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萌侧头看他笑眯眯的脸,也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以前怎么没觉得此人脸皮有多厚呢?最近他的表现…简直让她重新认识了他一次。

首先不说他每天下班赖着去她家吃她做的免费晚餐,不说他擅自从她那里拿走许多她心爱的书籍,不说他偶尔突发奇想半夜拉她出去吃东西…单单和他的日常对话,就让林萌觉得,她以前果然是看错他了。

徐朗不是挺冷漠挺喜欢摆虚架子的么,为什么突然多了那么多孩子气的举动和让人抓狂的言语?她提出她的不满和疑惑,可他只是说:“那是因为我爱你。”带着和此时一样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容。

林萌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撅嘴,眼前笑着的人突然暗了眸子,伸过手来轻轻摩挲她的唇角,靠过来小小声说:“…你这样看着我,我就当你是在引诱我了。”

林萌无语地斜他一眼,看清他眼里的认真时,为时已晚,他已经凑上前堵住了她的嘴唇。

他很喜欢亲吻,唇齿相依,呼吸相融的体会,像是最亲密的情话,通过两人的唇舌送达心脏。

林萌靠在沙发上,手拽住他腰间的衣服,学着他的小动作浅浅回应,惹得他笑起来,越加地抱紧她,加倍地将热情还回来,直至不能呼吸。

绵长的亲吻结束,林萌头埋在他怀里不说话,他慢慢抚摸她的背,柔声道:“他们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只要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不就行了?真正明白的人,不会说你什么,不明白的,你在意也没用啊。更何况你工作上的能力没人敢质疑,我也不会因为我们现在的关系,就对你特别照顾。”

林萌抬头,脸和唇都有些红,眨着眼睛说:“我也不会要你特别照顾…算了,不说这个了,只是今天有人问上门我郁闷而已,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放弃的。”

徐朗嘿嘿笑,“这就对了。不过要是你真的哪一天不想工作了,不还有我养你么。”

“…我很能吃的,你养得起吗?”

徐朗挑眉,“当然不能白养,你得负责给我煮饭给我洗衣服陪我逛街…”

他还没列举完,林萌就插了话,“那你干脆去找一个钟点工吧。”

他哈哈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心情愉快,“要有林小姐这样美貌聪慧的钟点工,我也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林萌掐掐他的手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下一秒又自动自地靠进他怀里,准备小憩一会儿。午休时间短暂,夏日又特别容易犯困,她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头在他胸前蹭蹭,突然又抬起头来问:“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薄荷的味道?”

徐朗正在翻看杂志,闻言抬起手臂嗅了嗅,“有吗?我怎么没觉得。”林萌拽住他的衬衣领,凑过去嗅,一脸肯定,“明明就有啊…”

她皱着鼻子认真嗅的样子可爱极了,惹得他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你说有就有吧…”不满他敷衍的态度,她使劲打打他的肩,“你说!你是不是用了某款薄荷味的沐浴露?什么牌子的?我也要用!”

徐朗看了她好一会儿,慢慢地说:“你想和我有同一种味道么?那你每天待在我怀里就行了。”林萌直接红了脸,“…你能想点别的吗?”说完直接将头偏向沙发另一头的扶手,闭上眼睛重重呼吸,表示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徐朗摸摸鼻子,稍微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又去拿了薄毯给她搭上,手靠近她的侧脸时,她嘴里嘟囔着什么向内翻了身。徐朗的手碰了个空,笑着收回手时他心想,她还说没引诱呢,分明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深情,对他而言,都是极大的诱惑。

和她在一起之后,他就贪婪地想要拥有更多。她的过去,他只参与了短短的三年,消失的那些时间不可能补回来,他只能把握住他们的现在,计划好他们的将来。

他也并没有“一定要成为大人物,一定要在历史上留名”的宏图大志,只想在自己的小人生里创造属于自己的历史,和他心爱的人一起。命运将这个人锁定为林萌,他无限感激。

不久后的某天,徐朗照例在林萌的房子里蹭完晚饭后,他系着围腰在流理台洗碗,林萌靠在身边乖乖地看。看着她温顺的表情,徐朗突然就想起了旧事,便在哗哗的水声中问道:“…高中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安静看着他的林萌突然局促起来,眼珠晃了一圈才笑说:“有吗?”他看她一眼,点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继续洗碗擦干放入碗柜,再洗手擦手解围腰走出厨房。整个过程没再看她一眼。

林萌忐忑地跟在他后面,敲敲脑袋,那时候的事说出来是不是太丢人了?如果不说…看他刚才那表情,是不是生气了?她斜瞟一眼坐在沙发上安静看电视的他,咬咬下唇,要说吗?

但是!那件事本来就是他不对啊!谁让他那么看不起人。思及此,她宛似得了某种鼓励,跑去在他身边坐下,大声开口控诉道:“那时候你本来就让人讨厌!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你干嘛那么看不起我,还侮辱我!”

他放开遥控板,手在后一揽将她围在怀里,好奇地问:“我哪里有看不起你过?我一直都是欣赏你好不好。”

林萌撇撇嘴,“看来你真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林萌简单地将她和他最开始的一次照面讲了讲,如她所料,徐朗一脸茫然,显然对那件事情毫无印象。

“所以说…就因为这样一件小事,你讨厌了我三年?”徐朗不可思议地问,果然…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呃…也没有三年,只是气不过嘛…而且!”她心虚的时候总是喜欢扬大声音,“这怎么能是小事?!就因为你一个不经意间的眼神,伤害了一个美少女脆弱天真的心灵,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要真影响了她一生,扭曲了她的人格怎么办?”

听着耳边这些虚幻的控诉,徐朗揉揉耳朵,淡淡地说:“那么那位美少女扭曲了吗?堕落了吗?”

“当然没有!”林萌得意地扬扬头,“她当然是要卧薪尝胆悬梁刺股挑灯夜读努力不懈地认真学习以便有朝一日能鄙视回去!”

徐朗看着她得瑟,遂顺着她说:“那现在要鄙视回来吗?”

林萌看了看他,又察觉自己现在的姿态委实不淑女,低下声音吞吐道:“那倒不用…”

徐朗笑出声来,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轻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我那样冷淡过你…”他猜疑了这么久的问题,原来竟是起因于他一个小小的,不以为意的眼神,生活啊…

林萌反握住他的手,“…是我太小气,不过还是谢谢你,也算是激励我努力学习啊。”

徐朗点点头,沉默了会儿,脸上露出些尴尬,迟疑地说:“其实…我也件事瞒着你…高三的时候…”

“什么事?”林萌眨眨眼睛,回想高三,首先冲入脑海的是教室里的白炽灯和积满灰尘的吊扇,夏天或是风雨欲来的夜晚,许多小飞虫围着白炽灯打转,他们在灯下默默做各种题,低头就能在过道上看见许多虫子的尸体。

它们一直向着它们所追逐的光明飞翔,累了的时候,便直直下坠。就像《阿飞正传》里的无脚鸟,一生只下地一次,那一次便是死亡。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徐朗却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呼出一口气,凑过来在她唇上轻啄一下,然后看着她的眼睛,笑着,居然带着些羞怯,说:“就这件事…”

林萌反应过来,跟着尴尬地红了脸,徐朗见她是这样的反应,惊愕道:“你知道?”

她似埋怨似撒娇地斜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我知道。”

徐朗拍拍脑门,她竟然知道,这下更糗了。

Chapter 31

对于任何一位学子来讲,高三都是不可逾越难以忘怀的一段时间。高三前,他们会紧张,害怕又期待;高三时,他们痛苦又厌倦,既想时间走得快点,又担心时间走得太快,他们还来不及准备好;高三后,他们才会无数次地去回望,怀念那珍贵的一年…

纵使为那些变态的题目抓狂过,哪怕因成绩的不如意忐忑过,即使对未来的道路迷茫过,那里都闪着熠熠的光辉,那是他们不可再来的青春芳华。

林萌的高三,并没有多少新奇的事,她和每一个高三的孩子一样,按部就班地上课做题,间歇性地抓狂抽风暴躁。

那一年,她的脾气变得异常得坏,常常和父亲吵架,只为一些琐碎的小事。她蛮横不讲理地对她身边唯一的亲人宣泄着她莫名的负面情绪,理所当然得让人讨厌。

每次吵完,她都问自己:“你凭什么?!”她知道她凭什么,因为不管她发多大的火,父亲依然会笑着为晚睡的她倒上一杯热牛奶,温柔地按揉她疲累的眼角。不管如何,父亲是永不丢弃她的那个人。

林萌是理科生,喜欢数学,可以为一道解析几何的题写写画画几页草稿纸都不生厌,却讨厌生物和化学,看见化学方程式和生物实验图,就没了好心情。

更让她没好心情的是,周围同学越来越虚伪压抑的表情,教室里每天都飞舞着各种各样的试卷,放在一起,墨香刺鼻,每个课桌上都堆垒起两叠书本,挡住了头脸,大部分的人低头咬笔头皱眉抓头地沉溺于自己的世界里,面目模糊。

她也养成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习惯,总在晚自习开始前的半个小时趴在桌上睡觉,班主任出现时,同桌会好心地碰醒她。她喜欢这迷朦至有些虚幻的短暂时间,因为身处教室,她始终只是浅眠,鼻息下是手臂枕着的纸墨味和课桌的木头清香,耳边同桌翻动书页的声音,或是偶尔前后的人讨论某道习题的轻语,遥远得像是从梦里传来。

某天她醒来坐起身,和斜前方靠窗斜坐的徐朗不期然对视,见他看着自己的脸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往脸上一摸,不止有书页的印痕,还有漏水的黑色中性笔的墨痕。

她擦干净脸,想瞪一眼回去,徐朗已经像没看到似的转过了身子,徒留一个清俊的侧影。她拍拍僵硬的脸,高三这样的时间,她不应该胡思乱想的。

高考伴随着夏天一步步临近,林萌却更加渴睡起来,每天的睡眠时间和午休时间好像根本不够,父亲发觉后让她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凡事尽力就好,她反而觉得自己应该在这关键时刻为自己的未来和生活拼搏一次。

只是身体和精神上的疲累是掩不住的,渐渐的在某些课堂上,她也有了瞌睡的迹象。那日有夏初最炙热的阳光,下午第一节的体育课便成了噩梦,一早起来就不太舒服,中午又没睡好的林萌在操场上被曝晒了二十分钟后,终于忍不住给老师请了假回到教室。

教室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吊扇依旧在孜孜不倦地提供着小小的一丝清凉,林萌趴在课桌上闭着眼睛拿一本薄书轻轻为自己打扇,不一会儿顺手用那本书盖住自己的脸,浅浅睡去。

不知是过了多久,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她太累了,睁不开眼,想应话又开不了口。她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渐渐靠近,并多了些焦急,然后她脸上的书被轻轻地拿开了…

突来的光线让她皱了下眉,只一瞬又舒展开眉头,脑子昏昏沉沉的,眼皮前流动的光突然被另一个靠近的物体所遮蔽,她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一声轻叹,这个声音的主人的名字在喉间呼之欲出,她却仍旧没有睁开眼睛。直到一只微凉的手扒开她额前的刘海,她的意识才猛地清醒,只是她已经不敢睁开眼了。

下一秒,一个温热湿润的东西贴上了她的嘴唇,带着少年的清冽之息。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时间被无限拉长,明明只有一次呼吸的长短,却像耗尽了她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交叠在一起做枕头的双手慢慢渗出汗意,和耳朵相连的地方,温度高了起来。感觉那人已经走出了教室,她才慢慢睁开眼,小心翼翼从课桌上的书堆后探出一双眼睛,正好看见走廊拐角上经过的熟悉人影。

下午最刺眼的阳光从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里,灿烂地照耀到杂乱无章的窗台和整齐摆放的课桌上,一路洒下金光,肉眼能清楚地看见空气里浮动的那些微小尘埃,吊扇开到了最大档,正下方不知是谁未收好的书籍,被吹得哗哗作响,黑板上还有上午最后一节英语课老师写下的板书…

林萌呆呆坐着,这样普通似乎又奇妙的一幕,在她心里慢慢蜕出不可磨灭的痕迹和棱角。她抿抿嘴唇,觉得那上面还有他的温度和气味,又不安地狠狠擦了擦唇,才想起来冒火——

徐朗是变态吗??!!居然趁她睡着偷吻她!!!他有什么异样的癖好她管不着,可为什么找上她??!!她是好欺负的吗!!他欺负了她快三年了还不够?!她一定得讨个说法!

林萌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又垂头丧气地走回来,她要怎么去说啊…

有同学陆陆续续地回来,林萌做贼心虚一样,听到有人进来就低下头,知道不是徐朗后,又若无其事地和人聊天…

手捧甜筒的同桌刚回来坐下,林萌就拉着她说东说西,惹得同桌奇怪地看了她两眼,担心地问:“你还好吗?看你请了假,以为你是是偷懒闹着玩的呢,看来你是真生病了?”

“?”林萌茫然地回望她,同桌探探她的额头,自言自语地说:“是不是发烧了?脸这么红…”

“…”林萌摸摸自己的脸,好像是从…刚才起就很烫,面对同桌忧虑关怀的眼神,她摆摆手说:“没有啊…可能是刚才被晒的。”

“可你分明已经回教室休息了好久了…”同桌心里抱着这个疑问没有说,林萌最近是怪怪的,压力太大了吧。

林萌心里骂着自己为什么要脸红时,那个人和几个男生一起走进了教室门,她神经一紧张,就直接趴在了课桌上,嚷着:“啊…我真觉得有点不舒服,再趴会儿…”

“别睡了…”同桌拉起她,“下节是物理课呢,你想再次被老师敲课桌吗?”同桌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听到想起林萌物理课上打瞌睡被老师敲醒后微笑着问她问题的糗事,都笑起来,林萌做出欲哭无泪的表情,抽出物理书和练习册…

一抬眼就看见徐朗在走向他的位置时瞟了这边一眼,只一秒又移开了眼神,林萌咬咬唇,他都装作若无其事,她为什么不能装?反正,她当时是睡着了!她什么都不知道!该感到耻辱的是他!

只是…那天失眠的夜里,林萌翻来覆去地默默腹诽,那是她的初吻啊!为什么要让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用这样莫名其妙的方式拿走?

经此一事,她对徐朗更有了躲避,也细心地发现徐朗也有意避让,两个本来就不熟悉的人,便越来越疏远。

他肯定也会尴尬吧?那次也只是意外吧?这样想着的林萌,好像释怀了一些。

高三很慢地走到了尽头,高考很快地进行完毕,考时生病的林萌没能考去X市,这成了她的憾事之一。

八月,同桌通知她有同学聚会,算是相处了三年的大家在踏上人生新的旅程前的最后一次聚会,她犹豫着问有哪些人会参加。同桌说了一大串名字,徐朗两个字赫然在列,林萌犹豫了很久,还是说家里有事推脱了。她听说他也报考了X市,而且成功考上了,觉得理所当然的同时,心里生起了微妙的情绪。

再见了吧,再也不会见了,她幼稚单纯直接无畏青涩的高中岁月,还有那些被扼杀在夏日的暧昧心情。

只是…命运弄人,他们都不会想到,毕业九年后,这些散落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会被他们的再遇重新挖掘出来,带着青春特有的温度。

回忆完毕,林萌跳下沙发,双手叉腰,面目凶狠,脸上却犹带羞色,几分责备几分撒娇地问道:“你说说…当时为什么做那么过分的事情?!老师还都说你是多么难遇的乖学生…哼!我看根本就是让人极度讨厌的痞子嘛…”

徐朗这时已经没有了尴尬,反倒悠闲地靠在沙发上欣赏她难得的“泼辣”形象,懒懒地指控:“虽然我做得是有些过分,但归根结底还是你的错…”

“什么?”林萌无语反问,“我才是受害者吧?”是她丢了初吻诶…他居然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来了。

徐朗拉过她的双手,将她拉至身前,笑着仰望她,在她也低头与他对视时,轻声说:“你怎么是受害者呢?你应该感到荣幸啊,本人的初吻都被你莫名引诱走了…”

林萌面上一红,那时他也是第一次么?她轻咳两声,不满意地别开了头。徐朗顺着她的手臂抚上她的脸,声音愈加轻柔起来,“真的…萌萌,那时的你,安静地闭着眼睛,有阳光下最青春美丽的脸。”

林萌转回了头,低头看着这个她从少年时就认识的男人,彼时他们都太年幼,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把握住那时最单纯的心动,现在呢…

她握住他的手,和他相视而笑…现在,她要牢牢抓住身边的幸福,因为她体会过失去的痛苦,更明白珍惜的意义。

回家的路上,一路霓虹,有点小堵车,徐朗的心情却格外好,在沉默的长长车流里,轻轻地哼着歌。

那件事情曾经是他记忆里最不愿碰触的片段,因为觉得自己太龌龊,也因为这会让他加倍地想念她。虽然可耻,但那个夏日午后的亲吻,仍然是他少年时期最美好的画面之一。

那天他看她脸色不好地请假,因为担心才跟回教室的,就看见她脸上盖着一本书,轻喊了几声也没反应,才心急地走近拿掉了她的书。

随后他看见她的侧脸,年轻的活力的干净的,皮肤光滑白嫩,阳光照耀下,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翼轻缓地翕合,她应该睡得正好,带着自然粉色的嘴唇,像是娇艳的玫瑰,在光与影间柔和绽放。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比之更响亮的心跳声,接着就鬼使神差地靠了过去…他至今仍记得那天教室里的光线,昏暗中又有一束阳光,聚光灯一样,直接打在她脸上,几近寂静的空间里,有书页翻动和吊扇转动的声音。

那短短接触中的柔软温暖,是他心底最私密的秘密。他没有像任何人提起,甚至自己也不常想起,这秘密虽然幸福可贵,却也让他觉得耻辱。他就这样矛盾着,直到今天才真正鼓起勇气向她坦白。

意料之外的,她居然也知道…他复杂埋藏了这么久的秘密,原来并不只存在于他的记忆里。有人,特别是有林萌分享的这种感觉,太过美妙。

那个时候,他和林萌在不对的时间,不对的年龄段相遇了,他们随着命运的自然发展错过了彼此。现在已经成熟的他和她,更有信心经营好一份迟到的爱情。

后来他才知道,他和林萌之间,在时间上根本没有什么对错可言,因为对和错本就只在他们一念之间。他们就像僵持在拔河的中间点,稍加不注意就使错了力跌倒受伤。好在他们都一样地坚持,虽然坚持的方式不同,但目的地都是幸福人生。

Chapter 32

日子似乎没有变化,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陪她上下班陪她去看妈妈陪她陪她发呆。林萌以为生活就是这样过了,直到半个月后在街上遇见一个人,她才醒悟,只沉溺于自己的幸福是多大的奢侈。那些她忘记了的烦恼,再次□裸地摆在了她眼前。

那日是周六,徐朗陪她去了疗养院又拉她去逛街,起因是她的空调制冷出了些问题,现在还在八月里,太阳一天比一天凶猛,少了空调那小房子简直就是炼狱。

她本是要请维修部来修的,徐朗来看了看却嫌弃地说了句:“你这几百年前的?换个新的吧…林小姐,你现在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她无语,只得由他去。

电器商场里各种各样的空调看得她眼花缭乱,她一个人过惯了,觉得有普通机能的就足以,他却要做足比较选最适合的,于是她索性闲人一般坐在一旁休息,等他和营业员交流。

翻了翻几子上的杂志,林萌又把眼光转到了他身上,周末时他总是穿得很休闲,仅是简单的T恤长裤。此时他正表情认真地和营业员交流,不知道在问些什么。

一会儿他笑着朝她走过来,在她身边落座,轻揽了她的肩说:“我刚看那个不错,要是你不讨厌,咱就要这个了!”

林萌无力点头,“你决定吧。”他还她一个微笑,继而又问:“累了?我们买好就回家,空调他们的人会送过去。”

她正要说话,旁边的营业员笑着说:“你们是在为新房选家电吗?还可以看看冰箱这些哦,正巧我们在搞活动,一下买齐比较划算。”

林萌表情诡异地看了那营业员一眼,那个年轻小伙子又加上一句:“两位郎才女貌,真让人羡慕啊…”

徐朗憋着笑道谢,林萌一肘子拐过去,他干脆大笑出来,付好帐后还问:“我们要不要去顺道看看冰箱电视…”

“你家要是需要你就去看好了,我要回我的家!”林萌冷着脸说,你家我家咬得特别重。徐朗见她转身就走,赶紧快步跟上勾住她的颈子,贴在她耳边轻声说:“好啊,我们回家等着换空调!”

她极怕痒,到底装不住了,笑了起来,嗔怪道:“谁要和你回家啊…”两人轻声嬉闹着下了电梯,直接去到底楼的停车场,刚出来林萌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

愕然转头,许久没见的李鑫站在旁边等另一部电梯,他看了一眼和她手牵手的徐朗,笑容不改,“好久不见…你们也来逛街?”

林萌局促地点点头,更加握紧了徐朗的手,笑着介绍道:“徐朗,这位是李森的大哥…”

“不用介绍,我和徐先生认识的。”李鑫笑着截断她的话,惹来林萌好奇的目光,转即又明白过来,他们那样的人,互相认识也不奇怪。

李鑫和徐朗寒暄了几句,扭头对林萌说:“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林萌紧张地看着徐朗,徐朗对她笑笑,拍拍她的肩:“去吧…我在车上等你。”

看着徐朗坐进不远处的车,林萌跟着李鑫走到角落处,不安地交握着双手问道:“罗姐姐还好吗?快生了吧?”

“嗯…预产期就是下个月,她身体弱,现在就已经去医院住着了。”李鑫淡淡回应,他和林萌算不上熟,只是因为弟弟的关系,多留意了一下,最近李森状态不佳,又喜欢一个人发呆,一家人都不明所以,今天看到林萌和徐朗在一起,他才算是找到了答案。

他对林萌的印象不错,认真努力上进,凭自己的本事生存,没有想过走捷径,和出没在他们身边的好些女孩子不一样,所以他上次和妻子让李森带她一起吃饭也是有原因的…

若她和李森发展顺利,她是可以进李家门的。没想到他们两个人还是少了些缘分,即是如此,他也不会强求,只是…

“林小姐有时间可以去医院看看丽珍,她一个人闷得慌,正想找人说话呢。”林萌犹豫,她对李鑫的妻子罗丽珍非常有好感,但她现在的身份去未免有些不合适。

李鑫看出来她的小心思,笑着说:“她是真心喜欢你,和我说了好几次了,你作为朋友去看看没关系的。”林萌尴尬地点头,她记下医院顿了会儿才问:“李森最近还好吗?”

“还好啊…”李鑫抬腕看看时间,时间差不多得走了,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说:“你不用担心他,也不用愧疚…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他会好起来的,虽然会花很长一段时间。”

她知道她伤害了李森,尽管她不想这样做,但事已至此,她知道再多说已无益,只能默默祝福他早日找到他真正的幸福。

和李鑫道别后她神情黯淡地回到车上,一言不发地系上安全带,徐朗摸摸她的脸,小心地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冲他笑:“我好累了…想回家睡觉。”

徐朗看了她一会儿,才又笑起来捏捏她的鼻子,“你还真是周公的忠实粉丝…”

车子启动,她像是真的疲累不堪,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她是没什么,只是遇见李鑫,让她想起许多她本以为已经淡忘的事情和责任。比如李森,比如依依,比如…

静静开车的徐朗不时看一眼她,他知道她在烦恼,为她不得不辜负的人。他心里有复杂的情绪翻腾,即心疼她又有些开心,心疼她不愿伤害任何人却总是伤害自己,开心那个让她辜负他人的人是自己。

那天过后,林萌还真去医院看过李鑫的妻子几次,渐渐熟悉起来,林萌就直接叫她丽珍。丽珍从不主动和林萌说起李森,她们交流时她们只是最普通的一对朋友,说着她们彼此感兴趣的话题,她温柔沉静善解人意的性格很像小静,这也让林萌倍感亲切。

罗丽珍出身,是典型的淑女和才女,和李鑫是相亲认识的,两人相见恨晚地一见钟情了,然后迅速地结婚。李鑫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和危险,而且常常不在家,丽珍就住在李家主宅,陪着长辈们。

“那你不会怪他吗?”林萌问,她以为丽珍这样的传统女性,会希望丈夫尽可能多地陪伴在身旁的。

丽珍却只是将手轻轻放在肚皮上,微笑着说:“怎么会?他在外面那么危险,担心都来不及…而且在一起的时间本就那么短,甜蜜都嫌不够,哪有时间抱怨?”

林萌愣了下,笑了。丽珍这样的女人,理应得到幸福。就像每次说到李鑫,她眼底总闪着幸福的光。林萌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看着,心想嫁给自己爱的人,为他生一个孩子,大概是每一个女人的梦想吧。

因为了这个想法,晚上她去徐朗家,吃完晚饭歪着头看他洗碗的样子时,又走神了。

“想什么呢?”徐朗摆好碗,洗手时见她傻傻地在发呆,遂用还湿着的手直接摸上了她的脸。惹来她一声尖叫,挥开他的手,边擦脸边嘟嚷道:“想丽珍的事情呢…”

徐朗挑眉,帮她小心擦着脸问:“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