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恶人先告状呢。

姜妙无语地扶额:“我以为,我以为你会是那种全交给机器人的那种。我本来也没打算累到你,我是打算只要你生了之后,晚上我就来接手的。”

“跟我想的一样。”严赫眼睛弯了起来,俯身啄了啄她红滟滟的唇,“真高兴我们俩又想到一块去了。”

姜妙也感到说不出来的轻松和开心。跟一个人在一起,三观相合真的是太好了!

“那今天晚上就…”她轻轻推着婴儿床想转方向。

严赫却拦住了她:“第一个月本来就是我修产假,下个月才是你。”

他又摸了摸姜妙的脸,温柔地说:“别担心,身体方面,我是最不需要被担心的那个。也别担心孩子,我会把他照顾好的。先让他回房间睡觉,我去给你做饭,今天想吃什么?”

姜妙身陷温柔攻势,完全身不由己,等她在沙发坐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让刚生完孩子两个小时的产夫去下厨做饭去了!

怎么觉得这么心虚呢?

姜妙犹犹豫豫地蹭到厨房门口。

严赫穿着围裙。虽然现在还没有腹肌,腰身也比从前粗了些,可体型依然胜过了许多普通男人。

没有了一个大肚皮,他现在切菜都比前几天流畅了很多。

真是没有一丁点虚弱或者难受的模样。

姜妙倚着门口一直看着,一丁点都不想去做别的事。就这么一直看着这个男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觉得能看一辈子。

直到严赫扭头问她:“傻笑什么?”

姜妙说:“做梦一样。”

严赫莫名。

但姜妙不想解释,只笑着看着他。那笑容里充满了满足感。

严赫便也笑了,给她派活儿干:“去看看宝宝尿了没有?”

姜妙领命去了,认真细致地检查过姜睿的尿裤。看他依然呼呼大睡,越看越好看,忍不住拍了许多张他的睡颜。

开心地回到客厅,打算把这些照片分享到自己的社交空间里,附言:我当妈妈啦!

排好版,伸出手指准备点“发送”的时候,却忽然顿住。

当妈妈了啊…

是不是,该通知一下那个人呢?

家用机器人托着盘子,严赫跟在后面从厨房来到餐厅,却看见姜妙坐在沙发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吃饭了。”他喊了一声。

姜妙却没有动。

做什么这么专注?

严赫好奇走过去,却发现姜妙什么都没有在做。她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上,只是简单地在发呆。

一个光屏在她面前展开着,打开的是她的社交空间,排好版的姜睿小朋友的照片,还没有发送。

姜妙就那么怔怔地望着那光屏,又像是根本目光没有聚焦在光屏上,神思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严赫鲜少见到姜妙这种模样,察觉有异,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姜妙?”

姜妙回过神来:“怎么…哦!饭都好了?”

“发什么呆?”严赫问。

“就想到自己都做妈妈了,忍不住感慨了一下。”姜妙笑嘻嘻的回答。

严赫总是能在姜妙说谎的时候看穿她,但从来也没说破过。

每个人都有秘密,都有不愿意跟别人分享的小角落。即便是姜妙这么乐观开朗的女孩也一样。

严赫没有再追问。

夜里姜妙睡得不踏实。

她翻了个身,隐隐地好像听见了孩子哭。按说不应该,她这房子隔音很好的。可是…

姜妙翻身坐起,拖鞋也没穿,赤着脚跑出了卧室。

“严赫,严赫。”她在严赫门口轻声问,“我可以进去吗?”

卧室的门向两边滑动开,姜妙走进去,屋里黑乎乎的。黑暗中,听见严赫“嘘”了一声。

姜妙停住脚步,侧耳倾听,果然听见了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姜睿正在喝奶。

姜妙将脚步放轻,摸黑走到床边,渐渐看清了严赫的轮廓。

严赫抱着姜睿,正在给他喂奶。姜睿喝得很猛。很难想象这么小的身体有这么强劲的吮吸能力,要是李医生在这里,一定会感慨一句“不愧是高重力行星的孩子”。

姜妙坐到了严赫的身边,紧贴着他。

眼睛适应了黑暗,能看得很清楚。严赫正侧头望着她笑,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也亮若星辰。

他看了她一会儿,凑过来低头吻了她的鼻梁。

姜妙勾起嘴角,把头靠在了他的肩头,两个人一起看着、听着姜睿大口、咕咚地喝奶。

小家伙终于喝饱了,不哭也不闹,拍了奶嗝之后迅速地又睡着了。

严赫将他轻轻放回婴儿床里,姜妙还想伸手拍拍他,却被严赫转身抱住了:“你怎么过来了?”

姜妙压低声音说:“我听见睿睿哭了。”

严赫不相信:“他只哭了一声我就起来了,而且这套房子的隔音是不可能传到你那边去的。”

“可我真的听见了!”姜妙也知道严赫说的是对的,她这个房子的装修,不可能隔不住这点声音。

“因为你是妈妈吧?”严赫摸着她的头发说,“神奇。”

姜妙也觉得很神奇。

她在严赫颈间蹭了蹭,深深嗅了一口:“你才神奇,有奶味了。”

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严赫身体的气味都改变了,跟从前不一样了!

姜妙揪住他的衣襟,在他颈间嗅了又嗅:“真好闻!”

三更半夜的,真让人心猿意马。

严赫不客气地扣住姜妙的后脑,含着她的唇,仔细地品尝。许久,才放开。

姜妙呼吸微乱,挣扎了一下,低声说:“我回去睡觉了。”

严赫非但没放开她,还一弯腰抄起她腿弯,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抱回了自己床上。

姜妙心跳加速,身体发热。

“睡觉。”严赫却说。

啊?

严赫手摸到她耳根,捏着她的耳垂轻笑着,低声问:“耳根这么热,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

姜妙眼睛一闭,脸扭向另一侧:“我怎么知道!”以为你禽兽,结果你禽兽不如。

严赫的亲吻落在那耳垂上。

姜妙闭着眼不肯睁开,不让他再戏弄自己。

“睡吧。”严赫说,“知道你不亲自看着他,睡不踏实。今天就一起睡在我这里吧。”

姜妙睁开眼,缓缓吁出一口气,“嗯”了一声。向后靠了靠,挤进严赫怀里,紧紧贴着。

严赫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肩头,在夜半的寂静中轻声问:“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严赫今天早产,姜妙赶回家,虽然紧张得不行,但看他和孩子都平安,整个人还是处在一种快乐的亢奋中的。

医院的测评结果更是让人开心。甚至他做饭的时候她都在门口看着傻笑。

所以,当饭菜上桌的时候,姜妙坐在客厅里发怔怅然的模样,在这个快乐的日子里格外地违和。

什么人,什么事能让爱笑的她露出那样的神情呢?

严赫忍了一个晚上,本不想去探寻,让姜妙保有属于她自己的小角落。可当他把她拥在怀里的时候,却感觉她如此的娇小。

严赫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终究还是不能忍有什么人、什么事,让她这样不开心!

第063章 不解

严赫的怀抱很温暖, 被他的手臂圈在怀里, 背后紧贴着的坚实胸膛, 让人觉得心安。

在离开了杜法星之后, 一直萦绕在心里的那一种双脚离地的悬浮感, 在这个怀抱中终于消失了。

姜妙的手覆在严赫的手臂上,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犹豫…我做妈妈了,这件事…要不要通知我妈妈,嗯,我抚养人一声?”

严赫明白了。

姜妙提起她的抚养人的次数不多, 但每次提起, 他都能看到她眼中淡淡的落寞。他也知道, 她很尊敬那个女人。纵然久不联系,她对那个女人的牵挂, 其实从未放下过。

“想说就说吧,你做了妈妈,她就做了外婆。”严赫说。

外婆…久违的称呼啊。小学学过亲戚谱系表之后就再没听人提起过了。乍一听, 姜妙竟然觉得很陌生。

“真古风啊, 这个称呼。”她慨叹。

严赫轻抚她的手,便顿了顿, 解释说:“在古时候的家庭结构中, 妈妈的妈妈,就是被称作外婆的。”

“我知道的啊。”姜妙说,“就是小学之后就没听过这个词了。古代剧里倒是有, 不过我不怎么爱看古代剧。”

那些古代剧太假了。这时代编写剧本的人,根本就理解不了古地球时代的家庭亲戚关系是有多么的复杂。姜妙偶尔看一看,都想捂眼。

“我就是不知道,她想不想我打扰她?”姜妙叹息。

“你们多久没有联系了?”严赫问。

“好些年了。”姜妙说,“从我成年之后吧。”

“我一位上司,他的孩子已经三十岁了,他们依然保持联系。那个人今年的一次职务调动,还是我这位上司推荐的。”严赫说。

“是啊,田中也跟他的孩子一直保持联系。”姜妙喃喃地说,“只有我,只有她和我。”

姜妙的失落那么明显。严赫很不满:“她是有什么毛病吗?”

姜妙给了他一肘:“别胡说。”

“她就是…特别理性。你要是能认识她的话就知道了,她是一位超级理性的女性。体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大到一年中各项大事的规划,小到家里沙发靠垫的颜色花纹排列。处处都能看出来。”姜妙回忆着说,“她做事从来都没有冲动过,着急过。她总是很冷静,哪怕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都没事,她能一直保持冷静。”

严赫轻叹:“你真的很尊敬她。”

姜妙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她是我想成为的样子。”

严赫问:“那你现在做到了吗?”

姜妙叹口气说:“好难的。”

她翻个身,脸冲上:“只有工作的时候能做到。工作的时候心无旁骛,完全进入状态就不会胡思乱想,就能做到。”

“但是工作之外就好难。”她望着天花板,“生活中还那样冷静,太冷感了啊。我真的做不到。”

严赫想到她每天清晨生机蓬勃的模样,闪亮的眼睛,带笑的脸庞。

有时候咋呼,有时候迷糊,有时候紧张爱胡思乱想,有时候耍点小聪明,更多的时候她在笑。每个房间里都有她的笑声,整个房子里都是明亮温暖的。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说:“幸好你做不到。”

姜妙笑了,又翻身,跟他脸对脸:“你跟你的抚养人,一年能联系几次?”

严赫想了想:“大概两到四次吧?”

“属于比较正常的吧。”姜妙说。

“是的。也是因为我们之前都在前线,事情比较多。”严赫说,“一般就是逢年过节,会问候一下,再有就是执行危险任务之前,会联系一下。”

“嘿,我要出任务了,要是死了,身后事都交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办。”严赫说。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姜妙还是被他故意作出来的腔调逗笑了。

她忍不住问:“都有什么身后事啊?”一个独身没有孩子的人,姜妙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身后事。

“财产都给他继承。”严赫说,“然后就是,我在军人精子库里保存了精子。”

姜妙眨眨眼。

“因为还没有生过,总觉得就这样死了,缺了点什么的样子,自己这么优秀的基因,怎么都该传递下去吧。”严赫捏住她的手,“就托给他了,帮我找个愿意和我一起传递DNA的人,再由遗产中划一部分出来做孩子的抚养费。都要靠他了。”

“可是,那时候你人都已经没了。”姜妙惊诧,“会有人愿意独自生孩子吗?”

“基因评分高的,就有人愿意。”严赫说,“而且,延续已故优秀军人的基因,有一个特别的积分奖励,还有现金补贴。”

果然如此,又是利诱。

“在这个国家里,生孩子全靠利诱啊。”姜妙感叹。

当年她初到这时代,还为这种种鼓励育儿的政策惊奇赞叹,觉得政府太懂得人心了,生孩子没好处谁会愿意是生呢,当然得给出好处,大家才会愿意。

可是今天姜睿诞生了。

她把他抱在怀里,感觉浑身都悸动。那时候哪儿还想得起什么积分、系数、补贴和奖励啊。

姜睿那么小,皮肤都还皱着,红通通的,可是把他小心地抱在手臂间,强烈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充斥在心间。

那一刻姜妙想的是,她怎么能是为了补贴和奖励才生这个孩子的呢?

怎么能!

严赫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姜妙在他怀里蹭蹭,说:“田中跟他的孩子,联系得比你还频繁呢。哼,他一开始还骗我说只有逢年过节。后来说漏嘴了,我才知道,他和他的孩子每个月至少会联系一次。一年就是十几次呢!”

姜妙说这话,带着酸溜溜的羡慕嫉妒恨,柠檬精都附体了。

她又叹口气,说:“我其实…也不是想打扰她的生活。我在首都星呢,她在杜法星,坐船单程都要一个半月的行程,我们的生活不可能再有交集了。”

“我就是希望大家能保持个联系。彼此知道,哦,都平安,都挺好,这样。”

“哪怕一年只联系一两次,不,一次,知道她人还在那儿,就心里挺踏实。不像现在这样…都不知道她这些年是不是还在杜法星,有没有搬家,还在原来的公司工作吗,还那么忙吗,身体健康吗…”

“我想要的,仅此而已。我其实真的想不明白…”有人抱着,有人搂着,有人怜爱地宠着,姜妙这些年压在心底的委屈终于冲了出来,“真的,我跟她一起生活的时候特别乖的,从来不给她添麻烦的,成绩又好,从来不让她丢脸,还给她挣了很高的积分。她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人为什么害怕孤独?

因为若是没有一段亲密关系,连委屈都无处倾诉。

严赫什么都没说,只不断地拢着她的头发,轻轻地吻她的额头、脸颊和眼睛。

直到姜妙用了几秒时间,收好了情绪,他才说:“明天联系她吧。”

“可是…”

“不要顾虑太多,这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不都是‘每个人只为自己活’吗。既然如此,你何必因为她可能会有的反应而影响自己的行为呢。你想联系她,就联系她。至于她回应不回应,那不是她的事吗?你做你想做的就行了。”

姜妙忍不住又咬手指头。

“去,回自己房间去。”严赫推她,“别在这里打开光屏,太亮了。晚上不要用光刺激到儿子,从出生开始就要注意让他分清昼夜,以免作息颠倒。”

怪不得他夜里喂奶都不开夜灯。

姜妙就这样被严赫给轰回自己卧室了。

她的卧室里亮着光线柔和的夜灯。她坐在床边犹豫,又站起来在卧室里绕圈。最后,她决定听严赫的。

这么说似乎有把责任往严赫头上架的嫌疑。姜妙其实心里很明白,她决定听严赫的,是真因为她真的很想、很想联系张雅。

“小娜,打开相册。要今天的。”姜妙跳上床,盘腿一坐。

光屏打开,今天的照片刷刷列了满满一屏。

姜妙挑了半个小时,反复犹豫,最后选中了一张她坐在沙发里抱着睿睿微笑的照片。因为这一张里的她,看起来笑得很幸福,活得很美满。

谁不想把自己最好的样子展示给别人看呢?

想了千言万语,最后随着照片的附言只有一句:我当妈妈了。

姜妙又看了一会儿,才终于点击了“发送”,然后直接倒下,杯子一拉,蒙住头!

睡了!睡了!

不管张雅什么反应,回复不回复,都明天再说!

首都星上姜妙这里的半夜,在杜法星张雅生活工作的区域,是接近中午的时间。

这时候该午休吃饭了,但张雅还在会议室里,正在训斥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