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彦霖摘了朵那象牙色的六瓣小花瞧了瞧,笑道:“这是含笑,我们中国古时候就有的花儿,据说躲在叶子里半张花瓣的样子很像美人含笑,所以就叫含笑了。你不记得了?以前你们女生宿舍门口便种了两大丛这个花,我每次去开水房或校内餐厅时,都会从那里绕一圈,对那香味就很熟悉了。可惜后来去了国外,就很少见到了。”

他将那朵花放到江菲手里,“不过我做梦时常会梦到含笑花的那种香味,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菲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又把那异常香冽的花儿闻了闻,干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一定爱吃香蕉,这种花的气味就像熟透了的香蕉。”

许彦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只是嗅了嗅花香,苦笑道:“嗯……香蕉……也许吧,的确像是香蕉的气味。”

只是,他喜欢的明明是花,怎么就给说成了喜欢的是水果了?

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也能被江菲扯到一起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的这个女孩到底是太聪明了,还是太笨了。

CHAPTER·06 你是在恋爱,还是在练爱?(六)

江菲和许彦霖交往后,骂原智瑜的频率明显变少了,以至于小秦很奇怪,问她:“菲儿姐,你的电脑是不是重做系统了?自动识别不起作用了嘛!”.

江菲不以为然,“好好的谁重做系统呢,还和原来一样打着字啊!”

可她翻了翻最近好几封电子邮件,“原智愚”赫然变成了正正规规的“原智瑜经理”了。

她有些懵。

莫非她脑子短路了,才突然对原智瑜那么客气?

客气得……近乎生疏。

她试着把一份广告草案发过去,开头的称呼的确用了“原智愚”三个字。

但她鼠标移动到发送按钮时,又迟疑了。

许久,她飞快地把收件人的最后一个字改了过来,才松了口气般发送出去栗。

好像写错了名字就是做了亏心事,真的对不住原智瑜一样。

可就是真的亏欠了他,这么多次明争暗斗下来,也该习以为常了吧?

江菲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不安。

市场部办公室里,原智瑜也正对着邮箱里那个毫无讹误的姓名发呆。

小晏和他嘀咕:“老大,果然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啊!瞧瞧,江大美人一勾搭上许总,连骂都懒得骂你了!竣”

原智瑜皱眉,然后大笑:“小晏,怪不得有人会说男人贱,都是你这种人招来的吧?人家不骂了,这还嫌寂寞了?”

小晏吐舌,“我贱?那是谁有事没事就在翻邮件,看江菲以前发来的邮件?”

“我吗?”

“难道是我?”

“难道不是?”小晏指着电脑屏幕,“从上班起,邮件页面就一直开着吧?”

原智瑜怔了怔,忙移动鼠标,把页面关闭了,若无其事地点开一份资料,嘿嘿笑道:“我正在等一个客户发来的设计指标,谁在翻老邮件了?”

小晏不敢再嘲笑,向玻璃隔墙外瞥了一眼,凑到原智瑜耳边问:“老大,你还真的甘心?”

“有什么不甘心的?这泼妇虽然也算是个女人,不过那样的火药性子,你敢把她当成女人?”他用手指敲着桌子看向小晏,笑得有点诡异,“难道你喜欢这样的女人?”

小晏连忙摆手,“这样的我可消受不起!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总觉得老大你应该能收伏得住她!再怎么着,公司里人人都知道她和你交往,被许大公子这么横次里插一脚,我怎么看怎么郁闷。”

被许彦霖这么横次里插一脚,怎么看怎么郁闷……

原智瑜深感这话切中肯綮。

没错,人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对,就当他没把江菲真的放在眼里过,被这个明显对市场部不怀好意的许大公子抢跑了,连整个市场部都跟着没面子了。

也许,这就是那天他看到江菲和许彦霖约会,无论如何也去凑热闹的原因吧?

爱字太廉价,说出口也太简单。

而他,世俗得也太久,早就在没完没了的恋爱里麻痹,苦苦思索爱或不爱,实在有点幼稚。

生活工作本就烦恼,他实在没必要为所谓的爱情自寻烦恼。

他正在深层次地剖析自己最近的异常时,小晏已拿着他的一叠文件向外走去,边走边提醒他:“老大,别忘了晚上和龙鼎的饭局。”

龙鼎……

原智瑜眼睛一亮,看着小晏走出去,立刻拔打江菲的内线。

“女人,晚上应该有空吧?”

“晚上?什么事?”

“怎么,忘了龙鼎的陈经理了?人家可没忘了你呢!约了我谈事,又是指名让你去商议,说还有细节想改动。”

江菲果然不高兴,“细节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又改什么改?”

原智瑜笑着回答:“可能他想研究一下江大美人关于细节的爱好吧?我说江菲,你就开着你那辆汉兰达去吧,顺便也让陈经理见识见识你男友的大手笔,和你江大小姐的独特品味吧!”

江菲不屑:“是你看不惯我的品味吧?也不看看你那车,车型老得雷人,真是有其主必有其车……”

和江菲的斗嘴屡战屡败之后,原智瑜便已信奉了好男不和女斗的金科玉律,好脾气地顺应着江菲的话头,笑着说:“那是,我的车和我的人一样老土,雷着了江大小姐真是罪过!幸亏江大小姐的车不雷人,开出去绝对不会丢脸,更不会丢许总的脸。”

江菲的脸忽然激动,抗辩似的抬高了声音:“汉兰达也不是什么高档车吧?我只是暂时借来开开而已,等我有钱买了新的,早晚会还回去。”

原智瑜疑惑:“咦,你还准备还回去啊?”

江菲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原智瑜便笑了起来,“其实以你的贡献,让公司给你配辆车也不为过。车型适合你,也证明了公司领导关心下属,了解下属的喜好,这也很正常嘛。对了,你的邮件我收到了,呆会我把宸华集团的招标资料发过去,技术那一块,多半还是得江大设计师出手了。”

“哦……好,好。”

CHAPTER07 插播广告:我爱你,别当真(一)

“晚上龙鼎的饭局,也别忘了,要和许帅哥请假,最好也趁早,哈哈!”.

江菲没回答,片刻之后,悄无声息地挂了电话。

原智瑜低头看着“嘀嘀嘀”叫着的话筒,许久才懒洋洋地挂断。

好吧,他承认他有点自寻烦恼。

但如果自寻烦恼的同时,能给对手再来更大的烦恼,他不在乎多些烦恼。

CHAPTER07插播广告:我爱你,别当栗真

江菲一直到下班都是心神不宁,但她的确赶在上班之前打了电话给许彦霖,告诉他晚上龙鼎饭局的事。

“你和原经理亲自跟的单?那我是不方便去了。”许彦霖叹气,“那你记得少喝酒,早点回家休息。明天周末,我们开车去栖霞山散散心吧!”

江菲应了,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像在请假。

连工作以外的时间,都卖给许彦霖了,而且没法说半个“不”字。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天底下真没有好占的便宜。

她一向知道自己贪财,自私,虚伪,就连回答原智瑜的话也是言不由衷竣。

她明明就是打算要了那辆车,明明没打算过还回去。

从上大学勤工俭学开始,到毕业后一步步打拼走到今天,她不得不依靠着自己,像个永不停歇的齿轮,没完没了地转下去。

先求生存,再求生活。一个人的挣扎,总是太累。

因此,她从不掩饰自己对财富和名利的向往。能找棵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悠闲地放松放松,正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就如,她最初决定倒追林茗,一方面因为林茗有才有识,风度过人,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因为他家境优越,不会有任何经济上的负担?

贫穷是可怕并且难以克服的顽疾,大部分人的一生都只是为治愈这个顽疾而忙碌着。只要这个顽疾不发作,我们就会快乐。

有时候,快乐是如此地单纯,偏偏又如此地不单纯。

可当江菲有机会毕生告别这个顽疾时,她忽然感觉,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样的快乐。

这样的快乐,似乎和她最初的冀望相差太远。

是她太不知足吗?还是她习惯了依靠自己,一时不能习惯在另一个人的荫庇下生活?

她迷惑了。

晚上她当然还是去赴了龙鼎的饭局。

的确有了些细节的调整,但和技术方面似乎并没有太大联系。

也许真的是那位陈经理想了解她的“细节爱好”吧?总算原智瑜还算知趣,并没有和陈经理提起她身份的微妙变化。

潜意识里,她无疑也是希望人家敬重她,是因为她本人的才气,而不是因为她某个让人不得不高看一眼的头衔。

她引为以傲的,始终是只是前者。

这顿饭吃得并不愉快。

临别时,陈经理甚至很关心地问她:“江小姐,是不是近来身体不舒服?”

“啊?”江菲低头看看自己,并没有变得苗条,化过淡妆的面庞也不至于会显得有多么地憔悴,这人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陈经理说:“我瞧着江小姐闷闷不乐的,今天酒席上都没说几句话啊。”

莫非是她以前的话太多了,才会给人个话匣子的印象?

江菲果然闷闷不乐了,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敷衍道:“哦,牙疼,懒得说话。”

陈经理恍然大悟,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我说呢,怪不得不说话!牙疼不是病,疼起来很要命。江小姐,回去多休息,多喝菊花茶,降火。”

送走陈经理等人,原智瑜跟在江菲后面走向停车场,憋不住又在发笑:“江菲,多喝菊花茶,降火!”

江菲瞪他一眼,恼怒道:“我这人火气大,喝菊花茶没用,得找个人痛扁一顿才能消消火气。原经理,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想英勇地当一回冤大头,让我……”

原智瑜忙举手求饶:“免了,姑奶奶饶了我吧!我不想扭伤了你这细胳膊细腿,还得麻烦我送你去医院,多不合算!”

江菲捏住拳头,望向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家伙,真的很想练练许久没用上的跆拳道。

原智瑜怵了,忙两步并作一步奔向自己的车,笑道:“算了,好男不和女斗,我买包菊花茶自己清清火。”

江菲这才低了头,走向自己车子时,忽听到前方的人行道一声惊叫,接着是女人的惊叫:“有人偷了我的钱包!抓小偷啊!”

她想也不想,飞快地奔过去时,正看到一个黑衣服的年轻人正从不远处的公交站台逃过来,站台下的候车人群正骚动着,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孩子,抓着个被划破的拎包,跌跌撞撞地追过来,跑都跑不稳了,又怎么抵得上小偷的健步如飞?

江菲也是高跟鞋,但穿了很多年的高跟鞋,她走路时的平衡性比一般人要强多了。

而且,她一边走,一边已开始脱鞋,然后瞄准目标,发射……

一只偏了,还有一只正中小偷的脸庞。

我居然又忘更了又忘更了。。

更囧的是居然没有催更的。。这也忒失败了。。

CHAPTER07 插播广告:我爱你,别当真(二)

可惜那小偷只是摸了摸脸,脚下一步不停,还在往前疾奔。.

江菲脚上没有拘束,跑得倒是更快了,很快从侧面截到小偷面前,扬起拳头,再一拳砸在小偷刚被鞋子打过的脸上。

小偷一个趔趄,脚下顿了顿,领子已被江菲揪住,立刻急了,一边挣扎,一边扬起拳头打在江菲胳膊上,然后砸向她的头部和颈部。

江菲曾是“女侠”,曾学过跆拳道,但“女侠”是几年前的称呼,跆拳道已经从三脚猫的水准变成了两脚猫……

而且,这两脚猫还没穿鞋……

事实证明,她的行动很不明智。耳朵被打得嗡嗡作响时,她没来由地想起“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古代惨剧。

好在她的耳朵没嗡嗡太久,便轮到小偷的耳朵嗡嗡乱响了。

原智瑜还算义气,虽然跑得比她慢些,倒也算及时赶到了,冲上前两拳便打在小偷肩膀,很快解了江菲的围。

江菲捂着打疼的脸和肩膀,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便见那小偷被他扭倒在地上,利索地摸出一只红色的钱包,问那个气喘吁吁奔过来的女孩:“这是你的么?”

“是,是……谢谢。”女孩连声道谢栗。

“看看里面钱有没有少。”

女孩答应了,打开那钱包看着时,哽咽着说道:“没少。虽然只有三百多块,可已经是我大半个月的生活费了。真的太谢谢了。”

江菲瞪了那小偷一眼,正要去捡被自己用作“凶器”的鞋时,脚底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不觉呻吟一声,忙低头看时,右脚掌踩上了一块玻璃渣,立刻给划破丝袜,扎到了皮肉里,很快往外冒出鲜血来。

原智瑜又是骇然,又是好笑,看追击和围观的人群开始聚上来,便松开拧着小偷胳膊的手,先去给她把鞋子捡了回来,递到江菲手里时,江菲又是一声呻吟。

“怎么了?”看她的神情,原智瑜并不认为她是因为伤口疼痛。

江菲痛惜地指点着她的鞋,“这双鞋……三百多块呢!竣”

漂亮精致的凉鞋,一只断了高跟,一只磨破了漆皮。

原智瑜挠头时,周围人正在指点着小偷议论纷纷:

“这人好像是惯偷。”

“没错,他们不是一个人,七八个外地人,都住在一起,专做这事。”

“不抓么?”

“抓起来,没几天就放了,还有个报案的,后来被他一伙的人堵在巷子口痛打了一顿,打得满脸是血……”

江菲脚疼得厉害了,也不顾弄脏了自己一身价值不菲的职业套裙,很是不雅地倚着路旁的老梧桐捂住自己流血的脚,愤愤不平地说道:“就是关不了几天,好歹也得给他一点教训!小妹妹,走,我们送你去报案!”

围观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发现,那个受害的当事人不见了。

有人指着呼啸而过的公交车叫了起来:“刚才好像看她上了那辆车了。”

江菲傻眼。

这时,那个一直老老实实坐在地上的小偷却跳起来叫道:“你们送我报案?说我偷东西?好啊,你们倒是说说,我偷了什么了?人证呢?物证呢?我要告……告你们平白无故殴打我!让你们也进去吃两天牢饭!”

周围一时寂静。

江菲不顾脚上的疼痛站直了身,吼道:“这么多人眼睛看着呢,你还想耍赖?”

小偷甩一甩头,指着围观的人群叫道:“你们谁亲眼看我偷东西了?站出来!”

人群里有人开始后退。毕竟没几个人亲眼看到他从女孩身上偷钱包,也没几个人愿意在当事人都逃开的情况下,冒着被一伙人打得头破血流的危险出来作证。

这时,原智瑜笑眯眯地走上前去,说道:“你可以让他们做证,就说老子打了你。”

话音落下,他已扬起拳头,鼓点一样狠狠砸下,没头没脑地揍向小偷。

“好!好!”

小偷的惨叫声里,伴着围观人群和江菲的叫好和拍手。

如果不是江菲的脚受了伤,她一定忍耐不住,也冲上前来打上几拳踹上几脚才解气。

一时打完了,原智瑜抓住小偷领子把他从地上拎起来,还是那样笑眯眯问道:“够不够老子吃两顿牢饭了?你他妈最好现在就去告,没法把老子关起来,老子看你一次揍你一顿!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