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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门砰一声闭拢在面前,夏图重新被笼罩在那片泛着绿色的光线下。

她和聂唯,根本算不上朋友吧,夏图想。

一夜过的说慢不慢,说快也不快。

寝室内万微微似乎一直在和陆北航打电话直至深夜,屋里的说话声没了,也没见万微微出来倒洗脚水。中途,夏图和同事换了个班,出去接了两通电话,一通来自负责保护陆北航的,一通则是戴明峰的。

“头儿,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夏图掩住电话,勉强压下那个喷嚏,重新对上话筒时,她说,“万微微才和她那个小男友通了电话,现在两人都睡了。”

“嗯。”疲劳的不止夏图,戴明峰也是,从他的声音就可以听出来,“明天去郧县接聂唯父母的人就回来了,龚老师说看在他们身上能找到什么线索不,夏图,别出岔子。”

“头儿,你唠叨的程度快不亚于我妈了。”夏图挂了电话。

外面的天空好像黑色的水晶,上面点缀着无数或大或小的光华。

夏图扯个懒腰,“明天是个好天啊……”

然而,夏图的包票最终还是不幸落空了。

那天的临水医大,清早的天空是被一声极度恐惧产生的变调尖叫硬生生撕开的。声音让夏图猛睁开眼,她知道出事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折回宿舍门口,那时,她的同事已经在猛力敲着门了。

“没人应。”同事朝她摇摇头。

“撞门。”夏图一声令下,不牢靠的木板门应声而开。双人间的房间里,除了没人住的那张床外,万微微的床空着。

冬季的风吹起白色窗帘,窗开着,房间里除了一盆表面结冰的洗脚水外,空无一人。

出事的真是万微微,地点也不陌生,就是早前万微微失踪的临水医大二食堂门前那片小广场。

那条庆十一的横幅还在,只是原本中部凹陷有积雪的地方现在已经没了积雪。万微微头放在“祝”和“祖”两字之间,头微微让横幅受着力,但那力量并没很大。真正让万微微悬挂在高空之上的受力点,来自捆绑在她四肢上的细麻绳。

冷风吹来,像蜘蛛一样四肢外翻向上的万微微摇曳在临水医大上空,万微微苍白的脖颈在空中打着圈,不知哪下对上你的眼,空洞漆黑的瞳孔就那么近在咫尺似的望着你,望着……

那是清早六点不到的时间,除了有晨练或早读习惯的学生目睹这一切外,围观的人不多。于是在场说得上话的夏图边联络了医大负责人,让他们控制暂时不要让学生们出来以便进一步扩大恐慌,一方面她电话联络了戴明峰,告诉他这个消息后,夏图做好接受处分的同时也没忘记自己维持现场秩序的职责。

让她意外的是,最先赶到现场的并不是戴明峰或者其他同事,最先赶到现场的是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戴整齐的龚克,以及打着哈欠明显没睡醒的叶南笙。

乍一看到头顶的万微微,叶南笙竟然没有惊讶,她只是默念了一句,“还真是提线木偶……”

“什么提线木偶?”夏图问。

叶南笙边从包里拿相机拍照,一边张嘴说,“902早起发现门缝夹了几张纸,第一张上面配图写着四个字,‘冰封沉尸’,第二张,喏,就是这个——‘提线木偶’。”

“难道一共六页纸?”夏图心惊。

“嗯哼。”叶南笙点头,然后对着万微微脚踝部又是咔嚓一张,“还不止哦,902发现,那六张纸刚好对的上逃生馆里被撕掉的那几页。”

收起相机,叶南笙瞪着眼,故作认真的吓唬夏图,“告诉戴明峰,这次可不是什么顺手捞鱼的小案子喽……”

警方势必全力以赴的侦破这起案子,不过叶南笙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下半夜跟着龚克来到清早案发的那个地方,而且身边还要带几根绳子。

“902,别告诉我你要拿我做实验,把我吊树上哈!902,我恐高!902,疼、疼,你轻点……”龚克对力道的掌握显然不好,只一个死扣就用力过猛把叶南笙勒得眼泪汪汪,她把羽绒服袖子往下退了退,然后让龚克将绳子系在衣服外面,她哭丧脸,“为什么是我嘛?”

“专业、勇敢,因为是你。”龚克短短几句话让叶南笙顿时得知盎然,她大义凛然的冲龚克说,“就冲你这么瞧得起我……我先爬上去你再系好不?……疼……”

结果那天爬到一半的叶南笙还是从杆子上掉了下来,还好龚克站在下面,叶南笙就毫不客气的把自己110的体重狠狠的均摊到龚克185的身高上,惯性让两人滚出去几圈,头晕目眩后,叶南笙发现自己成了下面的那个。

龚克的身体出奇的暖,叶南笙突然不敢再呼吸,因为她一呼吸就感觉到属于他的鼻息。

“902,你看八点档吗?”叶南笙眨眨眼,盯着一片暗色里的龚克的轮廓。龚克好像被她砸的有点狠,皱着眉没说话。剩下叶南笙自己自言自语,“我妈看。我觉得现在这种场景,咱俩不做点什么,很浪费气氛。”

她舔舔嘴唇。

24表白

黑色的夜空,远方明灭熹微的光影模糊拢照在地上那两人身上,叶南笙的红色羽绒服多了层灰意的朦胧。

龚克看不清叶南笙的脸,却感知得到她舔嘴唇的动作。声音是湿漉漉的,舌尖滑过嘴唇,再和牙齿发生摩擦,喉咙有咕咕的吞咽声。

他也咽口口水,然后问,“做什么?”

“902,呆瓜……”叶南笙咯咯一笑,拎起龚克的衬衣领子让他凑近自己,脸凑了上去。时间像被按下暂停键的录放机,似乎永恒定个在那一幕——临水医大才出过命案的小广场,寒风、枯草、雪地,地上心跳同时剧烈的两个人。

叶南笙的鼻息节奏的一下下扑打着龚克的皮肤,心脏三十几年来第一次跳这么快,有那么几秒,他忘记了呼吸。

她的嘴唇好软。

“爸爸……爸爸!”疼疼的声音渐渐在耳边清晰,感应着正推自己的那双小手,龚克睁开眼。

天光大亮。屏东分局三楼的窗棂上,有初升的太阳光。原来刚刚是梦。

疼疼把早上王烨带她去买的豆浆油条放在桌上,问,“爸爸,你去哪了,大清早就找不到你?”

“去现场看了看。”龚克接了女儿递来的油条,咬了一口,还热的。从外面进来的王烨和疼疼几乎异口同声,“发现什么了吗?”

龚克点头,他发现的线索已经交由戴明峰去查了,现在他坐在温暖的室内吃早餐,等结果。不过至于那发现是什么,还要等反馈信息回来再说好些。

疼疼乖巧的去给其他房间连夜工作的叔叔阿姨送早餐,房间里就剩下龚克和王烨两人。龚克吃完油条,擦手时突然抬起头,“王烨?”

“怎么滴了,龚老师!”龚克很少叫人名字,猛这么一叫,王烨手抖,险些掉了手里那半根油条。他拿手背抹抹嘴上的油,抬眼看龚克。

“问个问题。”

“您说,龚老师!”王烨手中的豆浆直接被他丢了,这是龚克第一次这么严肃的和他说话,他有预感,龚老师是要和他聊案情。

龚克沉思片刻,然后问,“在什么情况下,一个女孩子会愿意在一个意外之后趴在一个男人身上半天不起来,而且……还有后续的‘骚扰’行为?”

考虑再三后,龚克选择了拿“骚扰”这个词来概括那种行为。

前一秒还兴奋非常的王烨顿时失望,他摆摆手,“还用问,那女的喜欢男的呗。龚老师,你说的骚扰不会是亲了吧,是你吗?那女的肯定喜欢你!”

“不是我。我在说案情。”龚克起身出了房间,他脚步很快,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耳根在发烧了。

“位置不对……”他抚着耳朵,在耳廓的边缘处,一个浅浅的牙印发着红。

那是叶南笙在黎明前的临水医大小广场上给他留下的。咬完他,叶南笙骑在他身上咯咯笑了很久,他躺在地上,背靠着大地,脑子空白了许久。

当天,再见到叶南笙是在分局门口的五级台阶上。叶南笙跟着法医们从勘察车上下来,额头带着汗,正摘了帽子拿手扇。扇了没两下,手里的毛线帽凭空消失,她一抬头,站着比她高两个台阶的龚克手里拿着她的帽子,正认真的两手拿着帽子往她头上套。

“会感冒。”说完这三个字,龚克大步下了台阶,走向车前正讨论什么的几个法医。

把遮住眼睛的帽子扒拉到眉角之上,叶南笙楞了几秒,接着脸上的坏坏笑容再难掩盖。她几步蹦到龚克旁边,在身高足足相差二十公分的情况下,叶南笙踮着脚尖,样子像在听同事说话,其实是在小声同龚克说话,“902,你咋没去?”

“不舒服。”似乎想都没想,一个类似谎言的借口脱口而出。

“啊?”叶南笙脚下一踉跄,站稳后,她伸手在龚克身上一阵摸索,“别不是腰吧,我早上骑了你那么久。”

叶南笙音量不低,引来几个同事惊讶的侧目。龚克的脸早看不出是红是黑,他就那么直直瞪着叶南笙,然后四肢僵硬的朝后倒退。

他竟真保持倒退的姿势直至从叶南笙视野中消失不见。

叶南笙笑到岔气,可笑完,她又开始愁,“老穆,你说怎么办呢?我看上个人,可他好像还没开窍。”

又是半小时过去,叶南笙再次和“没开窍”碰面,地点是屏东分局二楼的会议室。

叶南笙不时动下桌上鼠标,以便更改投影仪的幻灯片。她在配合图片说明着法检报告,“死者万微微,21岁,根据尸僵分析推测,死亡时间是在其尸体被发现前是三到五小时。死因和上一例的聂唯相同,系体内血液被吸干后的死亡,伤口同样是右颈侧的四个圆孔状伤口。”

她弯腰,滑动鼠标轮,随着她的动作,投影在墙上的图片被集中放大对准了四个孔洞,再一切换,旁边出现了聂唯右颈部的那处伤口。两个死者,死因如出一辙。

叶南笙起身,甩甩手,“法医队对比了许多可能成为凶器的物件,都没结果……”

“不会真是吸血鬼干的吧?”底下一个警员打声哈哈,却下一秒被戴明峰一句话直接消音,“就算真是吸血鬼,我们也得把这只鬼抓起来!”

被批评的警员头低下,把自己缩在一片阴影当中。

叶南笙倒是笑了,“倒不是吸血鬼,没猜错,那该是带有四只孔牙,配合真空压力泵的杀人工具。它的孔牙锋利,一旦刺穿人体动脉,在极短时间内就能将人血全部吸走……”

叶南笙目光游离,按照脑中的印象描述着那件她没见过的杀人武器,殊不知在她描述时,底下的人有几个已经不自主的摸着自己的脖子了。

“叶医生,能给点什么指导性意见吗?”说话的是戴明峰,他现在称呼叶南笙为叶医生,态度一直很尊敬。

叶南笙耸耸肩,“指导不敢当,发现倒真有一个。”

“万微微和聂唯死亡方式有点不同,聂唯是自己吃了安眠药后被杀的,而万微微死前有反抗过,证据有二。一是万微微身上存有多处生理反应,该是死前和凶手反抗时留下的。二是除了脖颈外的伤处外,万微微的头骨右侧偏后部有处粉碎性骨折,皮下有出血,这是被钝器击打后造成的。

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让万微微失去了抵抗能力,进而被杀害,因为当时的她已经昏厥了。”

“唔……”戴明峰陷入沉思,半晌后,他开口,“可光知道这些,对破案一时还起不了什么帮助吧。”

“有。”一直沉默的龚克坐在后排,叶南笙讲话时,他一直在纸上画着什么,戴明峰的话让他放下了笔。

“凶手的范围可以缩小到一个范围,他和万微微很熟,住的地方离临水很近,个头一八零到一八五之间,熟悉医大环境,很可能是医大或附近院校的在校师生……”

龚克话音没落,有嘈杂声音从外面走廊传来,越来越近的感觉,像是直奔这间房间来的。

戴明峰正准备起身去看,门先从外被人猛力撞开了。

先出现在门口的是个理着寸头的胖子。

叶南笙的眼睛沿着捆绑在他腰上的阿玛尼腰带,上移到Burberry的格子衬衫,最后把目光定格在胖子脖颈上那条将近半指粗的金链子上,然后她悄悄吹了一声口哨,好一个城乡接轨世界的绝佳组合。

胖子显然听不到叶南笙的内心感叹,因为他此刻正气急败坏的冲一屋子警察大吼着,“是谁给我闺女做的解剖!”

“你闺女谁啊?”底下一个站起身的警员没好气的问。说实话,警察办案也不是老百姓们想的那么容易,取证、调研、排查过程里,他们也会遇到形形j□j的人,有配合的,更有不配合的。但他们是警察,就算遇到“钉子户”,也只有忍。

跟在胖子身后的夏图挤了半天才挤到前面,也许是接待胖子的缘故,夏图脸色也不大好,她出声介绍,“队长,这位是万微微的父亲。”

“我主刀解剖的,怎么了?”叶南笙挑挑眉,走到人群之前。也许房间里的任一一个人都没料到,万微微的爸会敢在警察局里动手。

“他妈的,我闺女死了,你还对她动刀子!”

胖子的拳头朝自己挥来时,叶南笙脑子里出现了鼻青脸肿顶着一只熊猫眼在停尸房做解剖的情形。不过貌似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别人都不会让那幕发生。

那个“别人”是龚克。

屏东分局平时一间专门负责侦讯犯人的房间里,叶南笙拿着擦了碘酒棉花球擦着龚克青肿的下巴,她擦的很认真,动作也很轻。

也许是清早才发生那件事的关系,龚克有些局促,十根手指握紧再松开第十次时,他听见叶南笙说,“怎么办?902,你本来就不好看,这次为了我还差点毁容了……”

龚克觉得自己的眉毛在抽筋。叶南笙表扬人的方式真很特别。

“要不我吃点亏,让你做我男朋友吧?”叶南笙停下手里动作,眼睛亮亮的看着龚克。

“行不行给句话呗,要是实在不行,我再想想办法……”

……

【最后那句,源于私语在新浪微博看到的一个段子,很友爱】

作者有话要说:

藤逼藤逼我爱你,揍像老鼠爱大米,僧日快乐,万寿无疆哈,老佛爷

需要送积分的亲,请把留言字数控制在25字以上撒

附上贺礼

小剧场

9.《味儿不对》

婚后,叶南笙才发现龚先森是个很缺乏生活常识的人。举例说明。

某日,龚先森早起,发现下巴起了一层皮,他问还在睡梦中的叶南笙,“老婆,咋回事?”

“脸干。”叶医生答完翻身继续睡。

第二天叶医生出差,出门前想起这事,于是下楼去了趟化妆品店,买了管日产男士洗面奶给龚先森。

当晚,验尸完毕回酒店的叶医生打算给龚先森打电话,发现手机里收到一条来自龚先森的短信,内容如下:

老婆,新牙膏很好用,泡沫多,含量大,除了味儿不大对,下次还是买老牌子吧。

【这个是根据私语老爹的亲身经历改编的,当然原型不是洗面奶,是我妈的眼霜,我妈肉疼那管几百块的眼霜和我爸嗷嗷了好几天,我爸因为那一嘴怪味儿,对着我妈嗷嗷了好几天】

☆、25意外落幕【第2更】

说实话,这是叶南笙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紧张。

高考时,她头门儿考试答了一半,直接一觉睡到了考试结束铃响起,口水浸湿她答了的那半试卷。就是那样,叶南笙照样面不改色考完其余几门,且压线考进了她的第一志愿学校。

考法医证,她跑偏一刀,可她没事人似的拐个弯把刀又补回去了,那次考官因为她这份稳当持重竟给了她特别的通过。

老穆曾经说,她生闺女时,肯定是忘了把那个会紧张的小细胞塞叶南笙脑袋里了。

而现在的叶南笙可以百分百肯定的告诉她妈:老穆,我没少那个零件,你听这心跳!

她抿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龚克。龚克没躲,也回看着叶南笙。

半天,他突然一言不发的起身,走去门口。叶南笙急了,追在龚克身后喊,“喂,902,好歹我一个女孩子先张的嘴,行不行你给个话啊!”

龚克果然停住,他回头,下巴上的青开始犯紫。龚克一手扶着门框,问身后的叶南笙,“再想能想什么办法?”

“吞药上吊抹脖子,什么办法都行,总之我看上你了!”叶南笙心情急切时,说话也快。机关枪似得言语让龚克一脸柔软,他咳咳咳嗽两声,“像女土匪……”

姻缘这个东西有时候真讲求一个缘法,你如果让叶南笙说龚克到底哪里好,她支吾半天也许只说的出一个“脑子好使”。脑子好使当饭吃吗?

如果你问叶南笙,你认识龚克没多久,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她极有可能回答一句——脑抽筋的时候。

可那又怎样,她就是喜欢龚克了。

“土匪也成,只要你答应!”

“我考虑考虑……”

“考虑多久?”

“不久。”

“不久是多久?”

龚克拉起叶南笙的手,“穆老说你话多,现在领教了。”

小手裹在那个不算很温暖的大手里,叶南笙笑的满足,“我的其他缺点,欢迎慢慢领教!”

回去时,原本不大的会客厅竟又多了几个人。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风尘仆仆,气儿还没喘匀的警员,龚克知道,一副局促悲伤神情坐在墙角椅子上那两人,该是第一个死者,聂唯的父母了。

和前期获得的资料差不多,聂唯的父母是典型的传统中的农民,从他们身上的粗布衣服可以看出,那不是一个富裕的家庭。聂唯的父亲看上去比聂唯母亲大许多,足有六十多岁样子,布满褶皱的脸像受岁月侵染数年的山丘,沟壑起伏的。他眼睛不大,因为悲伤的情绪,眼睛呈现出一片浑浊的绛红色,看起来是哭了不少。

和男人相比,聂唯的母亲出奇的平静许多。看得出,年轻时,她该是个好看的女人,眉毛细且浅,窄窄的点在一双杏眼上,只是同样的,眼角上的细纹泄露了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