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儒点头道,“正是呢,姐姐怎么知道?”

  “天机不可泄露也。”毋望摇头晃脑道,慎儒看她的眼神多了分崇敬,她心里哀叹,没娘的孩子怎么能不可怜呢,一个养得好好的,一个嘴角哈喇子流得前襟都湿了也没人擦擦,那些丫头都是趋炎附势的,从前贞姨娘还在或许好些,如今没了顾忌,便不拿这孩子当人看了。

  抬头见旁边就站了个丫头,不由皱了皱眉道,“劳你拿件干净衣裳来,我给仁哥儿换上,再绞两块绵纱搁在这儿。”

  丫鬟福了福,半天才从房里找来了换洗衣裳,毋望将仁哥儿抱起来,小心换了湿衣,又把那绵纱叠成长条,给仁哥儿围在脖子上,对那丫头道,“这样就不怕衣裳湿了,过会子再换一块,交替着来,也伤不着他的皮肤。”

  丫头道是,慎儒看她手法娴熟,不解道,“姐姐还会带孩子?”

  毋望道,“我叔叔家里的哥儿就是我带大的。”

  那仁哥儿虽还不大懂事,谁对他好还是知道的,偏巧毋望又有孩子缘,便强挂在身上下不来了,边拉着她的袖子边嘀咕道,“妈妈。”

  毋望鼻子一酸,慎儒忙把他摘了下来,对着仁哥教训道,“这是姑姑,不是妈妈,可记住了?”

  毋望笑道,“不碍的,咱们一块顽罢。”于是两大两小围着榻上的矮桌掷起骰子来,又变着花样刮鼻子顽,那两个小的滚作一团,笑得上气接不着下气。

  

第四十三章 暗涌

更新时间2011-6-21 8:07:36 字数:3296

 慎言回来时见慎行坐在椅子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在他旁边坐下,倾身道,“这是怎么了?才刚还好好的,谁又惹着我们二爷了?”

  慎行勉强道,“哪里有什么事,你别问了。”

  慎言斜了眼睨他,端起茶盅喝了口,慢条斯理道,“咱们哥们儿一同长大的,你什么事我不知道,如今做了官了,和我生份起来了。”

  慎行别扭了半晌,说也说不出来,知道自己这心思太不堪,不想偏又不成,横竖不是,更煎熬得热锅上似的,又想慎言是个中好手,同他说说或者有些用,踌躇再四,瓮声瓮气道,“大哥哥可曾听说春妹妹许给谁家了?”

  慎言吃惊道,“不曾听说啊,她才来,又在孝里,哪里会许人家呢!”复细打量他道,“你蔫头搭脑的莫不是为了这个?”

  慎行一看慎言来了劲,吓得忙摆手道,“我问着顽的,你可别混想!”

  慎言眯眼道,“不打自招!你若真有这个心思便求老太太去,老太太疼春君,自然会答应的。”

  慎行结巴道,“我哪里有什么……什么心思,你别混说!”

  慎言眯了眼道,“你别打量我不知道,打小你就和她好,她闯祸,你就给她善后,哪回不是这样?后来她发配到北地去了,你在房里猫了几日没出来,又是干什么去了?可是哭得见不得人了?那时我还笑你不中用,岂知你早就是存了心的。”

  慎行目瞪口呆,再想否认也是多余的,便颓然靠在椅背上,心里纷纷乱乱绞作一团,全然没了主意,只喃喃道,“她只当我是哥哥,半点那种念头都没有,我如今可怎么好,老太太和我妈那里没什么说头,才刚玉华又说老太太心里有了人选,既一丝口风都不漏,想来定是别人,会是谁呢……”

  慎言又一阵大摇其头,这慎行果真是个书呆子,什么样的话都信!拍了拍他的肩道,“玉华无非就是替她主子开脱罢了,她才来,老太太哪里这么快就有了主意,再说她有孝在身,断没有眼下就说亲的道理,况且她如今身份尴尬,凭她再好的容貌怕也不好嫁,你寻个时候探探老太太的口风,我想老太太肯定也为她的将来忧心,你若把事儿说破了,老太太必是头一个答应的,有了老太太点头,这事就成了一大半。”

  慎行直起身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慎言嗤了一声道,“真不真的,你自己不知道么,倒来问我,枉你读了那许多的书。”

  慎行细一思量身上又来了气力,心里一阵胜一阵的高兴,暗打定主意,待迎了她父母牌位回来就去回了老太太,若能将事定下,他也好放心上任去,她的孝期横竖只一年,他怎么都是等得的。

  这时芳龄芳瑕也到了,慎言道,“人都齐全了,慎行你去叫春妹妹罢。”

  慎行应了,忙起身往后身房里去,穿过了层层纬幔,只见一大两小端坐着,毋望正拿着一枝花给他们变戏法,面上笑靥如花,手指灵动,寥寥几个动作那花竟不见了,孩子们抽气声一片,慎行抱胸倚着柱子看,她转了两圈叫他们瞧真了,突然一抖手,那花又出来了,两个小的尖叫起来,慎儒缠着问底细,她只高深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也。”

  慎儒噘嘴不乐意,抱怨道,“姐姐总说天机,也忒没趣儿。”

  慎行一旁忍不住道,“告诉你门道才有趣?不过看个乐子,缘故都告诉你了,下回还顽什么?”又对毋望道,“上前头去罢,她们都来了。”

  毋望点点头,招手叫儒哥儿过来,两个奶妈子各抱起一个孩子,才要走,那仁哥儿伸手喊道,“妈妈。”

  慎行惊讶不已,回身问道,“谁教的?太不成体统了!这是能混叫的么!”

  毋望看他发火便道,“哪里有人教他,这孩子可怜见的,这么小知道什么,你别吓着他。”说着拍拍手要去抱他,被慎行拦下了,刚要问为什么,慎行道,“两个孩子,你抱哪个好?平哥儿可是大嫂子亲生的。”

  毋望听了忙收回手,心下想,若不是他说,她还真忘了这出,要抱着仁哥儿出去,那大奶奶面上真不好交待了,当下冲慎行感激一笑道,“多谢二哥哥提点了,我险些犯了忌讳。”

  慎行面上微寒,冲仁哥儿的奶妈道,“管好哥儿,别让他乱叫,叫旁人听见大家面上不好看。”

  那奶妈早就吓得打颤,被慎行一斥,更是一叠声道是,慎行哼了一声,负手往前厅去了。

  慎儒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道,“二哥哥吃枪药了么,怎么好好的又发火。”

  毋望一头雾水的拉了慎儒跟上去,到了前厅大家一通寒暄,席间又拈花名又行酒令,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毋望因接不上酒令,生生被罚了好几杯,慎行瞧她不成了替她挡了两杯,被芳瑕嘲笑道,“二哥哥果然真英雄,回头我若行错了你也替我喝罢。”

  茗玉道,“这酒岂是混喝的,待你日后配了姑爷,叫姑爷替你喝罢。”

  众人因酒兴正酣,也未有人留意她的话,又是一轮下了,毋望分明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便摆手道,“不成了,这么喝下去可了不得,好哥哥好嫂子还有好妹妹们,且饶了我罢。”

  茗玉又不依道,“你的孝从后儿才开始服,今儿醉了也不打紧,头里说好了不醉不归的,你才喝了五杯便要耍赖么?”

  毋望也没法,只得撑着又一轮,谁知愈喝脑子愈糊涂,愈糊涂愈连不上,又得再喝,渐渐如玉的面皮上嫣红一片,人也摇摇欲坠起来,慎行坐在她邻座,忙扶住了她,众人看她真醉了便笑,茗玉道,“瞧瞧,醉也醉得那样好看!慎行快送你妹妹回去罢。”

  慎言也醉得不轻,被大丫头扶进去歇着了,屋子里几人皆有醉意,独慎行醒着,玉华从外头进来扶了毋望,同慎行一道往银钩别院去,看她姑娘醉得这样,抱怨道,“大爷大奶奶这是作弄我家姑娘么,明知她年纪小喝不得酒还偏让她喝!”

  慎行道,“大家高兴罢了,今儿大哥哥和春妹妹两家低了些,可不罚得厉害么。”

  玉华看她醉得浑身瘫软,自己又背她不动,只好搀她在廊子下的围栏上坐下,央了慎行道,“二爷先替我照看一下,我回去叫人拿竹椅来抬。”说着小跑着去了。

  慎行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又不能抱她,她靠着柱子眼看就要滑下去,慎行没法,拉她靠在自己身上,又因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姿势实在太过暧昧,自己先红了脸,左右不是,只得也坐下,让她靠在怀里,一时心跳如雷,闷声唤道,“妹妹,快醒醒,回院子里再睡罢。”

  毋望感觉耳边震得隆隆作响,抬头看了他一眼,嘴里道,“二哥哥来了?坐罢!”一侧头,又迷糊睡去,呼出来的气热热喷在慎行脖颈上,慎行顿时僵了半边身子,往下看去,额头洁白如雪,两帘睫毛微颤着,不时调整一下睡姿,睡得倒是自在非常,可苦了慎行,动也不敢动,心里又是紧张又是甜蜜,七上八下竟跟热油煎似的。

  玉华很快带了两个婆子来,慎行犹豫一下,一咬牙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轻轻放进躺椅里,对玉华道,“好生照顾你们姑娘,我就不过去了。”目送了她们往园中去了,自己回身慢慢踱到太华亭,上了高阁爽斋,夜晚的风微有些凉,吹得脑子也静了下来,他自问是极喜欢她的,那样聪明灵巧,性情单纯的女孩儿有谁能不爱?他好几次幻想过与她重逢的场景,心里也揣度她不知变成了什么样,苦寒之地生活是怎样一幅光景,必定吃不饱穿不暖,他也暗下决心,若她回来是个含胸驼背的可怜样,他即刻便去回太爷和老太太把亲事拟定下来,谁曾想见着了她全然不是他想得那样,她举止得体落落大方,反令他不知所措,怜悯之心刹时无影无踪,心绪也摇摆不定起来,要定亲的话几次都说不出口,若说别人嫌弃她身世遭遇还犹可,自己是全然没有这种想头的,现在去求老太太心里也吃不准,谁知道老太太答不答应呢。复长吁短叹人生不公,一个人直坐到戌时末方回春风馆去。

  那厢银钩别苑倒也安静,毋望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几个大丫头打水给她擦了身子,玉华和翠屏压低声道,“我瞧着二爷对姑娘不大对头。”

  翠屏回头道,“怎么了?”

  玉华又皱眉思量半晌,也不言语,翠屏急道,“话只说半句倒不如不说的好!”

  玉华犹豫道,“我瞧二爷动了心思,不如姑娘察没察觉。”

  翠屏大惊失色,拔高了声道,“二爷竟是这样的人?”

  玉华忙捂她的嘴,斥道,“你作死么,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你当我说二爷什么心思?我是说二爷怕是对姑娘有了意,少不得到老太太那里求去。”

  翠屏听了喜滋滋道,“若果真如此,那不是我们姑娘的造化么!二爷那样好的人才品性,和我们姑娘正相配呢!”

  “好是好,只怕还有一番波折。”玉华叹道,“老太太固然疼姑娘,二太太怎么说呢,二爷才放的官,眼下就有大好的前程,讨个家里好的二奶奶,对二爷多大的帮衬,哪像我们姑娘,孤苦伶仃的……”

  正说着,毋望在床上翻了个身,两人忙噤声,拉扯着出去了,耳朵奇好的六儿在院里赌气道,“谁稀罕你家二爷,我们姑娘自有高枝攀去,你们没见着臻大爷,天上有地下无的人物,你们二太太只管挑好的媳妇去,单看各自的造化罢了!”

  

第四十四章 好人做不得

更新时间2011-6-22 16:46:24 字数:3210

 晨光透过窗屉子上的纸照进来,天已大亮了,毋望揉揉微有些疼的太阳穴,撑着身子坐起来,扬声喊六儿,玉华和翠屏两个推门进来,翠屏笑道,“姑娘醒了?起来洗漱罢。”

  毋望拿清盐净了口,左右不见六儿便问,“六儿哪里去了?”

  “那丫头一早便出园子了,说是有什么要紧事去办。”玉华绞了帕子给她,又将她扶到梳妆台前,沾了桂花油抿了头,细细给她编了两股辫子,拿累丝金簪挽起来,镜中看了看,许有些宿醉,面色微微发白,便取了那芙蓉膏子拿水化开,给她拍在颊上,再看便觉气色好了许多。

  毋望知道六儿是去芳瑕学里了,究竟如何等她回来方揭晓,心里七上八下的,草草喝了几口粥又在榻上躺下,胡乱想些有的没的,人愈发的昏沉,又想起两日未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忙紥挣起来,叫翠屏撑了伞,一路往沁芳园里去。

  才进园子便见芳龄掀了门帘出来,摇着扇子道,“姐姐酒可醒了?”

  毋望摸摸额头道,“醒了一大半,只还有些头疼罢了。你这会子就回去?”

  芳龄道,“我才刚请过安了,老太太有客,我也不便多待,这就回去了。”走了两步又道,“你可曾去瞧过三哥哥?听说他这回伤得不轻。”

  毋望猛又想起慎笃来,心想老太太那边回来顺便绕过去看看罢,他都躺了两三天了,再不去瞧叫人生出话来。便道,“我请了安就要去的,你先去罢。”

  说罢进上房,入得门来,见老太太端坐在榻上,吴氏也在,右手坐着一位四十上下的贵妇,穿着蝉翼纱的比甲,妆容一丝不苟,面上笑意盈盈,只是眼里藏不住的精明算计,上下打量毋望,像是看件商品。

  吴氏道,“姐儿醒了?听说昨儿晚上醉得厉害,我睡得早,竟一点也不知,现下可好了?”

  毋望道,“都好了。”

  老太太笑着伸手道,“过我这边儿来,快叫我瞧瞧,说是跟个醉猫儿似的,这会子可都好了?头可疼?”

  毋望福了福道,“有些晕,中上躺会子就好了。”

  谢老太太点了头,指着下手那贵妇道,“这是行哥儿的表姨祖母,夫家姓路,辈分可大,你二舅母都要叫她姨母呢,快去行礼。”

  毋望依言道了万福,叫了声表姨祖母,心想哪里来的这么尊大佛,竟跟外祖母是平辈。

  谢老太太又道,“这是四丫头家的闺女,叫春君。”

  那路夫人站起来,点头道,“真是个标致人物,怪道老太太喜欢,我瞧着也好。可许人家了?”

  谢老太太道,“她有孝,要耽搁这一年呢。”

  路夫人笑道,“耽搁什么,亲事只管说,只不过礼罢了,明年下聘亦犹可。”

  毋望淡淡笑了笑,转身对谢老太太道,“外祖母有客,春儿先告退了。”又在各人面前行了礼,慢慢退了出来。

  翠屏看自家姑娘精神头愈发的不济,便道,“这是怎么了?霜打的茄子似的。”

  毋望倚着她道,“不知哪里来的什么表姨祖母,看人的眼神叫我不受用。”

  翠屏想了想道,“咱们家多早晚有个表姨祖母了?只有三个姑奶奶罢了。”

  “不是自己家的,是二太太娘家表姨。”毋望缓缓往前挪步,竟是精疲力竭的样子。

  翠屏道,“可是眉心有个痦子的那位?”

  毋望嗯了声,翠屏道,“这个我知道,她公爹是皇上的少师,早年死了爷们儿,如今只四个姑娘两个儿子,最小的那个今年才中的榜,现下不知放了什么官。”

  毋望又迷迷糊糊嗯了声,哼哼道,“我怪难受的,今儿不去三爷那儿了,回头你替我去探探他,就说我有了气力再去瞧他,叫他好生将养着罢。”

  翠屏应了,把她扶回银钩别苑交给了玉华,自己回身往慎笃的院子去了。

  玉华搀她躺下,拿了烧酒出来给她捋穴道,拉着脸道,“明儿我问问大爷去,把妹子灌得这样是什么道理!敢情不是大老爷养的,他横竖不心疼是怎么的,叫姑娘平白遭这许多罪!”

  毋望闭着眼道,“他自己又怎么样呢,他若好好的,你便去问他,昨儿他也不成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玉华想来也是,只不过心中不平,自家姐妹,玩玩就是了,哪里动真格的一杯接一杯的罚,要不是她那时给大太太房里的善儿叫去说事儿,断不叫他们这么摆布姑娘的。

  毋望抬起眼皮见她还唬着脸,便腆脸道,“好姐姐,快别气了,我下回再不喝了可好?只此一次罢,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要气到什么时候去呢!”

  玉华无奈叹气,脸色缓和了些,柔声道,“下回再别去他们园子才好。”

  毋望忙点头道,“都应你。”

  玉华这才露了个笑脸,主仆两个窃窃私语了阵子,隐隐听见孩子的哭声,由远及近,最后竟进了园子里,毋望坐起来看,一个奶妈子撑着伞,怀里抱着仁哥儿,后头言大奶奶急匆匆赶来,边走边道,“春妹妹可在?快救救我罢!”

  毋望迎出去道,“怎么了?快抱仁哥儿进来!”

  那孩子一见了她不要命似的扑过来,毋望忙抱起来,他窝在她怀里抽抽搭搭,渐渐止住了哭。

  茗玉绿了脸道,“你道奇不奇,到了你这儿果真不哭了!昨儿你走后,这小子哭得死了亲娘似的,闹腾了整一夜,我的头都要裂开了,他哭着叫妈妈,我道定是他姨娘不放心孩子回来看他,又是送神又是祛邪,符咒贴了一屋子也不管用,后来问了带他的丫头,才知道他竟管过你……叫妈妈……”茗玉说得尴尬,脸上悻悻的,又道“没法子了,我只好厚着面皮来求妹妹,好歹哄一哄,等睡了我再抱回去。”

  毋望低头看仁哥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那奶妈子拿了布来给他擦,一面道,“可别弄脏了姑母的衣裳。”

  毋望接过纱布道,“不碍的,看看这小脸哭得这样,真是作孽!”又轻声问他,“哥儿可是想见姑母?”

  那仁哥儿话不大会说,听却是听得明白的,用力点点头,小手使劲儿抓住她的衣襟,乖乖贴在胸口一动不动。

  茗玉垮着肩道,“真是对不住了妹妹,叫你一个大姑娘给我哄孩子,也怪你和这小子投缘,竟比吃药还灵!”

  毋望让仁哥儿躺在膝头,轻轻拍着他后背,对茗玉道,“不打紧的,我自己的侄儿有什么。这么的罢,大嫂子先回去歇一会子,就让仁哥儿在我这里睡,等歇了午觉再来接。”

  茗玉巴不得,叫奶妈子留下,自己逃也似的跑了,毋望把孩子安置在床上,自己给他打扇子,待他睡着了才换了小丫头,玉华摇头道,“姑娘好性儿,这会子千恩万谢的,日后少不得生怨恨。”

  毋望不解道,“我给她看孩子还要落个不是?”

  玉华冷笑道,“大奶奶什么样的人,姑娘没领教过罢了,瞧瞧大爷屋里连个齐全人都没有,就知她什么手段!昨儿做什么要给姑娘做媒?还不是怕大爷对姑娘有心么,姑娘是家里人,她看着不受用也无法,要是外头人,你还能同大爷说半句话?贞姨娘就是下场!”

  毋望生生打个寒颤,这茗玉是个如此厉害的主儿,原先只知她泼辣,如今看来她可怜仁哥儿,怕是会招来些什么罢。正懊恼着,六儿风风火火的回来了,跑进内房里一看,见仁哥儿在床上,气得像只河豚鱼,拉了毋望道,“我才刚从外头廊子里过,听见几个小丫头议论,你猜说什么?”

  玉华道,“定是没什么好话的。”

  六儿插着腰道,“我听她们说什么‘两个皆要守孝,养在一处倒也省事’,还说姑娘和仁哥儿这样的投缘,里头必有缘故,说姑娘必是第二个贞姨娘!”

  玉华怒道,“你既听着这样的混话,就该拿大耳刮子扇她们,回来学舌有什么用!姑娘瞧罢,还没一刻钟,闲话便来了,我劝姑娘日后还是图自己轻省罢,这些个杂事儿不理为好。”

  毋望目瞪口呆,大宅子的是非果真是多的,小的时候许是有母亲护着,又是嫡女,旁人有些什么无赖话也进不了她的耳朵,眼下今非夕比,她竟成了丫头奴才的谈资了!

  玉华恨得转身对仁哥儿的奶妈子道,“你们哥儿这会子睡了,你抱他回去,告诉大奶奶,往后哥儿再怎么哭闹都别到我们院子里来,省得出了力气还给人说三道四,我们姑娘是未出阁的,带着孩子算怎么回事!若大奶奶不问事,你便回大爷去,他屋里的事多早晚轮到他妹子来管了!”

  奶妈子吓得缩作一团,搓着手道,“姑娘,这是怎么话说的!”

  玉华喝道,“不用问姑娘,我们自有耳报神!叫你们奶奶查查这话是哪里出来的,造谣的人要严惩了才好,若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大家都不好交代。”

  奶妈子诺诺称是,抱起仁哥儿就出去了,毋望道,“叫个丫头给仁哥儿打伞,别晒着孩子。”转身抓起玉华的手道,“老太太果然极明白,派了你到我身边儿,好姐姐,我日后都靠你了,你好歹保我周全!”

  玉华道,“姑娘哪里话,老太太既把我给了姑娘,奴才自当尽心竭力为主子的。”

  毋望点了头道,“你下去歇着罢,替我听着点大奶奶那里的风声。”

  玉华道是,看了六儿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第四十五章 人闲昼永

更新时间2011-6-23 12:06:23 字数:3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