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两棵叫什么名字?”

“银杏,木犀。”

“听上去怎么好像也挺般配的。”

伴随着秦艽低笑起来的声音,因为春天刚刚来到所以还未开花结果的银杏和木犀树也发出了一阵被风吹拂开的微弱声,细细沙沙的声响仿佛从人的心口刮过,留下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季节残余的甜意,而不知为何就垂下眸子扯了扯嘴角,过了会儿秦艽才眯起眼睛看向身边坐着的青年,又在望向一边后压着声音随后打趣道,

“你觉得晋衡这个名字会和什么名字比较般配?”

“你觉得呢。”

从来都不会这么说话的人居然也开始学会故意吊人胃口了,秦艽盯着晋衡颜色很淡的眼睛只是笑没开口说话。

直到他感觉到晋衡又一次轻轻握住了他冰凉刺骨的手并从身前一点点抱住了他,一起坐在银杏和木犀树下的秦艽才听到总是沉默寡言的青年低下头用明显思考了很久的语气在他耳边格外紧张地开口道,

“……和你一样,我也会有很多没来得及让你知道的事,过去的那段日子里,你让我看到了你几乎完美的一面,我给你看到的却都是我个人非常糟糕的一面。”

“其实我不觉得你之前努力想让我看到你更好的样子就是不负责任的欺骗,你的那些到现在也不是很想和我说清楚的过去在我眼里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曾经,那天晚上我不会因为你告诉我,你不那么完美就对你轻易地就生气,现在我也可以很清楚明白地告诉你。”

“往后的日子我会学着去更加了解你,至少要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其实不开心,这个世上再没有比秦艽更配得上晋衡的人,你是他的陌上桑,也是他的①秦罗敷,这贫瘠的一生能有机会遇到一个你,才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放手的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①《陌上桑》,秦罗敷,一个美貌的采桑女,樵夫打渔只要看到她都不想走开了,他大舅前面正好看到了舅妈在读陌上桑,所以最后才会用陌上桑和罗敷的故事来形容舅妈~

②马甲暂时还是捂住了,但双方的怀疑还是存在的,这章解释了一下大舅前面那么多章为啥天天蹲在家抄书的事情哈哈,还有当初以傲阔四户见面那会儿他对舅妈的感觉,陆锦堂和苏秋月,银杏和木犀,晋衡和秦艽都是很般配很般配滴~

第50章 丁

“哦, 所以我大舅昨天晚上是专门跑到你家请教你了啊廖叔叔?”

“那可不, 特别低三下四地在我房间里虚心请教我一晚上呢,大清早就一个人回家了, 我估计他就是去找你舅妈谈心去了, 果不其然, 两个人晚上都不会回来吃饭了,下午还忽然打电话让我把你从老宅接回来明天早上送你去上学……”

“那他们俩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是去干嘛了呀……”

“咳, 这种事小孩别多问, 再玩会儿游戏就上楼睡吧……”

此刻的家中,一块坐在晋衡家的客厅里头暗戳戳地说着话, 廖飞云今天帮这会儿还没回家的两口子特意去老宅接了长鸣小少爷回市里, 所以此刻正和这孩子躺在沙发上一边玩游戏一边使劲地诋毁某个这会儿人不在这儿的大舅。

而被廖飞云的话搞得半懂不懂的晋长鸣疑惑地点点头, 等过了几秒,这脑子挺机灵的小子才忽然笑眯眯地开口道,

“哦~~我知道了哈哈,他们俩其实是出门约会去了吧, 我舅妈可真厉害, 终于把我大舅给搞定了哈哈……”

“切, 不到最后还不知道谁搞定谁呢,你大舅这小子也就是平时看着不吭声,其实……算了算了我和你个毛孩子说这个干嘛……诶,话说你这小子到底是跟谁姓的,成天就帮着你那个神神秘秘的男舅妈算计你大舅是不是,他给你灌迷魂汤了啊……”

廖飞云疑惑的嘀咕引得让长鸣小少爷顿时笑了, 等摇摇头又仔细想了想他才特别诚恳地笑着开口道,

“才不是呢,谁对我大舅好我才向着谁,我妈说了我大舅难得喜欢上个人不容易,这个要是跑了,后面就真得一个都不会再有了,所以我当然要努力帮帮他们啦……”

“哟,小词还拽的挺溜……不过晋淑什么时候和你说这话了?”

“我做梦的时候她告诉我的,我最近做了好多好多梦呢,我还梦到我大舅年轻的时候了,他手里抱着一个小宝宝正好要去一个地方,但我确定那肯定不是我,然后还有我爸爸,我爸爸长得挺高的挺帅,还有很多看不清楚脸的人跪在地上管他叫……叫祟什么来着……”

手上的游戏机一个没拿稳就摔在了地上,本来只是随便问问的廖飞云脸色煞白地瞪着面前无意识说出那些话的孩子,等看见晋长鸣因为他的失态而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廖飞云这才赶紧看向一边咳嗽了一声,又皱着眉一脸无语地来了一句道,

“…你这又是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小孩子家家别成天胡思乱想……碎什么碎,你爸他又不是碗还能给碰碎了,就他那种臭不要脸的……”

因为情绪有点激动,所以也没注意这还当着孩子的面呢就口不择言的骂了某个早就死了的王八蛋一句,廖飞云这话让晋长鸣顿时有些表情复杂地低下头,毕竟哪怕再早熟懂事,其实说到底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时不时还会想想身世这种事。

可廖飞云从小几乎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自然也不可能在这种事随便骗他,所以当下这孩子就压低声音又显得有点伤心失望地问了一句道,

“啊……原来,原来我爸爸他真是坏人啊……怪不得舅舅和祖爷爷从来不和我说他呢……他是不是当初不要我妈妈和我……把我们都扔了啊……廖叔叔,你能不能偷偷告诉我啊……”

当着人家的儿子的面随便说人家爸爸的坏话,这种缺德的事廖飞云当然也不想做,可是看晋长鸣这小子一副可怜巴巴的盯着自己的样子,他皱着眉沉默了半天还是吞吞吐吐得开口道,

“我和你说了,你可不能回头告诉晋衡……”

“为什么啊?”

“他不准我告诉你这些东西……知道了……他得和我发火……”

“好,我保证不和我大舅说……”

“……恩,所以你也别告诉你祖爷爷和你大舅做过这种梦了,他们俩心里比谁都不想提这件事,而且你祖爷爷那会儿其实也很多事都不知道呢……你就姑且记着一点吧,你妈妈是个好女人,她对自己的孩子,家人和爱人都付出自己的全部,但你爸他这个人吧,特别不要脸就算了,人品还很有问题……”

“怎么……怎么就人品有问题了啊……”

“还能怎么人品有问题,你大舅那会儿才十几岁,这个王八蛋就找一堆人去害你大舅,还毁掉了对你妈妈甚至是对很多人的命都非常重要的一件东西,你大舅这么多年都过得这么辛苦,不怪别人就怪你爸爸和他手下那帮孙子,幸好晋衡自己争气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地把所有后果都一个人承担了下来……所以你以后再梦到这帮叫碗还是叫祟的,就使劲往他们脸上吐唾沫星子不用客气,这些人渣统统没一个好东西……”

被廖飞云看上去真有点动怒的样子弄得不自觉想起了前两年晋衡整天躲在楼上书房里不见任何人的孤僻样子,晋长鸣一时间眼睛都红了,用力点点头就保证以后要是再梦到这些欺负自己大舅的坏蛋,一定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而见这小子总算是被自己安抚了过去,半吓唬半哄的和他说了这么一堆的廖飞云也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才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有些无奈地开口道,

“行了行了,赶紧上去洗澡睡觉吧,我今天和你说的你就当做没听见,你以后都听话点就算是帮你大舅的忙了……话说你明天要交的作业之前都放在哪儿啊,快收到书包里去,别给忘带了……”

“恩……那我上去了,廖叔叔……你也晚安……”

情绪十分低落的晋长鸣这么说着就飞快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往楼上跑了,廖飞云见状也没拦他,只说了句上楼当心点,等这孩子彻底走了,人高马大的年轻男人才长叹了口气,又心里发苦地独自蜷在沙发上望着旁边低声喃喃道,

“唉,骂是骂的痛快了,可我现在在这儿马后炮又有什么用呢,当初还不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淑姐,你哪怕是和我随便说句话也好,什么时候……也来我的梦里走走啊……”

……

光线调的十分适中的西餐厅内,素雅的桌布上正摆着漂亮的茶花和精致的餐碟。

靠着落地窗能够保持最大私密空间的白色小花墙后,挽起衬衫袖口,露出小半截泛着青色血管的腕骨的秦艽正低头一点点吃着面前盘子的东西,等注意到面前坐着的晋衡似乎胃口不佳,还很隐晦皱了好几次眉,秦艽才抬起头冲他笑着挑挑眉道,

“干嘛今天一定要迁就我,你明明就不喜欢吃西餐。”

“我记得你很早之前和我来过一次,那次你比之前胃口好一点。”

“……”

“所以你喜欢就好,不用管我。”

还是头一次会这样明确地会和秦艽表示出这样的周到体贴,气氛不错的两个人这么说着也都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加上自从正式住到一起后晋衡和他就很少会出来吃外食了,像今天这种两个人单独出来的正式约会其实也已经很久都没有了。

恰好这时,据说也是晋衡某位朋友的餐厅股东赵晓澜先生还隔着电话托自己的员工给他们送了瓶价格十分昂贵的红酒过来,而本身并不喜欢接受这种贵重的礼物的晋衡皱着眉刚想直接拒绝,接着想到些什么的他还是主动询问了面前的秦艽了一声。

“你想喝吗?”

“我还好,不过这也是你朋友的一番好意,别总是什么事情都想也不想拒绝掉,别人会觉得很没面子的,下次你也送点东西还个礼给他就行了。”

秦艽的建议总是听上去非常恰到好处,至少当他撑着头随性地笑笑,并语调懒散给人一点意见的样子的确非常具有魅力,而且是一种即使身为男性,却依旧能和身后那一墙的鲜花完美融合在一起的特殊美感。

而后知后觉地察觉得秦艽今天身上似乎总有一种若有若无,却也隐约能被嗅出来的香味在,过了会儿并没有把这一点放在心上的晋衡才疑惑地点点头回了他一句。

“恩。”

两个人这么商量完,那瓶昂贵的红酒最终还是收下了,餐厅的招待替他们醒酒之后,平时都很少喝酒的晋衡和秦艽才一起趁着气氛不错说了会儿话又喝了点,只是秦艽明明喝的很少,嘴唇和后颈处都随着酒精的渲染开始变得色泽鲜艳起来,甚至染上了一丝丝情欲味道。

而就在晋衡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身体哪里不太舒服时,眼底眼梢都透出股如烟青色丝绸般婀娜缠绕的媚气的男人才忽然将手指抬起来按了按自己泛着粉的脖颈,又闭上眼睛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唇。

“你怎么了?”

“没事,我最近一直不太舒服,明天去拿点药就会好了。”

“那我明天找时间陪你去。”

“恩。”

两个人说到这儿就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秦艽之后喝了点水,看上去似乎是压下了那股让他很不舒服的感觉。

而上来之前就已经嘱咐过门口的招待不用随时来打扰,用完餐一起安静地享受着这一会儿和他独处时刻的秦艽望着窗户外面的夜空就出了会儿神,等察觉到近在咫尺的晋衡似乎在看自己,他这才眯起眼睛又对上青年的视线稍稍勾起了嘴角。

“我发现你的耐心和记忆力都很不错,陆老师家里那么多的旧书都是你一个人这些年重新整理默写出来的吗?”

“恩,偶尔空闲的时候。”

“可那些乐府,药经和史学书籍如果重新整理不是会很麻烦吗?要重新具体考据年代也很花功夫吧?”

“按照它们本来的顺序来就可以,多花点时间就能解决的事本来也不会是特别困难的事。”

“这也是晋淑教你的?”

“她对这一类东西确实很在行,但她从来不会去让我接触这方面的东西,甚至我只要问问她,她都会很排斥或是紧张。”

“那你为什么现在……”

“她不在了,有些事总要有人接着她继续去做,不是我去做,也会是别人去做,我只是帮她完成一些没来得及做完的事。”

这个回答听上去总觉得有些意有所指,秦艽一时间不确定晋衡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而由此忽然想到来之前他们聊起的另外一件事,秦艽只歪着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事,之后忽然将手指落在桌面上敲了敲又似笑非笑地问了他一句。

“那你又是怎么猜到……冯至春其实就是我亲生母亲的?”

这个问题来的突然,但晋衡也不是全无准备。

至少今天他之所以会决定和秦艽开诚布公地说这一切,就说明他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能让面前的人对他说实话,所以想了想,脸上并没有太多多余情绪的晋衡还是显得挺淡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就慢慢开口道,

“之前也不是很确定……但我去过她家几次,她每次提到你的态度都很奇怪,如果她只是作为暂时领养你的养母抛弃了你,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紧张焦虑又非常过意不去,所以我之前就找人去你呆过的几家收容所大概地问了问,对了下具体年份才确定下来,她应该是在你很小的时候就遗弃了你,后来又出于某些原因把你给重新领养了,可你一开始应该不知道这件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才让你们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晋衡的猜测从某种程度上几乎和当时的情况完全吻合了,坐在他对独自面出神的秦艽一时间也没说什么,等过了许久他才以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扯了扯嘴角又回忆着道,

“差不多就是这样,她刚开始把我接回去的时候,我确实不知道她就是我母亲,我嘴上管她叫阿姨,在心里其实却也很希望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后来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她的丈夫看上去并不喜欢我,还有点看出来我并不想表面上那么乖顺懂事,其实我明明很努力地想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一个正常人的样子,但是很遗憾,和你一样并不是所有人都吃我这套……一两年之后他们就有了自己的儿子,所有的事情也开始不一样了,有一次我真的看那个孩子不顺眼,就烧了点开水又把他给抱了起来,这期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想做什么,可能是很想弄死他一了百了吧……”

“可后来水没烧好,她就会回来了,所以我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呆在她家,有时候出门故意偷点东西塞在某个角落想害他们一家都被警察抓走,有时候心情不好就继续使点手段折腾他们俩的儿子,但是久而久之,我骨子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想把我送走,然后我就当着冯至春的面,故意用刀子把自己的脸和脖子给划了,让他们的老邻居们都以为他们夫妻俩平时在虐待我,还要把我扔掉……”

要向自己喜欢并且格外在乎的人亲口承认这种歹毒又恐怖的心思确实不太容易,至少秦艽之前其实还是尽量会在晋衡面前维持一个比较正常的心理状态的。

可显然,多年前还孤身处在黑暗之中,面对任何事都无比偏激自私的他并不是那种即使处于不好的环境也能善良无私到让人同情的人。

相反更多时候,为了能满足自己歇斯底里,无可救药的内心,他总是很扭曲也很阴暗,甚至无时无刻都想从别人手里抢夺一点自己从来没拥有过的东西才好。

“你去看过精神方面的医生吗?他们没发现你当时的情况不太对?”

“没有,谁会在那种情况来管我到底是怎么了,冯至春后悔死把我接回来了,如果让我彻底死在外面从来没发生过这些事可能比较好……”

“然后呢?”

“然后……我就走了,可我每天还是坚持给他们一家找点麻烦,有的时候是往他们家院子里扔点石头,有的时候是去把她丈夫停在门口的自行车给故意弄坏,结果有一天晚上我回去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家的院子居然从外面被人打开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就推开门走进去想看看,然后我就看到我的养母,或者说我的亲生母亲,还有她的丈夫儿子都躺在院子里,还有三个手上拿着刀子的人正准备逃走……”

后面的事情显然已经不用再说了,晋衡到这里没有再详细问下去,毕竟在那个信息相对封闭的年代,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亲手杀了人这种事一定会引起巨大轰动,不见报不被媒体过度发酵那几乎也是不可能的。

而联系到秦艽如今的年纪和他之后在监狱里度过的那么多年时间,晋衡一时间只心情微妙地皱了皱眉,许久才看着他迟疑着开口询问道,

“你在监狱那几年是怎么自己调整过来的?你现在的状态和你形容的样子其实并不太一样……”

“养盆栽,织毛衣,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么……有时候太无聊了,心情也不好就会做点别的打发时间,偶尔一个人对着墙反思一下自己的某些行为是不是确实不太正常,以后再想去做就会稍微控制一下,不能随便吓到人……不过上次好像还是吓到你了。”

充满画面感地描述着自己精神状态最糟糕的几年是怎么在牢狱中度过的,秦艽这么说着好像也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说完还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而经过今晚也算是清楚了为什么秦艽之前面对他总是行为反常又诡异的真实原因,晋衡一时间倒也没有特别的排斥他在自己面前总想表现的像正常人一点的想法,只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情徘徊在心头,一时间甚至有点难以仔细形容。

“对我这样的人刚刚才表达过爱意是不是心里还挺困扰的?”

“还好。”

“……”

“你如果以后都能做到像现在这样不出门吓人,只在家里吓我,其实我也不是很介意。”

“……”

“善良又有同情心的人谁都会去欣赏,可不善良也没什么同情心,心情不好只会自己躲起来,每天都在努力学会不去伤害别人的人也有他自己的闪光点,曾经的那些事情不是你永远的污点,你有错,可你母亲也未必就可以对你变成当初那样推卸责任,我决定和你在一起并且共同生活已经快半年了,除了没有夫妻生活,我想我们已经和任何一对寻常夫妻没有区别了,所以你也应该对自己,对我都有点自信,我比你想象的要喜欢你,也离不开你很多。”

难得会和人说这么多话的晋大少这话听着不仅相当严肃还有点说不出的可爱,秦艽一时间表情有些古怪地盯着他,居然也没有表现的很轻描淡写地就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

而皱着眉的晋衡见他老不说话,只是动作缓慢地从自己的位置站起来,又走到自家神经病先生径直坐下,并在口气有些紧张地来了一句过来点之后,俯下身就在夜空下的窗边给了秦艽一个难得主动,过程却相当不错的一个吻。

“别乱动。”

“……恩。”

仿佛连着血肉与灵魂的金属舌环伴随着秦艽被晋衡亲吻的动作而色情摩擦过两人的舌尖和口腔,脸色有些泛红的秦艽眯着眼睛发出一丝不太明显的呻.吟声,因为疼痛和折磨造成的精神满足感让他一时间竟然无法察觉他的手指骨已经快被自己的手给捏青了。

而强压下心头一口口把晋衡都吃掉的血腥想法,或者干脆就找个有很多人看着他们的地方给晋衡口交一次的变态欲.望。

尽情享受着这种做个正常的人就能被自己喜欢的人永远珍惜和喜欢的美妙感觉,身心得到莫大满足的秦艽好一会儿才感觉到晋衡温柔地抱住了自己,又听到自己心口里隐约燃烧的心火深处发出一阵遥远又恐怖,他几乎都已经快记不清的童谣声。

【蛇郎的心,灯台的油。】

【谁在哭呀,娃娃的头。】

【拨浪鼓打转,你可别听他的话。】

【小心他要吃掉你,信他的才是大傻瓜——大傻瓜——】

第51章 丁

因为临要睡觉前那两个单独出门约会的人都没有回来, 所以去楼上房间确定了一下晋长鸣这孩子已经睡下后, 专门过来替他们俩带外甥的廖飞云才在他们家的客房住下了。

他原本以为这两个人应该这一晚上都不会回来了,结果隔天早上他迷迷瞪瞪地摁了手机闹铃, 又刚要上楼叫长鸣小少爷起来时, 却先一步发现厨房里已经有人在给这小子准备早点了。

“把豆浆喝光, 作业检查好带没带。”

“恩恩,好, 我待会儿要上去把廖叔叔给叫醒哈哈, 他这个大懒猪还说送我上学……”

也是头一次和以晋衡伴侣身份出现的秦艽正式见面,听到晋长鸣这小崽子居然敢这么说自己, 廖飞云站在门口一瞪眼就作势要进去收拾他。

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 一种像是潮湿的下雨天被什么爬行动物盯上的诡异既视感就从他身上飞快地扫了一下, 而瞬间抖了一下又警觉地抬起头,廖飞云下一秒就见坐在餐桌边的秦艽注视着自己还冲他笑了笑。

“早,廖警官。”

“诶……你也早你也早,孙庄最近找没找你出去玩啊?”

“没有, 说是要经常加班。”

“这小子, 怎么搞得和我成天压榨他似的……话说晋衡人呢?”

“楼上, 应该很快就下来了。”

说完秦艽就继续照顾晋长鸣吃早餐也不吭声了,对他的印象因为晋衡和孙庄的形容所以还不错的廖飞云见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当他平时就是这样不爱和人说话的样子就点点头来了句那我上去叫他。

而一路跑上楼的廖飞云还没敲开晋衡的房门就正好遇上了从旁边那个房间自己走出来的晋大少,等在门口直接对上的两人古怪地沉默了几秒,拿手指着他脖子的廖飞云才一脸疑惑地开口道,

“诶?我怎么记得……你原来不是睡这间的?昨天晚上……”

嘴里的话说到一半就给停下了, 廖飞云本意是想问问别的,可一看到晋衡脖子里的红肿,他赶紧就识趣地闭上了嘴。

而抬起头才注意到廖飞云的脸色看上去好像有点奇怪,刚刚从秦艽的房间出来正准备下楼的晋衡也下意识低头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等后知后觉地撇见到自己领口下面那些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有点奇怪的红肿,昨夜差不多凌晨才从外面回来的他大舅顿时也和廖飞云之前一样愣了一下。

“我说……你们俩下回也注意点啊,家里还有个小的呢……这脖子怎么弄得和被两百多只蚊子咬过似的,这么大的人了知不知道害臊啊……”

廖飞云明显就是在故意他的调侃声让晋衡的表情有点尴尬,可偏偏这种事又是最不好和别人解释的。

明明昨晚从外面一路回来之后他们什么也没做,可就因为昨天恰好是他和秦艽半年来头一次正式决定同房,所以以前其实很好解释的一件事情,由于晋衡刚刚是从不属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的,忽然就开始变得有点暧昧不清起来。

而见一脸坏笑的廖飞云果不其然就是一副想歪了的样子,晋衡一时间抿了抿嘴唇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只是把脖子里那些确实就是被差不多二百多只的蚊子咬出来的痕迹遮好,才板着脸挥挥手示意廖飞云和自己过来。

“哟,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还想悄悄和我分享点大人之间的秘密啊哈哈……”

听着廖飞云在身后和自己胡说八道也没有任何反应,关上门慢慢坐下来的晋衡收拾了下自己的书桌之后他们才开始聊起了正事,而听到晋衡口气相对严肃地问起之前让他另外帮忙查的事,本来还一脸没睡醒的廖飞云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手,接着才大概回忆了一下开口道,

“哦,是,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了,我去给你查了,昨天上午正好在局里拿档案,所以就上户籍档案科那边顺道找了我一个老前辈问了问。”

“怎么样?”

“那个姓小的丫头确实有点蹊跷,她目前没有正常人的户籍,所以我也不确定她到底活了多大的岁数,但是小五蕴这个名字在十几年前曾经经人到警察局办理过一次死亡证明,上面显示是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太要把遗产都转移给自己唯一的孙女小五蕴,照你之前的推测,我觉得她应该就是想金蝉脱壳换个新身份吧……”

“还有吗?”

“唔,还有就是……她办理自己死亡手续的那几年之后还有一个事,我不确定和她有没有关系啊,就是单纯和你这么一说,咱们市那一年好像发生过一个类似于时光倒流的怪事,很多人清楚地记得那天发生异常的时间是24号9点23分,当时家里的闹钟和各种计时设备都在自己眼前自动退后了16分钟,这件事只发生在杨川市周边,据说全国其他地方的人都没有这个感觉,恰好那几天一直都在下雷暴雨,然后有四个住在青山疗养院的百岁老人声称看到24号夜里有像长虫一样的东西试图飞到天上,最后却被几道雷给打的掉了下来……”

廖飞云说的这事晋衡其实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毕竟那时候他才只是个小孩子,所以对很多旧事他都仅限于科普文字和他人的口述上面,而看出来晋衡明显还挺关心这事的,廖飞云一时间也有点疑惑,只有些好奇地就随口问了他一句道,

“你干嘛还盯着这小丫头啊,狗那事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

“还有一点事情没有收尾,而且,她上次和我说她见过晋淑。”

“什……什么?她见过晋淑?”

“恩,所以我怀疑她有可能知道‘门钥匙’被藏到哪儿去了,那个时候老宅被那些闯进来的祟找遍了,可还是找不到真的‘门钥匙’,长鸣和老爷子一直以为当初家里是被抢劫了,但这件事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也没办法和他们仔细解释清楚……这几年我始终都没办法请出常用姓氏以外姓氏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门钥匙’丢了,族姓,国姓还有一些生僻姓氏的老祖宗也就没办法像从前那样通过‘门’顺利来到人间,再加上下次的祟潮也离的不远了……”

这般说着,眉头皱紧的晋衡就将自己视线落在了桌上那本用仙鹤纸镇压着的万家姓上,廖飞云看出他的神情并不轻松,也赶忙来了句你压力也别太大,我帮你去再查查,这事急不来,之后两个人才结束了这段书房内的短暂对话。

可一直到廖飞云在他家吃过早饭离开后,晋衡还呆在书房里思索这件事,随后老董开车过来把长鸣送去补课后,独自坐在书房里的晋衡才忽然听见秦艽在外面敲了敲门。

“晋衡,我开一下你的衣柜放一下东西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