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素来周到沉稳,他办起事来,无情实在是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不同于神侯府大厅里的热闹和人声鼎沸,小楼里却是一片安静,也只有门口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和贴着的喜字才昭示着今日的喜庆。无情抬头,温黄的灯光透过窗户安静地洒了出来——那灯光的来源,正是他的房间。

气氛安静——或者应该说是平静得几乎完全不像是成亲这样的大喜日子该有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无情却觉得心头一片安定。

穿着喜服的青年无声地淡淡笑了笑,推着轮椅上了楼。

无情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停下,伸手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那穿着嫁衣的身影。

很熟悉,却又好像有些陌生——柳沉疏一贯爱穿墨袍,除了上次在翠杏村时自己拿给她的紫裙,这是他唯一一次见她穿不是黑色的衣服。

红色的嫁衣似是出乎意料地适合她,穿在她身上,衬着她一头乌发,便显得那人越发肤白胜雪、眉目精致;和沉稳雅致的墨色不同,这样浓烈的颜色穿在她身上,便显得越发张扬恣意了起来,像是将她骨子里的狂和傲一瞬间尽数展露了出来,但偏生又狂得理所当然、傲得理直气壮,让人根本就移不开目光。

柳沉疏一身嫁衣还穿得整整齐齐,一头簪钗却已是尽数除了下来,只剩下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就这么随意地披散在肩头。

想必是实在累着了——无情想起她先前顶着凤冠和一头簪钗环佩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就见柳沉疏正靠坐在床头,正漫不经心地喝着酒。她喝起酒来也不用酒杯,就这么拎着小巧精致的酒壶、仰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直接往嘴里倒,手边还放着一叠码得整整齐齐的小点心,她喝了两口酒后略略歇了歇,拈了块糕点自己吃了,而后又塞了一块给坐在她身边陪着她的希音,微微一顿后,却是抬手又拿了一块,抬了眼笑盈盈地看向恭恭敬敬侍立在一旁的小丫鬟,凤眼微挑:“味道不错,你也吃一块尝尝?”

柳沉疏原本的嗓音其实很是轻软,但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便不自觉地低沉了几分、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极细微的沙哑,却又不失平日里那惯常的温柔;她一双凤眼本就生得特别,如今带着微醺的醉意微微一挑,便显得越发风流旖旎了起来——小丫鬟不知为什么一下子红了脸色,忙不迭地摇了摇头,连话都已有些说不清楚、磕磕绊绊的:

“柳公子…不,夫人,我、我不用…”

柳沉疏轻轻笑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略略歪了歪头,带着温柔的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捏着糕点的手却是迟迟没有收回——小丫鬟脸色更红,有些迟疑地看了柳沉疏的手一眼,终于还是伸了手、有些小心翼翼地将那糕点接了过来,轻轻咬了一小口。

“好吃吗?”柳沉疏饶有兴致地笑着问她。

小丫鬟涨红了一张清秀的小脸忙不迭地点头。

柳沉疏又笑了起来,温声道:“你陪了我一天也累了吧?喜欢就多吃些,别把自己饿着了。”

小丫鬟急急忙忙地摇了摇头似是在说自己不累——柳沉疏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拎着酒壶又不紧不慢地喝了口酒,小丫鬟迟疑了片刻,终于是小心翼翼地轻轻应了一声,捧着手里的糕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却仍是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柳沉疏。

柳沉疏轻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戳了戳希音的脸颊,笑着问:“希音也已陪了我一整日了,可是也累了?”

小道姑仍是同往常一样肃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柳沉疏随手掂了掂酒壶,笑着问她:“要不要也喝一口尝尝?”

“苦,”小道姑的眉头一瞬间就微微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摇着头,想了想又补充道,“辣。”

柳沉疏哑然失笑,抬手又倒了口酒,见小道姑一本正经皱着眉的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希音眨了眨眼睛,也不挣扎,就这么乖巧地任由她“蹂-躏”着自己的脸,等她收了手,这才伸手拿了一块点心、递到柳沉疏的跟前,板着一张小脸认认真真道:

“只喝酒…伤胃,要吃东西。”

柳沉疏笑了起来,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住那块点心,余光一扫却是正看到门口处的人影,微微愣了愣,三两口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而后笑着冲门口招手:

“崖余,你回来了?”

——神色语气自然得就像平日里打招呼一般无二,全然没有半点寻常想象中新娘子该有的羞怯之意。

无情看了看坐在她身旁的希音,又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红着脸是不是偷偷看柳沉疏的小丫鬟,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头疼,忍不住伸手按了按额角,随即点头应了一声,推着轮椅到了床边。

“头疼?”柳沉疏轻声凑过来替他揉了揉额角,一边伸了另一只手探了探他的手腕,“喝多了?”

无情抓住她的手,淡淡摇了摇头:“只略喝了几杯,没什么。”

柳沉疏心知他酒量一向不错,又见他脉象平稳正常,倒也不怎么担心,点点头应了一声,却还是转头柔声吩咐小丫鬟沏壶茶来给他解解酒。

小丫鬟似是因为见两人毫不遮掩的亲昵而有些害羞,闻言立时轻轻应了一声、低着头便一路小跑着出了房间。

希音眨着眼睛看了两人一会儿,也慢慢地站起了身来——她如今毕竟是也已嫁了人成了亲,多多少少总也懂了些人情世故,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该再留下来打扰两人,便也起了身打算离开。

小道姑才刚走了几步,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停了脚步,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无情。

无情微微愣了愣,略有些意外,刚想开口问她有什么事,就见小道姑定定地盯着自己,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你要——对她好。”

希音不管做什么,素来都是一本正经、认认真真,但此时此刻,小道姑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却似是越发认真和执拗了起来。

无情淡淡地笑了起来,点点头:“好。”

——语气淡淡,却认真而郑重,几乎就像是在许下什么极重要的承诺一般。

小道姑又盯着他看了片刻,终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柳沉疏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倾身凑了过去、微微仰着脸吻住了无情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树洞】洞房花烛夜回到房间,发现老婆正在和别的姑娘*,而且还是左拥右抱,心好累…

第79章 花烛

无情一向冷静自持,但柳沉疏却素来都任性妄为得很,两人之间的亲吻不算太过频繁,但却也已是不少了;可不知道是因为两人都喝了酒还是因为这一场期盼已久的婚礼终于到来了的缘故,这个吻却似乎与从前的每一个都并不相同,几乎是带着一种终于完满的叹息,又像是带着几分难得的急切与激烈…

“公子,夫人…”敲门声乍然响起,紧接着一起响起的便是小丫鬟有些怯生生的嗓音,“我、我送热茶来。”

无情微微僵了僵,松了手将柳沉疏放开——柳沉疏低低喘了几声,埋头在他肩窝处轻笑着蹭了蹭,而后终于是站起身来,一边随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一边走着去开门。

刚才的那个吻让柳沉疏本就微带酒意的脸上整个都透出了淡淡的绯色,柔软的唇上更是染上了一片盈盈的水光、泛着暧昧的嫣红…端着茶壶的小姑娘一瞬间红了脸、忙不迭地低下头去,却又见到了柳沉疏那一身喜服上明显有些凌乱的衣襟和皱痕,一张清秀的小脸顿时烫得就要烧了起来一般。

小姑娘如今不过是才十五六岁——这个年纪放在寻常人家倒也不算是孩子、已然是能够成亲嫁人的年岁了,只是万花谷内清幽僻远,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们多半都是受尽了师长和师兄师姐们的呵护宠爱长大,仍是天真单纯得无忧无虑;柳沉疏平日里哄惯了谷中的师妹们,如今见小姑娘也是一般年纪,便忍不住仍当她是个半大孩子,接过茶壶后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柔声哄着:

“多谢你了——今日你也累了吧?快回去早些休息,莫要累坏了教人心疼。”

小丫鬟下意识地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又偷偷抬眼看了柳沉疏一眼,谁想一下子就撞上了她微带笑意却又满是温柔的视线,脸上一烧,立时就像是触到了什么一般飞快地再次低了头,也不等柳沉疏再说些什么,当即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磕磕巴巴地告了声退、转头就小跑着出了屋子。

柳沉疏看着她有些慌慌乱乱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失笑,关了门回到桌边斟了杯茶,而后一转头就看到无情似是有些无奈地叹着气摇了摇头、又头疼地伸手揉了揉眉心。

“喝杯热茶解解酒。”柳沉疏将茶杯递给他,一边在床沿坐下,一边屈肘支在他轮椅的扶手上撑着下巴、略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我又怎么了?”

“柳公子当真风流无双,”无情喝了口茶,只觉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斜斜睨她一眼,“我实在是已经无话可说。”

“我已换回女装了,不会令她误会的。女孩子都是要呵护、要哄的…”柳沉疏歪了歪头,笑盈盈地看他,“所以——你也哄哄我啊,不许无话可说的!”

“如今倒是终于记得自己是女孩子了。”无情叹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柳沉疏接过已经空了的茶杯,见他神色似是越发清明了起来,便也不再倒茶,只将杯子放到一边,而后顺势在他怀里蹭了蹭,忽然道:

“你累不累?我替你揉揉肩膀?”

无情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柳沉疏已然是支起了身子起身转到他身后、伸手按上了他的肩膀。

柳沉疏通晓医理,对人体的穴道自然是了然于心,力道又拿捏得恰到好处,甚至动作间还微微运上了几分内力——离经易道的内力最是温润平和、催发生机,无情只觉得一阵暖意自肩膀上一点一点弥漫开来,直到终于充斥了全身和四肢百骸,整个人都熨贴舒畅了起来,终于是没有再说话,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柳沉疏第一次见无情穿不是白色的衣服——红色这样浓烈鲜艳的衣服,却硬生生被他穿出了一种安静而凛然的味道来,此刻他闭了眼、神色柔和,却又隐隐地透出了一股暖意来。

柳沉疏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轻声笑了起来,专心地替他捏着肩膀,半晌后终于是止了动作,想了想忽然伸手自背后抱住他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轻声道:

“累了?那我们就早些睡吧。”

无情忽然睁了眼,伸手抓住了她在他胸□□叠的手,侧过头来看她,眼底微有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柳沉疏似是看懂了他的意思,轻轻笑了一声,反手抓住了他的手:“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大捕头你是我的人了,人都已到嘴边了自是跑不了的,我又何必急于一时?反正这么久我也已忍下了…”

柳沉疏说着,微微扬了扬眉,目光流转间一双凤眼显得越发风流旖旎:“江湖皆知我柳沉疏最是怜香惜玉,可从来不是急色之人…”

到了这个时候还仍不忘在嘴上占几分便宜——无情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忽然凑了过去压上了她的唇。

——等这一日等了这么久的又岂止是柳沉疏一个人?他虽素来冷静自持,但也毕竟是个正常的青年男子,哪里能没有想过这一日?

柳沉疏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立时就反应了过来,一边微微仰着脸回应他,一边绕到他身前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

吻渐渐有些变了味道,安静的屋内两人越发紊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柳沉疏微微退开几分,轻喘着拉着无情的手按上自己的腰带,一边已开始伸手去解无情的腰带。

无情微微愣了愣,随即终是忍不住低声笑骂:“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柳沉疏浑身都已软了下来,正轻喘着和无情的腰带“作斗争”,闻言手下未停,却是微微一扬眉,凑过去咬了咬他的耳朵:“因为我想要你啊——崖余…”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侧,那人咬的力道极轻,非但不觉得半点疼痛,却反而带起了几分轻微的痒意,这痒意混着那人唇舌擦过间的温软和濡湿、和她那胆大妄为的情话交织在一起,让他忍不住浑身一震——无情原本尚算平静的目光一下子就幽深了起来,扣着柳沉疏腰身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让她紧紧贴着自己,另一只手却是已然同她一样开始解起了对方的腰带。

嫁衣的腰带极宽,将她的腰勾勒得越发纤细,几乎不盈一握。无情很快就抽走了她的腰带,动作微微顿了顿,继续探手去解她的衣带。

坐在轮椅上有些动作不便,两人很快就起身将“阵地”转移到了床上——大红的喜被和枕头似是让这屋内的温度显得越发高了起来,饶是无情一向体弱,在这秋风萧瑟的夜里,竟也开始觉得几乎要热得出了汗一般。

柳沉疏身上的嫁衣还未脱下,衣襟却早已是一片散乱,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线条姣好的锁骨,再之下的沟壑掩在交叠的衣衽下若隐若现,一身白皙莹润的肌肤却已是开始透出点点绯色——柳沉疏笑了一声,扶着无情在床头坐下,而后就这么顺势跨坐到了他的腰间、勾着他的脖子倾过身吻了上去。

无情有些急促地低喘了几声,伸手揽住柳沉疏的腰替她稳住身形,一不留神间那人的吻却已是一路蜿蜒而下。

柳沉疏虽也没有经验,但却毕竟不是懵懂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该有的理论知识她是一样不缺的;再加上她素来任性惯了,便也全无顾忌,就这么顺着自己的心意一路吻到了他的脖子。见他喉头滚动,便觉有趣得紧,忍不住微微眯着眼睛、轻轻舔了舔他的喉结——

扣在腰上的手一瞬间收紧——无情常年施用暗器,虽是不懂武功又削瘦体弱,但臂力却一向极好,这时候竟将她勒得也有了几分隐隐作痛。柳沉疏笑了一声,在他怀里微微蹭了蹭,而后伸手顺着他的衣襟一路探了进去。

无情看她一眼,神色幽深,却并没有阻止。

掌心下的胸膛并不结实,甚至还有些单薄和削瘦,素来都带着微微凉意的肌肤此刻温度却高得几乎有些烫手——柳沉疏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心疼,用脸蹭了蹭他的胸口,哑着嗓子低声道:

“都回京这么久了还是这么瘦,摸起来手感都不好…你是不是又不听我的话,没有好好休息?”

“已经好了许多了,今日之后你能时时看着我,也总该放心了罢?”无情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她披散在裸-露着的肩头上的长发,还不待柳沉疏开口再说些什么,竟是难得主动地扣着她的腰吻了上去、将她还未出口的话尽数堵了回去,“柳公子素来风流,何时竟也变得这么煞风景了?”

柳沉疏有些意外地怔了怔,随即哑然失笑,干脆爽快地将本来欲要出口的叮嘱和担忧尽数咽下,微微一扬眉,当即半点都不肯服输地用力回吻了过去——洞房花烛夜,再说这些岂不是太煞风景、太不识趣?确然是实在太过有损她“柳公子”名满江湖的风流了。

“那便都待明日再说吧,”柳沉疏贴着他的唇轻声低笑,“我头一次觉得…夜色竟也很漂亮。”

无情笑,低低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这真的是一个互攻的故事,大爷也很酷炫啊有没有!没错就是这样!【摸下巴

至于体♂位什么的…我已经写了,你们这么聪明一定能看出来的嗯!

沉疏:(挑眉)然后呢?就这么点肉渣就打发我了?我塞牙缝都不够!

无情:(放杀气)最近严打,脖子以下都不能有。

沉疏:还能不能好了!我要吃肉吃肉吃肉吃肉(╯‵□′)╯︵┻━┻

总之…最近河蟹横行你们懂的,我会把…咳咳,放在定制里,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我实在是不敢作死QAQ

第80章 新婚

无情素来警醒,又已习惯了早起,第二日一早醒来的时候不过是天刚刚放亮——十月算时节已是深秋了,无情本就体弱,在这样秋风萧瑟的天气里,早已习惯了每天早晨醒来时一片冰凉的被窝,但这日早晨如同往常一样醒来时,却只觉得周身全数被一股熨帖的暖意紧紧的包裹住,没有半点从前那样刺骨的寒意。

无情的思绪难得有些迟滞,微微愣了愣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昨日已经成亲了,而他的妻子如今就正枕着他的手臂躺在他的怀里。

柳沉疏似是仍在熟睡中,一头乌黑的长发就这么随意地披散着、落了他满怀,双目紧闭的脸上眉宇舒展,嘴角甚至还带着似有若无的弧度、露出安静的笑意;被子不知是什么时候略略滑下去了几分,露出她圆润白皙的肩头,透着一股莹润而健康的光泽——和他身上那种因为病弱而透出的苍白完全不同,但两相对比之下却又并不显得刺目突兀。

柳沉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硬是将他没有被被子盖住的手臂和肩膀紧紧抱住,用自己为他挡住了秋日的寒意、用自己的体温将他一点一点捂暖。

这大概…是自他幼时灭门剧变之后,睡得最温暖舒适的一个早晨。

素来眉目凛然的青年也不自觉地放柔了神色,目光在柳沉疏的肩膀上微微一顿——她肤色瓷白,便衬得昨日夜里留下的那些痕迹越发显眼和暧昧。无情深深吸了口气,放轻了动作将她肩头滑下的被子微微向上拉了拉、将她整个肩膀都裹了进去。

怀里的人似是微微动了动,有些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柳沉疏自幼习武,本就警觉、也已习惯了早起,只是昨天那一场婚礼和夜里暧昧的厮磨实在是让她累的厉害,而今环绕着自己的怀抱和气息又是异常令人心安,这会儿感觉到了动静,便也不过是含含糊糊地轻哼了一声,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柳沉疏这一动,无情的神色却是忽然间僵了僵——刚醒来时他也尚有些睡意惺忪,便还不觉得什么,一直到方才柳沉疏那微微一动,他才忽然意识到…昨夜两人都累了,结束后就这么相拥着一同入睡,却是谁也没有想起来要去穿衣服。

怀里的身子柔软而温暖,带着她身上惯有的属于鲜花的芬芳香气,触手滑腻得几乎让人心头都要跟着轻颤了起来——无情立时扣住了她的腰不让她再继续折腾下去。

环在腰上的力道一瞬间加重、几乎让人有些动弹不了——当然,柳沉疏毕竟是身怀内力,要想挣脱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和无情动起手来?所以她只是伸手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含含糊糊地问着:“怎么了?”

——本就轻软的嗓音混着朦胧的睡意,听起来越发慵懒旖旎。

“没什么,”无情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气是令他自己都有些出乎意料的轻柔,简直近乎诱哄,“我起来了,你昨日太累,睡吧。”

无情说完,已是动作轻柔地抽回了手、放轻了手脚打算起身——原本怀里那温软的身子却是立时就跟着靠了过来、再一次将他抱住。

无情微微怔了怔,也不知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间略略皱了皱眉头,低声问:“是不是还在疼?”

“不疼,只是睡得少,困…”柳沉疏用脸蹭了蹭他的胸口,懒洋洋地摇着头——她自幼习武又通医理,身体一向好得很。昨夜虽是第一次,但倒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疼,只是有些轻微的刺痛和不习惯而已,到现在酸软仍是免不了,疼却是真的半点都没有了。只是昨日一场婚礼下来本就繁琐疲惫得厉害,再加上夜里又接着折腾…现在实在是困得厉害,而且累的也不止是她一个人——“你也没睡几个时辰,不必急着早起,再睡一会儿吧。”

无情微微摇头:“沉疏…”

“乖,要听大夫的话才能养好身体。”无情的话还没有说话,就立时被柳沉疏毫不犹豫地开口打断——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又紧了紧手臂,甚至还伸了一条腿压到了他的腰上,确认了无情已经被紧紧抱住、绝不可能挣脱后,柳沉疏这才心满意足地闭着眼睛蹭了蹭他的胸口,轻声道,“睡吧。”

无情浑身一僵,侧过头看了看外面仍还有些朦胧的天光,忍不住叹了口气,收回目光低声喊她:“沉疏。”

柳沉疏干脆低了头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全当什么都没有听到,片刻后却仍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着:“别喊我,睡着了听不到。都说好继续睡了,最讨厌不听话的病人…”

这语气,与其说是在抱怨,倒不如说更像是个正撒着娇赖床的小女孩,娇憨得厉害。

无情失笑,只觉得心头一片柔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起来。”

柳沉疏噌的一下就从被窝里探出了头来,心满意足地枕回了无情的肩膀。

无情轻轻拍了拍怀里人那毛茸茸的头顶,微微顿了顿后,这才低咳一声道:“不起来——但是,先把中衣穿上。”

柳沉疏忽然睁了眼睛,视线微抬就看到了他的脸——一张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薄红,素来沉稳睿智的目光此刻竟是带着几分难掩的尴尬和无措。

无情性子内敛,早先他们刚点破心意的时候,一有亲昵的举动,这人就会止不住地脸红无措,但日子久了他也就慢慢习惯了,甚至有时候还能反击上几回,倒是实在已有很久不曾见过这样的无情了——柳沉疏盯着他看了良久,直到无情有些尴尬地不由得别开了视线,她这才终于是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微微支起了些身子,笑盈盈地凑了过去:

“夫君,我替你更衣可好?”

——凤眼微挑、尾音上扬,尽是一派风流。

无情心头一颤,几乎是有些艰难地移开了目光,沉了脸色低声轻斥:“不要胡闹!”

他虽是沉了脸色,但其实目光和气息俱是一派柔和,分明就没有半点斥责和生气的意味;甚至微有些低沉和带着隐隐沙哑的嗓音更是泄露了他此时的真实心境。

但柳沉疏还是轻笑一声放开了他——无情的身体一直不好,纵-欲过度对他百害而无一利。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都会在一起、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一起走完,没有必要急在这一时。所以她只是习惯性地调侃揶揄了他一句,而后立时见好就收,裹着被子坐起身来,动作利落地穿好了衣服——甚至穿衣服的时候还记得小心地挡住自己的身子、不让无情感到更加的尴尬和难熬。

无情很快也已穿好了自己的中衣,才刚微微松了口气,柳沉疏就已是抱着被子蹭了过来,也不说话,就这么眨巴着一双眼睛盈盈地看着自己——无情失笑,伸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枕着自己的胸口,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再次入睡。

两人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将近中午——柳沉疏叫人送了热水进屋,和无情各自规规矩矩地洗了个澡,这才换了干净的衣服彻底起床。

“崖余,”穿好衣服的柳沉疏随手理了理衣襟,动作却是忽然一顿,有些迟疑道,“这…是什么时候灭的?”

无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桌上的那两个烛台——这原本是昨日新房内点着的一对红烛,燃了整夜,如今只剩下了些蜡烛燃尽后的余烬。

无情微微迟疑了片刻,似是也已有些记不清了,片刻后才开了口,轻声道:“昨日我们睡前仍亮着,今早…刚醒时已经灭了。”

——昨夜睡得太过安稳,他也不清楚这红烛到底是什么时候燃尽灭去的。

柳沉疏轻轻应了一声,咬了咬唇,没有说话——若是天亮前燃尽灭去的,那…她竟是没有惊醒,是因为昨日太过疲惫,还是…太过安心?

无情似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推着轮椅到她身边,刚想说些什么,柳沉疏却是忽然间摇着头轻声笑了起来,回过身来就推着他的轮椅到了梳妆台前停下,伸手取了梳子替无情梳头。

上一回做这件事还是在幽州奸杀案那次他扮作女子的时候,如今却终于是能够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替他梳头束发了——铜镜里模模糊糊地映出两人的模样,墨色衣裙的女子动作轻柔地握着白衣青年的长发、温柔小心地替他将头发整整齐齐地束起,而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却随着她的动作垂落下来,有几缕垂落在青年衣衫雪白的肩头,还有几缕却是不知怎么竟和男人那一头乌发交缠在了一起。

柳沉疏小心地将自己的头发抽了出来,再一次将无情的头发理顺,用儒巾将他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束好——见他又已是平日里衣冠整洁、一丝不苟的模样,这才有些心满意足地轻轻拍着手点了点头,自身后抱住无情的肩膀,看着铜镜里映出两人紧紧相依的两张脸,笑盈盈地问他:“如何?手艺不错吧?”

无情失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却忽然间伸手将她拉到了怀里坐下,一边微微倾了倾身子、探手自桌上取了一支眉笔,而后按住了柳沉疏的肩膀:

“别动。”

作者有话要说:新婚燕尔就是要这样甜甜蜜蜜秀恩爱闪瞎眼!

第81章 厨房

柳沉疏似是微微有些意外,随即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安安分分地在他腿上坐正了身子。

笔尖划过眉毛,仔细而轻柔地描摹着,带出一阵细微的痒意——柳沉疏轻轻眨了眨眼睛,笑盈盈地任由无情替自己画眉。

无情从前自然是从来没有替女孩子画过眉的,但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这画眉同丹青想来大约是多多少少也有些共同之处,再加上柳沉疏的眉毛本就生得极好,笔下很快将她的眉毛勾勒出了一道温柔却又不失英气的弧度。

无情放下眉笔,仔仔细细地将柳沉疏端详了一遍,而后难得带了些满意的笑意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

柳沉疏转过脸去,微微扬眉打量了一下铜镜里的自己,片刻后轻轻笑了一声,回过头来倾了身子凑近无情,轻轻眨了眨眼睛笑着问:

“我也不问入不入时,便只问一句——夫君,我好看吗?”

当初无情扮作女子、她替他画眉的时候还曾用“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来打趣他——如今这一回终于是真正的“昨夜洞房停红烛”了,她是他的妻子、他替她晨起描眉…但这眉画得入不入时她根本就全不在乎、根本没有问的必要,想问的也不过就只是这一句——在他眼里,她好看吗?

她一向都自负得很,明知道他的答案一定会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却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果然,无情摸着她头发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抬眼对上柳沉疏笑吟吟的视线后有一瞬间的尴尬和不自在,片刻后却终于是又坦然地笑了起来,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极好看的——好看得他几乎已有些看得痴了。

无情只点了头,柳沉疏却也并没有不依不饶地非要他开口、亲口承认,立时就心满意足地笑弯了眉眼,伸手勾住无情的脖子、倾过身去吻住了他的唇:

“我也觉得崖余很俊——什么模样都很好看、我都喜欢。”

无情失笑,一边伸手扣紧她的腰,一边张口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趁她“吃痛”张口的时候顺势长驱直入、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

昨日来喝喜酒的宾客还有好些没有离开——雷卷、唐晚词、还有武林四大家的人都是不京城人士,往返一趟少说也要十数天的路程,自然是要多留几天,好好叙叙旧、喝足了酒才肯尽兴而去的。无情师兄弟四人下午时本是想招待着一行人四处逛逛再喝一杯,谁想几人去客房找他们的时候却只见到了一派空空如也的房间——雷卷、黄天星他们已是和早已把汴京城摸了个透的戚少商一起勾肩搭背地自己出去喝酒闲逛了,甚至还留了话让下人转告无情“你刚成亲,还是留在家里多陪陪新娘子吧,免得到时候她吃起醋来我们都要遭殃——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儿自己出去喝酒还能丢了不成?”

无情师兄弟四人闻言面面相觑,随即却俱是摇着头哑然失笑,倒也真的不再去管那“一群大老爷们儿”,从善如流地往回走——他们师兄弟四人常年在外奔走、出生入死,能聚在一起的时候少之又少,如今借着追命和无情先后成亲,倒是终于破天荒地能聚了这么久,四人身边又都有如花美眷相伴——这样的日子,实在已是再舒心和满足不过了。四人嘴上虽是不说,但心中对这样的日子却都是极为珍惜,就连一向最不善言辞的冷血也不免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笑意。

几人在神侯府里找了一圈,却始终都没有看见柳沉疏和希音——不止这两人,就连小珍和习玫红也不见了踪影。在神侯府里自然是不可能会有危险,几人倒也并不过于担心,只是难免有些疑惑,问了丫鬟才知道柳沉疏这日似是心情不错,竟是带着几个女孩子们一起亲自下厨去了。

“我们也去厨房看看吧,”追命喝了口酒,似是想到了些什么,乐呵呵地提议着,“别说你们不想看啊!”

喜欢的女孩子为了自己洗手作羹汤——哪里会有人不想去看?

这个提议很快就得到了师兄弟三人的默许,几人也不扭捏犹豫些什么,当即就转了方向直往厨房而去。

神侯府的厨房宽敞整洁、很是亮堂,几人很容易就看到了其中四道纤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