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个不负责的男人,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急一急他也好!

可为什么,她的心口又似乎在一揪一揪地疼痛起来?

甚至连鼻子都开始酸涩。

与她无关。

一切,应该与她无关吧?

到1912街区时已经过了凌晨零点,正是苏荷酒吧最热闹的时候,早就不让进了。水凝烟解释了要找人,这才放了行。

里面早就没座位了,DJ和驻唱歌手很会调动气氛,客人跟着节奏跳舞拍手,放声应和,把本就相对狭窄的空间更充斥得更加逼仄。水凝烟挤在人群中,把舞台附近的散座找了一遍,并没有看到江菲,却已给挤出了一身大汗,气喘吁吁。

这样热闹的地方,真的不适合她来。

醉酒

那边有单身前来的客人注意到场中多了个清秀可人的女孩子,很绅士地过来邀请她喝酒。

水凝烟哪敢答应,连声拒绝了,正要往楼上包间去找一找时,忽然听到了一两声熟悉的笑声,夹在人声鼎沸中传来。

江菲?

水凝烟慌忙侧着身一路挤过去时,果然在角落的卡座中发现了江菲。

宝蓝色的雪纺长裙揉得有点凌乱,高挽的头发散落了很多在额前颊边,配上酒意醺醺绯红一片的脸,不知该说她妖艳还是该说她狼狈。

同桌的还有二男一女,看着她的表情很是无奈,和周围正high到顶峰的气氛很不协调。

最快活的只有江菲了。

她正一边开怀大笑着,一边倒了杯洋酒,飞快地灌入腹中,喝得不亦乐乎。

眼看着她又要倒酒,水凝烟忙上去抢过酒瓶,急急喊着:“菲儿,别喝啦!”

其中一位年长的男子向水凝烟伸出手,“你就是这位小姐的朋友么?刚才的短信是我发的。很抱歉,我见她单身喝酒,就将她邀了过来,没想到会喝成这样。”

其中的女子看着竖了一堆的酒瓶,眼神有些肉痛,“她喝了好多。”

既然是他们邀的,自然也是他们买单了。

1912的消费水平,算是比较小资的了。

水凝烟很汗颜地摸手袋,问道:“她喝了多少酒?我来付钱。”

“不用了,快带她走吧!看得出她心情很不好,多留心些,别再让她一个人出来喝酒了,女孩子家,很危险的。”

依然是那年长的男子善意警告,并不肯拿水凝烟的钱。

水凝烟更汗颜,连连道了谢,那男子又帮着她将江菲扶出酒吧,才回了座位。

天底下比江菲更精明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明明是她失恋买醉,还能相中一个有钱又大方的陌生男人为她买单。这种眼力和魄力,实在让水凝烟望洋兴叹。

经了里面的热闹繁华,出来给风一吹,两人都冷得打了个哆嗦,有些站不大稳。

这时江菲的手机响了。

水凝烟深信她的手机绝对不是响了一次两次了。

喧闹被留在酒吧中,子夜后的长街显得很是宁静。可就是这样的宁静中,江菲也有半天没想到去接电话。

“菲儿,要不要我帮你接电话?”

水凝烟皱着细细的眉,摸了摸她的脸和额。

脸上滚荡,额上却凉凉的,浮着一层汗意;倒是水凝烟自己的掌心,好像比江菲的脸还要烫些。

江菲显然没醒,一脸朦胧地拉开她的拎包,拿了手机放到耳边。

水凝烟还在猜着什么会在时候打电话给她时,已听到江菲连珠炮一样的国骂冲口而出,再不理对方在说着什么。

冤大头(一)

“林茗你他妈给我去死!少给我来这套猫哭耗子假慈悲的鬼把戏!这年头,我见过缺德的就没见过你这么缺德的。耍了水凝烟再来耍我,好玩么!我告诉你,姓林的,不看你人模狗样又有几个臭钱,谁有耐心对着你那张虚伪的笑脸谁就是畜生!我靠不死你全家,你他妈的就是想把喜欢你的女人一个个送坟墓里去陪你的Fay呢,做梦!你这样的混蛋就活该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后下地狱都没人看你一眼!”

眼见她这样精神抖擞活力四射地把林茗大骂一顿才挂机,水凝烟有好一会儿回不过神。

分手就分手吧,难道最后不该留个好印象,也许可以让对方在以后的恋爱生涯中对比出自己的好呢?

让对方后悔,正是可以让被抛弃方心里获得平衡的最好方式,也是对负心汉最有效的报复。

可江菲硬是颠覆了原来那接近完美的淑女风度,以一个泼妇的嚣张,把那个总是嘴角含笑的男人骂得狗血淋头!

江菲给风一吹,手脚倒好像有了些力气,一路往前走着,一路嘟嘟囔囔地按着手机。

片刻后,大约电话通了,江菲又开始叫骂:“袁大头,恭喜你这混蛋,天生长一张乌鸦嘴,这下高兴了,啊?天底下怎么就有你这种人?就该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出门给车撞死!”

水凝烟额头三条黑线挂下,真觉得有乌鸦从头顶飞过了。

林茗刚和她分手,主动打电话来讨骂算是活该,这个“袁大头”,不是她同事吗?

能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半夜三更抓起人来就骂么?

“菲儿,别这样,我们先打车回去,明天再说,好不好?”

水凝烟柔声劝着,试图从她手中把手机拿过来。

这时,对方不知说了什么,江菲已气得跳起来,满脸通红冲着对方叫喊:“你才吃错了药要进精神病院!”

“Shit!”

她很有魄力地将手机狠狠一摔,顿时在拼石路面的人行道上跌得七零八落,好像不用她的钱去维修或重买。

“菲儿,冷静些!”

水凝烟捡拾起手机,慌忙将电池和后盖装上,开了机,发现液晶屏还亮着,却已碎出了几道裂纹,并有了一大块漆黑的暗影,显然免不了要换新机了。

无奈地正要叫辆的士过来时,江菲的手机居然又响了。

她不敢再叫江菲接电话,自己接听时,对面那个浑厚的男声同样怒气勃发,气震山河的吼声快要刺穿她的耳膜:“你这疯娘们吃错药了?老子好容易和朋友出来high一回还遇到你这扫把星!凶得跟个母夜叉一样,谁招你惹你了?”

水凝烟眨巴着眼睛,不知该和这个江菲工作上的死对头说什么。

冤大头(二)

“袁大头”不耐烦了,可能也有些诧异了,高声在叫着:“说话吧,你这疯娘们!一会儿高压水泵,一会儿又没嘴葫芦了?要装死就别给我吱声儿,吱了声请拜托把P放完!”

忽然就从那口不择言的怒骂中听出了一丝担忧,让水凝烟有了点勇气。

在“袁大头”再次开口前,她终于带了点畏怯,轻轻柔柔地道歉:“是原先生么?对不起,菲儿喝醉了,得罪了您,请原谅。”

电话那头的“袁大头”足足有半分钟一个字说不出来。

凭他是谁,如果发现对面龇牙咧嘴张着血盆大口的母老虎,忽然变成了一只嫩生生才出世的小猫咪,总会受到某种另类的惊吓。

比老虎咬住自己脖子还要惊吓。

再开口时,“袁大头”的声音已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弯,高分贝转到了低音区,怕吓着她般同样轻轻地问:“你是……凝凝么?”

这人也知道她?

还知道她平时在家里的昵称?

水凝烟望一眼闹累了坐在地上抱住头的江菲,侧过头回答:“是,我是水凝烟。江菲遇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对您无礼了,请别怪她。如果可以,能不能拜托您帮她请一天假?她……醉得厉害了。”

有拐弯处的汽车响着喇叭呼啸而过,明亮的灯光从江菲脸上一闪而过。

酒红褪去,她的面颊看来有些苍白。

明天,应该上不了班了。

她不是铁人。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她都需要休息。

“袁大头”多半听到了那声喇叭,敏锐地问:“你们不在家么?现在在哪里?”

“1912。”

“1912的哪里?我现在也正在1912。”

“苏荷酒吧前……”

“我就在旁边的SeverClub。你在原地等着,我这就去取车,五分钟后到。”

对方当机立断地挂机,并不多说一句废话。

水凝烟看着液晶屏暗下去,再拨号时,发现已经亮不了了。

仿佛天意注定,接完这个电话,跟随江菲三年的手机寿终正寝了。

深夜的风很凉,地面更冷,水凝烟鼻子已经塞了,头也一阵阵的疼痛,知道自己吹了风,感冒症状加深了,怕传染给江菲,也不敢太靠近她,只是努力拉她坐起,不让地面的冷意把她也冻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把她拉到绿化带边坐下,好歹受凉的部位没那么容易让人着凉了。

在酒吧里挤出的汗水已经干了,折腾了这么久却没有再出一滴汗,反而怪异地发起烫来,以至风吹到皮肤上更觉得冷了。

冷得她直打哆嗦。

冤大头(三)

江菲有了个地方坐着,便忍不住那酒意涌上来,疲倦地靠在水凝烟腿上,看来像是睡过去了。

果然没有让她们等多久,一辆车疾驰而来,在她们跟前戛然停住。

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的青年从驾驶座跳下来,急急奔到江菲跟前,惊讶地叫起来:“这娘们,还真醉到家了!幸亏没在我们市场部,不然得天天给她醒酒了!”

水凝烟站起来,绞着手指,“对不起,原先生,菲儿脾气不大好,但人很好的。”

“我……我知道。”

望着眼前脸色苍白、纤瘦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女人,原智瑜咳了一声,尴尬地笑了笑。

重拳出击打算粉碎江菲这块又臭又硬的坚石,没想到一拳打在了没底的超级海绵上,这种失重的感觉同样打击心脏。

他打开后面的车门,低头去扶江菲时,车中忽然传来一个女孩俏生生的责怨:“喂,智瑜,你不回家呀?”

副驾的位置,还坐着一个相当漂亮的女孩,神色疲倦,显然不乐意插手这档子事。

“回啊,不过我得先把我同事送回去。”

原智瑜回答着,手中一刻不停,把江菲拎到车门边,又弯下腰,打算抱住她送进去。

那女孩却开门走了出来,恼火地说:“智瑜,这里又不是打不着车,帮她们叫辆的士来就算了,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干什么啊?”

原智瑜看看腕中个子高挑身材匀称的江菲,又看了看弱柳扶风般在风里咳嗽的水凝烟,立刻摇头,“不行,这娘们醉得厉害,我得送她们到家才成。”

他不理会那女孩的话,将江菲抱起送了进去坐稳,才向水凝烟温和地笑了笑:“凝凝,上车吧!”

那女孩不干了,猛地一甩手将车门关上,高声冲他喊:“为什么就得送她们回家?刚我们同桌上还有好几个醉了的呢,你怎么不送他们?我瞧着你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现在抱她,下面就想睡她!”

原智瑜眯起眼,“你怎么说话呢?”

女孩叫道:“我怎么说话?我再怎么说话也没这娘们蠢吧?刚才骂你的话哪句儿像打人的嘴巴里出来啊?也就你们男人贱,越被骂越往前凑得欢!”

水凝烟本已走到车门前,给那女孩一骂,窘得站在那里满脸通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原智瑜上前一把将她推入车中。

“进去!”

他不容置辩地喝了一声,啪地将后面车门关上。

这时候,他不像那个毫无风度和江菲对骂的地痞无赖,也不像那个给水凝烟影响得忽然便柔软下来的温和青年,周身像是笼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息。

他下面的言行,正印证了水凝烟聪明的第六感。

冤大头(四)

他将手搭在车把上,笑了一笑,问他的女朋友:“你不愿意和我一起送她们回家么?“

那女孩张了张唇,气势弱了些,但依旧强着嘴:“不愿意!要送你送!”

“好!”他云淡风轻地对那个漂漂亮亮的女孩说,“这里又不是打不着车,你有手有脚有嘴又没醉,自己叫辆的士回去吧!记得要发票,明天我给你报销打的费!”

毫不犹豫地跨进车,发动引擎,迅速驶开。

他竟真的把这女孩半夜里弃在大街上,自顾开车便走。

那女孩跟着车子跑了两步,依稀听得到她拖着口腔的叫喊:“原智瑜,你这个花心大萝卜!花心大萝卜……”

水凝烟惶恐:“原先生,这……这样不行吧?这位小姐一定会生气的!”

原智瑜不以为意,“这女人太任性,我只是教教她什么是同情心!”

所以,让她尝尝一个人半夜三更沦落在街头等车的滋味。

可她并没有烂醉如泥完全丧失神智的朋友在身边,打车回家是容易,可回去后只会更委屈,更生气吧?

水凝烟正想着时,原智瑜伸手拿了两粒药丸和一只真空杯递给她,“给她吃这个。”

“这是什么?”

“美国产的一种解酒药。杯子里是蜂蜜加上葡萄糖水,也可以解酒,也可以保护肝胃。这娘们平时很少喝醉,不提前保养下,明天有得她受的。”他转头笑了笑,“我们常出去应酬,所以身边总会带着这些东西。有备无患嘛!刚听说她醉了,就冲了一杯蜂蜜糖水带过来,居然在她身上派上用场了!”

他嘲讽地摇了摇头,苦笑。

水凝烟听说过他向来和江菲不和,也不知他是嘲讽自己居然帮“敌人”呢,还是在嘲讽这个厉害的“敌人”居然会喝醉。

不过这人为了帮她们连女朋友都扔大街了,她如果不接受人家好意,也就太不知趣了。

她打开真空杯,尝了一口。

甜甜的,温度也正好。

虽然稍有点腻,但酒醉的人舌苔应该没那么敏感,江菲酒后正渴得厉害,喝着倒也不嫌弃,只是皱了眉申吟,“反胃……谁开车这么颠,晕车……”

车上这么个烂醉的女人,原智瑜车开得已经很慢,前面的柏油马路同样宽阔平直,哪里会颠了?

水凝烟明知是江菲的酒后幻觉,也顺势把解酒药放到她唇边,“嗯,晕车……那快把晕车药吃了吧!”

等江菲吃了药,原智瑜已忍不住讥讽:“精力旺盛得和条牛似的,你还晕车啊?以为捧着心招摇过市人家就会把你当西施了?装柔弱你装得像么?东施效颦!”

不想成全

也许因为喝了点东西,也许死对头的嘲讽特别能刺激人的神经中枢,江菲有些醒了,眼睛半睁不睁地望着前方驾车的原智瑜,含糊地咕哝:“你滚,滚……别想看我笑话!不就是给男人甩了么?谁没被甩过?我还甩过一火车皮的男人呢!”

原智瑜从后视镜中注视着她,拇指往下向她做了鄙视的手势,“娘们,你退步了!上回告诉我你甩过的男人排了一条长街,今天怎么就一火车皮了?得再努力一把,甩上两条大街的男人,才算符合你这娘们的凶悍嘛!”

“你个袁大头去死吧!”偌大的牛皮拎包就要往前方的原智瑜头上砸去。

虽是夜间车辆少,可这种举动,的确是把车上三人的生命在开玩笑了。

水凝烟急急地夺过包,拉紧她的手劝说:“菲儿,我们在车上呢,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么?”

“明天,明天……可我一天也不想等!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连凝凝这死丫头都能趁我不在家的几天抢了我boyfriend,何况别人?什么都看不透,看不透!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