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你自己以为而已,我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想抓到灯芯这个老东西,和你在不在这儿根本没什么关系……不过上次我就问你了,晋姓师,你是不是就这么容易相信别人,还特别喜欢管闲事啊?难道这世上每个人倒霉,你都要看不过眼去主动管一管吗……”

“是,我天生就是这样容易相信别人,还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祟君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嘴上说着完全没有意见,但这阴阳怪气的口气倒是一点都没见他有想和别人好好说人话的意思,话不投机的两个人之前过来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这会儿却是好像忽然回到了天河边的那个弄得很不愉快的晚上。

而和他争执了几句的晋衡似乎也不再想理会他了,直接冷下脸转过身不去看他就准备往桥的另一个方向走。

可就在面无表情盯着他的背影看的秦艽自嘲地想着这次他是不是又打算一走就好几天不搭理自己了,他却眼睁睁看着某个明明都走了一半的大少爷板着脸重新走回了桥上,又难得有些粗暴地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并把他一路拖拽着就强行开始往黑漆漆的桥洞底下走。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

“……晋衡!”

和幼儿园吵架的小朋友一样拉拉扯扯的两人就这么一路往桥洞底下飞快的走,期间无论秦艽用多恐怖的语气叫晋衡的名字他都完全不搭理,而被他拉扯着将那条有幸捡回一条命的鱼给就地放生,又最终被强行摁在了一片黑暗的墙洞底下动弹不得,眼神一变的秦艽刚准备故意开口说些刺激人的话,他就感觉到自己被面前的白发青年死死抱住了腰抵在墙上,又俯下身隔着灰色的面纱就给了他一个带着各自无法消散的怒火却又偏偏无比缠绵悱恻的吻。

“……还吵不吵了?”

“……”

气氛莫名古怪的两个人好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表情复杂的晋衡看着怀里眼神闪烁的秦艽,见他神色古怪地始终也不开口,这才轻轻握住他刚刚为了保护自己才弄伤的手掌又有些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缓缓开口道,

“我退一步,你也退一步,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个好人,很多时候也根本言不由衷,可是哪怕心里很清楚这点,之前的那半年也已经让我弥足深陷,再也没办法回头了……如果我现在失去了你,或许往后我真的就要孤独终生,再找不到一个共度余生的人……所以,就当做再给彼此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和我回家吧,好不好,秦艽?”

第70章 姚

眼睛通红的石小光独自蹲在三圭桥的岸边, 就在刚刚, 他亲自送走了自己这一生最重要的恩人。

他一瞬间有些想哭,但是想到自己奶奶从前一次次地告诉他不能哭, 不能哭, 男子汉哭了会让别人看笑话的, 他最终还是闭上眼泪都含在眼眶里的双眼一个人孤独而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这期间他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有小时候小五蕴教他走路时候的事, 也有小五蕴第一次给他过生日时候的事, 直到桥下面远远走来个各位眼熟的白发青年又停在他的面前问了句你没事吧,石小光才一脸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说了句没事。

可随后注意到青年的身边居然没有自己预料中的那个人, 石小光这傻孩子先是一愣, 接着才一脸疑惑地盯着晋衡又往四周围看了看才问了一句。

“……姓师, 怎么就一个人过来啊?祟君殿下呢……他刚刚不是去找你了吗?”

“……”

因为今天之所以会找到这儿来,其实还是托了某位难得良心发现的祟君殿下的福,所以说石小光心里自然对他是格外感激的,而听到他问起某人在那儿不知为何沉默了一下, 到底是个含蓄人的他大舅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显得老神在在地淡淡回答道,

“他有点不好意思, 所以自己一个人找地方冷静去了。”

“啊?不好意思?冷静一下?冷静什么?”

完全没听懂晋衡这话是什么意思,面对石小光呆头呆脑的样子,刚刚才被某个一向厚脸皮,今天却格外反常的祟君殿下撇下跑了的他大舅自然也不会对不懂事的小孩子解释太多这种复杂的事情,而照顾到石小光此刻的情绪问题,接下来晋衡也没有着急把他送回医院去, 只是陪他一道坐在桥边坐了一会儿又一搭没一搭地就说了会儿话。

“小氏走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也没想好……应该就是回学校接着读书吧……读完书然后出来找工作,和每一个正常人一样……也许以后等这些事情过去了,我心里的那道坎过去了,我会去看看我的亲生父母……毕竟他们也老了……很多讲不清楚谁对谁错的事我也没办法再和他们一直计较了……额,这么听起来我会不会显得有点没志气啊姓师……”

“不会,有自己的目标就很好,如果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联系我,小氏说我要是不帮忙照顾你,她去了阴司也会天天托梦给我。”

晋衡的一本正经的玩笑话让石小光不知为何就跟着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许久见桥下的乌篷船一艘艘的过去,这脸上还拆掉纱布面容显得有些疲惫的少年人才真挚而诚恳地看向晋衡开口道,

“……虽然我可能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但是还是要说一次,真的谢谢你姓师,你这段时间真的帮了我很多,也教会了很多我以前不懂的东西……还有祟殿殿下也是,虽然很多人都说他人品不好……是个差劲糟糕又讨人厌的坏蛋,但是我却总觉得……他不是无可救药的坏人……相反……他应该是那种性格很敏感也很需要别人去关心和在乎他的那种人才对……”

“……”

已经是第二次听到石小光这么评价某人了,面无表情在旁边听着的晋衡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过了会儿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淡淡地问了句道,

“为什么这么肯定?你和他之前也没见过几次吧?”

“……唔,那我悄悄和你说,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好不好姓师……”

“恩。”

“其实我一直觉得祟君殿下很像一个人。”

“谁?”

“像我哥哥。”

石小光的这话让晋衡不由自主地抬起头,随后又脸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可偏偏这沉浸在回忆中还在傻乎乎笑的单纯孩子却一点没意识到,只是自顾自地望着桥下面又有些怀念和感慨地开口道,

“我好像没和您说过我以前有个哥哥吧……但确实有,虽然他肯定不可能是祟君殿下这样厉害的大人物就是了……而且我那时候才四五岁吧,所以我也不记得我这个哥哥具体长什么样子了……他好像长的高高的,有点瘦,也总是不太喜欢和我说话,每次我跑过去叫他哥哥的时候他都爱答不理的……有的时候还会把门碰地一下关上把我给吓一跳……我一开始觉得他真的好可怕很凶,一定是个大坏蛋,所以也从来不敢靠近他……可是有一天却发生了一件事……”

石小光口中的描述几乎和某人之前和他说过的没什么区别了,晋衡一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偏偏石小光说完了一段话后却莫名安静了一下,紧接着这少年人才苦涩地笑了笑又开口道,

“那天好像是我过五岁生日的时候吧……很早很早我爸爸妈妈就给我准备好了蛋糕,又做了很多很多好吃的……我们晚饭吃蛋糕的时候我哥哥一直没有回家……我问我爸爸妈妈哥哥去哪儿了,他们却压根不理我……然后……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小孩心态吧,反正就偷偷留了一块蛋糕给藏起来了……结果到后半夜我躺在小床上快睡着的时候,我就听到小厨房的门被打开了,我悄悄一跑出去果然就看到我哥哥回家了……”

“……然后呢?”

“……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和他靠的那么近,但是看到他坐在黑漆漆的院子门口,端着那些冷冰冰的剩菜剩饭一个人在吃,也没有人陪陪他,我就有种心里忽然很难受的感觉……我跑出去把藏在枕头边的那块都塌了的蛋糕拿给他……和他说哥哥,今天是我生日,他拿在手里好久好久都没有和我说话……后来过了还一会儿,他才和我说了一句话……”

“他和你说了什么?”

到这里,晋衡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些隐约的预感了,包括某人当初为什么要反常地去救石家一家的真相也已经揭开了小小的小角,但很显然,并不知情的石小光只将这当做多年前的一桩小事情许久才有些开心而怀念地笑了笑。

“他对我说……谢谢,也祝你生日快乐,长命百岁,小光。”

……

和石小光的对话到这里也差不多结束了,之后晋衡托等在河滩边上的赵氏将他带离开三圭桥,还特意将他送出河滩一段又绕远路去了一趟附近每天都开到深夜的晚市。

靠河为生的船娘每天都会在这儿卖些放着汤圆莲子糖菱角之类的东西,南方水乡的味道仿佛都融在这一碗的甜汤里头消散不开,让人沉醉。

晋衡本人并不是很喜欢吃这种甜食,但这显然并不妨碍有个从来不和别人说自己喜欢吃什么东西的人心里喜欢。

而想起他的舌头这会儿应该还是吃不了太难咬的东西,沿着河道缓缓在走的晋衡便特意停下来买了碗热热的糖芋头又快速地折返回了先前的桥洞底下。

等远远的看见某个独自坐在河边,难得听话的等着他回来的祟君殿下的背影,晋衡先是走过去挨着他坐下,随后才将手里的那碗泛着诱人温度的甜汤慢慢递到了他的手里。

“有点烫,把你的手先捂暖些。”

并没有直接出声回应晋衡,但眼睛泛着渗人的灰,表情有些阴森的秦艽还是盯着手里的甜汤看了一会儿。

直到那小碗底下的温度真的将他一片冰冷,冷的让人瑟瑟发抖的手掌心都几乎焐热起来了,明明先前还不是很想让人看见他现在是什么样的秦艽才抬手摘下了自己面颊上的灰色面纱,又在白发青年的注视下把自己其实已经恢复了一些,但还是有些明显落鳞疮疤的半张脸给露了出来。

“丑吗?”

“不丑,你现在只是在生病,这些都是正常的。”

“可我还没了心,要是找不回来,我早晚会变成灯芯嘴里的那种怪物。”

“慢慢找,你是不是怪物,只要你自己明白,懂你的人也明白就可以了。”

似乎天生就拥有无论什么时候回答别人的问题都能给人一种诚实感觉的天赋在,至少秦艽听到晋衡诚心诚意的安慰后,连日来都有些阴沉的心情马上就好了很多。

可是心底空荡荡,冷冰冰的那种感觉始终困扰着他,哪怕他真的很想再靠近些他一直想念着的晋衡,亲亲他也好,碰碰他也好,到头来他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控制自己不说一些恶毒伤人,歇斯底里的话来破坏两人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谈话气氛。

而紧接着就像是条被哄骗到温暖的太阳底下被暖的睁不开眼睛的蛇类一样软趴趴地坐在晋衡旁边听话地和他聊了会儿天,难得享受了一会儿他舅妈乖起来是什么美好感觉的他大舅还没来得及开口和他说些对彼此身心健康都帮助的话题,他就听到自家心情明显很不好的对象用一种让人浑身简直起鸡皮疙瘩的调子阴嗖嗖地扯了扯嘴角道,

“我早晚要把灯芯那个老东西大卸八块,剁碎了丢到外面喂狗。”

晋衡:“……”

鉴于秦艽说出这句血腥又恐怖的话的时候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本想直接纠正他这种错误思想的晋衡在临要开口前,最终还是为了两人的家庭和谐问题昧着良心顺着他的话来了句恩,早晚都会抓到他的,到时候不用留什么情。

而听到晋衡难得居然会主动赞同自己,本来还因为找不回心而哪儿哪儿都觉得不高兴的秦艽也表情略显古怪地抬起了眼睛,过了会儿,两个四目相对却都不出声的家伙才气氛不错地挨在一起,又和先前在桥洞底下一样趁着身边的没人说了会儿悄悄话。

“你前两天下水的时候感冒了是吗?好点没有?”

“恩?谁告诉你的?”

“你觉得张长声那个小东西看上去很靠谱吗?”

“……那个小祟主的名字叫张长声?”

“恩,怎么了?这名字还是他父亲当年让我给起的。”

因为秦艽的话而莫名地停顿了一下,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想明白这事究竟是哪儿不对劲的晋衡过了许久才皱着眉摇了摇头又把话题带回之前才开口道,

“感冒早就好了,那天从门中镜里面出来之后就忽然完全恢复了,我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可能也和晋淑放在里头的东西有关……我看秦氏留下来的那番话也有这个意思在……”

“祖龙那个老东西是不是和你说我坏话了?”

“……没有。”

“真的?”

“……恩,他还说从小就很懂事愿意听长辈话虽然一时误入歧途但是还是很有前途的,说让我好好对你,不要和你随便吵架,有话好好说,等以后我们一起把他从门里合力请回来就把龙角还给你,助你化龙。”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他大舅瘫着张纯良无害的兔脸就把秦家老祖宗那番气球听了都会自己爆炸的话给完全篡改了,偏偏某个今晚被完全洗脑,哄得压根找不到北的祟君殿下还就吃他这套,先是翘起嘴角一脸嘲讽地笑了笑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道,

“哦?那他倒是终于学会说人话了……这种自以为是自负狂妄连人话都根本听不懂的老东西,我还以为他只会让你动手把我打到服气为止呢……”

晋衡:“……”

要说祖孙间的默契有时候真是玄乎,至少秦艽和祖龙这对明明关系应该糟糕的祖孙俩能有这样的心灵感应在,晋衡还是真心蛮意外的,不过考虑到秦艽如果知道祖龙真是这么说他的,肯定就不肯和自己进入第一道门里找什么各家老祖宗了,所以想了想把这个话题给揭过去的晋衡紧接着就和秦艽说了会儿两人接下来都必须面对的正事。

“接下来我不在祟界的日子里,灯芯和眉郎随时可能会卷土重来,张长声到底还小,总要过几年我才能全身而退,如果我能早点获得真龙之身,倒也不用再成天提防着那些来找麻烦的,就怕有些杂鱼烂虾,乌合之众再给我找什么麻烦……所以还在祖龙手上的龙角对我很重要,这把钥匙是张奉青当年给我的,可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并没有看出来它和一般门钥匙有什么区别,可能只有碰到你手上的那道门才会起作用吧……”

这么说着,神情懒散的秦艽也将一直被他带在身边的那把看着普普通通的黄铜钥匙扔给了晋衡,见状接过来看了几眼的晋衡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注视着这把铜钥匙上那个眼熟的文字的他才皱着眉又若有所思地来了一句。

“上面好像有一个字。”

“什么字?”

“姚,意思就是桃树之女,同时也是古三身国的第一位女君的姓氏。”

这话说着,当即抽了张‘门’出来准备实验一下的晋衡就将手中的门和钥匙一起扔向了眼前黑漆漆的河水,伴着耳边一阵奇异骇人的龙啸声,漂浮在河水上的那道散发出光亮的门竟然纹丝不动,随后才在晋衡的及时召回后回到了他的手中,而在一旁表情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一幕,秦艽倒是眯了眯眼睛随后才开口道,

“看来这把钥匙真的只能开你所说的姚氏的门,对其他的门都没用?”

“恩,接下来我们第一个进入的应该就是传说中姚氏起源的三身国,传说里面的人都是三头一身,善于驱使猛兽,不过那一晚在白象的身后我看到了不止一个入口,隐约有三个,所以第一道门也许不仅仅需要我们两个人进去,还必须带上一个能帮得上我们忙,也清楚这些事的人……”

晋衡这话还没说完,坐在他旁边的秦艽顿时就阴阳怪气地盯着他笑了笑,本还面无表情的晋衡见状也跟着露出了些尴尬的表情,接着他才有些表情不自然地慢慢开口解释道,

“他之前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也没有故意帮着我瞒着你。”

“可我怎么记得他好像还骂过我?他骂我什么来着?妖里妖气的神经病?哦,怪不得之前我看到他来家里我也觉得不顺眼,原来是因为这个。”

“……”

“……那就让他一起过来吧,没事,大家正好重新认识一下。”

“……那你不要欺负他。”

“我是洪水猛兽吗?我为什么要欺负你的好朋友?而且他块头大和长臂猿似的我还能欺负得了他?”

晋衡:“……”

口口声声说着不会欺负人但嘴上已经开始进行最幼稚最无聊的人身攻击了,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哪怕没揭穿身份,他也和廖飞云格外气场好像也总是显得不太和的晋衡隔天一早便趁着大家都有空把人都聚到了一起。

而亲眼看着得知真相完全傻眼了的廖飞云和皮笑肉不笑的秦艽以肉眼可见的尴尬气氛隔着餐桌无声对视,神情复杂的他大舅刚打算从中帮忙调解一下,脸都气绿了的廖飞云就听到某个妖里妖气,自己之前居然没识破他真面目的变态神经病故意冲他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母狨说她很想你,还有你饼一样的屁股,廖警官有空……还想再见见她吗?”

廖飞云:“……”

第71章 姚

秦艽的真实身份对廖飞云造成的冲击显然不比晋衡之前要来的小, 毕竟从前他们俩虽然不说有多熟悉交情多好, 但至少前几次见面气氛都还算过得去,可此刻这种紧张而压抑的对峙局面, 怎么看都是下一秒就要动手打起来的预兆。

所以为了避免他们俩在家里闹出什么计划外的事端来, 本来还好好在一旁好坐着的晋衡先是示意秦艽别再开刚刚那种无聊透顶的玩笑, 接着又用眼神暗示他先自己出去呆一会儿。

而准确接收到晋衡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只是完全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随后秦艽才慢悠悠站起来去厨房里的生活垃圾都给收拾了一下。

“行, 你们坐吧, 我出去倒个垃圾。”

面子上装得比谁都懂礼貌知退让,然而之前那副嘴脸却完全暴露了某人骨子里的卑鄙和阴险。

一脸防备缩在沙发一角的廖飞云一看他又开始在这儿装模作样顿时就有些来气, 然而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 压根不打算搭理他的秦艽那边就已经打开门主动走了, 而他自己也在随后被晋衡一路拖到家里阳台边各自沉默了几秒。

“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他真是咱们当初遇见的那个什么祟君,后面那么多次你撞见其实都是他?”

“恩。”

语气镇定地回答了廖飞云的问题,晋衡看上去也明显没想在这种事上撒谎,可说完就亲眼看着自家半个姐夫整个人呆住了, 许久廖飞云才一脸匪夷所思地骂了一句你是不是真的被他勾了魂儿迷了心窍了啊你看不出他是什么东西吗。

听到这话, 垂着眸的晋衡自然半天也没吭声, 等认真思索了几秒后,他这才表情很平静地看着廖飞云干脆承认道,

“恩,被他勾了魂了迷了心窍了。”

廖飞云:“……”

要不怎么说平时都一本正经的人忽然开放起来才让人格外受不了了,这一瞬间整个人都像皮球一样忽然泄了气的廖飞云还真的有了一种自己其实还在家里睡大觉做梦的错觉。

可再三和自己一片混乱的大脑确定了刚刚那句话真的是晋衡亲口和自己说的,他没中邪相反还很清醒, 表情还是有些懵的廖飞云先是抬手使劲揉了揉眉心,又在忍无可忍地低咒了一句什么玩意儿后才显得心情格外糟糕地开口道,

“我说你这人怎么死活都不长记性呢!你们一家当初被那群祟害了的事,你是一股脑都全部抛在脑后了是不是!他可是祟!不是别的东西!你就是再不知道轻重也不能犯这种错误吧?”

这么不由自主地大声质问起面前的晋衡,情绪激动的廖飞云的声音一时间都有些发抖,握得死紧的拳头也因为心中的怒气而咯咯作响。

而盯着他充斥着的怒意的面容就这么看了一眼,知道他这人性格从小到大都这么冲,因为职业习惯更是向来眼睛揉不进半点沙子的晋衡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他解释,只能任凭他说完这么多才表情有些烦躁地开口道,

“如果我没记错,当初是你们一起劝我应该找个人重新开始的。”

“……是!大伙当初都是为了你好,希望有个人和你好好过日子,可他是正常人吗?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他是正常人吗!以前大家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也就算了!可你现在既然都已经知道了,怎么还能这么草率地就把这事给擅自决定下了?你觉得自己这样做说得过去吗?”

“……”

“你有没有想过啊,晋衡,万一哪天忽然放弃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对你动了杀心,甚至去加害什么都不知道的老爷子和长鸣,那时候你还能防得住他吗?你凭什么就这么相信他说的话?就凭你们俩现在这点自己也压根不确定牢靠不牢靠的感情基础吗?”

这番话说到最后,自觉完全是为他考虑才会说出这种话的廖飞云也有些不由自主地动了气,毕竟当年晋淑不幸惨死在祟手中的巨大阴影至今还徘徊在彼此的心头,哪怕他们俩都曾经努力想要淡忘,却至今郁结在心底,难以解开。

而很清楚廖飞云之所以会这么说其实也是为自己着想,性格一向固执的晋衡一时间也没有开口,只是皱着眉抿着嘴唇一字一句地冲廖飞云开口道,

“……不管你究竟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帮他隐瞒过任何事,这件事我知道的也不久,今天特意找你过来也是想和底说清楚,我不指望能在这件事说服你什么,可当初杀了晋淑和父母的人并不是他,我不可能连这种事都要平白无故地怪罪到他身上……而且他当初刚来家里的时候,其实根本也不清楚我是谁,不然他就不可能在之后我们身份揭穿的时候,表现的比我还慌了手脚……”

“……可,可是?!”

“是,我当初的确是和你说过人和祟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事实也证明我之后并没有做到,如果你要因此怪罪我,觉得我干了件出尔反尔的事,我也无话可说……可我现在真的只想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哪怕今后出现任何后果,我都自己一律承担,绝不对给别人添一点麻烦。”

晋衡这种明摆着就是在偏袒某人的护短行为让廖飞云顿时心情更有些暴躁了,再一想到之前完全不清楚情况的自己还和傻子似的使劲帮忙撮合他们俩,不停地给那个来路不明的王八蛋说好话,还劝晋衡好好珍惜他,别闹什么别扭,廖飞云这憋在肚子里的气就更是不打一处来,强忍了半天还是干脆别开眼又忍无可忍地破口大骂道,

“行!行!你说的对!你说的都有道理!我以后再也不和你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行吧?你就好自为之吧!反正他究竟是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我也根本不了解!和他准备一块过的也不是我!有些二十好几岁的人了,硬是昏了头要和那些妖魔鬼怪的混到一块去我还能拦着吗!但我这话今天也撂在这儿了,如果以后你真认定了他,那下次再遇上这种事你也别找我了!我生平最恶心那帮祟啊碗的,反正我每次除了拖后腿也帮不了你什么!最后一次!去那个三身国!就这么着!行吗!”

冲晋衡嚷嚷完这番话就铁青着脸往外走,明显一秒也不想在这儿多呆的廖飞云说完就打算直接走人,他一时间没有去注意身后晋衡脸上的表情,只是怒气冲冲地就从晋衡家一路出来往小区门口走就准备去拿自己的车。

可还没走几步,他就看到自己的车旁边远远地站着个眼熟的身影,而一对上彼此均有些古怪的视线,某个姓秦名艽的家伙就一脸恶心不死人的诡异表情夹着只烟冲他晃了晃。

“来一根,廖警官?”

“滚!”

“恩?怎么忽然就这么生气?晋衡刚刚在家里怎么和你说的?他听从你的劝告把我这个该死的祟赶出家门了吗?还是说他看上去很固执,无论你怎么说都要和我这个祟一条道走到黑?”

“……”

因为秦艽的话而脸色难看地阴沉下了两,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混蛋在自己面前说着些恶意至极的话,终于明白他刚刚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愿意离开的廖飞云一方面两个拳头都在咯吱咯吱地痒,一方面还是忍着心里的怒气等着这阴险至极的家伙赶紧说完赶紧滚蛋。

偏偏秦艽这家伙看上去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只是见四下无人才故意走近了些脸色铁青的廖飞云,又俯下身用比廖飞云恐怖阴森数倍的眼神扯扯嘴角道,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这次这件事过去之后,你最好永永远远地离晋衡远一点……说实话,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像你这样自诩出发点正确,还特别喜欢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的人,在你眼里,你也许认为自己这样的行为就是在关心自己的朋友……可你表达自己情绪的方式永远都是像个没脑子的猿人一样对着自己的好朋友野蛮地大吼大叫,蠢得根本无可救药,也难怪我能这么容易就猜透了你的想法,因为只要是稍微带点脑子的人,都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信不信……”

秦艽和毒蛇一样阴冷的眼神让因为他的某些话而脸色难看的廖飞云顿时更憋火了,可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却再次在心里确定,这个表里不一,满口谎话,一肚子坏水的家伙绝对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而虽说刚刚在他们家里的时候才和晋衡争吵过,但这一刻还是不可避免的担心起了某个固执的要死的臭小子会不会被坑的现实问题。

本想一走了之再也不搭理这对臭不要脸狗男男的廖飞云不知为何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面前这比黄鼠狼还阴险,比毒蛇还卑鄙的王八蛋又大吼了一句道,

“你给我听着!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今后只要是他晋衡找我干的事!不管你他妈是什么东西!老子都一定管到底!如果你敢对那臭小子还有他们一家老小做什么!不管我廖飞云自己有几条命,我都要在死前先要了你的命!你要么就老实点永远别露出什么马脚!要么就等着看我能不能收拾得了你!妈的!滚开点!别挡着道听见没有!”

放完这一大通格外真情实感,堪比友情宣言的狠话,刚刚还和晋衡发火说再也不是哥们儿的廖飞云就恶狠狠地一下子打开自己的车门,一路冒着呛人的尾气像个炸了锅的煤炉一样火急火燎地走了。

等注意到廖飞云和他的车都已经完全消失了,之前拎着两袋垃圾出门却还没来得及倒的秦艽才挑挑眉收回视线并准备弯腰拿起花坛边的黑色垃圾袋。

也是在这时,那躲在一边偷听了半天的公母大仙才敢从花坛里头冒出来,又一个没忍住就用格外好奇的眼神看了眼心情明显不错的秦艽道,

“祟君,你刚刚做啥故意逗那傻子玩呢?”

“哦?我有在逗他吗?”

“那可不,刚刚那话一听就是故意说给那笨的要死的傻子听的,不过谁让他骂咱们晋相公呢,晋相公可是祟君您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算个老几,敢那么骂人,还骂祟君您,真是好不怕死……”

蹲在花坛里的母大仙这么嘻嘻一笑就开始信口胡扯,之后还和公黄鼠狼一起机灵地拍起了自家顶头上司和他家家属晋相公的马屁。

而因为她这话而眯了眯眼睛,表情相当无动于衷的秦祟君一时间倒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被黄鼠狼夫妻俩奉承后到的多余情绪,只是表情诡异地转了转灰色的眼珠子随后才一脸懒散地扯开口评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