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那一刻,路星辰本能地只来得及做她自己。

雨幕遮着天空,路星辰看不清闻慕阳的神情,但能看见他紧扣伞柄的修长的手指纹丝没动。

隔了一会儿,他弯腰将雨伞放到地面上,说:“回去吧,早点睡。”

路星辰觉得闻慕阳的语调似有种难得的柔和,但他转身就走了,关门也关得很干脆,让路星辰又隐隐觉得刚才只是个错觉。

如同鼓起的风帆,还没有启航就靠岸了,她鼓足了勇气,但依旧一无所获。

路星辰淋得湿湿地回到出租屋,文娜叹了口气,拿了一块干毛巾替她擦拭头发,隔了很大一会儿,她才说:“星辰,我找到了一段录像,是跟那起岩洞事件有关的…你还想看吗?”

路星辰立即从恍惚里抬起头,清晰地说:“要!”

文娜把笔记本电脑抱过来,点开一段视频,画面有些摇晃而且不清晰,依稀可辨是某处洞穴里,但路星辰还是能很快地分辨出旁边挂在绳索上的人是闻慕阳。

“我下去了!”他朝着摄像头挥舞了一下手,然后对着旁边那个女孩开朗地笑道:“文婷,等哥哥给你放烟火。”

路星辰从没见闻慕阳如此灿烂地笑过,他那么开心地笑着,对着另一个女孩。

闻慕阳切换过绳道之后就开始下滑,尽管洞穴的光线昏暗,但路星辰还是能从山洞里回响的笑声和口哨声中听见那些年轻人绚烂的青春。

尤其是知道他们的结局后,路星辰好像在那些晃动的影片中看到了他们开放到极处的生命之花,太过美丽,以至于让看的人会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下滑的速度太快了吧?!”一个圆脸的年轻男孩略带不安地大声问。

“他一向喜欢快。”录像的年轻人大笑道。

“可是太快了…”

“太快了,慕阳,制动!”旁边另一个年轻人大声喊道,他的喊声在山洞里回音很大,伴随着隐隐的水声。

“天哪,他好像掉下去了,是防脱结散了吗?”最前面的年轻人语带哭腔惊慌地道,“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的镜面晃动地更厉害了,然而脚底下的洞穴幽深,镜头已不可辨。

“文婷,文婷,你要做什么?”有人惊恐地喊了起来。

录像画面突然安静了,像是一直俯视着录像的人听到这句话直起了腰。

路星辰看到画面中的那个女孩正在低头打开自己腰上的主环,她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同伴们此起彼伏的喊声和阻止声。

她也很快就结束了,如同甩脱了束缚般,两手平摊,从镜头前那么自然地滑过一道弧度,然后向下坠落。

画面很抖,她的表情完全看不清,可是路星辰却从她的肢体语言中读懂了她的心情。

纵情一跃,与你一期一会…闻慕阳不想再听的那个故事,也许正是因为,他还活着,她却死了。

第18章 弱点

此时的录像画面已经抖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那是手持录像机的人那刻的心情。

没有画面,只有他们的声音:“去救他们,快下去救他们!”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路星辰却还抱着双膝盯着屏幕完全没有反应。

“整个过程大概就是如此,闻慕阳打算在岩洞地底放烟火给雨文婷庆生,但他操作失误,导致坠入地下河,雨文婷是自愿跳下去的,其他三个人则是为了救他们而在地下河中丧生的。”文娜说到这里,见路星辰始终两眼发直,灵魂出窍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默默地拿着电脑回房去了。

路星辰突然胆怯了,她以前不愿胆怯,那是因为勇敢是可以证明她喜欢闻慕阳的唯一凭证,可是即便她表现得再勇敢,她也不曾用生命来爱过闻慕阳。

直到此刻,她方才明白,闻慕阳此生遇到的任何表白在他的记忆面前都会变成笑话。

无论她做出何等努力,在那样的衬托下,她都好像是个笑话,即使闻慕阳不喜欢她,她也会害怕,害怕在他的心里她会是个笑话。

在那道决绝的丽影前,她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因此胆怯到都不敢去偷窥闻慕阳了。

一连几天她都是下了班就去医院,尽可能地忙碌,忙到她有时觉得原来自己也可以忘了闻慕阳。

这天,路星辰将资料搬下楼时听见电梯间有两人低语:“听说闻慕阳来了。”

“是来开股东会的吧。”

闻慕阳来了?路星辰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他来了,在哪儿?路星辰胸中有种积郁了很久的东西被人一下子挑开的感觉,她才发现自己的遗忘不过是自欺欺人,她想见到闻慕阳,太想太想见到他。

她包揽了办公室里所有的送文件的任务,不知疲倦地在楼上楼下跑来跑去,只为了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能假装偶然地碰见闻慕阳。

当她再一次出现在走廊上的时候,突然被人抓住:“路星辰!”

“你…是谁?”路星辰此刻的大脑略有些迷糊,这人很眼熟,可是她却偏偏一时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我是闻慕庭。”那人的神情好像有些尴尬,但还是很平静地回答了她。

路星辰一下子就清醒了,面红耳赤地说:“闻总,那个…那个,我忘了戴隐形眼镜。”

她的视力很好,小时候还有三百度的近视,长大了视力就正常了,这也算是她的一大长处,路星辰填写履历的时候常常不忘加上这一点。

闻慕庭当然看过她的履历,但他好像没有要拆穿这点的意思,可是他却拆穿了另一样,他微笑着问:“找闻慕阳是吗?”

路星辰此刻觉得天上要是突然掉个什么把她砸晕了就好了,她的企图这么明显吗?

没有等她找到一个可以下台阶的借口,闻慕庭已经微笑着说:“他在三楼的餐厅用餐,现在是午饭时间不是吗?”

路星辰有点木木地看着闻慕庭又笑着说:“去吃饭吧,记得要吃上两大碗面,你说的,吃饱了…才有力气笑。”

虽然路星辰无数次感叹过闻慕庭的讨人喜欢,可这却是她第一次觉得感动,感动此刻的闻慕庭会如此的温暖。

即使路星辰有划亮火柴便可以拿来当火把前行的勇气,在接近餐厅的时候她还是胆怯了,她站在餐厅的门口数着挂在墙上的油画中的花,决定单数就进,双数她就走。

可是明明很简单的几朵花,她总是数漏。

“进去好了,我只是来…吃饭的!”路星辰鼓足勇气,刚转身,有一群人却比她更快地进了门。

“虎婆!”路星辰的心莫名乱跳了几下。

宋春瑛紧绷着脸,本来就薄的唇线几乎被拉成了一直线,路星辰连忙跟了上去。

闻慕阳很好找,因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坐着的是顾伯。

宋春瑛几乎没有停顿,径直地就走到了他们的桌边,三楼的餐厅虽然不是闻思的内部餐厅,但此刻正是午餐高峰期,店内还是有非常多的闻思员工。

她这么面带煞气毫无顾忌地走过去,闻慕阳那桌瞬间就变成了焦点。

顾伯即刻起身,面带笑容地说:“哦,春瑛,坐,坐。”

宋春瑛转过身打量着顾伯:“你今天吃药了吗?”

顾伯莫名其妙眨着眼:“吃了…”

“吃了你怎么还会觉得我会跟这个人坐一桌?!他害死了我的儿子,害死了四条人命,现在却毫无愧疚地坐在这里喝咖啡,你觉得我能够跟他同桌吗?”虎婆尖刻且不留情面地说道。

岩洞事故在闻思不是个秘密,可总有新来的人不知道,这还不包括餐厅里其他的外来客人,餐厅里顿时一阵喧哗。

路星辰看见闻慕阳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手杖,那一刻她好像看见了他第一次站在门外时的那种彷徨,她的心蓦然就抽紧了,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去保护他。

闻慕阳站起身,略有些干涩地说:“宋姨…我没有不愧疚。”

“懂得愧疚,就别让我再看见你!”宋春瑛吐字清晰,咬着牙说,“一辈子别让我看见你,别让我听见你的声音,别让我听说你的消息,一辈子…就像沛然本应该活的那么长。”

路星辰终于理解为什么闻慕阳要把自己关起来了,因为这个女人,闻慕阳才要活得像个囚犯,她的怒火在心里迅速地蔓延开来。

宋春瑛说完这句话,掉头就走,可是她走出门口,却突然被人给挡住了。

路星辰伸手拦住了宋春瑛,她双眼喷火地直视着那双眼镜后面冰冷的眼睛。

“你没有资格说闻慕阳!”路星辰怒道。

宋春瑛逼近了路星辰一步,镜框后面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她,一字字地说:“你说什么,你说我没有资格?”

“正确,你没有资格!因为那个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自己同伴的人不是你,是你的儿子。闻慕阳活着,是因为他受到其他所有人的祝福,当中包括你的儿子。”路星辰如同炮火似的说,“假如你的儿子会说话,他会责备闻慕阳活着像死了,让他的牺牲没有价值,如果他会说话,他会想要闻慕阳替他去过一份精彩的生活,他才是有资格说话的人!你没有!”

宋春瑛眼里的瞳孔几乎缩成了针眼,而她身后的人则用一副要晕了的表情看着路星辰,大概他们还没见过有谁敢用这么重的火药味跟这位虎婆说话。

“你又算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宋春瑛深吸着气说。

路星辰好像上了赌台,杠上了就没有想过后路,她头脑发热地说:“我怎么没有资格,我就是闻慕阳的女朋友!”

她胡乱丢下炮弹之后,宋春瑛倒好像没那么气了,她冷冷地看了路星辰一眼,带着不屑的神情走了。

路星辰的炮膛降温之后,首先想到的词就是“完蛋了”,她得罪了虎婆,还当着很多人的面自封为闻慕阳的“女朋友”,就算她的皮厚得跟穿山甲似的,她此刻想的也是快点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以想象,依照餐厅门前那一幕的精彩程度,下午它在公司会被传得有多么火爆了,以至于路星辰都不敢露面,只能躲在厕所的隔间里拔头发。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茱迪讽刺道。

“她居然跟虎婆说是她闻慕阳的女朋友,路星辰是疯了吧…”

真是疯了,路星辰恨不得拿头去撞墙板。

“我一直奇怪部长为什么不开除了她,我现在一听其他部门的人说‘你们部门那个女的’就害臊。”

“她工作还是很卖力的,部长一向公事公办。”

“是卖力…”茱迪拉长了语调,“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人除了卖肉就是卖力了…”

其他人吃吃地笑:“你说她会不会真的跟闻慕阳有那个什么?周年庆舞会上闻慕阳不是还跟她跳舞了吗?”

“怎么可能,闻慕阳长得那么好,又有钱,什么样的找不到?”茱迪尖锐地说道。

“可是他瞎了。”

“我看是路星辰自己不要脸,吃准了闻家的人有教养,想要乘虚而入。闻慕阳就算再倒霉,就算瞎了他也不应该这么倒霉配路星辰这种女人吧。”茱迪愤恨地道,她不喜欢路星辰,凭什么一个没姿色又没文凭的女人会跟那样的男人有这样那样的绯闻,她连跟他们认识都不配。

路星辰躲在厕所隔间里轻声叹气,她上次是得意洋洋地走出去吓了那些喜欢在厕所议人是非的女人们一跳,可是现在她却只敢心虚地坐在马桶上,拿手机不停地敲着自己的脑袋。

“路星辰。”突然,她听到有谁在叫她,顿时骇出了一身冷汗,不由抬头看着隔间的上方,是谁发现她躲厕所里了吗?

隔了一会儿,她才发现竟然是手机里的声音,等她看见屏幕上“讨人嫌”三个字的时候,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无数次拨通这个号码,却又在第一时间将它挂断。

可是谁承想,她敲敲脑袋,居然自动拨号了,她今天到底有多么背,哈雷卫星才擦着月球撞上了地球?

外面的人声音也低了,好像发现了卫生间里还有其他人,路星辰听见有人问:“不会…又是她吧?”

路星辰有点哑巴吃黄连的感觉,她是很想听见闻慕阳的声音,可是真的不想在此时此刻。

听见外面走近的脚步声,路星辰吓得连忙把锁扣扣得深一点。

“这是谁在里面啊?”外面有人敲门道,“谁在里面?”

路星辰抱着头躲在里面,听着外面的窃窃私语:“不会真的是她躲在厕所里吧?”

茱迪脸带促狭的微笑,故作不解地上前敲着隔间门:“里面的那位,有什么问题吗?你再不说话,我们就替你叫保安喽!”

“算了。”有人面带难堪拉了拉茱迪的衣服,茱迪不以为意地冷笑:“怕什么,你以为她得罪了部长,又得罪了虎婆,还能在这里待多久?”

“出来!”茱迪拍着门道,“我们真的叫保安喽。”

“茱迪,算了,别幼稚了,我们走吧。”有人劝道,但茱迪就是不依不饶地拍打着门。

真是要死透了,路星辰抱着脑袋低声呻吟。就在此刻,卫生间门外有人推门进来,路星辰听见吴小妹说:“部长让你们赶紧去,要开个会。”

茱迪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听见那些脚步声离开,路星辰大大地松了口气。

吴小妹见那些人走了,才小声地问:“星辰,你在里面吗?”

隔了一会儿,路星辰才从隔间里把脑袋伸了出来,吴小妹向她挥了挥手,小声说:“快走吧,部长叫人呢。”

路星辰从隔间里走出来,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吴小妹:“刚才谢谢你。”

吴小妹转头脸微红地说:“只是刚好部长叫人,要不然我也没办法…”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吴小妹上次有道过歉,但仿佛直到此刻吴小妹才觉她们算是真正前嫌尽释,她松了口气,又对路星辰微笑了一下。

路星辰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那些同事的目光还是让她的脸皮火辣辣的疼,她尽量挑了个不惹人注目的角落坐了下来。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雨隆兰也不说话,只抬手看了一下表,好像是在等人,然后路星辰便听见了脚步声,从门口走进来的人让路星辰大脑骤然空白。

她没想到来的人会是闻慕阳,他穿着黑西服与白衬衣,搭配了条单色系的领带,如此简单的装束,但他就是能给人一种卓尔不群的感觉。

部门里的同事大多都远观过闻慕阳,却还没有这样近距离见过他,此时一照面,彼此交流的眼神里都透着惊艳。

“慕阳。”雨隆兰站起身,从顾伯的手里搀扶过闻慕阳,让他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同事们又互换了个面面相觑的表情,尽管在周年庆的舞会上,大家已经见过雨隆兰搀扶闻慕阳,但考虑到那是公开场合,或许还有表演成分,可这里是策划部,是雨隆兰的王国,在这里她甚至连闻慕庭的面子都可以不用给。

现在他们才开始揣摩,雨隆兰似乎并不如传闻中那样与闻慕阳关系恶劣。

“你在会议上提到的那个水墨天堂的策划文案我想再听听。”闻慕阳背靠在椅子上淡淡地说道。

雨隆兰抬头说:“茱迪,你来说吧。”她转过头微笑着看向闻慕阳:“她就是这个项目的主策划,那个方案做得还算不错。”

能得到雨隆兰的夸赞,又能在闻慕阳面前表现,茱迪心潮澎湃地给同事们送了个得意的眼神,然后踩着高跟鞋走到了前面,接上U盘。

她指着身后屏幕上的字对着闻慕阳说:“我们打算把水墨天堂以微电影的方式来宣传,主要是描述一个类似闻氏这样有百年传承的家族,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的婚姻,以及他们的选择。”

她很幽默地说道:“要是想有贵族的风范跟生活那就选择水墨天堂吧…”

大家都笑起来,闻慕阳却转过椅子慢悠悠地问:“那你知道什么是闻氏这种人的生活方式,什么是他们要的婚姻,什么是他们的选择?”

这么突如其来冰冷的一问,茱迪有点措手不及,她支吾了一下,闻慕阳已经站了起来,接着问:“你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是正常人的生活、婚姻跟选择?”

他走近她,明明知道这个人是看不见的,但茱迪就是有一种被逼视的错觉,这令她更加慌乱,语无伦次地说:“像贵族…”

“生活与婚姻…不应该是为了富贵,为了相貌,为了身份…”闻慕阳口齿清晰地说,“因为想要这样的生活所以去那样地活着,因为想要这样的人所以去跟她开始婚姻,选择…是因为内心的需要。”

闻慕阳说这番话的时候,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因此路星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它们正因为闻慕阳说的每一个字而跳动。

“你连正常人的生活婚姻与选择都不清楚,却去想象贵族的…”闻慕阳的声音悠然而绵长,剩下的话他一字没说,但路星辰可以想象茱迪大概已经快被羞辱到要晕过去了。

“比如你身上的香水…薄荷是用来提神止汗,琥珀是为了在出汗量大的时候依旧能提供香味,所以这应该是款运动型香水。”闻慕阳侧过头微笑着说,“香水,不是擦了它就能有格调,假如你不懂它首先是用来满足正常需求的。”

连路星辰都有点替茱迪牙疼,在她看来,闻慕阳最擅长的大概就是骂人了,他会淡定而连贯地一下又一下,直到把你整个人都踩进泥层,那种不着痕迹的刻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路星辰相信,往后茱迪即使不大清楚什么是贵族,但贵族的骂她一定会记忆深刻,永生不忘。

“慕阳!”雨隆兰垂放在办公桌下的手握成了拳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闻慕阳绝不是不满策划案,而显然是刻意为了羞辱茱迪,可无论为了什么样的原因,闻慕阳这种行为简直是连她一起羞辱,他明明知道她就在刚才还认可了茱迪的策划案。

即使知道自家部长脸色不好,会议室里也没人敢出头打抱不平,这种被人揪住擦错香水的笑话实在比降薪还让人害怕,她们完全没料到这位被人搀扶着进来,瞧着眉清颜正的年轻男人比闻慕庭可怕太多了。

“谢谢大家。”闻慕阳微微弯腰以示歉,然后拿起手杖慢慢离开了会议室。

他一走,茱迪好像才缓过气来,但刚呜咽了两声,就听见雨隆兰厉声说:“闭嘴。”

她一时倍感委屈,憋得脸色通红。

茱迪憋着,会议室其他人的头更是一个赛一个地低着,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此刻谁都明白。路星辰也低着头,这么低着,她忽然发现…她的手机还在通话中。

她跟闻慕阳一直保持着连线状态。

路星辰有点不敢相信地眨了一下眼睛,又揉了揉,竟然是真的,闻慕阳一直都没有挂断她的电话!

此刻,路星辰的心跳又开始加快,她相信又有点不敢相信,闻慕阳刚才其实是来帮她报仇的吗?他是为了自己,才羞辱茱迪的吗?

手中的屏幕上那三个连着的点展开,卷起,再展开,闻慕阳就在那一头。

所以,路星辰舍不得挂机,甚至舍不得说声“喂”,她很怕出声之后,闻幕阳就挂机了。

她很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以至于什么时候散会了都不知道。

“星辰,别看手机了,把这叠资料复印了。”顾亚南咳嗽一声,敲了敲她的台子,“记得分好。”

路星辰慌忙“哎”了一声,可是只那么一声,她再回过头来,手机的屏幕上就只剩了“通话结束”。

他是一直…都在电话的那头吗?

路星辰带着患得患失的心情拿起桌上的资料向着复印室走去,她看见茱迪眼圈红红地被叫进雨隆兰的办公室。

茱迪的脸有些瘦长,再加上此时神情灰败,不知道为什么就让路星辰想起了阿汪那临终前毛掉得一塌糊涂的狗娘。

她是雨隆兰的嫡系,跟了好多年,平时工作能力也算不错,所以有点小傲娇,除了雨隆兰,谁也不在她的眼里,路星辰来闻思这么久还没见她这么惨过。

路星辰知道闻慕阳讲话很让人生气,可第一次看见他修理别人之后,才知道原来他的杀伤力可以如此惊人,所以她情不自禁地心想,这么看起来,自己的耐酸耐腐性其实远超别人。

她心想,倘若闻慕阳是游戏里的大BOSS,随便喷喷唾沫都可以烂掉几层钢板的异形,那自己的技能就刚好可以克制他了。

路星辰看着复印机,又接着想,这样是不是也可以勉强被看作是天生一对?

她有种仿佛终于找到了空间的心情,心里酸涩而又甜蜜。

等她抱着资料回到办公室,才发现闻慕阳进没进副本当BOSS不知道,反正茱迪好像是原地生命值全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