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娥看见他,也是满脸惊慌,说:“君上,神后娘娘方才下令,要搬回霞族去住。”

“什么?!”玄商君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天界神后,自成婚之后,一向就是与天帝共同居住于蓬莱绛阙。搬回霞族,这让诸神怎么想?

他快步上前,果然见到自己母神正在收拾东西,夜昙站在旁边,还正帮着指挥呢!

有宫娥捧出一盏灯,玄商君扫了一眼,正是父神亲手制做的“冰息”。宫娥正准备将这灯也放进神后的法宝须弥芥子之中,谁知道,神后只看了一眼,就说:“丢出去!”

宫娥一愣,说:“可是这灯是娘娘一向喜爱的……”

她话未说完,神后就说:“此物不必带走,留在殿中即可。”

“母神!”玄商君皱眉,终于忍不住,问:“母神多年不出蓬莱,今日这是要往何处去?”

霓虹上神还未答话,夜昙就说:“娘娘觉得蓬莱太闷了,要回霞族住一段时间。”

玄商君真是再也忍不住,一手揪住夜昙的耳朵:“不是让你开解母神吗?你做了什么?”

夜昙吱哇乱叫:“快放手,快放手!我开解了呀!”

旁边,霓虹上神说:“好了,多大的人了,还打打闹闹。是本宫自己心中烦闷,要出去走走。你不必担心。”

“可是……”玄商君欲言又止。

霓虹上神心中倒是开阔了不少,她在蓬莱住了太久。多年以来,少典宵衣的这段旧情,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反而像巨石一样压着她,越发沉重。

如今决心放下,她方才觉得轻松。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他怎么说?有提到你的去留吗?”

玄商君只好说:“父神……已经应允儿臣,向离光氏提亲。”

不用更多的言语,这已经说明少典宵衣的退让。霓虹说:“这是好事。虽然母神认为行走人间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母神也太了解你的性子。就算是人不在神族,你也总是心系此间。留在这里虽然辛苦,但总算也免了流离漂泊。他虽是你的父神,但同时也是天界之主。这份恩德,你也要记住。”

“儿臣明白。”玄商君见她容色平静,更是担心,“母后离开的事,可有告知父神?”

神后不以为意,说:“他早晚会知道的。”她回身看看夜昙,又取了自己的一支发钗替她戴上,“好孩子,你们成亲之日,母神必会前来。你在天界要认真修炼,倘若有事,来霞族跟我说。”

夜昙点点头,神后对玄商君反而没什么好交待的,从小到大,玄商君一向省心。她说:“照顾好你弟弟妹妹,母神走了。”

话落,她将戒指状的须弥芥子戴在指间,很快离开了蓬莱。

“母神!”玄商君追了几步,见她全然没有停留的意思,也只好停下脚步。他看向夜昙,好半天,终于忍不住,再次揪住她的耳朵:“你到底跟我母神说了什么?”

“啊啊痛痛痛……”夜昙拍掉他的手,“我就是听你的话,认真开解她啊!”

玄商君简直了,气不打一处来——你就这么把本君由父母不睦开解成了父母离异!!

《星落凝成糖》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第二百八十二章

神后离开蓬莱,原本应该是四界哗然的消息,然而现在,四界都没空。

离光氏忙着为自己的君主治伤,离光旸已经昏迷了多日。好在药王亲自照顾,也告知了愿不闻等人,现在昏迷对离光旸而言反而是好事。

妖皇和白虎亲王的争斗从未停止,现在他和妖后正极力想要留下紫芜,当自己儿媳妇。

而魔族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一个人身上——离光青葵。

时间一日一日,如忘川的水,流逝而去。

那个女子,所有的魔都以为她不可能支撑下去,可是她日夜不停,一点一点,向晨昏道而去。

这一天,魔族,晨昏道。

魔后称病未出。魔尊、白骨夫人和魔妃雪倾心等人一脸严肃,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前方。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上神之血染就的旗帜仍猎猎飞扬。

青葵就这么三拜九叩,向此而来。她一身是血,衣衫多处破损,膝盖更是可以看见骨头。她的额头早已磕破,泥污混杂,简直狼狈不堪。

可是这一次,没有一个魔族敢出言嘲笑,甚至连一个讥讽的眼神都不再有。

嘲风跟在她身后,没有人说话,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声不绝。

青葵双膝已经没有皮肉,每一步都如行走在刀尖之上的痛楚。可是她做到了。白骨夫人拄着拐杖,眼看着她由远而近,她嘴角微动,想要说什么,却又无言。

多年以前的神魔大战中,为了争夺盘古斧碎片,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兄长。只剩下一个年幼的侄子与她相依为命。

那时候她也还年轻,可来不及悲伤。魔族不是一个小孩可以执掌的。她从一个受尽宠爱的大小姐,变成孤儿、寡妇,变成狼群中美味可口的猎物。

于是她柱着这支柺杖,只能冷硬、坚强,扶持着幼年的炎方,一步一步铲除异己,稳固河山。

杀的人太多,鲜血将心都熬成了铁。忘川河畔的彼岸花,每一朵都是尸山血海,枯骨残肢。

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动了?

她居高临下,看着那个女孩衣衫褴褛,美貌不在,只剩下嘴角的坚毅。她浑浊的眼睛里映照着这一抹带着血色污垢的身影,像看见当年的自己。

“姑姑。”炎方回头,低喊了一句。

白骨夫人回过头来,说:“青葵公主应邀前来魔族,是我魔族的贵客。此举不是待客之道。来人,还不快将公主扶起来,送回浊心岛养伤?”

她说了这话,大家当然也明白是什么意思,立刻有侍女上前。嘲风哪用他人帮忙?他弯腰抱起青葵,来不及向白骨夫人谢恩,已然匆匆返回浊心岛。

白骨夫人当然也不会介意,她回头看向魔尊,说:“公主在魔族作客已久,我们魔族,也该给暾帝一个交待。”

炎方会意,说:“本尊会在近日向暾帝修书。魔族多年没有喜事,也是该好好操办一场了。”

白骨夫人点点头,回头看一眼雪倾心,说:“这孩子伤得不轻,你要多加照顾。但,嘲风胆大妄为,当众斩断刑天驭魔令之事,罪不可恕。待擒住东丘枢之后,就罚他重铸刑天驭魔令,以赎前罪。”

雪倾心起身,恭敬施礼。

眼看这事儿就将要告一段落,突然,有魔兵匆匆赶来。。

“禀魔尊,离光氏暾帝送来一封书信,要求面呈魔尊。”兵士双手奉上书信,炎方眉头微皱,展开一看,顿时半晌无语。

“什么事?”白骨夫人也是意外。

炎方长叹一声,说:“暾帝要求我们立刻送回公主,言辞之间,十分不满。”

白骨夫人接过书信,一目十行,看完之后,不由也叹了一口气——现在把人家公主送回去是不难。但是青葵伤成这样,若是暾帝得见,哪里还会愿意嫁女?!

若论战力,魔族自然是不把离光氏放在眼里。但是人族体质特殊,人心向善,则生清气,神道昌隆。人心向恶,则生浊气,魔道横行。

若是真把离光旸逼急了,完全投靠神族,可也不是件好事。

白骨夫人和炎方瞬间一脸沉郁。好半天,白骨夫人说:“把书信转交三殿下,让他自己前去离光氏解释!”

而与此同时,同样愁苦的还有神族!

少典宵衣握着这封书信,脸上简直立刻就要下雨。如今神后离开蓬莱,东丘枢在逃,他好不容易同意自己儿子迎娶离光夜昙。现在可好,离光旸不同意这门亲事。

而且信中,离光旸少有的措辞激烈、态度强硬。显然对神族居然接错了公主而且秘而不宣之事十分不满。

离光氏一向亲近神族,这次的事,看来真是触怒了这位人间帝王。若是他倒戈魔族,那可不妙。

少典宵衣想了半天,索性将事情踢给玄商君——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去吧!

于是,离光氏,皇宫。

玄商君一身白衣,上面绣以星辰暗纹。嘲风一身黑袍,衣上刑天战纹清晰可见。二人四目相对,各自无言。

宫里,离光旸喝着一盏参茶,问:“神、魔两族送回公主了吗?”

离光赤谣不敢答话。只有药王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息怒,盛怒伤身啊!”

其实离光旸这伤势,有了神族的精心调理,不应该昏迷一个月——如果不是他的“两位贤婿”的话。

离光旸将茶盏重重一搁,问:“你没有听见朕的话吗?”

离光赤谣暗自叹气,说:“神、魔两族已经派人前来,要当面向陛下解释。如今……人就在门外。”

“这有什么好解释?!”离光旸怒道,“难道要朕亲自去神魔两族接人吗?他们派了谁来解释,让人进来回话!”

房门打开,离光赤谣看看门外二人——若在从前,这二人可是贵客啊。

唉。真是时移事易,今非昔比。

岳父有请。

嘲风向玄商君伸伸手,示意:“请。”

难得的,玄商君也向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有什么办法?二人互相“谦让”着并肩进到房里,仿佛是怕离光旸气不死,二人双双施礼,齐齐道:“岳父大人。”

离光旸白眼一翻,一口气没上来,又昏死过去。

天葩院。

步微月刚行至殿门前,就被人拦住去路。

“微月上仙,请留步。”炛兲将军身着金甲,手握金戟,面色严肃。

步微月微怔,不用想,是玄商君安排他留守在此。她微笑,说:“听说夜昙公主回来了,我去看看她。怎么,连我也不能入内吗?”

炛兲说:“上仙见谅,君上走时曾有言,公主外出多日,功课落下不少。近几日需要闭门谢客、静心读书。上仙请回。”

“他……可真是周到。”可惜这样的细致,却是对另一个女人。步微月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顿了一顿,才说,“那正好。我来这里,也是向公主送一套典籍。既然君上有话,我就不进去了。这套书,就请将军转交公主吧。”

她右手微抬,果然,一卷古书出现在手中。炛兲接过来,翻了翻,见没有问题,这才说:“上仙好意,末将替公主先行谢过。”

步微月微怔,她讨厌炛兲这样熟稔的语气。炛兲从小跟玄商君一起长大,二人一起学法,感情颇深。谁都知道他是玄商君的心腹。如今他说这话,俨然已经把夜昙当作自己的女主人。

步微月咬咬牙,说:“那就有劳将军了。”

天葩院内,夜昙走来走去。

读书是不可能读书的,这辈子也是不可能读书的。

她揉着手腕,最近手腕和膝盖都痛,“烤红薯”又被玄商君收走,她一时之间联络不到青葵。只能在院中独自散步。

炛兲进来,把这卷古书交给她,夜昙刚在院里就听见步微月的声音了。

但这个人来这里,会安什么好心?

夜昙压根也没打算见她。

这时候见到这卷书,夜昙还很警惕:“这个……火化将军,步微月不会在书里下毒吧?”

炛兲嘴角抽动,好半天才说:“公主,可否不要这般称呼末将。”

夜昙可是很懂礼貌的,她认真地说:“可是我要是叫你王八将军,好像对你不太尊重。”

我谢谢你啊!炛兲摸了摸鼻子,把书递将过来,道:“末将仔细查验过,公主尽可放心。”

夜昙这才把书接过来,炛兲仍是去到殿外,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生僻字害死人啊,自己是不是应该改个名字?

院里,夜昙随手翻了翻那书,是一本图鉴。里面记载着四界奇花异草、天灵地宝。

步微月不会无缘无故送本书来,夜昙等待着她给的惊喜,待翻到最后一页,她微微一顿。最后一页羊皮卷上,绘着一株花,黑白双生,花朵硕大。

旁边还有四个大字——地脉紫芝。

果然啊。夜昙接着看下去,花朵下方的小字,记载着这花的由来——地脉紫芝,生于混沌之中的上古之花。此花盛开之后,诞生花灵一双,一清一浊,性情各异。待九星联珠之时,花灵融合,此花便能吐纳混沌之炁,使之重新在天地之间循环。

花灵?融合?吐纳混沌之炁?

这典籍记录十分潦草,夜昙却看得呆住。

一个不祥的猜想在她心中缓缓成形,她却不敢深想。

“东丘枢这个老狐狸。”夜昙喃喃地骂了一句,然而,虽然明知道是诡计,她却只能前往水仙花殿。她收了那书,从天葩院出来。

炛兲还守着门外,看见她,忙说:“公主,君上有交待……”

夜昙还没听完,就说:“我知道。我不乱走。刚刚微月上仙不是送了我一本书吗,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过去跟她一起读。”

炛兲仍然犹豫,夜昙说:“你不放心,跟来就是了。”

说完,她径直行往水仙花殿。炛兲只能跟上。

《星落凝成糖》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第二百八十三章

水仙花殿。

步微月在门口已经等了很久了。见到夜昙过来,她脸上的笑容总算真诚多了——看到仇敌也落到东丘枢手上,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愉悦呢?

她说:“那本书,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夜昙随她进到殿中,炛兲却是不好再跟随了。他说:“末将就在殿外,公主有事请尽管吩咐。”

步微月眸中恨意一闪,声音却仍是温柔的:“炛兲将军还怕我加害公主不成吗?”

炛兲抱拳道:“末将不敢。”

倒是夜昙狐疑地问:“光天?你还有两个名字吗?”

你还是快走吧!炛兲守在门口,不再说话了。

步微月带着夜昙进到殿内,还没坐下,一个人就缓缓走了出来。

当然是东丘枢。

他躲了一个多月,这时候身上穿着水仙一族的衣袍。黄、白、绿这样的颜色并不衬他,他年纪太大了。而且,他也太瘦了。

他用水仙花炼制了香料,掩盖自己身上的腐臭之气。但是骨立形销的模样,可见他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

夜昙见到他,瞬间满面笑容:“东丘先生,好久不见,您一向可好啊?”

“哼!”东丘枢看见她,简直是恨得牙痒。这个丫头,说谎成性,半个字都不能相信!他说:“你是不是以为老夫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呢。”夜昙走到他面前,为免吃亏,纳头就拜,“我可是非常牵挂您老人家的呐。”

步微月目瞪口呆——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她立刻说:“若不是你救走神后、魔妃,坏了先生大事。先生岂会如此狼狈?!”

她火上浇油,只恨不得东丘枢能将夜昙狠狠折磨一番。岂料夜昙立刻说:“胡说,先生明明仙风道骨、风姿依旧,你竟然说他狼狈!步微月,你是何居心?!”

“你!”步微月气结。

“住嘴!”东丘枢可不想听女人斗嘴,他说,“如今另一片盘古斧碎片,就在蓬莱绛阙禁殿之中。老夫要你前往盗取,不得有误!”

夜昙转了转眼珠,说:“是!小的一定赴汤蹈火,为先生将它取来!”

她答应得毫不犹豫,东丘枢相信她才有鬼了。他说:“你当然要将它取来,不过不是为了老夫,而是为了你,还有你姐姐。”

夜昙愣住。东丘枢沉声说:“你还不明白吗,老夫本是神魔交合产子,这种体质,本就不过三十年的寿命。老夫乃是依靠混沌之炁修行,方有今日成就。”

“混沌之炁?”夜昙心中一惊,提到混沌,当然就不得不想到另一个地方。

果然,东丘枢说:“对。老夫数度潜入归墟,发现原来归墟的混沌之炁,竟然最适合我们这些被众人视作卑贱血脉的人生存!可是混沌之炁被带入四界,引起神、人、妖、魔四族疫病。四界对归墟看管越来越严,老夫已经找不到机会进入。好在最后一次潜入时,老夫发现了一株奇花——地脉紫芝。”

步微月完全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夜昙的心却沉落深渊里去。

东丘枢接着道:“地脉紫芝乃是上古之花,原本就生活在混沌之中。盘古开天之后,清气上升为天界,浊气下沉为魔界。无数上古活物尽皆死去,只有这一株,还活在归墟之中。”

“所以呢?”夜昙坐到桌边,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仙花露。她一向不客气,但只有这一次,她有意掩饰自己的紧张。

东丘枢说:“这株花,是可以让混沌之炁在天地之间重新循环往复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只要老夫破除归墟的蟠龙古印,让里面的混沌之炁涌入四界。地脉紫芝就会吐纳它们,产生越来越多的混沌之炁,直到天地闭合,重归混沌。”

夜昙轻轻放下手中的杯盏,说:“那关我什么事?”

东丘枢阴笑:“我虽然带出了地脉紫芝,但是这花来到人间,无论如何也无法开花。未成熟的花株,没有花灵融合,它是不可能产生混沌之炁的。后来,因为我频繁出入归墟,乾坤法祖这个老东西有所察觉。于是少典宵衣以与我切磋棋艺为由,在藏识海盘桓数日。地脉紫芝形态怪异,我担心他认出,只得将此花偷偷藏在另一个人的御花园里。”

夜昙猛地明白过来:“离光氏?”

东丘枢哈哈大笑:“正是。谁知离光旸那个老东西,爱花成痴。他不知使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使得地脉紫芝盛开,诞作两名女婴。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你们身为公主,为何从未见过自己生母?”

夜昙沉默不语,她想过的。可那些宫人都传言,她们的母妃在刚出生时就被她克死。她不喜欢这些人,当然也不喜欢被自己克死的母亲。所以她又怎么会去查证这个人的下落?

夜昙心中狂跳,她将手压在桌角,也顺便不让自己的指尖颤抖。她的声音仍然是平静的,带着一抹毫不在意:“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相信。”东丘枢的眼里,尽是戏谑,“如果你不信,你早就会告诉玄商君,是我抓走了你的父王,威胁你找寻盘古斧碎片。你没有对他说,因为你心中充满怀疑。你很聪明。要是你愚蠢地相信他,那现在,你哪里还有命坐在老夫面前?”

夜昙不再说话,以前东丘枢说什么,她从不在意。可现在,他的话字字锥心。

如果……地脉紫芝融合之后,真的能够闭合天地。玄商君会作何选择?

她突然不愿意去想,只要思绪的触角向他微微一探,她都能痛到窒息。

东丘枢的手掌落到她的头顶,慈悲地抚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