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曼想想安以珊那脾气,抿了抿嘴,站在那里不再动弹。

而那边小丫鬟看到自家郡主起先还挣扎几下,现在沉下去好久没浮上来,偏身边的苏慕闲还无动于衷。她终于忍不住了,高声叫道:“吴嬷嬷,张嬷嬷,快,快救郡主。”

旁边的树丛里飞快地窜出两个人来,朝池塘飞奔而去,衣服也来不及脱,“扑通”一声跳下了水,朝安以珊沉下去的方向游去。不一会儿,就把安以珊的从水里托了出来。

安以珊虽然喝了几口水,但神志还是清醒的。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像一只离了水躺在陆地上的鱼儿。

两个婆子将她拖到了岸上,小丫鬟赶紧伸手去扶,又不停地拍背,给她控水。

百忙之中,她还不忘回头看上一眼,想让苏慕闲上前关心几句,好歹别让自家郡主白受这一回罪。

然而这一看,她却是一呆。

此时除了她们这几人,四周一片寂静,哪里还有苏慕闲主仆的身影?

她回头看着连连咳嗽的安以珊,眼泪忍不住“哗哗”流了下来,哽咽道:“郡主…”

这边厢,岑子曼呆呆地看着安以珊像死狗一般被拖上来,而苏慕闲事不关已的转身即走,连看看安以珊是否安好的举动都没有。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喃喃道:“他、他竟然…”下面的话却不知如何去说。

夏衿也在心里唏嘘:当年那个看到小乞丐被打,不知有没有危险就冲上去救护的干净澄澈的少年郎,如今也变得精明而冷酷,如同一张洁白的纸,终于被这世间的阴暗面染黑了。

而当初率先在那张纸上点上墨点的,是她。所以看到这样的苏慕闲,她不知应该感到欣慰,还是应该感到愧疚。

不过,这世上的阴暗面是如此之大,魑魅魍魉无处不在。一只能血淋淋的撕碎猎物的老虎,总比一只善良的小白兔活得更久一些吧?苏慕闲能不滥发善心,冷酷地看着对方所施的阴谋诡计在阳光下破灭,这样的他,比起以前来会活得更轻松,也能走得更远。

她还是应该为他感觉欣慰才对。

看到那边的下人拿了厚披风,给安以珊披上;又从食盒里拿出一碗姜汤给她喝。有条不索地做完这些,这才扶着她走了。岑子曼站立在那里好半晌,这才转过身来,对夏衿道:“走吧。”

夏衿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只跟在她身后朝前走。不一会儿,她跟着岑子曼回了牡丹园。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岑子曼哪儿都没去,只坐在萧氏身边默默吃点心喝茶。萧氏感觉女儿情绪似乎不对,又陪着那些贵妇聊了一会儿天,就站起身来告辞。

她们来的时候乘了三辆马车,萧氏一辆,岑子曼和夏衿一辆,还有一辆坐着丫鬟婆子。

出了长公主府,站在马车前,萧氏朝岑子曼招招手:“曼姐儿,来,娘有点事要跟你说。”又歉意地对夏衿笑一笑,“是亲戚家的一点子事,我跟她说说。夏姑娘你一个人坐车没事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邻居

“没事。”夏衿笑着摇摇头,“从临江到京城那一路我都是一人坐车的。”

萧氏点点头,不再多话,拉着岑子曼上了马车。

夏衿则上了后面那一辆。

等到马车在宣平候府前停下,岑子曼从萧氏的车上下来时,脸上又堆起了活泼的笑容,拉着夏衿问她:“累不累?累的话咱们叫婆子把轿子抬来,乘轿子进去。”说完又歉意道,“对不住啊,嘉宁郡主落水的时候,我不该误会你,以为你记她的仇,不让我去救她。”

夏衿还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两人虽然脾气投契,但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更没有共过患难。互相不了解,一遇到事就怀疑对方,这很正常。

“是我没跟你说清楚。”她笑道,又拉着岑子曼往里走,“走罢,我不累。”

“只是表哥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他在临江时,不是这样子的。”说起这事,岑子曼还是一脸怅然。

夏衿不作评价,只陈述事实:“今天他要心软一点,就得娶嘉宁郡主了。”

“那是。”岑子曼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所以,还是变成这样比较好吧,至少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算计。”

“说起来,那嘉宁郡主也不错啊,身份又高,长得也美,对你表哥也一往情深,为何你表哥不愿意娶她呢?”夏衿满心疑惑。她没把她跟苏慕闲的纠葛当回事,所以并不认为苏慕闲是为了她才回拒这门亲事的。

说起这个,岑子曼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冷:“燕王府嫡出庶出的孩子加在一起足有十个,只有她一个女儿,又是王妃嫡出,十分受宠。所以养成了娇纵性子。前段时间有人冲撞了她的马车,被她叫下人当场就给活活打死了。我表哥…”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继续道:“我表哥以前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挺善良的一个人。自然百般看不惯她这行事,哪里肯娶她?嘉宁郡主逼着燕王妃托人去提亲,被表哥借口孝期未过,直接给拒绝了。表哥是御前侍卫,太后又肯看顾他。上头有太后压着,嘉宁郡主也不敢闹得太过,想来是没办法了,才使出了今儿这种招数。”

夏衿没有再说话。

两人回到院里歇息。下午哪儿都没去。

夏衿是个既能动又能静的性子。要她连续奔波数月去做事,她也不觉得累;呆在一个地方哪儿都不去,只在家里蹲着当蘑菇,她也丝毫不觉得烦躁。

岑子曼却是个喜动不喜静的,在家里闷了一个下午,她便坐不住了,跑过来对夏衿道:“我们去外院看哥哥们打拳吧。”

夏衿从书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懒洋洋道:“你去罢,我身子懒懒的。不想动弹。”

“去吧去吧。”岑子曼拉着她的胳膊猛摇,撒娇卖痴,“我在家里闷得慌。就当你陪我。”

夏衿正要说话,就见董方掀帘进来,禀道:“岑姑娘,外面来了个婆子,说二公子想请您跟我家姑娘去前院练拳。”

岑子曼欢快地跳了起来:“哈,看吧,我哥都催咱们出去了。”

夏衿昨日也是一时兴起,才陪着岑云舟练了几招,今天却不想再陪练了。舒氏以前整日絮叨说女孩儿的名声最重要。夏衿在古代呆的时间愈久,就愈明白这一点。看看上午的事。即便是贵为郡主,如果被男仆所救。名声就要毁了,以后也许不上好亲事。所以她在岑府的行事,还是谨慎些吧。

要是传出不好的风声,或是被萧夫人误会她在勾引岑云舟,她在岑府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偏太后赐下来的宅子她还没来得及去看,而且离开家时太过匆忙,她身上只带了三百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也不知那宅子要不要修缮,用这点钱修缮到底够不够。

“不如,你陪我去看宅子吧。”她道。心里决定如果那宅子完好,就早日搬到那边去住。

虽岑家人很好,但住在别人家里,总没有自已家那么自在。

岑子曼性子活泼,人却不笨。听到夏衿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她的手一顿,狐疑地看着夏衿,小心问道:“不会是我闹得你烦,你想搬出去住吧?”

“想什么呢?”夏衿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要是太后赐给你一所大宅子,而且是你以后要住的地方,你不掂记着想去看一眼啊?”

岑子曼讪讪笑了起来:“还真是。”转而又道,“那哥哥他们那边…”

“那不光是我的宅子,也是我哥要住的地方呀,自然是叫他一起去了。如果你哥有空,想要一起去,那求之不得,这样咱们就不用带那么多护院了呢。”

听得这么一说,岑子曼兴奋起来,转头对外面道:“雪儿你进来。”

待雪儿进来,她便嘱咐了几句,又叫婆子出去吩咐,让下人准备马车。

一盏茶功夫后,夏衿和岑子曼到岑府大门处时,便见夏祁、岑云舟已在那儿等着了。但除了他们俩,旁边竟然站着一个不速之客。那俊朗的面容,玉树临风的身姿,不是苏慕闲还能是谁?

岑子曼因上午的那件事,面对苏慕闲时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上前打了声招呼:“表哥,你怎么有空过来?”

“我今天沐休。”苏慕闲道,眸子却在夏衿脸上一划而过。

他是御前侍卫,当值的时间跟那些朝臣不一样。一当值就连续几日,休息的时间自然也是连续几日。

岑子曼看了夏衿一眼,没有再问什么,直接道:“上车吧。”率先上了马车。

待夏衿也上了车,夏祁、岑云舟和苏慕闲便翻身上马,护着马车往猫儿胡同去——太后御赐的那所宅子,就位于猫儿胡同。地理位置虽不如卫国公府、宣平候这些豪门勋贵所在的街道好,却也是京中官宦人家所聚居的地方,算得上是好地段了。

马车在街道上行走大概有一顿饭功夫,便在一处宅子门前停了下来,岑云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妹妹,到了。”

夏衿跟在岑子曼身后下了车,抬眼一看,便见一扇朱漆大门极为宽大齐整,上面的油漆像是新刷上去的,在阳光上,泛着艳丽的光芒。门前的两座石狮也干干净净,完完整整,不像她所想象的那般斑斑驳驳,落败不堪。

“这宅子…”她有些疑惑。

一般来说,太后、皇帝手中所握着的宅子,甚本上都是被抄了家或被查处撤职的官员的旧坻,这些人或被杀或流放,宅子财物便充了公,再由太后、皇上赏赐给有功的官员、下属。

这些宅子,不知会被太后、皇帝握在手里多久,而且平时绝不会派人来维护修缮。待得被赐,重得宅子的主人须得花大力气和钱财修整一番,才能住得进去。

“哦。”岑云舟在旁边笑道,“这宅子,我祖父派人来修整过。大门和外面两进院子修得差不多了,里面三进还在修缮之中。夏姑娘今儿要进去看,也只能看前面两进。”

夏衿很是意外:“这怎么好意思?”不声不响地,岑家就帮她把宅子修好了。而且照这先斩后奏的行事风格来看,修缮房屋所花的钱,夏家即便要给,岑家也定是不会要的。

她转头看了夏祁一眼,不知他知不知道这回事。却见夏祁眉头微蹙,也朝她看将过来。

看来哥哥也被蒙在鼓里。

“只是除除荒草,整整地面,修修门窗,再把屋顶上的瓦整一整,派些下人,再请两个工匠来做几日就完事,并没花什么功夫。”岑云舟笑道,“我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吧,二位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叫他们再返返工。”

夏衿暗叹一声,只得道:“走罢,进去看看。”说着想要迈脚,却听到身后“辘辘”的马车声朝这边驶,紧接着便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夏衿转过身,朝那边看去。

便见对面宅子有人迎了出来,又有婆子在马车前放上凳子,显然马车是对面邻居的,而乘坐马车的则是那家的女眷。

夏衿朝岑子曼瞥了一眼。见她站在那里不动,似乎在等着马车里的人下车,夏衿也只得等着。

先是一个丫鬟从车里下来,紧接着是一只精美的绣花鞋踩在凳子上,一只白皙修长的纤纤玉指也从车里伸了出来。

先下来的丫鬟忙上前去,扶住了那只手。

待得那人从车里探出头来,秀丽而消瘦的脸庞甫一露面,夏衿便愣了一愣。

她万没想到住在她家对面的,竟然是跟罗骞订了亲的郑姑娘。

郑姑娘大概没想到对面门口站着许多人,身体一晃,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姑娘小心。”她的丫鬟忙上前扶紧。

岑子曼还以为车上坐的是郑家老夫人或夫人。如果在此遇见,她转身进门不打声招呼,就显得极为无礼,故而在此等候。

此时见下来的是郑姑娘,她不由得有些不高兴,对郑姑娘笑了一笑,打声招呼:“郑姑娘。”便要转身往里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君子好逑

“哎,岑姑娘…”郑姑娘却叫住了她。

岑子曼只得再转过身来,望向她。

郑姑娘打量了一下那扇敞开的朱红大门,问道,“岑姑娘,这处宅子是你家买的?”

“不是。”岑子曼抬了抬手,指着夏衿道,“是夏姑娘家的,我陪她过来看看。”

郑姑娘疑惑地看了夏衿一眼,转过头又向岑子曼温婉地笑道:“可…这宅子不是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吧?”

岑子曼有些不高兴了:“反正这宅子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至于怎么得来的,就不劳郑姑娘操心了。”

“对不住,是我多事了。我只好奇我家对门住的是什么人,实不是怀疑什么。”郑姑娘倒是一点不生气,仍是一脸温婉的笑。

说着,她又转过脸来,对夏衿道:“夏姑娘,刚才如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你见谅。”

夏衿笑了笑:“没事。”

岑子曼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郑姑娘一副好脾性的样子,她自己个儿倒不好意思了,歉意地道:“我性子不好,刚才说的不对,郑姑娘不要见怪。”

“怎会见怪?”郑姑娘笑了笑,道了声“告辞”,眼神却朝岑云舟、苏慕闲和夏祁那边不以意地扫了一眼,在苏慕闲和夏祁的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这才收回目光,转身进了自家大门。

“走罢。”岑云舟见状,招呼了大家一声,率先进了门。

夏衿望着郑姑娘的背影,眼睛微微一眯,低声问岑子曼:“她叫什么名字?”

“郑婉如。”

夏衿点了点头,拉了岑子曼一下:“进去吧。”跟着大家一起进了新宅子。

这是一处五进的宅子。一进门就是个有着精美浮雕、喻意吉祥的图案的影壁,转过来是个宽敞的院子,院子里堆砌着假山。种了些果树和花木,设计得十分雅致。

沿着回廊。过了院子,便是这宅子的外厅。歇山式琉璃瓦屋顶,宏大的斗拱,色彩鲜艳的苏子彩画,朱红色的粗大柱子,看上去十分气派。

穿过外厅,便是外院。这院子比外面那个略大,套了两处院落。布置得也十分清雅。

岑子曼看了,转头对夏衿道:“这里以前定然是哪位文官所住的地方,布置得比我们家强多了。”

“曼姐儿!”岑云舟一声喝斥。

岑子曼转过头,看到哥哥怒视着自己,再一想自己刚才的话,赶紧吐了吐舌头,对夏衿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现在这处宅子已由太后赐给了夏衿,是夏家以后所住的新居。她却在这里提起不知怎么倒了大霉的前任居住者,这太不吉利了。

“没事。我是百邪不入体的人,镇得住宅子,不怕说这个。”夏衿笑道。

苏慕闲深深看她一眼。

他今天虽然到了岑家。又跟着一起来看夏家新宅子,但一路上却显得很沉默。岑云舟因想娶夏衿,对他心有芥蒂,不愿意搭理他;夏祁虽对他有好感,觉得他喜欢自家妹妹,很有眼光,又愿意上门求娶,态度真诚,但苏慕闲昨日当众说了那番让夏衿难堪的话。他这个作哥哥的,便不好对苏慕闲太过亲热。所以这一路上。也没跟他说话。

于是一行人,除了岑子曼叽叽喳喳说得热闹。夏衿时不时地应和她两句,跟在后面的三个男人,全都默不作声。

后面三进院子都还在修缮,夏衿他们还是进去看了一眼,便见来来去去的到处是干活的人。他们不光只修缮房屋,便是院中的小池和假山、水井,都要里里外外地掏上一遍,将里面的杂物清理干净。

“岑二哥,你们想得这般周到,我们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夏祁看了,对岑家很是感激。

岑云舟见夏衿主动跟他说话,心里狂跳,一摆手道:“我祖父、祖母都是把你们当成亲孙子、孙女看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帮这点忙算得了什么?”

说着他又笑:“要说感谢,也是我感谢你们才对。夏姑娘你给我姑姑治好了病,又把我妹妹从湖里救起来,我还没有感谢你们呢,做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恰逢其会,举手之劳而已。”夏衿客气道。

夏祁望着这面积宽大、建筑精美的宅子,心情复杂得连他自己都辨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们一家四口,从夏府那狭窄的南院搬出来,搬到夏家破旧的老宅里,然后赁了临江城东罗骞的宅子,再在那附近买了处两进小院,最后,在这天子脚下的京城,有了一处这么宽敞精致的五进大宅子。两年多的时间,搬了四次家,一次比一次住的好。而这一次次的搬家,他和父亲竟都出不上力,全都是夏衿这个年纪最小的闺阁女孩儿一个人的功劳。

夏祁再一次感觉到了挫败。

“妹妹,这次又靠你了。”他走近夏衿,低声道。

夏衿转过头来,如墨的眸子波光流转。

她笑道:“你给我拿个进士回来就行了,别的都不用多说。”

夏祁用力地点点头:“我会的。”

“不知爹娘怎么样了。”夏衿望着灰蓝色的渺远的天空,叹了一口气。

“我祖父派了人快马加鞭地去报信,再护送他们过来,伯父、伯母应该很快就能到了。”一直在认真听兄妹俩对话的岑云舟忙道。

“是啊,你父母都是极和气的人。到时候你们搬了家,我就可以经常到你家玩了。”岑子曼欢快地对夏衿道。

夏祁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又赶紧将目光收回来,耳根上却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夏衿目光闪了闪,建议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回去歇一歇,就该吃晚饭了。”

一行人便打道回府。

苏慕闲也不知来做什么的。跟着大家一路来又一路去,却又什么话都不说。待得大家在宣平候府门前停下来时,他便告辞离开了。

路过前院。夏衿对岑子曼道:“你先回去吧,我跟我哥哥说几句话。”

岑子曼也没在意。带着丫鬟先走了。岑云舟见状,转身进了他的书房。

夏祁领着夏衿进了他所住的屋子,给她倒了一杯茶,问道:“怎么了?”神色有些紧张。

他这妹妹,做事一向沉稳。如果没发生什么大事,她是不会这么正儿八经地避开所有人找他说话的。

夏衿也不拐弯抹角,盯着夏祁道:“哥,你是不是喜欢岑姑娘?”

夏祁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红得能滴得出血来。

他的目光不自然地躲闪起来,结结巴巴道:“哪、哪有?我是正人君子,怎么会、怎么会起那等龌龊心思?”

夏衿又好气又好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么叫做龌龊心思了?岑姑娘为人率直,性格活泼,你喜欢她又不是你的错!”

夏祁又惊又喜:“我、我真能娶她?”这话一出,他眼神就黯了下去,摇摇头道,“我现在一事无成。区区一秀才,身无恒产,想要娶宣平候府的嫡出千金。简直是枉想。”

他抬起眸子,直视夏衿:“我明白该怎么做了。我会努力念书,争取早点拿到功名。即便没中进士,这两年拿个举人功名,才有资格说话。”

看着这样的哥哥,夏衿有些心酸。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家庭,夏祁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过有些话,即便明知会打击到他,夏衿仍然要说:“不是这个。”

她静静地看着夏祁:“岑姑娘她…早已订了亲。”

夏祁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

良久。他才道:“我知道了。”

见夏衿坐在那里不动,只担心地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别担心,我没事。本来就是一念痴想。知道不行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心思了,我知道轻重的。”又摆摆手,“你回去吧,以后这件事,不会再提起。”

“倒是你…”他顿了顿,注视着夏衿,“我看苏公子人不错,你为何不愿意嫁给他?”

夏衿便把跟岑子曼说的那番话拿来又说了一遍。

夏祁默然良久,长叹道:“都是我无能。如果我能高中进士,你即便身份比他低些,也低不到哪里去。如今为了这个,让你错失良缘,哥哥对不住你。”

夏衿心里熨贴,白他一眼:“你今年才十六岁。‘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要是让你十六岁就中了进士,你叫天下读书人怎么活?既是错过,便是无缘,你何必把责任揽到你身上?我的事,我自有道理,无需担心。”

夏祁点点头:“你一向是最有主意的。”这么一想,他还真不担心了。

见夏祁情绪稳定,似乎把那点萌动的心思给放下了,夏衿遂放下心来。

夏祁与岑子曼,不过是见了几次面。古代讲究男女大防,年轻男女接触的机会不多;又因小小年纪就要婚配,难免又在这方面思虑得多了些。岑子曼既美貌又活泼,夏祁对她心动很是正常。但要说有多深的感情,自然谈不上。最多不过是一种青春萌动罢了。

“我回后院去了。”她放下茶盏,站了起来。

“我送你。”夏祁也站了起来。

兄妹俩从屋里出来,从回廊绕出去,路过书房时,忽听门口的小厮咳嗽一声,岑云舟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惊诧

看到夏祁跟夏衿在一起,他面露尴尬之色,没话找话地掩饰道:“说完话了?夏兄弟这是要送夏姑娘出去?”

“是。”夏祁也没多想,将夏衿送到门口,看着她带着董方去了,这才转回来,叫住准备进房的岑云舟,“二哥,天色不早,该过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