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处探出头来的廖飞云这般说着就满脸焦急和半空中的蛟龙又吹了下口哨,青色蛟龙见状歪歪头把嘴里的田螺给丢了出去,又正好被对面高举着手的廖飞云接了个满怀,而当即被丢的摔倒地上,又颤颤巍巍地来了句。

“你……你!!!你们俩这是从哪儿来的!!”

“从水面上来的!你之前见过晋衡吗!!”

“……晋衡?晋衡不是去拿轮回册子吗……”

脸上一时间红红白白的灯芯狼狈地被廖飞云双手拽上龟巢的顶端的虫洞内部,还没来得及和跟前的廖飞云详细说上些什么,却已经被面前变幻为长发少年模样的秦艽给吓了一跳。

而在对视的瞬间就意识到这件事可能出了什么问题,神色诡异的灯芯老人刚要开口,那面颊带鳞的少年却已经略显疑惑地看了眼他,又显得有些迟疑着冲一旁的廖飞云张张嘴道,

【廖大头,这个呆头呆脑的老田螺怎么看上去有点眼……】

这最后一个熟字还没有说出口,一阵恐怖阴森的龙啸声就盖过了龟巢内部的其他声音,少年秦艽见状当即脸色难看地往下看去,却只隐隐约约地看到一条浑身虬结着大量白色蛆虫和红色腐肉的‘黑色骨龙’朝龟巢下面的某个更偏僻的地方疯狂地蠕动了过来。

而下意识地忽视眼前的问题,又在纵身跃出虫洞的同时飞到半空中冷冷地看了眼不远处越爬越远的‘黑龙’,注意到廖飞云在远处一脸惨白地就大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同时转头看向他的少年蛟龙只费劲地想了想他的名字,等好不容易想起模模糊糊的三个字后才用尽全部力气用口型大喊道,

【廖笨蛋!!!赶紧去救你的朋友!!!那条发疯的黑龙朝下面去了!!快点去!!!这里留给我!!!!】

“秦……秦艽……你……”

这最后一个字落下,青色的幼年蛟龙就已经同那些肉虫汇聚的虫群在半空中打斗在了一起,知道这家伙刚刚话是什么意思的廖飞云当下只红着眼睛就抓着灯芯老人一起钻进田螺里沿着台阶滚了下去,不过一会儿就彻底在混乱不堪的龙池的上方没了踪影。

而独自选择留下应敌的少年秦艽看上去显然并不足以应对面前这由各种小肉虫组成的庞然大物,因为就在那虫群疯狂嘶吼并咆哮着唤出一道水面上的一道水煮要把他的龙尾打烂的同时,满脸是血的蛟龙少年就已经脸色惨白地被打到在地,又被那虫叫声弄得抱着头害怕地躲闪了一下。

而万分不甘心地躺在地上,又咬着牙发出一阵恼怒的怒吼,通红着眼睛的少年秦艽只恨自己还不是条真正的能打败一切妖魔的大龙,竟然连这几只小小的肉虫都打不过。

可就在那盘旋在他上方的黑色肉虫虫群集体要朝着他的身体恶狠狠扑来,又打算直接一口口吃掉地上这自不量力的小家伙时,伴着一阵鲜红而刺目的血浆恐怖地喷溅到他的脸上,整个人不自觉朝上看去的少年秦艽只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又眼睁睁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虫群化作一团被斩尾的散沙一样一只只飘落在了下来。

而紧接着一个面容阴冷苍白,脸蒙灰纱,肩头隐约还缠绕着一抹黑影的长发男人就这样一步步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又以一种他压根无法理解的眼神沉默着一下,许久才俯下身冲他冷冷开口道,

【还能自己走就赶紧站起来,你打算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儿发呆装死到什么时候,秦艽?】

第114章 赢

时间回到十几分钟前, 鼠串子四处都在抱头尖叫的龟巢上方, 急匆匆从先前的眉郎寝殿里跑出来的金竟之正脸色不太好地跟在晋衡身后注视着周围的环境。

晋衡平时因为腿脚问题通常不会走的太快,但也许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真的对他的影响很大, 所以此刻反而变成了金竟之只能稍微放快脚步一路跟着的他。

而根据之前被他们强行挟持的那只鼠串子的话穿过龟巢的中间一段, 两人又尽量选择了一个潮湿阴暗的虫洞进去暂时躲避。

等他和晋衡一块进入就近的一个洞口深处藏匿起来之后, 勉强蹭着墙根坐下的金竟之抬头看到面前这白发青年从刚刚起就白的吓人的脸色不免也跟着有些担心。

不过只要仔细想一想,但凡是正常人忽然得知自己姐姐当初的不幸遭遇都会是这种状态, 这晋姓师现在这样也算是正常。

所以隐约觉察出事情有哪里不对的金竟之也只能勉强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安, 又当做什么也没什么地继续跟着他在这儿躲着。

可这种笼罩在心头不详的预感在注意到晋衡一直将充血的眼睛落在那本轮回册子,那只名叫一把青的笛子, 还有灯芯老人的蜡烛台上达到了最大。

半天, 金竟之才敢悄悄看了眼自己腰上挂着的那个小镜子, 又准备趁晋衡不注意就拿出来给他家祟君殿下那边送点消息。

说起这小镜子,其实还是之前分开时秦艽特意给他的,为的就是万一金竟之在混进来的时候出什么事,他家祟君殿下也好及时出现救他一条小命。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自打进入这龟巢深处后, 秦艽就一直没怎么给他任何消息, 还是几分钟之前才莫名其妙地来了句,你是不是现在和晋衡在一块。

而当时正好在和晋衡一块从眉郎寝殿逃出来的金竟之见状也是一愣,随后赶忙回答了句对啊,祟君,您怎么知道我和晋姓师在一块的。

可那边却偏偏没给他任何正面回答,只是在沉默了片刻, 显得更奇怪的就来了句,那帮我好好盯住他,务必抢在他前面,把那本轮回册子拿走,必要的时候不用留情。

这话可把金竟之弄得有些迷糊了,毕竟他之前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这晋姓师当他们祟界的自己人了,怎么现在秦艽这边又忽然冒出这种话来了呢,难不成是现在外面的情况又出了什么变故?

而这般想着,脸上写满了疑虑和困惑的金竟之也悄悄打量了一眼从刚刚起就一直坐在一旁不出声的晋衡。

等在自家祟君殿下和先前才救过他的晋姓师之间权衡了半天之后,有点难抉择的金竟之最终还是决定忠于自家祟君殿下,并打算把刚刚发生的事都原封不动地汇报给秦艽。

可他这才刚准备有所动作,那边一直没吭声的晋衡却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把做贼心虚的金竟之不仅吓得手当时就缩了回去,连带着手上那个镜子都不甚掉在了地上。

“你准备和他说什么?”

“咳……那个……那个晋姓师……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那面镜子根本照不出任何人的脸,你却隔一会儿就会拿出来看看,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它究竟是什么用处,又是谁提前给你的么。”

大概是没想到一直不爱吭声的晋衡从头到尾竟然什么都知道,脸色涨红的金竟之一方面有点尴尬地说不出话,另一方面确确实实感觉到了一贯斯文和气的晋衡此刻心情的糟糕。

而开始其实并不想揭穿他的晋衡见状也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晋淑和张奉青的事,秦艽之前是不是也都早就知道了?”

“没有,没有,这个我可以发誓……我们之前也是到了西北城,抓到西北城主之后才知道了那么一点蛛丝马迹,祟君殿下当时看上去明显也不太相信这件事,而且……我估计他也是觉得不太和您开口,毕竟小祟主的身份比较敏感,您当时为什么会把小祟主送回祟界去也是个谜题……”

金竟之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说谎,所以联想到他所说的小祟主究竟是谁的晋衡也沉默了。

而垂眸盯着自己苍白的手掌就这么看了会儿,许久眼神复杂的晋衡才抿着唇慢吞吞地开口解释道,

“晋淑让我送回去的,她一开始让我把长鸣也一起送回去,但是长鸣那个时候已经会认识人了,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在那种情况下扔下他,另一个孩子,也就是长声……确实是我交给祟界的一个女祟的,但我同时也仔细确认过,那个女祟虽然身上有祟界的味道,但比较温和,明显也不吃人,所以我才把长声想办法交给了她,又打算让她帮忙抚养长声,但我不知道,之后张秉忠会找到他,带走他。”

“……可姓师,您姐姐为什么一定要让您把两个孩子送走呢?”

金竟之的这个问题问的小心翼翼的,但晋衡的脸色却明显更不好了,而只隐约记得晋淑当初和自己都说了什么,其余的更多细节要是细想就又是一团模糊,联系了一下进入龟巢后从那老串子和鬼差口中所得知的某些事情,晋衡只勉强闭上通红的眼睛,又用明显有点模糊的态度开口回答道

“一开始我也并不明白,因为那天晚上发生的很多事我后来其实也不记得了,五年前我从病床上醒过来的时候,身体以下的部位基本已经动不了了,医院给我的说法就是我姐姐已经死了,我这辈子也彻底残废了。”

“……”

“我跟着我大学的老师复健疗养了三年才能像现在这样走路,但我却始终想不起来那一晚发生了什么,我的其他家人都坚持说我和晋淑只是出了车祸,所以直到来到这里之前,我也没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确实没想到,我会从那个水老鼠的口中得知,张奉青竟然就会是晋淑的丈夫……也没有想到,我居然还会见到这支笛子……”

“笛……笛子?”

“这支笛子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在我姐姐手里,后来它消失了,我也没再见过它。”

“那……那会不会是您姐姐怕奉青祟主和她的孩子会给您家里继续带来麻烦,但是这不对啊,怎么孩子留下就会带来麻烦呢……难道两个孩子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不成?可您不是一直都照顾着其中一个孩子,真有什么问题也早该有了,会不会是您姐姐当时因为什么事而误会了什么……”

听到金竟之这么嘀咕着,表情隐约流露出些什么异常的晋衡连嘴角都绷紧了,而好不容易逼着自己勉强冷静下来之后,他很少会有多余情绪充斥着的眼睛,却还是有些茫然地落在自己脚尖半步放着的那支笛子呆呆的看了一会儿。

他想起了晋淑,想到了家中那个混乱的夜晚,却不知道命运和轮回最终会给他带来这样一个荒唐的答案。

而抬起头才意识到对面的晋衡已经很久没有开口了,一旁的金竟之也不敢去想一朝回忆起家中惨事的晋衡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所以在明显有些担忧和不忍的同时,这小子又开始犹豫着想把地上的那面小镜子拿过来,再给自家祟君知会一声去。

可见状,眼神有点冷的晋衡却只是抬起头无声地看了眼金竟之,等在这小子的欲言又止的注视下拿起那面镜子,又最终看到那句抢在晋衡前面给我把那本轮回册子赶紧拿到手后,晋衡先是沉默了一下,半天才收敛住情绪垂下眸装作没看见般地开口道,

“他什么时候和你说这句话的?”

“额,我不知道啊……好,好吧,就几分钟之前……其实就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我也不知道祟君殿下要轮回册子干什么……额,可能是他平时就喜欢看书哈哈,想扩充一下知识面吧,那个……反正,反正……姓师你可千万别误会祟君殿下啊的……”

干巴巴解释了一通的金竟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番蠢话只能火上浇油了,因为晋衡逐渐冰冷下去的表情明显看上去比刚刚更吓人了。

而恨不得现在立刻哭着跪到自家祟君面前去请罪去,就在金竟之以为因为自己的愚蠢就要造成一对好端端的公鸳鸯就此翻脸后,他家祟君殿下那边紧接着就又冒出来一句话。

【但不要让他发现,机灵一点,他平时最讨厌我骗他,他要是和我生气了,我就先宰了你。】

大概是那一头这一刻所传达过来的语气表现得真的太担心晋衡生他气了,原本还觉得自己心头有一阵怒意隐约涌上的晋衡在怔怔出了一下神之后,反而觉得自己此刻混乱狼狈甚至已经在溃败的心情莫名缓和了许多。

见状按着自己的心口就发出了一句老天有眼的啜泣,吓得脸都白了的金竟之刚准备继续说上些什么,他和对面坐着的晋衡却同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类似龟巢被撞垮的恐怖巨响。

而明显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的金竟之只来得及跳起来,等躲过头顶砸下来的几块巨石,又同晋衡一起往洞口里面退了几步后,金竟之才显得惊魂未定地抱着灰头土脸的脑袋冲面前的人哆嗦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姓师……外头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一直都显得格外冰冷的白发青年也可算是抬起头给了他一点基本的反应。

而注意到青年眼睛里的神色至少是存有温度的,只是脸色和情绪看上去确实是不太对劲,一脸紧张的金竟之刚想试探着问问他刚刚究竟是怎么了,重新低下头的晋衡就已经冷冷地盯着自己面前的轮回册子和笛子,又用带着明显寒意的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眉郎一直藏在龙池下面的那个东西要出来了。”

“什么,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年兽,或者说此刻正附身在秦玄尸骨上的年兽。”

一听晋衡这么说就瞬间呆住了,虽然身为祟,对曾经的万祟之主肯定有所耳闻,但先前就听秦艽说起过这个金竟之一时间还是目瞪口呆地朝外面看了眼就忐忑问了句,而说完之后的晋衡也皱着眉沉默了一下,许久才垂眸盯着他们面前放着的这三样至关重要的东西缓缓开口道,

“这个蜡烛台原本是灯芯老人的东西。”

“额,对啊……但是这又怎么了,姓师?难道这个蜡烛台有什么问题吗?”

“蜡烛台并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应该是原本放在里面,现在却已经不见了的东西。”

“原本放在里面的……东西?”

“……嗯,众所周知,灯芯老人当年在松江化祟,在化为烛台上的一抹灯芯前他遇上了一个老翁,并向他详细地询问了如何用人心去制作灯芯的方法,那老翁的身份至今无人知晓,但不出意外,那就是对他曾经有恩,也就是你们祟界的老祟主……老祟主作为曾经看管‘门’的年兽,悄悄吞吃了‘年’才逃亡祟界,成为了邪祟之主,因此它非常强大,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弱点,还能改变光阴变化……”

“……”

“这些事的开端我之前也和在西北城和其他人说过一遍,我先前一直没想通后面可能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我大概知道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传说,年兽在某个红色月亮升起的晚上飞上天空张开嘴吞吃了‘年’,所以总是自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弱点了,可这世上原本就不存在全无弱点的人,于是当历史顺应时代变化过度到唐朝中期之后,火药这种东西却由那时候的炼丹师率先发明出来,家家户户也开始用爆竹驱赶如年兽这样的邪祟,并最终作为一则传统节日的固定传说故事被保留了下来……”

“……”

“年兽和他手下的邪祟本该天不怕地不怕,但如今一看到甚至听到红色的火光和爆炸声,它的心却会不自觉发出像被两个小娃娃不断捶打的疼痛……这让他想起了‘年’曾经带给他的恐惧,而为了让自己的弱点不被发现,它就将自己的心暂时取出来,又找了灯芯老人帮自己看管,以此保证自己不再被爆竹声所影响,同时又可以继续使用‘年’的力量。”

“……”

“可后来的某一天,‘年’却忽然丢了,这其中的开端也许是因为祟界的什么人故意偷走了,也有可能是当时发生了其他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才让它在祟界消失的,但总之在那之后,失去了‘年’的老祟主和他的势力就彻底陷入了一败涂地,甚至后来还被张奉青,张秉忠取而代之,而照此推测,那两颗后来被放在灯台上制成两个灯台的心脏,即为老祟主不想被任何人看见的财宝,也就是在这世上唯一能够杀死它……的弱点。”

这话落下,金竟之脸上的神情都凝固了,毕竟别说是个正常人了,但凡是个正常邪祟听到晋衡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都得吓了跳。

而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一切仅仅只是个开始,因为不知为何,他居然因为晋衡的话而忽然想起了先前在眉郎寝殿中听到的那句给人的感觉很奇怪的话。

“姓师……那照您这么说的话,那个传说中的‘年’其实是两个类似灯芯,或者类似魂魄的东西……可,可你还记得吗?之前那只老鼠串子和我们说,鬼差告诉他‘年’不是一对兄弟。”

“嗯。”

“不是兄弟?那就说明‘年’现在是人,而且是彼此之间有血缘关系的人……可老祟主现在还在祟界四处找‘年’,那就意味着‘年’肯定不是一直帮老祟主暗中做事的眉郎兄弟……也应该也不会是小祟主和您姐姐的另一个孩子了……可既然都排除了这两个最可能的对象了……那这‘年’究竟又会是什么呢……而且您看……照您的说法,如果‘年’就是杀死老祟主的唯一弱点,那不是得两个‘年’也跟着一起被杀死,老祟主才能被彻底打败呢……”

看上去明显也还记得鬼差嘴里的这句话,晋衡听金竟之这么在一旁猜测着,也跟着将自己闪烁的视线落在了旁边那本轮回册子上。

只是这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本轮回册子,落在此刻晋衡的眼中却明显有了一丝让他心烦意乱的意味。

再一想到秦艽那边,整个人都压抑得差点捂着心口皱着眉的他更是有些无法正常地思考下去,而在该不该实话实说告诉秦艽和自己是否应该去求证某件事之中暗自权衡着,晋衡的眼睛里也难得有些动摇的情绪闪过。

偏偏金竟之这粗心大意的家伙还就是什么也没什么察觉,自言自语完还用明显带着好奇的眼神主动看向了他,搞得原本情绪就一直不是特别对劲的晋衡在听到这句话后也沉默了下来,半天才盯着自己苍白的手指骨低下头显得不太自然地开口道,

“嗯,应该……应该就是这样。”

话音落下,外头的虫洞又是一阵恐怖的摇晃和碰撞声,金竟之和晋衡的对话就此被打断,两个人也被迫站了起来,又向着外面走了几步。

而知道这个地方估计也安全不了多久的晋衡接下来索性也没有再和金竟之继续在这儿浪费时间,低头拿上手边的蜡烛台轮回册子等东西,就顺着这个潮湿狭小的洞口就一路爬到了下方龙池出水口的边缘处。

可等两人一块小心地从洞口爬下来之后,一出来他们明显就感觉到周围安静诡异的空气中连气味都变得刺鼻血腥起来,加上上方洞壁不停地有恶臭难闻的水滴下来,倒像是什么怪物嘴里不自觉留下来的粘稠唾液,给人的感觉就阴森怪异的很。

见状,走在前面的晋衡先是示意金竟之和自己一样在脸上稍微涂抹了些蚌油之类的东西以备后患,又在透过洞穴的缝隙往里头看去的时候,有些意外地对上了已然除了血水就空空如也的龙池。

可再等他们仔细一看,晋衡和金竟之却发现那滑腻血红的龙池边隐约还趴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那身影看着十分眼熟,伴着那凄厉的哭声倒像是个扭曲的阴司冤魂在找活人下去一起陪葬一般。

而似乎是意识到了有人在远远地看着自己,从始至终狼狈地佝偻着背,一直在低头呜咽着的‘眉郎’也缓缓抬起丑陋狰狞的脸来,接着这顶着一张怨毒红肿的眼睛的可悲傀儡才朝着晋衡的方向抬起自己手指‘啊……啊……’地小声求救了起来。

而当下意识到这里的情况可能不对,又猛地将自己的视线朝上看,下一秒因为头顶那猛然间大张的血口而脸色发寒的晋衡只来得及抓住旁边这已经吓懵了的镜祟,又一把挥开白色衣袖中的姚氏姓书并厉声大喊了一句。

“神符命汝,常川听从!敢有违者,雷斧不容!万姓神明,皆由我号令!姚氏!!现!!”

第115章 赢

短暂地逃离了前面的危险后, 廖飞云和灯芯便又开始顺着龟巢上方密密麻麻的孔洞中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墙壁上的血水透过缝隙不断地从上往下渗透下来, 将整个河底洞穴都弄得异常潮湿难以行走,加上灯芯老人先前腿上受了点伤, 所以两个一块跑起来就显得很不方便。

而廖飞云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了眼他腿上往外翻卷的伤口, 似乎也意识到放任灯芯身上这些血味继续散开有可能会继续引来那些肉虫。

所以在接下来两人进入前面的洞穴时, 他就用兜里随身带着的打火机点上了火,又尝试着爬上洞穴上方, 把后面那些陆陆续续追着他们的少量肉虫都给轰跑了。

这样一来, 那些缝隙内的残余肉虫起码是跟不上来了,只是让人心里始终不安的是, 伴随着河道上方的积水跟着陆续渗透进龟巢, 内部的人逐渐可以透过龟巢上一个个虫洞看到外头的阴尸有朝这里渐渐聚拢的趋势。

有的体型庞大的阴尸甚至都已经将脸贴在了虫洞的入口上, 睁着一双空洞发白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里头。

而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吃力的灯芯老人不经意抬起头,注意到这一幕后也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等看见身旁的廖飞云同样脸色不太好地注视着外面,这一路上都没怎么吭声的老头这才勉强平复着胸口的浊气,又断断续续地开口道,

“秦玄龙骨的味道……快把外头这些阴尸全给引过来了, 咱们得快点找到晋衡, 现在只有晋衡能有办法给这里的一切收场……也只有晋衡才有可能回去救刚刚那小子……”

“可……可外面这些尸体不会忽然爬进来吧?”

“暂时应该是不会……我在这龟巢下面也待了一段时间了,但之前从来没见过它们在水面外的地方动过,就是我怕之前那小子出什么事……所以还是得找到晋衡……”

灯芯这话让心里也同样记挂着留在原地的秦艽的廖飞云勉强地点了点头,但想了他还是不太安心地停下了脚步,而注意到灯芯明显疑惑的眼神,廖飞云撑着面前的墙也没有吭声, 半天才往后看了一眼又压低声音开口道,

“不行……不行,我看我还是得回去看看,要光是那些咬人的虫子就算了,现在那些尸体万一待会儿也爬进来了……那小子一个人留在那儿肯定对付不了,我得回去看看……”

这种话放平时廖飞云肯定也不会想到,但他这人有时候就是比较容易鸡血上头,哪怕平时天天和秦艽那家伙互损个没完的,真到关键时刻还是很愿意讲一句兄弟情义的,而灯芯见他这么固执地想回去看看也没办法,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点点头道,

“那好吧,那不如咱们分开走,我去前面找晋衡,你去看看那小子……就是得当心……”

“……那,那你就继续钻在田螺壳里往前面去吧,前面应该也也没什么虫子了,见到晋衡就说我们在后面,我走了。”

廖飞云这么说着显然是觉得灯芯接下来一个人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看先前那迹象,那些吃人的肉虫子明显都被收拾的差不多了。

只是这世上有些话就是不能说的太绝对,因为就在廖飞云和灯芯老人打算重新分开,并各自去寻找晋衡和秦艽的这个过程中,下方的龙池深处和连通着龟巢上方一个个孔洞内一直发出类似什么软体动物在往上蠕动的滑腻声音。

而原本正打算离开的廖飞云自己隐约也察觉到了这点,所以当下就面色疑惑地朝上看了一眼,等不自觉喘着粗气的他茫然地仰起头,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一丝潮湿腥臭,还能拉出诡异长丝的白色粘液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嘻……嘻嘻……”

类似女人低笑的声音轻轻地在耳朵响起,又化作一条柔软湿润的长舌头舔过了廖飞云的耳朵。

倒挂在孔洞上方披头散发的女人有一副开裂到耳边的下颚和牙齿,除此之外就只有半具被吃的面目全非,四肢断裂的赤裸尸体。

那尸体呈现出长期浸泡在河水中的灰白和肿胀,因为尸身内部产生气体所以膨胀的关系,整个躯干器官和肚子都显得无比巨大。

更令人感觉到毛骨悚然的是,伴随着这身体高度腐烂的女人开始摇晃着头颅朝里面挤压蠕动,这狭窄的洞口边缘又依次探出了一团,两团,三团像是烂肉和内脏组成的拼接肉块状物。

而被这‘头颅’和这些仿佛活着的‘肉块’弄得面无人色的廖飞云和灯芯当下便一起惊恐地后退了一步,又背起地上那个田螺壳后就发了疯似的一边喊一边朝着另一头的洞穴爬了出去。

“你之前不是说它们不会动的吗!!!这是怎么回事啊!!!啊!!!灯芯!!”

“我……我也不知道啊……它们之前真的没有动过啊……啊!!咱们别说了,快先躲进去!!快跑快跑!!!”

灯芯老人这么一喊,身后那团还能隐约看出黄色脂肪层的‘肉块’明显因为听到人的声音后蠕动得更强烈了。

爬在最前面的那个阴尸张开自己黏答答的血盆大口更是朝着他的方向就扑了过来,暴露在血肉外的下颚一张一合间差点没把廖飞云的小腿给一口咬下来。

而帮忙拉扯住廖飞云半截裤脚的灯芯老人见状也惊魂未定地喘了口粗气,等他们俩重新开始一起往前面逃命的同时,这老头还不忘冲着前面漫漫无期的出口就满脸崩溃地自言自语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之前确实……确实从来没见过它们动过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都爬进来了……难不成……难不成是因为……?!”

这么说着,脑海中灵光一闪的灯芯老人也忽然间想起了在龙池下面看见的那一幕,而依稀地记得那副黑龙龙骨的来历又不自觉恐惧地吞了吞口水,下一秒被身后那些蠕动的阴尸包裹着的灯芯只扯着嗓子冲着身后就奋力大喊了一声道,

“你们要报复的是秦玄啊……现在吃我干什么……赢氏的冤魂啊,小老儿姓丁……真的不姓秦或姒啊……如果你们要找秦玄,小老儿倒是可以替你们指路,保证……保证让你们杀了秦玄解灭族之恨啊……”

“你……你现在冲他们这样喊有什么用!!它们根本也听不懂啊!!”

“谁说听不懂!你自己看你自己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天开眼了,但总之廖飞云目瞪口呆地往后面看去的时候,那些堆积在洞口处的‘血块’和‘肉团’真的奇怪地停了下来。

而一块喘着粗气又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其实也不知道秦玄龙骨现在究竟被老祟主弄到哪儿去的灯芯老人只能干巴巴地笑了笑,又搓着手掌小心翼翼地指着上面开口道,

“各位不如就往……往这个方向去吧,就在上面,真的,真的,我没说假话……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话说着,灯芯老人额头上的汗都快出来了,脸色惨白的廖飞云见状在旁边默默给他加油鼓劲了一把,却抵不过那些一动不动的肉块中忽然咕噜咕噜地钻出来了一个膨胀腐烂的头颅。

而似乎正是这些肉团中唯一具备思维能力的存在,仔细观察了一下灯芯面部表情的头颅只裂开嘴笑了一下,又冲他们怒吼一声地扑了过来。

而意识到谎言败露的灯芯和廖飞云两人当下便惨叫了一声又朝着下面一起跳了下去,但仿佛也是这一刻,他们俩耳边一切嘈杂的声音都在忽然间就都静了。

有女人的笑声,也有花香的味道,似乎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咫尺。

透过洞穴上方的缝隙,只能看到一张张被封印在纸上的姚氏字体从高处奇异地飘来,又化作一把把锋利皎洁的树叶割开了那些尸块的血管和皮脂层。

霎时间,暗红色的血浆从腐烂的皮肉中崩裂,溅落在他俩的面颊骨上,接着灯芯老人和廖飞云便感觉到有一双苍白消瘦却充满力量感的手抓住他掉进了一个仿佛不存在的洞穴里,又穿过一道透明的纸墙面就一起摔了进来。

等抬头一看见面前站着的竟然是金竟之这也是一愣,这勉强捡回一条命的两人当下就想问一句晋衡呢,下一秒脸色冷凝,一身污血的白发青年就从他们的身后的门里面一下子摔了进来,又掏出一张白纸把眼前的那扇门恶狠狠地就给关上了。

“……晋……晋衡?”

大约是从前都没见过这小子这幅样子,廖飞云呆呆地坐在地上就出声叫了下他的名字,表情却看上去仿佛不太确定。

而听到他在叫自己,那用带血的手掌勉强抵在门旁边的白发青年也面色惨白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等低下头掩饰性地捂住了自己隐隐作痛的心口,又在轻轻地‘嗯’了一声,盯着他们俩的晋衡这才放低声音缓缓开口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