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没有设定感应式灯光。她不喜欢人走到哪里,灯光就亮到哪里。房子里的灯依然是古老的声控式的。

看看墙上的时间,有心给严赫打个电话,却又想到他留言说了要开会到很晚…姜妙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打开光屏随便看了看。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道怎么地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里还想着,等严赫回来,她一定得在沙发上摆个高贵冷艳的姿态给他。

她就连到时候跟他说什么台词都想好了!

就说:“听田中军官俱乐部的猛男派对十分有趣,少校怎么不给我也弄一张邀请呢?”

说这个话的时候,还要配着了然于心的、矜持的微笑,好整以暇地欣赏某人被拆穿后表情的变化。

梦里计划得好着呢。

会醒过来,是因为听到了阳台登车门开合的声音,迷迷瞪瞪就“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登车门还开着,停车平台地灯的光映出了一个修长的剪影。姜妙揉揉眼,看出了制服肩章和大檐帽的轮廓。

什么高贵冷艳,什么好整以暇,都丢回梦里。

台词全忘了,喉咙不知道怎么地就发不出声音,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踢飞了拖鞋,扑进了那个人的怀里。

揪住他的衣襟深深地嗅了一口,啊,就是这个气味!

1号卫星就是最大的红色月亮,它和首都星的距离非常近,近到肉眼可以隐约看到人工建筑痕迹的距离。

严赫下了战舰回到基地开会,稍稍侧头就可以透过会议室的大玻璃窗看到首都星被晨昏线分割成白天和夜晚两部分。

姜妙在夜晚那部分。

好容易开完会,准备搭短途飞船回首都星。

严赫在登船平台上抬头望了望天上那颗巨大的行星,察觉到了自己那份异样的心情。

很陌生,既无法描述,也无法剖析。

奇异的,兴奋中夹杂着惶恐,惶恐却压不下急迫,急迫中抬头看到那颗星,心中便悸动。

严赫日常便是搭乘短途的飞船往来于首都星和1号卫星的卫戍部队军事基地之间。行程很短,只有四十分钟。

不过是恍惚了一下,便已经在首都星的泊船处降落了。

带着那奇异又复杂的心情,严赫取了自己的私家车,升入云霄,化作一缕青烟奔着奈斯花园而来。

在停车平台上下了车,看阳台登车门张开的时刻,严赫忽然便懂了自己心里那复杂奇特的心情是怎么一回事。

若拆开来,便是“期待”和“回家”两件事。

若合起来,便是期待回家,一件事。

原来如此。

严赫才一步跨进门里,便看到他思念的那个人迷瞪瞪从沙发上爬起。头发乱乱的,眼睛似乎被停车台的光照得睁不开,还使劲揉了揉。

他想说别揉了,那么漂亮的眼睛,揉红了怎么办。

可动动嘴唇,没发出声音,便被那个人扑进了怀里。

低头深深地嗅一口,嗯,就是这个气味。

严赫把帽子丢到一边,捧起了姜妙的脸…

谁也没说一句话。

自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分别半个月之久。再见面,再拥抱,才发现相思已入骨。

谁也不想说话,只想从对方那里得到慰藉,只想让自己和对方没有间隙,融为一体。

踉踉跄跄地,从客厅到了餐厅。帽子和制服随意地掉落在地板上。家居服已经被剥掉揉成一团。

这时候,谁还记得那些不要谈感情的建议、不发生关系的约定呢。

肌肉富有弹性,皮肤灼灼有热度。

像饥饿时渴望食物,像干渴时乞求一滴水。

姜妙坐在餐桌上,纤腰一握,肌肤莹莹生光,急切地只想解开严赫的皮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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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真心

在这激情涌动喷薄即将爆发的时刻, 严赫却变了脸色。

他忽然放开了姜妙, 头一扭…呕了。

倒没真呕出什么, 就是胸口恶心, 干呕了几下。

姜妙:“…”没事吧?

“什么味?”严赫捂着口鼻, 皱眉问。

姜妙莫名:“什么什么味?”她抬起胳膊问问,刚洗完澡嘛,身上香喷喷的,只有平时习惯了的气味啊。

“不,不是你身上的。”严赫松开手闻了闻,随即又脸上微微变色, 赶紧捂住。

他目光扫过餐厅, 视线停留在料理机上:“料理机里有什么?”

“噢!”姜妙想起来了, “我怕你开会会饿,让小娜给你准备了夜宵。有你爱吃的炸小酥鱼。”

严赫有预感, 害他突然恶心的罪魁祸首找到了。

他捂着口鼻走过去打开了料理机的门,立刻又关上了!

姜妙:“…”

算算日子,胚胎形成有两个月了。

姜妙突然反应过来了, 跳下桌子, “你是不是开始孕吐了?”

很不幸,是的。

植入子宫之后, 孕夫要注射一系列的激素, 包括稳定子宫的黄体素。造成的副作用就是恶心呕吐,也即是人们常说的孕吐。

虽然不能继续那啥有点遗憾,但姜妙的注意力立刻就被严赫的身体状况吸引了去。毕竟是孕夫呢!

而且这会儿冷静下来又庆幸。刚才若真的继续下去, 也不知道对严赫的身体有没有影响。

叫小娜指挥着机器人直接把料理机里的东西处理掉,又把房子的空气净化系统功率开到最大,再看严赫的脸色,像是好点了。

“好多了。”他说完,还吁了口气,像是终于能呼吸了的样子。

“辛苦你了。”姜妙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

严赫失笑,捉住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这有什么。”

其实在还没匹配上育儿伙伴的时候,想到这里可以男人生孩子,那么就是由男人来承受孕吐、腰疼、水肿、腿抽筋等等一系列从前女人遭受了几千年的罪,姜妙心里暗搓搓地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但当这个遭罪的男人是严赫的时候,姜妙就开始心疼了。

“那你有没有想吃点什么?开会累了吧?要先吃点什么还是直接洗澡睡觉?”她关心地问。

“别紧张。”严赫摩挲着她的纤月要,“船上的时间现在才是中午,我昨天值的白班,其实起床到现在才几个小时,不过开了一上午的会而已。”

姜妙稍稍松了口气,又想到半个月没见,问:“身体怎么样,有什么变化吗?”

严赫蹙眉:“有。”

姜妙的心又提起来:“哪里不舒服吗?”

严赫却撩起衬衫下摆,不怎么开心地说:“腹肌变形了。”

姜妙低头细看,明明平坦又结实,块垒分明的。她抬起头来:“没有啊?”

严赫却坚持:“走形了。”

他说:“我咨询过军医官,他建议从二月份开始,不要再做过于剧烈的腹肌运动了。”

“现在开始就别做了吧。”姜妙强烈建议。

她从前见过的孕妇,可都是从知道怀孕那一刻起就开始小心翼翼了啊,恨不得连走路都放轻脚步了。

“那怎么行。身体素质会退化。”严赫笑笑揉她的头,“别瞎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姜妙想起来好像什么时候听谁说过,自己的爸爸是个足球运动员,怀她的时候还踢球呢。这时代的人确实和古地球时代不一样了,整体基因都优化了。

尤其军中还有那么多大肚子的男人,想来…他们应该很有经验的吧。

这么想着,才心安了些,点头:“好。”

说完,抱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辛苦你了。”

“不辛苦。”严赫亲吻她的发顶。

她的头发才洗过,馨香又微涩,在沙发上睡得乱了,也没有用发型机拉直,还带着自然的弯曲。严赫又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闻起来舒服极了,甚至能压下胸口浮动的恶心感。

手心薄薄的茧子,感受着滑腻的肌肤,内心满足,安宁。

“假期过得好吗?”他轻轻拥着她问。

姜妙被点醒了,在他怀里抬头,含沙射影地说:“挺好,就是田中只有一张猛男派对的邀请,不能带我一起去。”

严赫面不改色:“那个派对没什么意思,每年都有,大家都说很无聊。”

“可是据说在《欢爱》上,能排进‘最想参加的派对’前十呢,而且光听名字就很刺激了。”姜妙斜乜他。

薄茧滑过脊椎,姜妙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哦,这该死的本能反应!

严赫低笑,俯身在她耳边:“有我还不够吗?”

拉着她的手,摸上他非坚称“走形”了的肌肉。

姜妙贪婪地摸了又摸。坚守的底线一旦突破,往往就全军溃败。她今天一个不小心,已经一败涂地,干脆自暴自弃了。

严赫感到身体的温度升了起来,遗憾的是,他的身体此时不是最佳状态。

严赫只能压着内心和身体的双重欲望,对姜妙稍事抚慰。

她动情的样子那么美。

严赫心中也忍不住咒骂,这该死的孕吐,来得不晚不早,恰在最不适当的时候来了。

待捡起地上的家居服重新套上,姜妙才拉着严赫坐到沙发上,互相说了说这个半个月的生活。

等姜妙听严赫说他在舰上被至少十来个女兵求欢,登时双眼圆睁,从他怀里坐起,惊疑不定地问:“然后呢?”

“然后,我想起以前你叫我去交女朋友,不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严赫故意说。

不,你该想起的难道不是我们后来约定的在育儿期间都不找别人吗?

姜妙没说话,只凝视着严赫,等他说后续。

严赫却说:“我就想,真是好蠢啊。”

“…”姜妙,“哎?”

“你明明喜欢我,明明不愿意我跟别的女人来往。”严赫看着她的眼睛,“却说那么蠢的话。”

姜妙脸上烧,期期艾艾地说:“后、后来不是又跟你约定好都不找别人了嘛。”

“假的。”

“哎?”

严赫胳膊搁在沙发背上,撑着头,说了实话:“你那天都醉成那样了,还能做什么约定?”

“那…”

“是我单方面向你承诺的。我不会找别人,姜妙。”严赫说,“猛男派对的邀请也是我给田中弄到的,请他帮我照看你,嗯,是你想的那样。”

他幽邃的眸子里映着姜妙的影子,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却像鼓槌一样敲在姜妙心口,令她心跳加速,口舌发干。

她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严赫的手插进姜妙秀美的头发里,轻轻拢着。

“你只接受明确的一对一的关系,想必对人类的独占欲该是很了解。姜妙,我现在对你,只想独占,完全排他。我以约束自身为前提向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你愿意吗答应我吗?”

姜妙眼睛发涩。

她不敢问严赫对她这样的心思是否能够长长久久,这样的问题太傻了,谁能保证将来呢?

但此时此刻,她能够感到受严赫的心。

真诚的心。

爱从来不是占有,是克制。

严赫这样从战场上归来的男人,信奉没有明天,该及时行乐的男人,会愿意克制自己约束自己,便是因为他此时此刻对姜妙的心,是真诚的。

也许不一定能天长地久。

但这一刻的真,已经足够。

姜妙覆住严赫的手,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他手心的薄茧,叹息般地说:“我愿意。”

严赫微笑,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

“严赫。”姜妙抬眸,第一次对严赫说出自己心底的真话,“我喜欢你,我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你。”

严赫的眼底全是笑意,想吻她,却忽然蹙眉,按住胸口。

这该死的孕吐。

好容易那股恶心的感觉淡去了些,严赫半躺在沙发上,叹气:“为什么不开发体外子宫育儿呢。”

姜妙坐在旁边帮他轻抚胸口,笑道:“那个方向失败了。”

姜妙从前知道这个世界男女都可以怀孕生孩子的时候,就上网搜索过关于人造子宫的事了。

“最开始就是朝这个方向研究的。那时候圣战如火如荼,男人们逼得没办法了,想找出一条能摆脱女人独立生孩子的来。但那时候哪有男人愿意自己生孩子呢,那可是个把有生育能力的女性烙上编号,囚禁起来强迫生孩子的年代啊。”

“体外子宫培育出来的孩子前后几十年加起来有一百多万个,自闭儿有二十多万,抑郁症、躁郁症和其他类似的患者,多达四五万。加起来,比率超过了百分之二十五。这个比率,根本无法承受。尤其是发病率最高的自闭症,患者几乎无法为社会创造任何价值,还需要专业的照顾。”

“体外子宫计划最终宣告失败,男人们没办法,只能把视线投向本不看好的体内子宫了。体内子宫的成功,使政府放弃了对可生育女性的控制与抓捕,同时大量的孕夫出现,亲身体会到了女性生育的辛苦,这才有了后来的和平会谈的基础。”

“说起来,”姜妙忍不住说,“那个时代的人,至少男性还有很强烈的‘繁衍’和‘传承’的意识,包括财产和姓氏。现在的人,不论男女,几乎都没有这种意识了。”

绝大多数的人都信奉及时行乐,都把自身放在首位。

从理财上来讲,每个人都不需要赡养上一代,自己的积蓄都是为了将来进入条件更好的养老机构,或者购买更高级的护工机器人。

“因为…没有家,也没有家人。”严赫说,“那种被亲人呵护成长,割舍不断的血脉相连,大家都没有体会过。因为从上一代那里没有得到过,等面对下一代的时候,便也不愿付出。每个人活着,都只是为了自己。”

他眸子微转,问姜妙:“你觉得这样好吗?”

这时代的人基因好,寿命长,外表便年轻于年龄。

严赫三十九岁,外表却完全就是个青年,这常常使他的眼睛有着与外表不相符合的深邃。

姜妙总觉得他句话问得别有含义。

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大家都觉得好就行,每个人自己觉得好就行。”

至于她自己,究竟觉得好还是不好,夜深人静一个人时偶尔也会思考这个问题,答案是一片茫然。

生活和事业不能说是不好的,却总是觉得缺失了点什么。

严赫眸光微微闪动,说:“其实,像纳什共和国那样,也挺有意思的。”

“纳什?”关于这个长年累月地和吉塔共和国打仗的国家,姜妙发现自己对其所知甚少,“那个国家到底什么样子,干什么老要跟我们打仗?”

严赫叹气:“前线的人浴血奋战,后方的人连为什么打仗都不知道。”

姜妙挠挠脸,赧然:“新闻里好像就没怎么说过,而且…都打了那么多年了,是宿怨吧?”

“人都换了几代了,有什么怨还能一直记着?”严赫说,“国家和国家之间,无非是边界问题。边界,又无非是争夺资源。只有利益,无关感情。”

姜妙激活光屏,搜索了一下“纳什”,却发现信息寥寥,几乎找不到什么对这个国家的详细介绍。

“以前说过了,有墙。”严赫说,“你在国内几乎是看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的。”

姜妙一页页翻着光屏:“嗯,就说这个国家很保守,顽固,不自由…”

“因为那边还保留着结婚的传统吗?”严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