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单身狗,想再养条狗作伴都怕出差的时候饿死人家,哪来的照顾我以及需要我照顾的对象。”元旭日闭着眼睛懒洋洋答。

顾若河就着刚才那话又问了一遍:“家里人呢?”

“我没跟你说过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元旭日仍闭着眼。

他是真没说过,但自己其实也猜到了,虽说猜到了但现在证实了还是…

沉默片刻顾若河道:“我知道元东…你大哥也是自己住在外面,你们一家人也很奇怪了,三兄妹就分三个住处。”

这一次元旭日稍微睁眼看她,目光里有明显的惊奇:“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顾若河应该是正在关心他的家庭关系,而这也正是让他惊奇的地方。毕竟就他所认识的顾若河,不知是因为身世的关系对家庭并没有太深刻的概念还是怎么,至少他们一起几乎从没有聊过这方面相关的事。即便顾若河知道他与元嫣还有元东升的兄妹关系过后,同样也从没有主动问询过半句。

但这时顾若河却看着他眼睛十分明确道:“我正在试图了解你的家庭关系。”

稍微坐正身子,元旭日颇为探究盯着她:“你总不会告诉我你想了解我家庭关系是因为我。”

“一部分吧。”顾若河倒也坦白,“毕竟我从前可没料到有一天会跟一家三兄妹当中的每一个都联系紧密,你们三兄妹之间的关系还这样…让人想要当成寻常都很难。我以前觉得不去过问别人明显不太愿意说的隐私是尊重,现在又觉得作为朋友真诚的关心同样也是尊重。”

元旭日并没有收回目光中那份探究:“这话听起来有点堂皇,我怎么总觉得不尽不实呢?”

原本就没想过要从他这里空手套白狼,顾若河索性痛快承认:“我从一些地方听到一些不太好的传言,害怕自己产生误会,所以想找当事人问清楚。但是如果你觉得不方便跟我说,我也不会继续追问。”

“也无所谓方不方便的,与其说不方便不如说感觉自己主动提起这种事有点…丢脸?”元旭日一边打哈欠一边组织了一下措辞,“如果你听到的传言是关于我家庭成分的那部分,那大概就不是误会了。”

元旭日反倒来了点兴趣,掉过头来问她:“不过这种事一般没什么人会到处传,你从哪里听来的?”

想着林栩文那神经病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总不成让他们毫不知情,顾若河索性将那天与林栩文意外相遇的事都讲出来,只省去“太子妃”的那部分。

元旭日听完倒也没多紧张,反而道:“你知道了我们家的事,现在总该明白为什么我不喜欢你跟我家老大多接触吧?”

顾若河笑着跟他开玩笑:“这话说的,倒像是只有元东升是你家的亲儿子,你和元嫣都是捡来的一样,我怎么就只能跟你们俩好不能跟他好了。”

元旭日愣了愣。

他一发愣顾若河就开始直觉反省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过分,又想她是不是养成了但凡有人对元东升过分无论是谁又是什么情形她都要立刻怼回去的条件反射?

没料到元旭日发愣过后反倒苦笑一声:“你这样一说,我发现好像我和元嫣在这方面是对老大特别苛刻。”停了停他又接道,“也许是因为,对于…魁元社而言,他是所有人认定的中心人物,而我和元嫣相比之下是边缘人物,某种意义上跟‘捡来的’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顾若河听出他说到“魁元社”三个字时发声有些生涩,也有些不自然,又注意到他第一次其实是讲了“家庭成分”这几个字,第二次才讲出魁元社。可能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提到过这名字,更有可能他从来都没有真正接受更遑论习惯这几个字。

她其实是有些心疼的,无论对于元旭日还是元嫣。毕竟没有谁比她更了解出生与家庭绝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这种无奈,又在这时候明白了以往他们俩那种种看似叛逆以及中二的表现都因为深受家庭的影响。如果不是错觉的话,她甚至于从元旭日状似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自卑。

但这些微微的心疼却到底不能跟另外一种情绪相比。

她喃喃道:“所以你们俩就自成一国了…”

“没错,我们俩自成一国,企图跟他、跟那个家划清界限。”元旭日淡淡笑了笑,“说一句大概要让你大吃一惊的,你别看我们俩这样,其实我们俩跟父母关系挺不错。我们要划清的界限…有的时候连自己也想不明白明确的边界到底是什么。”

因为想不明白,所以他说的也不太明白。

顾若河却意外的听得很明白。

元旭日和元嫣想要划清界限的不是元家也不是父母,而是“魁元社”。

他们生在黑道之家,但他们都想着成长的轨迹以及未来的足迹都与黑道两个字没有关联。

他们的父母疼爱他们,是以默认了这种远离,看似一家人分离的生活其实起源于理解与妥协。而这种妥协的前提则是——他们一早就已经指定了家族的继承人,那就是老大元东升。

迅速的理清这一条条,顾若河一时间也不知该因此而产生什么样的感想。责怪元家老二老三对老大“不够义气”吗?但他们早早认清自己想要走的路以及不想走的路并付诸实践明明都有勇气以及十分帅气,这绝不是任何人有资格指责的东西。以及她没有忘记那晚元东升跟她聊的,无论起因是什么,他最初确实是自己也愿意在那条路上远行的。

…可为什么还是心疼?

她听自己十分冷静道:“后来他也选择了跟你们一国,很多年了,从你们两个小的时候到现在,至今你们接受他这位‘国民’了吗?”

元旭日沉默。

半晌他忽然道:“刚才你讲是林栩文告诉你这件事,大概是有提醒的意思,但老实说我并不在意这个,也没准备特意跟老大去说,你知道为什么?”

顾若河当然不知道。

“因为这其实是一件他们这个圈子里资深的人都知道然后假装不知道的事。”元旭日轻哂一声,“帝国发展至今也才十几年,拍死了多少前浪走到今天这个地位,你真以为是元东升自带光环才顺风顺水成这样?”

想到元东升说过他那些时不时“便利”的处事方法,顾若河略微蹙眉。

“那是因为在他的身后始终都还有元家这两个字替他保驾护航,知道他根底的人没有谁愿意来招惹他,招惹过他一次的人见识过他手段之后往往也不想招他第二回。”元旭日叹了口气,“林栩文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他对上元东升能有什么胜算?林家也不会为了他轻易就开罪老大的。”

“但凡魁元社还存在一天,帝国大概会一直这样顺下去。你其实根本不必为了他、为了帝国而担心,因为你眼里的他和别的任何人眼里的他,其实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你想说他虽然看似重新选了一条路,其实他从没有真的跟魁元社清算过关系,也没有跟他从前的身份以及处事的方法一刀两断过?”顾若河问他。

元旭日闻言反倒一怔:“你知道他以前…”

“我知道。”顾若河打断他话。

“那你还处处帮着他说话?我看你就是小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元旭日这回真的沉下了脸。

“可是他有什么问题?无论他以前做什么,他现在难道不是个正儿八经的上市公司总裁?”顾若河反问,“就算他借用元家的名头狐假虎威过又怎么样?有资源可以用的时候为什么不用?他一没帮所谓的魁元社洗白,二也没借着帝国跟那边做什么不法勾当,不过是适当借用一些便利想让公司发展顺利一些而已,我不觉得他这样做有多大的问题。”

元旭日被她气得险些没心肌梗塞,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你又知道他没做不法勾当了?”等到最后一个“了”字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时竟然他自己先给愣住了。

顾若河也沉下脸去。

即使元东升没听到这句话,元旭日内心里心虚愧疚的感觉也并没有因此而减少,有心道歉,却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况且真正需要他道歉的人根本不在这。踌躇半晌,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你突然来了兴趣打听我们家的情况,就为了找借口批判我们对他太过分?”

顾若河半晌没答话,元旭日以为她真的生了气没打算再回他的时候,却听她道:“上次他从林栩文那里救我出来以后,跟我说过他以前做什么的,以及建立帝国以后时不时做的令你与元嫣都不喜欢看到的一些事,唯独没有说过他从前做的事是‘家族产业’。那天我刚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其实有点诧异,因为不明白他隐瞒后半部分的原因是什么。后面几天打听了一下魁元社,听来的不多,但是也挺吓人的,就以为他是因为不想说出来吓人。一直到刚才问你,才突然想明白真正的原因。”

元旭日莫名有些紧张。

顾若河抬头看他,神情中没有了刚才的怒意:“大概因为我和你还有元嫣都是好朋友,所以他觉得跟你们两个有关的事,我从你或者从元嫣那里了解会更好吧。”

所以他可以毫不在意的跟她说他以前混黑社会,却又细心的隐瞒了他们全家都是黑社会。

这男人怎么这么妥帖这么好?

明明应该为他感到委屈的时刻,顾若河却不合时宜的内心里又有些为他着了迷,并且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确定只询问他们家庭有关的事而淡忘那个“太子妃”的决定正确无比,不然她现在必定要愧疚于对他生过的质疑。

上卷 chapter77 大哥

“你们家更具体的情形,以及当中还发生过什么我通通都不知道。”顾若河神色淡淡,“而我之所以要问这些的原因,也不是觉得自己有资格对谁指手画脚,相反是因为不想有所误会或者一时冲动之下口无遮拦指手画脚,所以才想了解多一点。你觉得我刚才讲的话是对你们两个有什么意见吗?”

元旭日张了张口,一时却无言以对。

顾若河当然没有对他和元嫣发表什么意见,她从头到尾只是在发表对于元东升的看法而已。

可就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么多年他和元嫣始终没有彻底接受元东升当他们这个小国的“国民”,因为他们自己心里愧疚与敏感端着两边的天平,因为顾若河一副她只是在客观阐述看法的模样却实打实偏心那位非本国臣民,才让他难免不爽,难免觉得…她就是在拐弯抹角的对他们两个发表意见。这种“你明明应该是我们的小伙伴却非要帮着别人”的冲动驱使下,他冲口说出了中二期过后就下定决心再也不会乱说的难听又让人伤心的话。

元旭日难得沮丧,浑然不知原计划好好睡一觉的轻松的旅程怎么就变得让人想睡都睡不着了。

半晌他终于垮下一身色厉内荏:“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不如一次说完好了。”

顾若河想说“我没什么好说的”,想了想,却到底还是添加一句真心话:“我只是觉得他已经拿出最大程度的尊重了,尊重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是互相的吗?”见元旭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她又道,“如果你觉得我是在指手画脚那我…”

“你反正就是要通过各种正面反面侧面的力证把我衬托成小气吧啦不知感恩的蠢货是吧。”元旭日没好气打断她话。

莫名沉重的气氛又在这个笑里莫名的散了个干净。

元旭日决定即使睡不着他也要坚强的闭着眼睛养养神:“你这个走到哪都惹麻烦的体质我实在是不放心,回头我还是给你找个助理,到时直接让他过来找你。”

顾若河不服气道:“我哪里惹麻烦了?”

“什么胥华亭,什么林栩文,这难道不是你惹的麻烦?”元旭日冷笑一声,“第二个还他妈直接把麻烦演成了连续剧,我反正是不敢再对你掉以轻心的。”

林栩文那个严格说起来还真是演成了连续剧,还是不定期播放的那种…一向热衷扮演豪门贵公子的元太子都直接爆粗口了,可见确实被刚才那番谈话以及惹来这番谈话的林栩文气得不清。顾若河一向识时务,便也不再反对,但不该自己的锅她还是不背的:“胥华亭可不是我惹来的,说起来那位比我惹是生非多了吧,你们两兄弟就没给她安排一个加强连的保镖加助理?”

元旭日再次冷笑:“就元老大那恋妹狂魔,你以为呢?”

敢情还真有。顾若河汗了一把,转念却又有点奇怪:“要真有她还不得老早就开骂了?我见天跟她打电话也没听她提起过啊。”

“你还真脑补出了一个加强连的保镖加助理呢?”元旭日好笑地睁开眼睛睨她一眼,“那元三还不得炸了。元老大一向最知道怎么对付她,就给她身边安排了一个人,还是她自己挺喜欢的一个人,又当助理又当保镖的,什么事都替她做好,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顾若河有些狐疑:“他替元嫣安排的人恐怕不简单吧,你们也能同意?”

沉默片刻,元旭日有些无奈道:“毕竟涉及到元三的安全问题,就算我也不可能比他安排得更妥帖的。”

顾若河不客气道:“双标!”不需要人家的时候人家就是跟以前牵扯不清不配跟他们一国,需要人家的时候人家就秒变妥帖了!

元旭日今天一再被她言语刺激,脸皮厚度以秒精进,闻言十分淡定:“上次你也说过,要说表现兄妹情那他的确是赶超我一百倍的,他自己都不介意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我做什么跟他抢。”说着还怕不够刺激身边那人似的,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倒是你这么掏心掏肺替他讨公道,他从头到尾反正没提半句也给你安排个人什么的。”

他既然坏心肠的刺激她,顾若河当然也不跟他客气,没事人似的笑了笑:“那是因为他信任你的能力,以及尊重你才是我的经纪人。”

又是尊重!又是信任!时不时就拿这两个词来堵他的嘴!元旭日气急下又重复一遍不知已经说过多少次的话:“我们家的事我会多考虑,反正我不同意你跟他多接触!”

顾若河索性装死,懒得再搭理他,心中却道:反正我不同意你的不同意。

又想,她说的这些话也不知有意义没有,但已倾尽她真心了。

希望他最看重的两个人能够更深的谅解他。

其实她知道他们三人的关系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这样糟糕,知道元二元三对待元东升其实感情很深厚,她就是…希望这种深厚能够被该表达出的人表达出、该接收到的人接收到而已。

毕竟元东升那个人…元东升那个人,十几年的时间从注定可以登顶的一条道走上当时根本不知能不能成功的另一条道,建立一个王国,坐拥不知多少亿的身价,旗下美人无数,诱惑万千,而他却是那样的,他开完会就迫不及待扯掉束缚他的领带,他看手底下风采各异的明星就如同看木头,该护起来的时候却又那样的周全,他开不算名贵的车只为了舒服,他为了路边的一碗面心心念念要去吃第二次,他住再普通不过两室一厅的公寓,他自己收拾房间,他厨艺胜过许多家庭主妇…他那样一个最该怎么奢华怎么过的人,偏偏却活得那样接地气。

顾若河猜想他也不是什么品行高洁之类的,他大概就是…从小爬摸打滚惯了,后来又工作狂魔惯了,所以单纯的没什么享受生活由俭入奢的念头,又或者说他本质上就是个从不在意这些东西的人。

他不是为了自己享乐,那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顾若河觉得她作为一个外人都能想明白的事,那两个当事人总不可能一无所觉,所以她总是忍不住去说一些多管闲事的话,因为想要他们能够正视那个人所做的那些事。

毕竟她在现阶段能够为心上人做的也只有这些既不花她时间也不花她精力的小事。

她连喜欢人也喜欢的这样自私。

更多的时间精力她都只能花在自己身上。

因为她一早就有了一定要实现的目标,更遑论那目标上现今还加了一枚暗戳戳的想要尽快站到与那人相同高度上去的几乎和原重量比肩的砝码,她左想右想,除了更努力去试图将那过程压缩得更短一点,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况且她喜欢的那个人大概也并不用她去替他做很多事。

…虽然这样想的自己很卑鄙。

也不知该说是巧合还是孽缘,顾若河飞机上才刚跟元旭日聊过元嫣那位她在此之前从未听过的保镖兼助理的事,这边来到华城第一晚接到元嫣的日常骚扰电话就听她主动提到那位助理。

起因是两人聊天聊到一半她突然听到元嫣那边有男人的声音,好奇之下就追问了一句,元嫣反倒奇怪:“我助理啊,我没跟你说过?”

顾若河黑线:“你在梦里头跟我说的吗?”

“呸!少给自己长脸,当你多长了一只眼睛还是一张嘴呢我连做梦都要梦到你。”元嫣条件反射的先怼她一句,这才慢悠悠道,“那大概是我忘了。总之元老大看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好签哪里,就说暂时借我个助理顶几天,好歹我也是演女主角的人了,不能整天就一个光杆司令。我本来不想要的,结果他太会挑人了,我一见到人就不想退货了。”

元旭日这头忙着给她蹭热度上头条,元嫣的《春去春又来》那头也没闲着,虽说没闹出她这边什么戏精啊女神啊之类的,但宣传一波跟着一波井然有序,元嫣而今也跟她一样顺利晋升走在街上很有可能被路人粉认出来的十八线了,成天自己管自己也确实不合适。

顾若河是知道她家底是以丝毫没替她操过这方面的心,这时却不由腹诽元东升这节奏元嫣迟早还不是要被拐进帝国,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着傻好借驴下坡。但她当然不可能给元东升拆台了,只是白天听元旭日讲的时候没料到这个助理竟然会是男的:“什么人那么了不起?竟然把你那恨不得长到天上去的眼睛也能拽下地来。”

“蒋大哥以前是我爸爸的秘书,跟我哥是顶好的朋友,反正元二和我都觉得他比我哥帅也比我哥有本事,我们俩从小就挺崇拜他的,也不知道这回我哥用什么花言巧语骗了他,竟然屈就他来给我当个小助理。”电话里元嫣颇有些兴奋笑道,“我其实也很久没跟蒋大哥接触了,还以为那种崇拜就是小时候不懂事留下的错觉呢,结果蒋大哥超厉害!人长得帅干活漂亮身手好话还不多,妈呀太有男人味了!果然男神不管隔多少年始终都还是男神,我现在都舍不得把他还回去了。”

长得帅干活漂亮身手好话还少,这形容的不就是元东升么…果然这丫头其实内心很恋兄但是拉不下脸所以只能转而去恋另一个跟她大哥差不多的吧。

顾若河默默在心里吐槽,而后又思索了一下“我爸爸的秘书”黑道老大的心腹,相当于也是某阶层扛把子级的人物了。扛把子来给十八线小明星当助理,果然恋妹狂魔面对他家小公主手笔就没有小的时候。

两人又互相吐槽一阵,顾若河要保持最好状态参加明天的开机仪式,难得想要睡个早觉就挂了电话。元嫣却明显还沉浸在夸她那位蒋大哥一通的兴奋之中无法自拔,挂完电话不到半分钟就通过qq给她发了一张图片过来,小图只能看见是两个人头,大概是那丫头缠着社会她蒋哥拍的合照。

怀着“元东升的代替品”以及“你还记得当年在大明湖畔让你一见倾心的对象霍江华吗”的暗戳戳不可言说的心思,顾若河打开大图时眼光原本颇为挑剔,却在看到那男人面容时心里极快略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抓住的熟悉感。

她不由自主将手机杵到眼睛跟前,仔仔细细打量那张照片。像素不高,明显是一张手机自拍照,元嫣兴致勃勃的脸杵在前面,那男人一张颇为英气的脸相对离得较远,表情有一种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茫然无奈,明显是被元小公主临时抓的壮丁。

除此之外他脸上还有一道不算短小的疤痕,对于他整张脸的影响说不上毁容级别,但也绝对拉低了他原本的颜值水平。如果不是他本身气质够硬撑得住那道疤,第一眼看到这张脸恐怕会觉得狰狞。

顾若河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新戏里面的男主角卫飞卿——一个为了生存与复仇在幼年时就主动替自己的脸加了一道伤疤的用果决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的男人。

这是还没开拍就已经被戏里角色附体了吗?顾若河摇了摇头,继续打量那男人。无论是那张脸还是那道疤,她在反复打量过后都确认自己从未见过,那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呢?

心里莫名感到在意,顾若河想了想,qq上问元嫣是不是有点天真少女崇拜社会大哥的情结,怎么会觉得脸上这么明显一条疤的男人长得帅。

元嫣果然一听就炸,噼里啪啦打字骂了她一通,她顺利从长串的大骂当中总结出了她想要的信息:蒋大哥大名蒋岚,脸上的疤是某一年为了救她遭遇意外的爸爸而落下的,是“恩情的勋章”,当然在她眼里就算没有这份恩情她男神也还是一样帅。

“同刀共砍”过的交情,怪不得能成为黑道老大的心腹。

只是这样一来这个人更不可能会跟她有过任何的交集了。蒋岚这个名字她也确认自己之前并没有听说过,应该没有…吧?

想着改天有机会再问一问元东升这个人有关的事,顾若河到底还是暂且放下了那点莫名其妙的感觉。

上卷 chapter78 斩夜

“驾——”

宽敞的道路上,顾若河——应该说是顾若河所扮演的新剧《斩夜》女主角贺修筠驾着马车从空旷的那一头赶过来。

等马车到了热闹的这一头,青裙温婉却又英姿飒爽的美貌少女吁马停车,姿态轻盈从马车上跳下来,两步走到正被一群人围观的正中央去,拦下正推推搡搡的那两人。

“cut——咔咔咔!”

许方宁比快到中午的天气还要辣心肝的声音一响起,顾若河蓦地收声退后了两步,顺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这是开机仪式过后《斩夜》正式开拍的第二天。

这是她一上午同一场戏里NG的第八次。

她自己来不及表达任何情绪,旁边已经有人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开了口:“会点假把式又怎么样呢,真当自己能驾个马车就了不起啊,真了不起就别在大太阳底下耽搁大家时间。”

顾若河平静地转过身去与说话的人面对面。

说话的是扮演剧中戏份仅次于她的女性角色煜华的简一心。

今天有简一心的戏份,但她的戏份就算没有顾若河一次又一次的NG也是原定在下午。她原本大可以下午再回来,又或者像其他暂时没戏份的演员那样到阴凉的地方去躲一躲,毕竟太阳真的挺大的。但她宁愿一身裹得严严实实戴着遮阳镜打着伞也一定要站在这里,理由极其的单纯——她绝不肯放过任何可以讥讽顾若河的机会。

剧组来华城这短短几天,身为女一女二的顾若河与简一心的不和已经传遍了整个剧组。当然最主要还是简一心作妖,她早在拍定妆照的时候就明确表达过对顾若河的不满,当时顾若河只当她有点公主病并没太放在心上,不料来这里之后这位公主病末期患者简直火力全开,一见到她就突突突化身机关枪,并且不知是天生性格如此还是有所依仗总之半点也不掩饰自己意图,就差没把“我就是要360度无死角的膈应顾若河”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这特么真是人在地上走祸从天上来。

顾若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元旭日说的就是个喝水都要塞牙缝的天生麻烦精体质了。

但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怂啊。

淡定看着对面貌美如花却满脸挑衅的当红偶像明星,顾若河耸了耸肩:“所以是我求着简小姐在太阳底下陪我耽搁时间吗?烦请您去找个凉快的地方好好坐着吧。”

意为:别逼逼,哪凉快哪待着去。

简一心天神肤白,被她这一气整张脸都蹭蹭红起来,万万没料到这几天对她能避则避态度堪称久经沙场老干部的人突然回讽起来杀伤力竟然不逊于她。

但顾若河也很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