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非术士咬咬牙,方才被君无行吓退已经丢够了脸,现在他豁出去性命不要,也不想被本部落视为懦夫。但他好容易做出一次正确的选择,却被首领制止了。

“不要轻举妄动,”首领说,“这个女人非同一般,也许是传说中隐居在大雷泽的蛇姬的手下。我们不能和她硬碰硬。”

哈斯将这句话译出,邱韵淡淡一笑:“还算有点眼力。就冲这一点,今天就放你们回去吧。”

首领狠狠瞪了她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一来河络并不像人类那么死要面子,总喜欢撂两句场面话;二来关于蛇姬的种种恐怖传说也让他心里发毛。权衡利弊,为了那样东西而与蛇姬正面交锋,似乎有些不值,他终于什么话都没说,恨恨地领着手下离开。

君无行以前并不知道“蛇姬”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看见入侵者们这样被吓走,难免小有惊诧。等到他们的脚步声消失,他立即向哈斯简略说明邱韵乃是自己人,然后窜到她面前:“真没看出来,你还敢弄蛇……”

话音未落,邱韵已经狠狠将手中的毒蛇远远扔出去,身子摇摇晃晃,眼看要晕倒。君无行忙扶住她,邱韵用微弱的声音说:“对不起,我实在很怕毒蛇,撑不住了。”

君无行扶着她坐下,然后走近那条正在地上翻滚的蛇,小心翼翼地钳住七寸,拿起来一看不觉哑然。那的确是一条剧毒无比的短尾黑蛇,然而上下鳄已经被一种奇特的胶粘了起来,只在中间留了一条小缝,恰到好处地可以让信子吐出来,牙齿却无法伸出。毒蛇失去了毒牙,那便没什么威胁了。

“我以前所在的那个戏班,谋生艰难,不止是唱戏文,什么能赚钱的东西都表演,”邱韵说,“驯蛇就是其中之一。我虽然害怕蛇,但还是保留了一些蛇药和蛇胶,以备不测。今天总算是用上了。”

“你是怎么跟到这里的?”君无行问,“我后来不是没有做任何记号么?”

邱韵接过一个河络递给她的酒壶,喝了两大口,脸上慢慢恢复一点血色:“秋余很擅长追踪,我也跟他学了两手。”

“那么那条蛇……”

“我走到半路,不知道你会遇到什么麻烦,所以点燃了吸引毒虫的药物,想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还能虚张声势一下,”邱韵回答,“但我没想到会引出这条蛇……不过总算效果不错,他们把我当成了那个什么蛇姬的部下。”

君无行想到邱韵的一番苦心和行动的果敢,心里一阵感激。他又问:“那我们闻到的那股气味……是什么?”

邱韵的回答气得他半死:“那是一种浓缩的香料。”

“可为什么我闻了感觉头晕?”他忙问。

邱韵莞尔:“第一,我调得稍微浓了一点,否则难以引起注意;第二,你们在激斗中随时都在提防暗算,这种时候闻到一股香味,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中了毒。而像头晕目眩、四肢发软这一类的症状,未见得要真中毒才有,只要你心里存着这种怀疑,就会产生错觉,而且感觉越来越真实。”

“你真狠。”君无行嘀咕着。他转过头问哈斯:“蛇姬是什么?”

哈斯眉头一皱,显然很不喜欢谈及此类话题:“在很久很久以前,大雷泽中遍地毒蛇,完全不适合人与河络居住,那些毒蛇,都是受一个神秘的人类部落所操纵,部落头领是代代相传的女性,被称为蛇姬。后来人类与河络联合起来铲除了这个部落,但是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许多英勇的战士都在那场战斗中死于毒蛇之吻。而且最为关键的是,那个部落虽然战败,却并未消亡,据说蛇姬仍然在一代一代地传下去,寻找复仇的时机。”

他顿了顿,补充说:“你也许会觉得这样的传说很荒诞,但事实是,的确每隔若干年,就会有村庄或小部落遭到毒蛇袭击,所有人死得干干净净。如果无人驱使,毒蛇是不会那样大规模攻击人与河络的。”

“不,我不会觉得荒诞,”君无行说,“九州如此之大,本来就应当包容那些看似不可能的事物。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们没有直接把我的朋友当成蛇姬本人呢?”

哈斯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因为如果是蛇姬本人,在场的所有人绝不可能活下来。”

两人谈说之间,河络们已经收拾了残局。那位方才与敌人比拼秘术的长老经过短暂休息,走向了君无行。哈斯介绍说:“这位是我们德高望重的青木寒波苏行,是我们部落对秘术研究最精的长老。”

青木寒波摇摇头:“老了,已经快要听到真神的召唤了,如果不是你这位年轻人慷慨援手,现在我已经被烧成一把灰了。”

君无行一笑:“我并不是慷慨援手,我来到这里,不过是有求于你们,替你们赶走这帮人,就算是预付的报酬好了。”

寒波苏行打量了他一番:“我喜欢诚实的人类。狡诈奸猾的人类太多,总是让我们不知道应当如何应对。不过我也必须诚实地告诉你,我大致能猜到你为何而来,虽然你预付了很让我们感激的报酬,最后你能不能得偿所愿,我仍然无法保证。”

第八章 预谋·命运

一雷冰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发奋过。她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棍,一向不好读书,为此没少被老娘数落。

“爷爷那么大学问有什么用,还不是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雷冰用一句话就把老娘噎得话都说不出来,从此听之任之,眼看着一个大姑娘出手就能把十多个青壮男子打得满地乱爬,只能徒叹奈何。

但如今她的脑子却飞快地运转起来。她要击败黎耀,解救纬苍然。而且这次行动和以往不同——她绝对不能失败。一旦她失败了,纬苍然的性命也没指望了。

她强迫自己收拢心神,把以往的任性、冲动、无所谓的性子都彻底压住。这不是从天启城里揪出一个区区君无行那么简单,她所面对的,几乎就是一支庞大的军队。

在这样一种全神戒备的状态中,她发现,虽然纬苍然已经被捉拿,君无行又不知所踪,谨慎的狄放天仍然没有就此对她置之不理。无论她走到哪里,暗中总会有人盯梢。这些盯梢者的身手比以往的都要好,几乎不留痕迹,让她也无法反追踪。

如果按照以前的脾气,她多半会找碴大打出手,但现在,隐忍和冷静成为了她每天在心里默念几百遍的词汇。

她首先搜罗到了各种与黎耀有关的公开资料,这些资料早就在市井中流传,搜集倒也不难。这个人无疑是个商界奇才,二十一岁时就由于父亲早逝而接掌了黎氏,当时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个毛头小子的笑话,更有无数怀着野心的商业劲敌准备趁此机会一举挤垮黎氏。

但是他们全都错了,错得非常厉害。

二十一岁的黎耀表现出了常人难以置信的精明、老辣与残忍。他首先利用族长的权力,打破了黎氏已经延续上百年的“分权”的家规,将几处本应归自己几位叔伯兄弟经营的产业全部收归己手。当然,他开出的价格不能说不优厚,只是手段过于咄咄逼人,似乎有违亲人之间的厚道。其时黎耀提出要求后,各家大都持观望态度,既不答应,也不马上说拒绝,只有黎耀的三叔表示明确反对,也拒不出让自己手中的宛北制铁业生意。

“希望您再认真考虑一下,”黎耀很温和地说,“毕竟您是我的亲叔叔,所谓血浓于水……”

“放你娘的屁!”三叔暴怒,“你还知道我是你叔叔?别以为你现在坐了你老头子的位置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大哥死得很蹊跷,我还在怀疑……呢。”

他似乎还有话要说,但终于忍住了没说出口。黎耀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说:“您真让我失望。”

两天之后,人们开始对黎耀这句话有了深刻的认识,并且在此后的十多年里,每次听到这句话都会止不住地战栗。黎耀的三叔那一天没有如往常那样早起喝茶,当仆人推开卧室门时,发现他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的血已经被全部放干。这大概就是黎耀所说的血浓于水。

黎耀为三叔主持了隆重的葬礼,就在葬礼上,他带着无比沉痛的神情,接受了其余亲戚主动交还给他的生意。他们可不敢再让这位年轻的族长失望了。从此黎耀一手遮天,将所有生意揽到了自己手里。

而黎氏的生意也由此开始了滚雪球一般的高速膨胀。黎耀明争暗抢、强取豪夺,几乎涉猎所有行业。如果说过去的黎氏只是富甲一方的商人,黎耀接收后的黎氏,就开始有了一些特殊的味道。虽然黎氏的祖训“不当官,不做贼”在面子上仍然维持着,但谁都知道,黎耀实际上比官的权势大,比贼的手段狠。某种程度上,他就是一个商界的皇帝加盗魁。

关于黎耀这个人,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传说,这些传说都发生在他二十一岁接掌家族之后,因为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深居简出,绝少露面,偶尔出现一次,身边也总是明摆暗伏着无数保镖,寻常人等接近不得。

但是他二十一岁之前的经历却是尽人皆知,甚至被写进了坊间流传的小说。和他在商界表现出的才干大不相同,这厮在二十一岁之前竟然是个——艺术青年。反正家境富裕不愁钱财,他从小就喜欢吹笛弄箫,深通音律,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而且终日流连于灯红酒绿之所。据说,他曾经为了追求一位漂亮的戏班班主而深入戏班中做了两年小生,可惜那位班主还没有追到手,父亲就逝世了,他只能放弃这段爱情,回去接手黎氏的庞大产业。

一般人看到这样的记载,大抵会佩服黎耀实在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而且果然有过人之能。但雷冰却很难相信这前后两种突兀的、截然相反的表现会出现在同一人身上。南淮茶馆的独眼老头大概可以讲出很多这种不合理的故事,赚取茶客们的惊叹,但雷冰还是更情愿从更现实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她注意到了时间。黎耀继任的时间,无巧不巧恰好就是钦天监命案发生后不久。这本来是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却由于黎耀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种种关照而搅在了一起。

雷冰作出了自己的猜测:黎耀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傀儡,应该在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人,在操纵着这一切。甚至于黎耀父亲的死,也可能是他所安排的谋杀。

从越州的塔颜部落再到宁州的钦天监,这个幕后黑手无疑有着明确的目标,只是雷冰不知道这个目标究竟是什么。至于他藏身于黎氏,倒也不难推想:很难再找到这么大的一棵树来乘凉了。

当前的问题就在于,弄明白那家伙所图谋的究竟是什么,以及他到底有没有得手。这就得依靠君无行那个极度不可靠的家伙了。雷冰现在既不知道他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不过在她的想象中,这厮多半正在一路吃吃喝喝勾搭姑娘,慢悠悠向着大雷泽方向行进,现在说不定就在某座越州城市中流连忘返舍不得离开呢。

唉,终究只有自己才是可以信任的,雷大小姐在臆断中得出了这个不容置疑的结论。她也曾想过去找黎鸿,但她清楚,这样做除了将黎鸿这个尚未暴露的暗线彻底暴露之外,并没有别的任何好处,黎鸿比她更清楚形势,如果有机会找她,早就行动了。他们两人和黎鸿在中州的会面是绝密的,黎耀纵然对黎鸿有所怀疑,也想不到这位不安分的弟弟早就和敌人勾结上了,这最后的一张王牌,绝不能轻易打出去。

所以她只能每天在南淮城发呆。黎氏的生意仍然在有条不紊地高速运转,人羽两族的摩擦仍在不断加剧,只是人们已经渐渐淡忘了剃毛鸡楚净风。在盛夏的艳阳渐渐呈现出萎靡之时,人们把刺杀楚净风的刺客也忘了。而且看起来,连官府都把他忘了。

“难道是按照人类的习惯,把你放到秋天再杀?”雷冰疑惑地说。

“不知道。”这是纬苍然最喜欢说的三个字,雷冰每次听到这三个字就想砍人。她又问:“他们有没有试图收买你?”

“有。”纬苍然诚实地说。雷冰鼻子都气歪了:“那你刚才说不知道!”

不过我承认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这大概是因为黎氏觉得此人有收买的价值,所以并没有再对他动刑的缘故。别的不提,光凭那一手箭术,就能把黎耀身边那些废物羽人全都比下去。

“所以你还不如答应了他,岂不就可以借机混到他身边了?”雷冰眼前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不对,他们又不是傻子,你要是轻易答应了,他们肯定会有所怀疑,说不定还要让你去刺杀一两个羽族王公来表忠心。黑道上的都会这一手……”

她时而出点馊主意,时而又自己推翻,一个人唧唧咯咯说个没完,纬苍然通常只是在囚室里听着,不置可否,两人见面的情形大致如此。倒是雷冰和他闲话家常时,他居然慢慢能紧张地应付两句,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喂,说说你的未婚妻,”雷冰说,“确切说,吹了的未婚妻。”

纬苍然很为难,但还是生硬地回答了:“家里定的亲的,我从没去见,所以吹了。”

雷冰撅起嘴:“就那么简单?你为什么不去见,因为画像太难看,把你吓退了?”羽族贵族之间结亲一向沿袭古例,双方先交换子女画像,不过这样的画像通常经过大大的美化,看了也是白看。

“挺好看。”纬苍然仍然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娶?”

“我……我……不愿意。”纬苍然结结巴巴地说,他看了雷冰一眼,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又加了一句:“我喜欢的,才娶。”

雷冰听他语调有点怪,不知怎么地脸上微红,赶忙岔过这个话题,“有没有可能我想办法通知你的上司,让他想办法营救你?”

纬苍然毫不迟疑地说:“不用。我本是一枚死棋。”

雷冰咒骂了一句什么,忽然长叹一声:“我该怎么办?我没法子接近黎耀,也没法子救你出去。忙来忙去,我好像只是一个废物。”

她的语声有些哽咽,纬苍然立马慌了手脚。他想了想,笨拙地开口说:“不!不是你的错!那是黎耀。”

这话的意思是说,黎耀非比寻常,无论谁都没什么办法应付他。但这句安慰对雷冰似乎没什么用,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纬苍然心里也一阵难受。

“对付黎耀,你记住,”他忽然说,“有预谋,无安排。当机立断。”

雷冰一怔,想要再问个明白,狱卒又慌慌张张跑来赶人了。雷冰这次十分顺从地按时离去,脑子里反复想着“有预谋,无安排”。

这话是什么意思?像是在提醒她对敌策略,又像是一种自我辩解。难道他在暗示着他刺杀楚净风的行动,是出于某种“无安排”的“当机立断”?

几天之后的某个正午,闷热的南淮城上空浓云密布,并且响起了轰鸣的雷声,南淮居民都充满期待地盼着一场雷雨赶快下来,解解夏末的暑气。然而天公不作美,干打雷不下雨,落了几点小水珠就没动静了,天气反而是愈发闷热。

雷冰只觉得羽人驿馆比蒸笼还难受,嘴里渴得难受,想起城东著名酒家鹤清楼中有放置冰块降温的雅间,虽然略显奢侈,偶尔去去倒也不妨。反正自己的财富都是黎耀假手他人赠与的,不用白不用。于是她理直气壮地出门而去。

时值中午,并非南淮城一天娱乐的开端——该时段通常是在黄昏之后,所以街上行人寥寥。很多酒楼在白天压根就不开门,鹤清楼虽然开了,门面也是甚为冷清。

见惯了世面的伙计手脚麻利地为雷冰开好雅间、备好冰块,随即退出去为她拿酒。但是这一拿就是十多分钟不见人影,雷大小姐口干舌燥,难免心头火起,推门出去就想要找点麻烦,却一眼看到了那个消失的伙计。

显然客人也有贵贱之分。该伙计之所以把雷冰抛在一旁置之不理,乃是因为酒楼内又来了一位地位比雷冰略高一点的贵客。这位贵客虽然尚未出现在雷冰的视线中,但他的声音已经十分响亮地钻入了雷冰的耳膜。

“我不管什么时间不时间,”他嚷嚷着,“你们是南淮最好的酒楼,就得有全天候提供服务的觉悟,现在我需要舞姬,你们就得给我找来舞姬!”

找个屁的舞姬!雷冰愤愤地想,你压根就是个瞎子,还需要找什么舞姬?她已经听出来了,这个近乎无理取闹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黎耀的老弟,旁人眼中不学无术四处捣乱的纨绔子弟黎鸿。她在南淮这段时间,虽然从未与黎鸿联系过,但也偶尔会在南淮街头见到他。这人也算是南淮城的小小名人,虽然盲了双目,却偏偏纵情声色犬马,挥金如土,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可以得罪我,但你得罪不起我哥哥”。黎耀本来是一个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人,这些机会看来他的弟弟全都拣去了。

然而雷冰却知道此人的真面目。在中州那次隐秘的会面,她和君无行都已经知道了黎鸿的隐忍和野心。不过眼下不适合过去打招呼,她想,决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我和他认识。她又想,难怪偌大一个酒楼,居然没人来招呼她了,想来是黎鸿平时出手豪阔,打赏下人十分大方,所有伙计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全围过去了。

想到这里,她回过身去,打算等伙计和黎鸿聒噪完了再说,但刚刚坐下,她又一下子跳了起来。那一刹那,她突然想到了纬苍然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有预谋、无安排。当机立断。”

有预谋,无安排。她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是的,任何策划周详的行动,都有被揭破的风险,但是如果能做到“当机立断”,虽然缺少了缜密的安排,却也许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当然了,前提条件在于,黎鸿能在事件突发时立即猜到她想做什么,而不会做出错误的处理。所以,还得无条件信任黎鸿。万一黎鸿表现出半点的犹豫、半点的不自然,也许就会被窥出破绽。

她闭上眼睛,默想着祖父的仇恨和自己这些年的漂泊,但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总是纬苍然在死牢里戴着枷锁的身影。她不再犹豫,再度推门出去,大喊起来:“小二!你在干什么呢?是不是老娘要的酒还得现酿才能端上来?”

小二慌慌张张奔过来,一张脸吓得煞白:“姑娘!奶奶!求您别嚷嚷了!咱这儿来了贵客。”他压低声音说,“谁都得罪不起的贵客!求您多担待着点!”

“担待个屁!”雷冰骂道,“贵客又怎么了?我的钱不是钱?”

伙计叫苦不迭,这番话声音更大,果然黎鸿听到了,这位一向强横霸道的公子哥,当即循声而来,皱着眉头说:“谁?谁在那儿扰我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