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事关生死的较量,君无行全神贯注,脸上惯常的嬉皮笑脸的样子也没有了。秘术与武术不同,是运用精神力的技能,使用时容不得半点杂念。即便是君无行这样满脑子古怪念头的人,运用秘术也得凝神静气。

眼看邱韵已经完全笼罩在紫气中,马帮众都在窃喜,然而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情况发生了。邱宇,一直缩在角落里以至于被大家完全忽略了的邱宇,在这一刻突然暴起。他双手食指与无名指弯曲,大喝一声,君无行的头顶当即出现了一团金色的云气,那云气迅速扩大,很快将君无行的全身都包裹起来。

马帮汉子们大惊失色,却谁也没能力去帮君无行一把,就算此时扑过去直接攻击邱宇,君无行也已经中招。他们也并不知道,那团金色的云雾是裂章系的高明秘术“点石成金”,可以让人的身体永久化为金属,无法还原。和裂章系的初级法术“金属变身”相比,由于转变的过程不可逆,显示出极度残忍的一面。当然了,这一招的准备时间也必然会很长——然而没有人提防看上去畏畏缩缩的邱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邱韵身上。君无行自己也正在全神应对邱韵,看来完全没有留意到,真正的对手已经展开了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等待着变成金属人的厄运。

然而世事总是向着人们绝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当大家都以为邱氏兄妹乃良善之辈时,他们不声不响地袭击了君无行;当大家都以为与这处荒山驿站极不协调的邱韵才是主谋时,邱宇却偷偷露出了他的狰狞。

同样的,当所有人都以为倒霉的君无行上了第一次当又紧接着上了第二次时,他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邱宇的“点石成金”释放到了他身上,却没有产生任何效果,这正和方才君无行自己在幻境中无能为力的情形一模一样。君无行的形体仍在,没有成为金属。

难道我也中了对方的幻境?邱宇在这一瞬间只觉得胸腔里空荡荡的,死亡的威胁就像一把冰冷的利刃一样,在他的体内翻搅着。

果然,就在“点石成金”落空的同时,邱宇感受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绝望。那种绝望就像黑色的潮水,突然间出现,突然间汹涌,强烈地冲击着他。我为什么要活着?我的人生有什么意义?我费尽心机连这么一个人都杀不死,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世上?

他了然自己的想法很成问题,但不知怎么的发觉完全无法遏制那些绝望的念头。绝望就像是一针烈性毒剂,猛地钻入了他的体内,让他觉得人生苍茫灰暗,了无生趣。

众目睽睽之下,邱宇举起双手,使出了召唤金属的秘术。离他最近的桌上一把割肉用的小刀应声飞起,向着他疾飞而去。噗的一声,小刀准确命中了他自己的咽喉,邱宇用这种无比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所有人都呆住了,一时间无法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君无行坐在邱韵对面的身体忽然消失,然后真身出现在已死的邱宇身旁,他们才有所领悟。一直以来沉着自如的邱韵此时也显出了无法抑制的慌乱。她站起身,想要奔过去查看邱宇的状况,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他已经死了。”君无行说话的语气十分温和,丝毫不带敌意。邱韵深深呼吸几口,把头埋在自己胸前,等再抬起头时,虽然面色苍白如纸,却已经再次恢复了镇静。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君无行说,“我已经很清楚了,你既不会武功,也不会秘术。你只是邱宇的一枚棋子、一个幌子。”

“你说得对,”邱韵低声说,“自从三年前,他从戏班中将我买下之后,就一直让我扮演这样的角色。我虚张声势,摆足了架子,让所有人忽略他的存在,以便他偷偷下手。”

君无行听到“从戏班中将我买下”这句话,心头剧烈地一颤。虽然还不明详情,但从这一句话,他已经可以推测出邱韵过去的生存状态,并且联想到自己和被买来差不多性质的收养生涯,顿时生起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邱韵明明毫无本领,却能够扮演出那样以假乱真的气势。他的心里刹那间涌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他想要保护这个女人,让她从此不再受到任何伤害,虽然他对和这个女人初次相见,对她的一切一无所知。

“我知道了。我一直没想明白我是什么时候中的幻境,因为从你一出现我就对你全神戒备,你应该没有下手的机会。到后来我才明白过来,所谓非此即彼,如果不是你下的手,那就只可能是邱宇了。”君无行说。

“所以你刚才也故意骗我,让我以为你还蒙在鼓里,”邱韵幽幽地说,“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此而已。可是我不懂,你用的是什么手段,竟然能让他自杀?”

君无行犹豫了一下,说:“那也是谷玄秘术中的一招,直接侵蚀人的精神,将谷玄黑暗和消亡的意志灌输其中。和他所施展的幻境一样,这一招在平时奏效的几率很低很低,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不一样了。”

“那你刚才移动的身法呢?”邱韵说,“虽然我不会武功,秋余也不是武术家,但我曾目睹他击杀一个武学高手。那个人的脚步已经快到匪夷所思了,但仍然及不上你那几步。”

君无行这次犹豫的时间更长,有些含混地说:“那是我无意中学来的一种步法。”他赶忙转移话题,“你刚才说,你是被他……买来的?”

邱韵脸上掠过一丝悲伤的神色,但很快隐去,轻声说:“这样的日子我可能已经太习惯了,都忘了向你致谢,毕竟你替我除掉了他,真是不好意思。”

她紧接着说:“邱宇的真名,叫做秋余,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没听说过的只怕不多,”君无行说,“最近若干年最成功的刺客,而且几乎从来没有人见到过他的真面目。我一直以为这是个武学家,没想到会是秘术师。”

“他的事情从来不愿向我多说,我只知道他收了别人的钱,想要对付你。”邱韵说。

“我知道是谁,”君无行回答,“对了,既然邱宇和邱韵都是假名,能告诉我你的真名么?”

邱韵沉默了一阵子,最后说:“我没有名字。你还是叫我邱韵就行了。”

君无行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说动了马帮带着邱韵一路同行。这当中固然有君大师德艺双馨深受爱戴的原因,另一方面,漂亮姑娘总是容易得到原谅的,况且邱韵也并没有真正犯下什么了不起的罪过,君无行依然健在,旁人也没有被误伤——就算误伤了,他们也能找到原谅的理由。男人大致就是这么贱。

反倒是说服邱韵随自己同行着实费了一番周折。邱韵和他所见过的其他女子都大不相同,虽然遭际坎坷,却从来不愿现出软弱,同样也不会像雷冰那样任何时候都故意表现出硬气,一副“虽然我是女人但是老子天下第一”的德行。

“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邱韵说,“不过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不必劳你费心。”

这话反而激起了君无行的一腔侠肝义胆——假如这个词还能用在他身上的话。他变化着花样想着用什么话能打动邱韵,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惜都不怎么能奏效。

比如他慷慨激昂地说:“锄强扶弱,本来就是我辈所应当之事。”这话和那些话本小说里的英雄人物台词一模一样,可惜邱韵柔柔地回答一句:“既然我连你都能骗得过,说明我也不是那么弱,一定需要你来照顾我吧?”

“你们要去哪儿?”邱韵反问。

“呃,我大概是要去……大雷泽方向。”君无行回答。

“既然如此,你我完全不同路,虽说人多好照应,也总得照应到正确的方向啊。”邱韵遗憾地说。

君无行差点冲口而出“那就去你要去的方向好了”,所幸此人还没有彻底糊涂到家,总算是悬崖勒马。他眼珠子一转,既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管用,莫如干脆赖之以皮。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原本丰富,对漂亮姑娘死缠烂打乃是绝活,但不怎么的,面对着邱韵,他觉得自己的种种伎俩简直无处施展,犹豫了很久,他最后还是长叹一声:“算了,各走各的路吧。”

邱韵反而好奇了:“你为什么一定想要我和你同路呢?”

“因为我是个好色之徒,见到美女邀约同行,难道不是普天之下所有好色之徒的共性么?”君无行做坦诚状。出乎他的意料,邱韵并没有生气,反而摇着头笑起来,好似一个邻家大姐见到调皮的小孩过去胡噜脑袋那样:“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已经说过了,你是一个好人,真的。不过我绝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脆弱,你放心好了。”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点感激的语调,君无行能听出来,这未免让他有一点飘飘然。不过飘飘然之后紧接着就是惆怅,因为这句话似曾相识,在爱情故事里,凡是女主角嘴里吐出“你是好人”之类的话,接下来都是悲剧啊悲剧。

结果邱韵接下来的话让他喜出望外:“其实我也并没有任何一个特定的地方想去……”

“既然如此,还是和新结识的朋友一同上路最有意思!”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悦,“越州是个好地方,绝不像那些外地人所说的那般蛮荒,在越州走走一定能大长见识。”

这是句大谎话,他心里不知抱怨过多少次这个该死的鬼地方。此刻他心里怦怦乱跳,哪管越州究竟是好是坏,只求邱韵不要回绝,幸好邱韵终于没有让他失望。

“我倒是的确想去北邙山看看,”邱韵说,“然后翻越北邙山,回到宛州,在此之前我们大概还可以同行一段,享受一下新结识的朋友一起上路的快乐吧。”

君无行不再说话,做了一个“请上马”的手势。

此后的路程在君无行眼中变得充满阳光。虽然雷眼山最后的几天路仍然难行,虽然越州的天空始终阴霾晦暗,他却完全不在乎了。和邱韵这样一个女子共行,走什么样的路似乎并不重要。

马帮众也发现有邱韵同行实在不错,那是因为有邱韵在,他们所拥戴的君大师话变得多了起来,经常借助星相为由头向他们讲述一些人生哲学。虽然君无行年纪轻轻,比马帮中绝大多数人都要小,但学问这东西不以年龄划分,这个道理即便是那些粗鲁汉子也明白。

几天后,他们终于走出了雷眼山,当脚步踏到平地上时,君无行简直忍不住要欢呼起来,但他一路上一直装腔作势,不愿在此刻原形毕露,何况马帮汉子们都很平静,他也不能显得太没见识。倒是邱韵很诚实地感叹:“终于走出来了,山中的路太艰难。秋余本来打算抄近道在半道追击你,结果由于山崩,你们改道了。所以他只能占据了那个客栈。”

“我还以为那起山崩也是他的杰作。”君无行嘀咕着。

“这一点我倒不是没有想过,但是秋余有个怪癖,喜欢当面杀死敌人,”邱韵说,“所以你的运气其实挺不错,要是秋余听了我的话,也许你已经死于某起山崩了。”

“你比他还狠。”君无行又嘀咕了一句。他发现邱韵提到秋余时,仍然禁不住微微蹙眉,可见她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已经忘怀了那些阴暗的往事。这些日子邱韵虽然言谈从不扭捏,但总是避而不谈自己的过去,他自然也不能勉强。

有时候他会自己问自己:我想要做什么?是想要追求这个女子么?但他却给不出答案来。这个女人固然值得任何男人去追求一番,但她身上有一种另类的东西吸引着向来无行的君先生。

然而另一方面,他再也没能找到机会和益发沉默的王川说话。王川显然在为自己那一天差一点说了不该说的话而懊恼,所以见到君无行靠近立即避开。这大概是君无行这些日子唯一的烦恼,他毕竟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究竟为何才来越州的。

不久他们来到了九原城,这是进入越州地界后第一座略具规模的城市,也是历史上多次发生战役的地点。马帮的行程到此结束,随行客商们也将散去,他们略带一些依依不舍地和君无行告别,为自己能和这样一位九州知名的星相大师同路而行感动不已。君大师想起一路上马帮对自己的照顾,也是小有感动,遂慷慨解囊,要请大家吃个散伙饭,“挑最好的酒楼!”由于算学水准太差,他并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旅费在请过这顿饭后只怕就所剩无几了。

当然九原只算越州的中等城市而已,而乡巴佬的城市再大,也不能和中州宛州的繁华之地相比。朴实的马帮汉子们也不知道哪里是最好的酒楼,最后转来转去找到一家以实惠著称的大骨面馆。众人一人捧起一只大海碗,吃得汗流浃背,不亦乐乎。

王川还是照惯例坐在人群之外,也不吃什么东西,偶尔喝上两口酒。君无行叹口气,来到他跟前坐下。

“你放心,我不会逼你说你不想说的话的,”君无行说,“不过临分手了,告个别总没什么问题吧?”

王川勉强笑笑:“没什么不行的。你此去……那个部落,愿真神祝福你能够发现你所想要的真相。”

“如果有机会,我还希望能帮助你洗清名誉。”君无行说。

“那是不可能的,”王川的脸上掠过一丝悲哀的神色,“我犯了重罪,这一点连我自己也不否认。”

“可是如果事实证明你这样做是对的呢?”君无行说,“虽然我还不明所以,但我相信你对自己部落的忠诚,如果你能说明那样做的原因,仍然是有机会的。”

王川苦笑一声,不再说话,只是大口喝酒。众人喝到酒酣耳热方散,各自寻了客栈休息。马帮汉子们找了最便宜的旅店歇宿,君无行素来不拘小节,也同他们住在一起,但等到把烂醉如泥的众人安顿好,他又悄然离开,跟到了邱韵所住的一家还算过得去的客栈。两人之间的情状颇为奇异,以至于伙计一眼就能判断出来:这又是一出毫无希望的赖皮小子追着良家妇女死缠烂打的闹剧。

邱韵看来很累,并不想多说话,君无行只好将她送回房间,在门外问:“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

邱韵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从此处继续往西南,即可到达大雷泽。而我则会一路往西去北邙山。”

君无行叹息着:“看来是只能就此别过了。日后还能有缘再见面么?”

邱韵在门内轻笑一声:“有缘?缘分这种东西,和你所钻研的星命一样,在我眼里都是虚无缥缈、毫无定数的。我们本是萍水相逢,今朝有酒图一醉,明日相隔杳无音,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君无行怔怔地重复了一遍:“今朝有酒图一醉,明日相隔杳无音……朋友、故交,对你来说真的没有意义么?”

邱韵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将房门打开。君无行看着她的面容,内心里一阵迷乱,本来准备了许多花言巧语,此刻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在心里不断地想着:明日相隔杳无音、明日相隔杳无音……以后真的不能再见到这个女子了?

邱韵望着君无行,柔声说:“我明白你的心意,但你和我,是完全身处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共行一路我已经很快乐,最后分道扬镳才是正确的选择。”

君无行一下子酒劲上涌,哼了一声:“不同世界?有什么不同的?你是戏子出身,被一个职业杀手买了去做掩护;我是一个孤儿,被一个老混蛋收养,因为我记忆力强,过目不忘,可以帮他偷盗一些重要的文书。我们有很大区别吗?”

邱韵微微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个很有前途的星相师,以后必然能成为受人尊敬的角色。而我……”

君无行立即打断她:“假的!我他妈的不是什么星相师,完全不懂星相学,我不过是在天启城摆摊算命换点饭钱罢了,只是个花言巧语的大骗子!”他情绪激动,近乎大叫大嚷着说出了真相,幸亏他的崇拜者们此刻不在这个客栈里。邱韵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一档子事,愣了好久,不知该说什么。

“算了,”君无行疲惫地挥挥手,好像也有点因为自己的失言而懊恼,“再见吧。”

这一夜他没有回那间小旅店,而是就在邱韵的客栈外找了一棵大树,躺在了树下。他睡得非常死,双眼一闭,立即沉入黑暗中,印象里好像连一个梦都没有做,也完全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但他长年保持的警觉性尚在,刚刚感觉到有脚步在轻轻靠近,立即惊醒。睁眼一看,居然已经日上三竿。

“你醒了吗?”是邱韵的声音,语声中带着几分焦虑,听来似乎有事发生。君无行一个激灵,立即从树下坐了起来,几片树叶从他身上掉落。邱韵的面色确实很难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她的装扮和手里提着的简单行李,应当是准备趁他睡着时悄悄离开,却不知为何又转了回来。

“出什么事了?”君无行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妙,赶忙问。

“我刚才听到店伙计在说,城西一家小旅店发生了火灾,”邱韵说,“死了很多人……其中就有你的那些朋友。”

第六章 人·羽

据说人的心里往往存在着一些非常矛盾的地方,当总有人和你过不去、想方设法与你为敌时,你会觉得很苦闷,希望这些该死的麻烦尽早过去;但是当再也没有人和你过不去,仿佛全世界都将你遗忘了的时候,你又会无比失落,感到自己不再受人重视,有一种地位上的巨大落差感。

现在雷冰就感受到了这种落差。她离开小城后,就一路向西奔赴宛州,每天晚上脑袋下枕着弓箭睡觉,却始终不见有什么人来骚扰她了,这让她十分纳闷。一直到过了兰缀江,她才无意间打听到真相:原来自己的悬红在前些日子已经被突然取消了。

不过雷冰的悬红取消,新的又出现了:如今整个江湖都在想办法捉拿一个叫君无行的男人。这仍然是宁州血羽会开出来的通缉,数额比雷冰的还高,达到了一千四百个金铢。

凭什么这个无赖比我还值钱?雷冰想着,颇有几分愤愤不平。当然回头想想,这毕竟是件好事,以后不会再有人找自己麻烦了,行动起来会更方便。只是想到君无行那张嘴脸,以及他可能说出的“最后我还是比你值钱”之类的话,实在令人愤慨。至于君无行会否因此遇到危险,她反而没有想到,大约是因为她的潜意识里已经不情愿地承认了这厮照料自身的能力。

尽管悬赏已经取消,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令雷冰一路上小心翼翼,不敢稍有松懈。每经过一处城市,她都会花上一天工夫在城里稍微逛逛,关注那些商铺、票号、酒楼之类的场所。她发现黎氏的踪迹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无所不在,尤其在稍具规模的大中城市里,许多商号的招牌比黎氏的都要多。

但越到小地方,黎氏的招牌反而会增多,黎氏势力范围之广,由此可见一斑。到后来她还发现,有不少商号虽然并没有打着黎氏的旗号,但实际上的后台老板,都是黎氏。这样算起来,黎氏实际上掌握着富可敌国的势力,在表面上却又想方设法地收敛。人们只知道南淮黎氏乃是富甲一方的大富豪,却不知道它的财力足以令一个国家都黯然失色。

看来我真的是在蚍蜉撼大树?雷冰不无犹豫地想。好在她天生就是那种迎难而上的不要命的性子,黎氏的强大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此后的行程她加速赶路,只觉得骨架都要被坐骑给颠散了,在一个热得连蝉都没力气叫的下午,她终于进入了南淮城。

由于此前也见识过不少人类的大城市,而羽人的宁南城原本也是仿造人类而建,所以南淮城虽然别样繁华,倒也并没有给她太深的触动。她只是不断地擦着额头上永远擦不完的汗水,想要找一个安静的客栈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一下。既然已经来到南淮这个黎氏的大本营,什么时候行动反而不必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