挫的陆湛明却笑不出来,他淡淡说:“获益非浅,受教了。”

夜亦脸上的笑容褪去了,他严肃地走到贺泓勋面前,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亲手为中校同志理了下原本就很平整的作训服衣领,简洁有力地说了四个字:“彼此彼此!”

说实在的,在场的人谁都没能品出夜亦的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包括贺泓勋。

夜亦来无影去无踪地乘直升机离开后,贺泓勋被陆湛明命令去医疗车,趴下接受检查前他喊袁帅把他的手机取来,开机后收到十几条贺雅言的短信,来不及先看信息,他按下快捷健,屏幕上立即显示出两个字:小鬼!演习结束了,贺泓勋想打电话给牧可报平安。

一分钟后,贺泓勋在军医阻止的喊声中跳下医疗车,顾不得向政委说明情况,人已经不要命地奔向野战车场。速度之快,根本让人无法与先前被疼痛折磨得满头是汗的男人联系起来。

越野车以惊人的速度急驰而去,留下被提着衣领扯下车吃尘土的易理明在原地发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老大让他和政委请假,至于原因,因为贺泓勋语速太快,吼得太大声,他没听清。

腰伤被完全忽略,满脑袋装的都是牧可疼痛难忍的情景,贺泓勋将油门踩到底,车子所过之处,扬起尘土无数。然而,老天似是有意和他作对一样,越野车居然在距离A城十七公里处的偏僻路段熄了火。

在启动几次无果后,贺泓勋暴怒地使劲砸了两下方向盘。或许是心太急,下车检查竟然找不出熄火的原因。于是,他决定用双腿代替车轮。

之前的电话是赫义城接的,低头看了腕上的表,按路程算算贺泓勋该到了,就在他俯身为牧可盖被的时候,外面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病房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了。

赫义城看向把作训服拿在手上,衬衫被汗水浸湿的贺泓勋,皱了皱眉:“你现在的样子,是我见过的最没有军仪的军人。”

顾不得和赫义城解释车子坏了,他是跑步过来才造成现在这副“熊样”。贺泓勋三步并两步地来到病床前,目光流连在牧可苍白无血色的小脸上,不禁有些泪湿。

弯□,指腹在牧可脸上轻轻摩挲,贺泓勋无限缱绻地叫她的名字:“牧可……”

低沉的声音中充沛的感情唤醒了并未睡实的女孩儿。牧可缓缓睁开眼,在确定不是梦,而是他真实地站在眼前时,她以饱含思念的目光望着他。触到贺泓勋眼底浓重的心疼和歉疚,牧可很想给他一记安慰的微笑,可是,她觉得心尖一紧,隐忍了两天的眼泪就那么滑出了眼眶,她哭了。

贺泓勋心疼得不得了,他哑着嗓子轻责:“怎么搞的,不能吃辣还逞强,是不是几天没修理你就不安份,嗯?”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轻柔地抚摸那张异常惨白却依然美丽的脸,他温柔至极地说:“疼就告诉我,别忍着不说。”

所有的坚强在见到他的瞬间崩塌,身体的疼痛令牧可极度脆弱,她从被中伸出小手去握他的,无力地紧了又紧,哭着说:“你怎么才来,好疼呢……”

腰间剧烈的疼痛哪里抵得过胸臆间涌起的心疼,贺泓勋的心在这一刻软得不行。反握住牧可纤小的手,他旁若无人地俯身吻去她眼角不断滑落的泪……

男性的魅力

忘了军人的身份,更忘了赫义城还在病房里,贺泓勋轻柔地吻去牧可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水,久违的心跳悄然生动,是让人抵挡不了的情深意浓。

赫义城被贺泓勋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惹得脸色有点不好看,不过牧可低泣的声音却让他无从阻止,他郁闷地起身望向窗外,僵直地站着。等了会儿见那两人依然无视他的存在,终于憋不住地冒出句:“太煽情了不好!”然后黑着脸暴走。

贺泓勋的唇离开牧可的脸,抬眼见赫参谋长愤愤地甩上了门,他怜惜地在牧可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下。

牧可吸着鼻子羞涩地笑了笑,她抽回手帮贺泓勋擦脑门的汗,顺便摸了摸他冒出胡茬的下巴,轻声细语地嗔他:“搞五公里越野啊,出这么多汗,都蹭我脸上了。”她哪里会想到某人顶着腰伤给自己加了个餐,搞了次十七公里急行军呢。

不想她担心,对于腰伤和徒步跑来的事贺泓勋只字未提,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被你吓的。”目光落在她因虚弱而泛白的脸,贺泓勋敛笑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很严肃地说:“以后要是让我发现还逞强吃辣,看我不K你。”

他真发火牧可还是怕的,尤其这次确实闯了祸。她噘着小嘴撒起娇来:“这胃越来越娇气了,真是的。”

刻意板起的脸有着松动的迹象,贺泓勋疼爱地掐了下她的脸蛋,惹得牧可轻声叫:“疼!”同时打开他的手。

“怎么搞?”贺泓勋这才发现她的左手背青肿得厉害,他挪到床的另一边坐下,轻轻地摩挲着她青肿的手背,冷着脸说:“陆军医院哪来这么半吊子的护士,会不会扎针?我是不是可以投诉她?”

回想先前不理智的行为,牧可赧然,她底气不足地说:“不关护士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滚针了。”

“滚针?”贺泓勋见她心虚的样子没继续追问,只是以带着茧子的大手来回轻抚着她的手背,放柔了声音说:“就得随时随地盯着,一时半刻都不能离开身边。再打点滴我陪着,看你还能不能整滚针了。”

怕他没完没了地训她,牧可问:“演习结束了吗?政委准你假了啊?”

“转移话题,逃避批评!”贺泓勋皱了下眉,“结束了。假,准了。”应该会准吧,等他一会儿打电话确认下。

牧可注意到他微微皱眉的神情,呲牙笑,透着几分孩子气的调皮:“贺营长,你的样子像是吃了败仗。”

“像吗?”贺泓勋抹了下脸:“顶多算是被伤了下自尊心吧。”虽然是平局,但对常胜的侦察营来说却是从未有过的挫败,他多少有些失落。

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牧可回握了下宽大的手掌,没有安慰。她认为,身经百战的中校同志是不需要言语安慰的,而且在她眼里,即便败了,他的能力是不容质疑的。

贺泓勋拉起她柔软的小手亲了亲,挑眉笑了:“平局!”

“讨厌!”牧可抬手打他,被反应极快的贺泓勋按住肩膀,他命令:“别乱动!看挣破刀口。”

小小的动作再次牵动了伤口,牧可咝了一声乖乖躺着,静静地任由他为她拉被子,听他说道:“你啊,总是让我不省心,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还有雅言,从小就喜欢闯祸,等我一会儿训她,二十老几的人了,没分寸……”

牧可第一次发现贺泓勋居然有点唠叨。她弯起眼晴笑,很享受地仰视他浓密精短的头发,坚毅的下巴,以及那双溢满关切的眼晴,目光不自觉移动,透过他衬衫领口解开的扣子,看到解放军同志古桐色的皮肤,还有,结实的胸肌……

俯身的动作,似是站在征服者的位置。牧可强烈地感觉到贺泓勋不经意间展现出的男性魅力居然如此具有杀伤力。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偷偷窥视他,牧可紧抿着唇怔怔地说不出话,苍白的小脸慢慢浮起了奇怪的绯红。

发现她的异样,贺泓勋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刀口疼?我去喊医生来……”说着就要往外走,手却被牧可拉住,她红着脸说:“没有,刚打完止痛针呢。”

见她眼珠乱转了不敢看他,贺泓勋不解风情地说:“到底怎么了?哪不对告诉我,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看他那么紧张,牧可别扭地批评道:“你就不能注意下军仪吗?”难道他不知道男人太性感了也是很容易被染指的吗?害她分心。

这是,嫌弃他?贺泓勋蹙眉,低头看了下被汗浸透的衬衫,在发现领口的两颗扣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解开,再结合某位小同志躲闪的目光时,他恍然大悟,忍不住笑出声。

牧可的脸更红了,她拉过被子蒙在头上,闷闷地说:“不许笑!”

怕她呼吸不畅,贺泓勋强制性拉下被子,宠爱地摸着牧可泛红的小脸,抓住机会,极尽温柔地问:“想我了吗?”没谈恋爱的时候,打死他都说不出这四个字,觉得能把人酸倒。可是面对娇嗔的牧可,这话不经大脑似地脱口而出了。

凝视她的目光太过深刻缱缮,牧可被看得心砰砰跳,她诚实地点了点头,小声说:“有点儿……”

带着茧子的手掌贴在她脸颊上缓缓蹭着,那种粗糙的温暖让牧可想要一辈子占为己有。将小手覆在他手背上,她也深刻地凝望着半个月未见的他。

缠绵的对视,是无法言说的温馨浪漫。

疼痛被抛到脑后,牧可觉得此时此刻,是气势逼人的幸福。

然而,贺泓勋

很擅长打破女人对浪漫的幻想。就在牧可几乎承受不住他灼灼的注视而闭上眼晴,准备承接他的吻时,却听贺泓勋俯在她耳边坏笑着说:“就知道你想我了。等好点了,选个夜黑风高的夜让你免费观赏,怎么样?”话语间,还牵起小女友的手作势探向他领口,不无意外地被挣脱后,他毫不介意地爽朗地笑起来。

简直无语了,牧可觉得他不是一般的外星人。想打人又使不上力,只好笑骂道:“老逗我,最讨厌了!”

后来,当牧可有机会一睹贺泓勋“铿锵有力”的身体时,某人还拿医院里被“偷窥”的事笑她:“这回好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了,怎么样,还满意吗?”说着,还摆了个很欠揍的POSE,见牧可转身抄起枕头砸过来,他利落地一把夺过武器,大笑着将人搂进怀里,关灯的瞬间命令道:“隐蔽!”

病房外的贺雅言听到两人的笑声,也跟着笑了。她得意地望着神情落寞的赫义城,无情地打击他说:“明白了吧,不是止痛针才能止痛。你内定的左医生能逗笑她吗?我哥出马,分分钟搞定。”

怎么会不明白!赫义城偏过脸不应声。牧可在贺泓勋出现的瞬间落下的眼泪让他措手不及,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不常见面的两人居然产生了如此深厚的感情。

十多年了,赫义城已经太习惯牧可对他的依赖。在他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曾经抱在怀里哄着的外甥女长大了,大到到了恋爱的年纪,大到会向另一个男人撒娇,大到会在不久的将来离开他的羽翼嫁人了……

光想想都觉得接受不了。赫义城心里难受得不行,那是一种不被需要的失落。

贺雅言自然不知道他此刻的百转千回。在她眼时,赫义城对牧可的关心与疼爱是固执的,霸道的,甚至是变态的。于是,她继续说:“你该庆幸她遇到了一个她爱,同时也爱他的男人。她是个成年人,不会像木偶一样任人摆布,遵照你的意思选择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赫义城的忍耐到了极限,他忘了医院的门隔音效果并不好,腾地从长椅上站起来,厉声打断她:“够了!”咬牙压下突升的火气,他冷冷地说:“别对我说教。牧可现在还没进你们贺家的门,她是我的外甥女,会不会遵照我的意思不是你说了算。”从没想过摆布牧可,从来都是疼她还来不及,可是听了贺雅言的话,赫义城有着被误解的负气。

没见过这么偏激的人。贺雅言也火了,她不示弱地张嘴顶回去:“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固执?难道她幸福不是你的希望吗?”

“我就是这么固执,怎么着吧?”赫义城有点耍赖:“告诉你,我就是反对她和你哥

在一起,有本事你上军区告我!”

军区会管这事?当她三岁小孩儿啊!贺雅言生气地瞪着他,正想发挥良好的口才与他辩论,病房的门开了,贺泓勋脸色沉沉看着她。

糟糕,声音太大了,惊动了老哥。贺雅言的气焰顿时就消了,她老老实实地叫了声:“哥。”

他们的争论贺泓勋自然是听到了,他问:“不用上班?”

贺雅言难得乖顺地微低了头:“休假。”别看她平时敢对中校同志凶,特别时期她可是不敢和老哥作对的,尤其是不小心把嫂子整得胃穿孔的时候。

“那在这晃什么,不好好回家休息?”

“你之前没来,不放心嫂子。”

“正好,我回去换身衣服,你守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向薇打来电话知道蜜友住院火烧屁股似地要过来,牧可责怪贺泓勋衣衬不整,和他说:“你赶紧刮下胡子吧,再换身衣服,弄帅点,别给我丢脸啊。”其实是心疼他因演习一天一夜没睡觉,想让他去她宿舍休息下。

整得和接见领导似的,贺泓勋哭笑不得,不过想到身上的作训服在密林里摸滚打爬地穿了好几天确实有碍观瞻,而且晚上还得陪护,搞得太不像样总是不好。在确定牧可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情况下,他决定去妹妹家稍微打理下。

贺雅言掏出钥匙递过去:“你的那套便装在衣柜里,打开就能看到。”

贺泓勋接过钥匙,朝赫义城点了个头,走出两步他忽然想到什么又折回来,问贺雅言:“怎么弄滚针的?”

对于清晨牧可的发作贺雅言还弄不清情况,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赫义城她欲言又止。

“手背肿成那样,不像只是滚针,怎么回事?”这回,贺泓勋直接问赫义城。

赫义城看都不看他,更别提说话了。

贺雅言见状忍不住开口:“先滚针了,还没弄好嫂子又自己拔掉了针头,刀口,也挣破了,出了很多血。”看了赫义城一眼,她说:“就是他来那会儿的事。”脑海里闪过赫义城抱着牧可求她冷静的画面,贺雅言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些。看得出来,身为小舅舅的他确实很疼爱外甥女。

贺泓勋不可质信地看着妹妹,仿佛不相信牧可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举动,直到听见赫义城沉默中发出的叹息声,他猜到某种可能,似乎明白了什么,愈发心疼为了宽他心努力微笑的小人儿了。

等贺泓勋走了,赫义城和贺雅言沉默地互瞪了对方足足一分钟之久,然后像是争抢什么似的,同时快步往门内走,结果很喜感地被并不宽敞的门框卡住了,惹得牧可憋不住笑,差点再次挣破刀口。

旧爱的挑衅

走出赫义城和贺雅言的视线,贺泓勋就撑不住了。他单手扶着腰,费力地靠在楼梯处的墙壁上,微仰着头疼得直咬牙,招来过路护士和病人的侧目。

“泓勋?”见到贺泓勋的刹那,戚梓夷眼中燃起惊喜,将手中的病例交给护士,她快步走过来,发现他的不对劲,她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贺泓勋拧眉,勉强站直了:“没什么,累了,歇会儿。”

深知他有腰伤的戚梓夷怎么可能轻易被瞒过,注意到他的手下意识撑在腰际,她语带责备地说:“少骗我了,腰伤犯了是不是?怎么不直接来找我?”话语间,伸手欲挽住贺泓勋的手臂扶他。

微微侧身避开她的搀扶,贺泓勋退开了一步距离:“没那么严重。”

拒绝的意思那么明显,戚梓夷不得不尴尬地收回了手:“需要我帮你安排吗?”

“谢谢,不用了。”贺泓勋客气地道谢,低头看下腕上的时间:“我还有事,先走了。”

用了很长时间才挪到医院大门口,贺泓勋停下来倚在人行道的树杆上休息,疼得满脑袋是汗。不是他逞强不想看,而是他不想在陆军医院看,那样必然要接触到戚梓夷,他担心牧可知道了心里不痛快,不利于康复。

正在想先到就近的哪家医院检查下,起码先止了痛再说,宁安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了解贺泓勋突然离开的原因后,政委问:“哪家医院?陆军总医院?”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宁安磊皱了下眉:“看看你们这小两口,好不容易见一面全成病号了。这样吧,部队医院的条件也不太好,你干脆就在那治疗吧,我随后就安排,你直接去报道就行。”

“政委,我……”

“不过总部的嘉奖会你得到场,具体时间另行通知。就这样了,这回彻底把腰治好,别落下病根。贺泓勋同志,腰,那是大事,小心你小媳妇不要你。”宁安磊说完笑着挂了电话,丝毫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贺泓勋揉了揉太阳穴,拦了辆出租车,勉强弯下腰坐进去。到了贺雅言公寓他直挺挺地躺在了客厅的木地板上,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倒不是疼得晕倒了,主要是对于腰伤发作的人来说,躺硬板休息的效果要好些。

在贺泓勋离开医院的这段时间,向薇救了场。贺雅言和赫义城这两个互看不顺眼的人总算不再向面对阶级敌人一样瞪着对方,令牧可稍稍松了口气。尽管很清楚贺雅言对赫义城的不满缘自于他对贺泓勋的反对,但那毕竟是感情深厚的小舅舅,牧可不希望他被谁挤兑。

久未露面的向薇依旧神采飞扬,她没大没小地和赫义城开玩笑:“赫参谋长,有段时间没见你越来越帅了,肯定又迷倒一大片女兵吧?”

向薇的崇拜赫义城已经司空见惯了,对于牧可的好朋友,他总是很温和:“差不多每次都是这句台词,薇薇,下次换句新鲜的。”见她呲牙笑,他以长辈的语气询问:“最近忙什么呢,好像也有段时间没和可可聚了吧?”

提到工作,向薇沮丧了:“别提了,我已经被老板当成机器人了,合同一份接着一份,天天加班,搞得我喘气都得打报告。早知道这么辛苦我就该顺了向校长的意留校得了,还可以天天欺负牧老师,乐趣无穷啊。”

被晾在一边变空气的牧可对着壁顶鄙视她:“欺负我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你确定承受得了?”

毫无威力的威胁!向薇切了一声,使坏地揉乱了牧可的头发。

怎么都和她的头发过不去啊?它这是招谁惹谁啦!牧可瞪眼,有气无力地抱怨:“我现在的样子已很不人类了,拜托你不要再蹂躏我了。”

向薇朝她做鬼脸,很厚道地以手指帮小病号理了理乱七八糟的头发。

赫义城见状弯唇笑了,笑意蔓延至眼里。

贺雅言意外地发现此时的赫义城很平易近人,相比和她的针锋相对简直判若两人,她在琢磨着似乎该收回之前对他的腹诽。不过在收回之前,她再次狠狠腹诽了一遍又一遍,谁让他害她被门框卡住了呢。

就在赫义城和向薇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病房的门被人象征性敲了两下。

意外于来人居然是戚梓夷,贺雅言站起来问:“找我吗,梓夷?”

眼晴在病房里扫了一圈,仿佛没有找到原本以为该在这里的人,戚梓夷理所当然地问:“泓勋呢?”

不难听她语气中的熟捻,赫义城抬眼望向她,脸色平静,情绪不明。

似乎怕戚梓夷的出现令哥哥的形象在赫义城面前打了折扣,贺雅言显得不太热络:“他晚上要陪护,回我那换衣服去了。有事吗?”

“陪护?”平和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了几分,戚梓夷语有不善:“自己都是病人还陪护?”走到牧可床前,她以质问的口气说:“你不知道他的腰伤复发了吗?难道你没看出来他走路的姿势不对?腰痛发作的急性期,他需要卧床休息。”

严厉的语气根本就是在责怪牧可不该让贺泓勋陪护。赫义城要是再看不出来戚梓夷对外甥女的针对就枉他活这么大了。他很火地站起来,犀利的眼神仿佛可以射出子弹。

牧可伸手扯住他的衣袖,柔柔地叫了声:“小舅舅。”阻止的意思显而易见。

“怎么回事?”身为医生的贺雅言并没发现哥哥的异样,她替牧可问出心中的疑问。

“之前在楼下碰到他,看他的样子就觉得不对劲,可他说没事。刚刚接到电话,五三二团安排他住院,说是腰伤犯了,很严重,要求院方给他做全面彻底的检查和治疗。”

“泓勋回来你带他到057号病房,我已经安排好了,先做检查,然后进行理疗。”戚梓夷独断专行地交代完,俯低身状似给牧可拉被子,刻意压低声音仅以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不懂得照顾他不要紧,起码别给他添麻烦!”

隐隐听到戚梓夷说了什么,贺雅言警觉性极高地叫她:“梓夷!”

体贴地为牧可掖了掖被角,戚梓夷以医生的身份微笑着提醒:“好好休息。”

等她离开病房,向薇很不爽地问牧可:“这人谁啊,比二五八万还拽?她和你说什么?”

明知赫义城对贺泓勋有意见,牧可自然不会说戚梓夷是他的前女友,而对于她“善意”的提醒更不可能提及。竭力压下眼中涌起的泪意,她边摸枕边的手机边云淡风轻地说:“上个月我来体检时见过,是贺泓勋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