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淑怡站起来,接过顾客的书给人家算账。买书的小姑娘上下打量一下窦建业,扭头悄悄对关淑怡说:“姐,你雇的新店员没以前那个好,真的,什么都比不上。”

关淑怡一高兴,给人家小姑娘来了个八八折。

窦建业没听到别人怎么说他,他继续围着关淑怡转悠。

关淑怡当他是透明一般地无视。窦建业转了几圈后,自己也觉得很没意思,便讪讪地说了一些客套话,离开了。

窦建业走了之后,小书店又恢复了和平。关淑怡刚想长出一口气,店门再次被推开,那一口长气生生就被关淑怡憋回半口。那气上不去,下不来,卡在上呼吸道,就成了炎症。

“秦知不在!”关淑怡对着走进来的郎凝大声说。

郎凝将点心盒子放在桌面上,“我不找他,我找你。”

关淑怡摊手,“郎翠花姑娘,咱不熟。”

郎凝指指蛋糕盒子,“我新买的黑森林蛋糕,我还带了我新磨的咖啡豆!”

关淑怡看下正在门口好奇观望的施亚安,赔着笑脸小心地问郎凝:“你不是找工作来的吧?”

郎凝捂着嘴巴笑,样子要多优雅就有多优雅,“得了,我家还没没落到那个程度。你以为谁都是施皓庆呢!听说那厮最近在工地搬砖头。我们公司在这附近的山区有个项目,我在本市就只认识你,所以就来了。”她回头,招手叫施亚安,“小弟弟,你过来。”

施亚安丢开手里的活走过来,一脸不耐烦——这孩子听到郎凝说他爸了。

“去给我们洗两个杯子。”郎凝安排着。

“没空!”施亚安一口拒绝,关淑怡那个高兴。

“那…随便拿两个杯子来就成。”郎凝不知道这孩子敌意从何而来。

“没有!”施亚安干脆地拒绝。

郎凝一脸尴尬,扭头看关淑怡。关淑怡这一刻觉着,施亚安真的是个好孩子。她眉开眼笑地待着,也不开口,就等着看笑话。

“我不知道你竟然训练店员敌对我。是不是你每天上班都举着我的相片儿给服务员看啊?”郎凝讥讽关淑怡。

关淑怡想反驳,施亚安走过来恶声恶气的一句:“你谁啊?我敌对你?敌对你有钱拿吗?你太当自己是碟菜了!”

郎凝特尴尬地呆在了那里。

关淑怡憋着笑走到一边,捧来一套咖啡具跟郎凝坐到一起。她点着虹吸壶的酒精灯解释着:“别跟失恋的孩子计较,你自己喝吧。我嫌咖啡苦,不爱喝这个。我就喝茶,可我妈最近不叫我喝,也不知道为什么!”

郎凝呆了一下,小心地看下关淑怡的肚子,“你妈那是叫你忌口呢。喂,你怀孕了?”

关淑怡下意识地啐了一口,“我呸,你才怀孕了呢!没有!我说郎翠花啊,你知识够丰富的,这都知道?”

郎凝点点头,说:“我家里也有几位堂姐、表姐什么的,有些知识我还是懂的。我就说嘛,秦知那家伙这辈子是绝对不会要孩子的,我都不成…不是,不是,你可别误会。”

关淑怡叹息了下,“我已经误会了,啥叫你都不成?”

郎凝脱了大衣,把围巾帽子随便一丢,“姐姐,你就原谅我吧,我胡说八道呢。”

关淑怡更加生气,“翠花儿,我明明就比你小…对了,你什么时候走?走以后也别来了!”

虹吸壶的水在咕嘟嘟冒泡泡,两个女人都不吭气地呆看着。这两个女人压根儿没啥共同语言,天知道为什么她们会搞在一起。

几位上班的女性嘻嘻哈哈进了书店,要了碟桃酥,坐在靠窗的位置喝茶闲聊。没有看到秦知,她们追问了几句,问着问着,郎凝竟然端着盘子过去跟她们聊到了一起。

看样子,郎凝最近真的是寂寞了。关淑怡看着她的背影,觉着,这女人其实长得也就那样了,没人爱的女人,怎么打扮,那也美不起来的。

施亚安走过来坐在郎凝空出的位置上,关淑怡拿起郎凝的咖啡给他倒了一杯。别说,这小子喝起咖啡的样子,真正的人模狗样。

“你比她好。”施亚安放下杯子说。

关淑怡托着下巴笑笑,“少巴结。”

施亚安很认真地说:“没巴结,她真的没你好,虽然她比你漂亮,比你气质好,身材也比你好…”

关淑怡站起来就走,施亚安在后面赶忙把最后一句加上,“她没你善良。”

扭过头,关淑怡伸手捏住施亚安的腮帮子肉使劲儿拧,“你才善良,你全家都善良!”

那孩子显然被惊吓到了,傻兮兮地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关淑怡站起来推开店门出去,没过一会儿,她提着一小瓶廉价白酒进屋。郎凝好奇地看着她走到小店员的面前,脱了人家的鞋子,拿酒给这死孩子擦后鞋帮子。

“你干啥呢?”郎凝走过来,俏皮地扶着膝盖,低头问她。

“这BBS .JO OYOO· 孩子新买的鞋,磨脚了,你没看他走路有些拐吗?这白酒滴到磨脚的地方,皮革软化,就不磨脚了。”关淑怡没抬头地说。

郎凝低低地笑了几声,夸奖她,“你可真善良。”

关淑怡抬起头,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可就是没办法开口。她伸出手狠狠地左右拍了脸一下,继续埋头整那只磨脚的鞋子。

秦奶奶提着两盒午饭笑眯眯地进屋。关淑怡弯腰太久,正站在那里揉后腰。老太太一看到就高兴了,她将饭盒放好,伸出手帮关淑怡揉了后腰两下,一边揉一边很是关心地问:“是有了吧?这两个月要小心了。”

关淑怡扭头苦笑,“奶奶,你又看出来了?”

秦奶奶还是笑眯眯的,“你对着镜子看看就知道了,眼角都有孕纹了。”

关淑怡苦笑了一下,打开饭盒。她看着最爱吃的肉菜,没来由地捂着嘴巴,扭头冲进了卫生间。

秦奶奶更是高兴,她的手摸着心口的位置,深深叹息着,眼角上湿乎乎的。

关淑怡吐了一回,出来四下看,郎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店子,她煮咖啡的地方放着一百块钱,拿来的咖啡愣是一口没喝。

关淑怡将那张钱收好,准备下次见了那个女人还她。说破了天,她也算是秦知的朋友,这便宜还是不讨了吧。

秦奶奶嘱咐了几句,便喜上眉梢地离开。

关淑怡一动不动地发了两个小时的呆。

离了秦知的咖啡书店,没有了特色,除了顾客少了一多半,下午的时候基本没什么人来。关淑怡把施亚安打发了出去,自己坐在店子里想事儿。这几天她是越来越想自己的老汉子了,都不知道那货在外面怎么活的,工作累不累,身体好不好,还有…

他要知道自己有了,会劝自己别留下孩子吧?一定会是那样的。

关淑怡抚摸着肚子,心乱如麻。

门口那边,玻璃吱吱响。关淑怡抬起头,顿时乐了,魏琴握着一个竹编大手袋,正趴在玻璃门上做鬼脸。

“哟,山妮妮,您老今儿闲空啊?”关淑怡站起来,装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迎过去。朋友的日子未必好过,她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处理吧。

魏琴猛地仰下脖子,“哇哈哈!那是!”

关淑怡接过她的包包、大衣,一边伺候这位一边问:“看样子是相亲愉快了?”

魏琴继续得意,“哦呵呵!那是!”

关淑怡失笑,“别抽了,过来给我讲讲。”

魏琴伸出兰花指,掂了关淑怡腮边两根头发放置在嘴边,呼地吹了一下,“求姑…姑就告诉你!”

关淑怡冷笑了一下,伸手将桌子一边装订打眼的锥子拿起来,啪地扎到桌面上。

魏琴立刻做好,面露严肃,双手服帖地放在膝盖上,乖乖地说:“爷,你想知道什么?奴家都告诉你。”

关淑怡搬了一把椅子来到她面前,大马金刀地坐下,问:“对方品貌如何?”

魏琴抬起手,比出一个大拇指,“一等体面人。”

关淑怡点点头,“个子如何?”

魏琴:“比您的宠妾秦知高多了。”

关淑怡瞥了一眼那把锥子,魏琴立刻改口,“跟秦知差不多高,许是要略微低一点儿。”

关淑怡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谈吐如何?”

魏琴夸赞一般蹦起来,“哎呀,可有档次了。他跟我说上秦的社会,还说诸葛亮不是三国最聪明的,其实郭嘉才是最聪明的。他还建议我如果得空就去畅游祖国山河,看遍这美丽的世界…真正的上等男人呢!”

关淑怡汗答答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半天后她喃喃地来了一句,“屁的上秦社会,跟你有什么关系?别跟我装。”

魏琴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喝了一口后,她吧嗒下嘴巴,说:“我不跟你这个没文化的多说,有吃的没?给我找点儿。”

关淑怡把自己没吃的饭递给她。魏琴看下一口没动的饭,有些担心,“小芳芳,你怎么不吃啊?”

关淑怡叹息,“我没胃口。”

魏琴走过来,一本正经地把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说:“小芳芳,是不是我要做干妈妈了?”

关淑怡抬眼看看魏琴,叹息了下,说:“喂,山妮妮。”

魏琴搂着她的肩膀笑,“怎么了?多愁善感的小芳芳。”

瓮声瓮气的,关淑怡说:“他们说,总有一天地球要毁灭,因为我们不爱护环境。”

魏琴惊讶地捂嘴失笑,“哎呀,村长觉悟又高了一层呢,如今像已经开始关心全人类了呢。”

关淑怡还是那副死样子,不,她是伤心的样子。她扭过头,很认真地说:“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假如,我没有孩子,也不会有后代,那么,我便不再畏惧那一天吧!”

魏琴完全没听懂关淑怡要说什么,她用鼻子向里吸吸气,伸手捏住关淑怡的脸颊,说:“喂,村长,你得了孕妇抑郁症了。这几天,我帮你看店,你还是去医院看看,要么就去找秦知…”

关淑怡猛地抬头,将脑袋连连摇着,“不,不能找秦知,不能告诉他,你也不能告诉他!”

第34章 你回来的时候,我在家

我的丈夫他看不到颜色,世界只有黑白。

但是,我的丈夫努力,我的丈夫善良,我的丈夫对一切险阻都毫不畏惧,我的丈夫珍惜每个家人,我的丈夫是我的大山,我的丈夫是我的大树,我的丈夫全世界最爱我,我的丈夫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我的丈夫跟大家没有什么不同。

我的丈夫,你在畏惧什么呢?

关淑怡央告秦奶奶对她怀孕的事情保密,说是要给秦知—个“惊喜”。

老太太满口答应,第二天,却昭告了全小区。

现在,每个人看关淑怡都古古怪怪的,先看肚子,再看人。

关妈妈买了很多山楂,还有蛋白粉。她还将祖宗留下来的两个银元化开,找银匠打了一把银锁,想要送给未来的外孙孙。

秦爷爷最近每天都去水果市场,他挑最贵、最好的苹果,放在家里每个关淑怡可以摸到的地方。

每个人都是高兴的,除了关淑怡自己。

看着亲人们每一天每一天面露喜色地围着自己打转转,关淑怡的精神压力不可谓不大。

秦知那儿那是还是那么忙。许是刚结婚带给了他更大的希望、更大的责任,这一次,秦知给自己制定的目标还是很高的。

一个好男人,就是要令跟着自己的女人衣食无忧。整整两个月过去,他一次也没回来。他带着下属,有时候在新开发的度假村工地上,有时候又在雁城周边的城市看工厂。假如不在这两个地方,那么他必定在新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里辛勤工作着。

吴嘉阳倒是每个星期都来,每次来都带回秦知给关淑怡买的全国各地的土产,吃的,玩的。

每次关淑怡都笑嘻嘻地接了东西,心里却盼望着回来的是那个人。

她想他,又怕见到他。

就这样,更加美好的春天在延伸,在往前面不急不缓地抽着日月交替的时光穗子。

当院子里的一些叔夜抽出一抹嫩芽,树下不远处可以晒到阳光的地段,又开始一堆一堆地聚集闲人。那些闲人偶尔会仰脸,一起看着几只嘴巴里衔着泥巴的燕子。那些燕子来回快速地飞着,努力地在屋檐下筑巢。

关淑怡三楼卧室的窗户外,便有一对新来的年轻燕子夫妇在筑巢。关妈妈说,这是一个吉利的好兆头。

时间缓慢地将一些与生俱来的、关于母亲的经验给了关淑怡。她就如别的就要当妈妈的女人一般,开始有了各种以孩子为中心的形态动作。

抚摸着肚子悄悄地说话;下意识地总是盯着那些小娃娃看;每当看到孕妇,她就很想告诉人家,她也有了。她迫切地想跟别人分享她做母亲的经验。当看到卖婴儿装的商店,她就走不动路,一定会进去溜达溜达。前几天,关淑怡还悄悄地买了一双细小的婴儿鞋。那双鞋子是嫩粉色的,鞋面上还有一簇可爱的布花花。

关淑怡的整个神智都被那双小小的鞋子牵着。她立刻付钱,将那双小鞋子带回了家。那夜,关淑怡抚摸着那双软绵绵的小鞋子,想象着未来的那双五指齐全、白嘟嘟、可爱至极的小脚丫子放进鞋窝里的样子。

她觉着肚子里的这个必定是女孩,要不然,怎么快三个月了,她还如此安稳?要不然,为什么她看到粉色的东西便走不动路?

她的宝宝啊,现在就无声无息地伏在她的身体里.一天一天地成长。这种拥有感令关淑怡的心无限酸楚,挣扎不已。

她又是欣喜,又是难过。

这天早晨,关淑怡早早地起了。她没法不起来,每天早上是定时的恶心孕吐时段,比闹钟还准。

关妈妈端着一锅放了很多西红柿的面条汤进屋,看着正在换衣服的女儿,说:“秦知还不知道呢?”

关淑怡反应了一下,点点头说:“他在外面上班忙得要死,跟他说了他能替我怀着啊?说那么多没用的,等他回来自然就知道了。”

关妈妈点点头,看着女儿喝了一大碗面条汤,这才满意地收了锅子。临出门的时候,关妈妈看看挂在墙壁上的电子钟,再看看不动地方没有出门意思的女儿,问她:“今儿商店不开门啊?”

关淑怡摇摇头,“我今天有事,施亚安在店里就成。”

现在,施亚安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店员了,勤快、负责。

关妈妈点点头,提着锅子上了楼。老太太真的有一肚子话想跟女儿说说。整整两个月了,秦知一直没回来。女儿自从怀孕,虽然每天还是大大咧咧地笑着,但是关妈妈知道女儿并不高兴。

关淑怡靠在沙发上看着那幅结婚照,她看着相片中秦知的眼睛,越看越诡异,竟然觉着那照片里的眼睛是有光的。对视中,秦知带着责备的目光看着她。关淑怡掉转脑袋,看着另外一边。今晚,她要叫爸爸把这张照片取下来,太夸张了,看着很可怖。

手机嗡嗡地在沙发那边震动着,这个时间,必定是秦知发来的信息。

“老婆,起来了吗?”

“嗯,起来了。你呢?早饭吃了吗?”

“我吃过早饭了,现在,我在法院。”

“法院?你去那里干吗?”

关淑怡猛地坐起来,一连串地发出短信追问原因,心里有些慌乱。

秦知坐在法庭的最后一排,将手机调成振动,一条一条地回老婆那一连串的短信。他自我反省了下,决定今后再有什么为难事也不能告诉老婆,自己扛完就可以了。看把他家关苹果急得,几条短信,回的全是错别字。

今儿是章正南开庭的日子,秦知跟陈益致他们一起来看看。郎凝坐在离秦知不远的地方。她戴着毛线帽,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短风衣外套,将脑袋压得很低,偶尔抬起头,脸上还有一副大墨镜。

秦知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不管她如何伪装自己。

章正南的犯罪定性有两项:金融诈骗,赌博。

一个月前,这间审判庭的被告席上坐着的,是章正南的父亲。这位老爷子原本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章正南事发逃跑后,老爷子成了替罪羊。

秦知那时候,并不知道章正南的问题如此严重。他绝对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将老父推到了被告席,之后一走了之。而他的父亲,那位章老爷子,却沉默地接受下儿子所有的罪过。

那天,秦知去看守所看望老头,几年没见,老爷子满头白发,苍老得不成样子。他看到秦知,依旧很有风度地点点头,淡淡地笑,依旧是那副有知识、受过大教育、很有风骨的样子。

老爷子说话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没想到会是你呢,你比我家南南有出息。”

秦知自我责备地苦笑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老爷子,自己给过章正南一笔钱。他很内疚,章正南逃避责任,一溜烟儿地跑了,自己却提供了他逃避责任的路费。他留下自己的老父亲穿着橙红色的马甲坐在铁栅栏里,难道就不内疚吗?

老爷子呆坐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是个不会教育孩子的父亲,如果南南做了错事,我道歉,请你原谅他。以后如果秦董事长有能力…就帮帮他。”

父亲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想到的依旧是孩子。

秦知第一次见到这位老爷子的时候,他正在家里花园的古式木桌上写毛笔字。秦知记得,老爷子的笔架上挂满了毛笔,身后一丛白樱花开着,老爷子挥毫泼墨的样子就像个神仙一般。

那天章正南笑的声音高了点儿,老爷子缓缓放下写字的毛笔,拿起放在桌子边上的一条洁白毛巾,一边擦手一边瞥了章正南一眼,说:“平日教育你,守默、静坐、寡欲。气浮会做错事,言噪听上去没家教…”

章正南浑身发抖地听着。他十分畏惧自己的父亲,这种畏惧超出了一般子女对父母的那种畏惧。那一天,秦知觉着,章正南其实还是很可怜的,他在自己家想大声笑笑都不敢。

现在,这位老爷子用着天下父母都一样的语调,哀求秦知帮帮自己的孩子。

秦知问他:“您不恨他吗?”

老爷子苦笑着摇头,“不恨。我从小教他很多道理,给他立了很多规矩,那孩子懂得很多道理,什么规矩都知道,但是,我忘记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多注意下他,多夸夸他。他想做大些,想我夸他的。我知道,南南一向是个好孩子,我很为他骄傲,却从未告诉过他。是我不会教育他,是我的错,我没告诉他人必须承担责任,我只教会他向前看,却没告诉过他,偶尔向后看看,也没什么。”

老爷子是真的老了。他嘟嘟嚷囔地在那边说着自己的孩子,从头至尾,却没有一句怪罪孩子的话。

秦知放下手机,看着站在被告席上剃了大光头的章正南。他回来自首,捎带还揭发出了本市最大的地下赌场。

审判在上午十二点半结束,秦知在法庭外跟章正南对望了一下。章正南对他笑笑,无声地说了三宇,秦知知道,他在道歉。

“他长大了。”章老爷子在大儿子的搀扶下,慢慢走到秦知身边说。

秦知扭头冲老爷子笑笑,也伸手搀扶他。

章正南自首的那天晚上,这老头便被抬进了医院,突发性脑梗阻。万幸,抢救得当,老爷子现在还可以自由地呼吸空气,只是这路,今后却走得不再稳妥了。

“嗯,我看他的眼神,真的是成熟了很多。”秦知笑着跟老爷子说话。

老爷子挺高兴的。好像,这场开庭为章家所有的不幸画了一个句号,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这很好。

郎凝很早就离开了。她在法庭上看着那个跟她脑海里的形象不相符的背影,那不是章正南,不是她认识的章正南,不是她爱过的章正南。

就这样,郎凝站起来,悄悄离开了这个地方。可以预见的是,章正南这个人,正式地从郎凝身上剥离开了。

郎凝一边走,一边问自己“那个人,我到底喜欢他什么了?”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无法给自己一个正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