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胡乱点了点头,也是,冯熠当真忙到抽不出十秒钟回信息吗?还不就是只顾他自己的感受,只愿意在有闲情的时候联系。他要求她多发信息给他的同时、心安理得地十条回一条,可不是没把她放在同等的位置上,拿她当调剂品吗?

她突然记起沈冰琛问她的那句“你该不会觉得,对冯熠这种男人来说,一个漂亮的小女朋友比事业重要吧”

陆西宁说得没错,无论她给冯熠打电话的时候没有抓对重点,有没有听上去有道理一点,在他看来,只要她没愉悦到他,浪费了他的工作时间,都一样是无理取闹、不知好歹。

怪她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开始答应交往的时候明明想着不用把这人放在心上,结果他稍稍示了几次好,她就一点一点地误会自己对人家来说很重要。

一整个下午,冯熠的情绪糟糕透了,早在午休结束前,他就平了平气,捡起手机想和阮棠再谈一谈,发现电话打不通后,他点开微信才发现被她删除了好友,所以电话不通是又被她拉黑了?

没去英国过圣诞这件事,他的确让她失望了,可已经努力抽时间花心思补救了。她因为不相干的人酸了一句,马上打电话冲他发脾气,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大堆,他一直耐心解释,不过一句话语气不好,她就直接挂电话、拉黑,他有生之年,第一次遇到脾气这么大的。

冯熠扔掉私人手机,决定冷几天再联系,然而傍晚的时候,连从不管闲事的梁宴都看出他不对劲,询问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一行人应酬到快十点才回酒店,事情如愿顺利解决,冯熠却没有半分喜悦,他独自在房间待了一刻钟,满心烦躁地抽了两根烟,就出门去了同一层的酒吧。

这一层的酒吧仅供行政套房的贵宾使用,部分酒水和点心免费,因而客人不多,清清静静。

态度糟糕地拒绝了两位主动搭讪的女人后,冯熠又闻到了一阵香风,侧头一看,竟是沈冰琛。

连梁宴都看出冯熠不对劲,更何况时刻关注他的沈冰琛,他上午时心情还挺好,下午突然变了脸,结合堂妹发来的信息,沈冰琛自然猜到了阮棠因为群聊找冯熠闹过。

见冯熠面色不佳地侧头看向自己,沈冰琛笑了笑:“和女朋友吵架了?”

等不到冯熠回答,沈冰琛叹了口气:“我忙了一天,刚刚回房间看到小妹发来的信息,头疼死了。”

她把沈茗子发来的群聊截图翻给冯熠看,当然没漏下陆西宁说沈茗子跳梁小丑的那一句:“这些小女生,真的太闲了,整天无所事事地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斗嘴阮棠跟她关系好的那个陆西宁,和我小妹从小就不和,我每次听到小妹哭诉,都和她说,既然不开心,就别总一块玩儿,她不听,上次吃了亏,这次又拿我的朋友圈故意气阮棠,我已经骂过她了。本来想亲自替她给阮棠道歉的,可阮棠一见到我就我怕火上浇油,你替我跟她道个歉吧,我已经和小妹说了,这次的出差是临时决定的,阮棠没有吹牛,我妹妹哭了一会儿,答应我会去群里和朋友们解释。“

冯熠没应声,盯着那句“是没去伦敦,因为冯熠被我甩了”看了许久。

沈冰琛见状宽慰道:“咱们觉得鸡毛蒜皮的事,小女生们偏偏最在乎,阮棠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发点脾气正常的,你多花点耐心哄一哄。我其实很羡慕她,我怕传泽左右为难,受了他家人的委屈只能自己承担,有时候想想,真的辛苦。我跟你这种比较成熟的,在恋爱里大概就是容易受另一半欺负。”

冯熠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冷着脸看向沈冰琛:“能力平平,没有实绩还喜欢当‘沈总’出风头,能坐到现在的位置全靠孔传泽,你耻笑别人‘真的太闲了,整天无所事事’时的优越感是哪来的?王颖若家的亲戚不过和孔太太随口闲聊几句,你就哭到孔传泽来求我到他妈妈跟前澄清,这也叫怕他左右为难,只能自己承担?”

冯熠虽然为人冷淡,但从来都彬彬有礼,沈冰琛没想到相识多年,他会这样看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讲什么好。

冯熠看到她就烦,站起身说:“沈冰琛,我对你的事毫无兴趣,也请你和你的堂妹管好自己,别再操心我和棠棠的事。”

回到房间,冯熠第一时间联系陆西宁,可惜他在打出第二通电话前,就进了陆西宁的黑名单。

他转而给唐升打了通电话,要唐升立刻去阮棠宿舍、父母家和陆西宁那里找她,让她接自己的电话。

唐升苦不堪言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思考了一下,觉得大半夜去女生宿舍楼敲门不现实,只好硬着头皮去阮棠家,编了个瞎话,让阮棠妈妈帮忙打她的电话。

一个半钟头后,为难到想哭泣的唐升战战兢兢地给Boss回了电话,他吞吞吐吐地说:“冯总,那什么我用唐阿姨的手机联系上阮小姐了,阮小姐不愿意给您打电话,她让我转告您,她没有和前任联系的习惯,还有她说您工作太忙了,怕耽误您的时间,分手的事就没打电话通知您。”

第28章二十八

唐升的语气又轻又怯,没有一丝阮棠说这句话时的高冷感,大大削弱了打击力度,冯熠听完依旧沉默了许久,才挂断电话。

事业成功的精英,精力和专注力大都远优于常人,冯熠常年晚睡早起,365天连轴转,之所以永远精力充沛效率高,就是因为连在睡觉这件事上,他都比普通人专注——无论白天的杂事和烦扰再多,一旦躺倒床上,很快就能心无杂念地睡着。

这一晚,冯熠有生之年第一次体验到失眠,凌晨两点钟,他烦躁地起床抽了根烟,想给客房打电话换个房间,拿起电话,却临时改主意打给了跟过来的刘助理,让他安排一下,马上回Z市。

这个时间,飞机和高铁都乘不了,只能临时调辆车,走高速回去。

路途遥远,开车起码要十个钟头,凌晨两点半出发,车子开进Z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其实昨晚应酬过之后,在S市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了,休息一晚乘上午九点钟的飞机,不到十二点就能舒舒服服地回到Z市,而这么一夜不睡地赶路,到达时间还要晚一两个钟头——坐在副驾驶的刘助理和唐升一样跟随冯熠多年,第一次遇到Boss做这种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离谱决定。

坐在车里的这十个钟头,刘助理时不时从后视镜里观察后座的Boss,看到冯熠难看的脸色,刘助理困到睁不开眼,也强撑着不敢打盹,怕冯熠有事交待,自己睡着了没法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受到迁怒。

然而除了接听早晨八点后的那一通通公事电话,冯熠没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

车内气压低,早饭和午饭时间,司机和刘助理谁都没敢询问冯熠要不要停下车,吃点东西。

终于熬到Z市,心惊胆战又饥肠辘辘的刘助理小心翼翼地回头询问:“冯总,现在回公司吗?”

“送我回家,你去公司,让唐升过来。”

刘助理暗暗松了口气,转而告知司机冯熠家的地址。

冯熠进家的时候,提前接到唐升通知的阿姨已经准备好咖啡和午饭了。

喝光杯中的意式浓缩,冯熠端起碗筷吃饭,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十六个钟头没吃过东西的他只觉得面前的饭菜难以下咽,他对食物的要求一向不高,这才发现阮棠说得没错,他家阿姨做的饭菜是有点难吃。

放下碗筷,冯熠去洗了个澡,换好衣服的时候,唐升也到了。

所有人里,只有唐升清楚冯熠的反常是因为被女朋友甩了,此刻见到他,自然满心尴尬。唐升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只好拿工作做开场白:“冯总,下午三点和五点,分别有两场会议。”

“阮棠现在在哪儿?”

唐升噎了一下,说:“她昨天晚上是和陆西宁小姐在一起,唐阿姨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我好像听到她和唐阿姨说在陆小姐家。”

冯熠前一晚应酬的时候喝了许多酒,又一夜没睡,不能开车,便让唐升开车送自己去陆西宁位于音乐学院附近的公寓。他依稀记得阮棠前一段曾抱怨过室友们考研、陆西宁忙期末考,他也整天加班,没人陪她聊天逛街。

陆西宁和阮棠一样不接他的电话,他只能赌学业繁忙的陆西宁和阮棠住在音乐学院附近的这个公寓。

阮棠之前提议过到陆西宁和司裴家吃火锅、四人约会,可惜他当时抽不开身,所以不清楚具体在哪个单元,只好给陆浔打了通电话。

陆浔帮冯熠给妹妹打了个电话,才知道阮棠和陆西宁昨天晚上就去北京找正准备新年音乐会的司裴了。今天中午,她和司裴、陆西宁从北京飞芬兰度假,司裴元旦在上海开新年音乐会,只能陪两个女孩玩三天,二十八号就先于她们回国准备,阮棠和陆西宁会多待两天,一号到上海参加司裴的新年音乐会。

若不是失恋了,一分钟也不想自己待着,阮棠才不会跟在闺蜜和她未婚夫身后当巨型电灯泡,在外面玩了一星期,她越来越觉得分手是正确决定,人家陆西宁的未婚夫也很忙很忙,可宁可在几座城市之间来回折腾,也要哄陆西宁高兴,这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她为什么要体谅只愿意考虑自己的男人?

她和陆西宁是三十一号早晨到的上海,陆西宁到酒店补了个妆,就陪未婚夫彩排去了,阮棠没兴趣看乐团彩排,独自留在酒店补觉。她刚洗过澡,就听到了敲门声,扯掉面膜去开门,看到立在门外的冯熠,意外、也不意外。

从二十五号到现在,冯熠打了无数通电话给她,他和陆西宁的哥哥关系好,与司裴也有点交情,会知道她的行程并不奇怪。

可她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他这种追着不放的行为,让她记起了三年前沈冰琛对她说过的话。

两人许久没联系,四目相对了半晌,冯熠问:“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迟迟等不到阮棠回答,冯熠放缓了语气,隐去无奈的情绪,说:“那天是我态度不好,我道歉。”

阮棠冷眼看了他片刻,这男人最优越的地方其实并非身材和长相,而是满满的精英感,他的身上有种让普通人自惭形秽、不敢轻易靠近的距离感。

这种精英感来自于他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满满的自信,并不是因为出身好、有足够多的钱,而是在人人都不缺钱的二代圈里,他也一直最聪明最出类拔萃,从小到大都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冯熠的精英气场会给周围的人他最理智,他说得都对,他永远不会犯错的错觉,所以她,她的家人,乃至陆西宁都下意识地不会反驳他的话,不敢拒绝他的要求。

所有人都顺着他,也给了冯熠他做什么都对的错觉。

分开一周,清醒过来的阮棠明白此时此刻的冯熠根本没觉得自己有问题,他会道歉,不过是觉得大男人不需要和闹脾气的任性小姑娘争辩对错。

阮棠垂下眼睛,轻嗤了一声:“‘明知道别人不想搭理你,还满世界打听人家要去哪儿,追着不放,有意思吗?’这话是沈冰琛三年前对我说的,说给你听,也很合适。”

冯熠闭了闭眼,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时候沈冰琛过来找我谈公事,遇见过你几次,和我说你快高考了,总这样跑来跑去,将来落榜了要后悔的。我说话你不听,她说她可以帮我和你聊聊,我当时对她了解不够,没想到她会尖酸刻薄地刺伤你。你那时候才十七岁,哪怕我并不讨厌你,还觉得你挺可爱,也不可能让自己对你产生别的想法。如果是现在的你来找我”

“我那时候年纪小,才会看上你,”阮棠扬起脸看向冯熠,“我一开始跑去找你,的确是因为被冯卓恶心到了,脑袋进水想打他的脸,可如果不是后来喜欢你,根本不可能浪费那么多时间。”

年纪小的女孩子多半会迷恋冯熠这种看起来什么都懂的成功男性,长大了才知道和这种性格强势的人相处起来有多累。

听到“喜欢你”,冯熠笑了笑,连日来的烦躁平息了一半,他抬手去牵阮棠的手:“我对沈冰琛了解不够,是过去没兴趣了解她,今后不会再接触她,合同还没正式签,我已经和孔传泽说了,如果他坚持让沈冰琛参与,我和梁宴会另选合作对象。”

阮棠避开了冯熠的手:“我和你分手,跟沈冰琛半点关系都没有。我是不想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冯叔叔,你当初说得对,咱俩就不是一路人。”

看到群聊里沈冰琛的朋友圈时,她虽然很生气,但根本没想过分手,让她不想再继续忍受的,是冯熠的态度。

冯熠完全不记得他说过这话,他皱了皱眉,试图和阮棠讲道理,可不知道从哪儿说,隔了半晌,才问:“和沈冰琛没关系,是因为我不值得?因为我把带你去伦敦的时间推后半个月,那天对你说了一句重话,你就要提分手?”

阮棠同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随你怎么想。”

冯熠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阮棠,你能不能别这样?”

在气人上,阮棠一向出类拔萃,她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就这样。既然你觉得我不懂事,正好,换个懂事的吧。”

第29章二十九

元旦一过,阮棠就独自回Z市了。陆西宁陪未婚夫去下一个城市开新年音乐会,离开上海前再三邀她同去,阮棠拒绝了。

她之前和陆西宁形影不离了一周,是因为失恋了太难过,怕自己胡思乱想、不敢一个人独处,见过冯熠、当面说了分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这次失恋她只用了一周就痊愈了,比三年前被冯熠拒绝时快了太多太多,大概失恋真是有免疫力的,只有第一次格外艰难。

而且清醒过来后,她突然发觉喜欢一个不是真心喜欢自己、还伤害过自己骄傲的男人根本就是鬼迷心窍。

阮棠和陆西宁24号中午退出十二人群后,很快有人截图,把她和冯熠已经分手了的消息散了出去。他们分手这事,当天下午圈内就传开了,很讽刺的是,冯熠本人直到晚上才知道。

时隔一周多,自然有人和阮家父母说,所以阮棠傍晚到家的时候,阮玮业和唐芸已经消化了这件事。知道女儿心情不好,他们特意准备了一桌她爱吃的菜和一个丰厚的新年红包。

离家许多天的阮棠原本已经不觉得什么了,看到爸爸妈妈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的情绪,反而心中发酸,又死要面子,不肯被他们看出来。

换好睡衣后,她努力摆出笑脸,把行李箱中的礼物翻出来送给爸妈和胡姨,聊天的时候,大家都刻意避开了冯熠。

直到阮棠洗过澡准备睡了,唐芸到楼上女儿房间送牛奶,离开前才忍不住说了一句和冯熠有关的话题:“棠棠你爸爸的公司最近很顺利,他说过年前差不多就可以还掉七千万。”

阮棠怔了怔,随即笑着说:“公事私事冯熠分得很开,爸爸按合同规定的日期还就好,没必要勉勉强强提前还,又不是小数目。”

然而隔了一两天,阮家的公司就开始不顺利了。

不同于阮棠,这是冯熠第一次失恋,他毫无免疫力,当面谈了分手后非但没能冷静下来,从上海回来后,失恋的症状反倒更明显——阮棠去芬兰度假、联系不上的那几天,他只当她在闹脾气,头疼归头疼,并不认为她真要分手。

像他这种从小优秀到大,几乎没体验过挫败感的精英,面对这种事,情绪起伏往往比一般人大。

不过冯熠到底不是冯拓冯卓那类人,失恋后情绪再糟糕,也做不出喝得酩酊大醉、抱着狐朋狗友哭诉这种行为。可是失眠、食欲差导致他短时间内瘦了一圈,加上比平常更沉默冷淡,周围的人轻易就能看出他的不对劲儿。

周六晚上,冯熠难得没有应酬,过去的他习惯关上公事手机,待在家里享受清净。他会高薪聘请这位做饭难吃的阿姨,就是因为她干净、安静,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做完事就退到保姆房,擅于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从上海回来的这四天,冯熠压根没进过家——屋子里到处都是阮棠的东西,他买给她的发箍以及其他礼物,散落在每个角落。

四天里,他不是没想过再联系,但天生不是会纠缠的性格,哪怕有把她的东西送给她的借口,也一拖再拖,迟迟没有行动。

除了位于CBD的这处平层大宅,他在Z市还有两处别墅,都是家人送的,没怎么去过。别墅离公司远,因而这几日,他一直住在沣和旗下的酒店。

没分手前找不到时间约会,分手后又突然闲了下来,从周六下午到周日中午都没有工作安排的冯熠质问负责行程的助理时,对方很是无奈——安排得不均衡,还不是圣诞节前行程改动了两次,三十一号还突然空出一天去上海,需要Boss亲自约见的客户同样个顶个的忙,怎么可能要求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地配合他们协调时间。

冯熠不想回家,也不想继续住酒店,从公司出来,便把车子开到了已经一年多没去过的远郊别墅。别墅一直有工人打理,冯熠还没到,唐升已经通知好工人准备晚饭、收拾主卧了。

独自吃过晚饭,冯熠就去了二楼卧室,选了本闲书、开了瓶酒。虽然日日应酬、酒量颇好,可其实他最烦聚会、也不爱喝酒。

晚饭后的半个钟头,冯熠只看进了一行书,电影倒是换了五六部——部部都没看到一分钟。

他烦躁地关上投影仪,推开一口没碰的酒,摸起手机想给阮棠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收拾落在他家的东西,可手指在她的号码上悬了半晌,也没有按下来。

他迟迟没有联系她,不是要面子、怕再被她冷着脸拒绝,也不是料定了她会说“我不要了,你随便处理吧”,而是觉得还有件事悬而未决,两人就没彻底结束。

犹豫了片刻,冯熠转而打给了冯拓,问他要不要到别墅喝酒。

两人当了二十九年堂兄弟,这还是冯熠第一次主动邀冯拓玩。冯拓意外了一下,记起他六哥失恋了,又很快了然了,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堆男男女女。

冯熠天生喜静,十几岁的时候都不爱热闹,更何况现在,看清跟着冯拓过来的那群人,很有轰人的冲动。

冯拓第一次来这儿,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儿,回到冯熠面前抱怨道:“酒呢?吃的呢?娱乐设施呢?你这栋别墅六层,电梯都有,怎么台球室、KTV房、麻将房、游戏室、雪茄室一个都没有?室外泳池边也没有烧烤架,书房倒有三个,我们等下干什么?磕瓜子干聊天、还是一人发本书,看完分享读后感?”

冯拓就爱聚会,恨不得天天通宵开趴,家里娱乐设施齐全,别墅大门常年不关。

冯熠冷着脸问:“谁让你带乱七八糟的人来?吵死了,让他们赶紧走。”

“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想热闹热闹吗?就你这么无聊,怪不得”一句话没说完,冯拓就被冯熠的眼神吓到,严格说来,他能舒舒服服地当富贵闲人,全靠六堂哥辛苦工作,总不能被人家养着,还嫌人家只会工作,不懂生活。

“那什么,分手是阮棠提的吧?平安夜那天?这都四号了,十多天,她还没回头求和呢?”冯拓冲冯熠神秘地一笑,说,“你放心,她抗不了几天的,很快就得回来找你。”

瞥见冯拓的表情,冯熠问:“你干什么了?”

“你看你最近这脸色,人也瘦了,哥几个想劝劝你,陪你喝两杯吧,你不提,咱也不敢主动问,就想着怎么帮帮你”

前一段主动给阮玮业生意做的三家公司集体毁约,按照合同,毁约金两三百万,对这些人来说根本不算钱,而阮玮业就惨了,几船原料已经付了全款,在路上了,一船几千万,退不掉。被这么一毁约,生产出来的成品没人要,原料也没有足够大的仓库堆,几条船滞留在港口,损失按天算,一天一大笔钱,加上大几千万压在原料上,资金链一下子又断了。

冯熠听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骂过冯拓,让他赶紧补救,再三告诫别再给自己找事后,就驾车去了阮棠家。一路上,他给阮棠打了几次电话,到第四次的时候,阮棠终于接了。

“你在家?有没有时间,出来聊聊。”

阮棠接起电话的前一分钟,阮玮业已经接到了毁约公司负责人的致歉电话,她沉默了片刻,冷冷地“嗯”了一声。

冯熠到的时候,阮棠已经等在小区大门外了,她之所以没站在家门口等,是不想她家人看到冯熠过来。

一会儿毁约说不需要了,一会儿又道歉说下属搞错了库存——三家都是大公司,商量好了闹着玩,把她一家人折腾得天翻地覆。

阮棠很清楚这是因为冯熠,最初的愤怒后,她冷静下来想了想,又觉得冯熠绝不会那么低级,应该是他周围的人见风使舵。

捧得高摔得狠,没毛病。

她顶住了家庭压力没去找冯熠,是清楚这一次躲过去,保不齐还有下一次,总不能次次去求他,倒不如破产了安心。反正没有她之前的自作主张,她家大概早两个月就破产了。

车子开到小区外的时候,瞥见阮棠,冯熠意外了一下,靠边停下。

待他开门下车,阮棠也走近了。两人相对无言地对视了片刻,冯熠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盒,先开了口:“那三家公司我是刚刚听说的。因为我,但不是我的意思。”

阮棠垂着眼睛点了下头:“知道。”

“怎么不来问我?跟我赌气?”

第30章三十

“我跟你赌什么气。已经分手了,遇到什么事,都没理由去找你。”

冯熠定定地看了阮棠片刻,突然轻嗤一声,垂头点烟。

他抽了一口,突然想起,此时此刻的情景很像两个月前,他去露台找她,她凑过来替他点烟。那时候的阮棠虽然也因为自尊心、倔着不肯先开口,但眼中有种怯怯的柔顺,和此时此刻地冷硬、无所谓全然不同。

“你没有和前任联系的习惯,之前为什么去找冯卓帮忙?那时候那么担心你爸爸周转不开,现在怎么不怕了?”

还是笃定他不会坐视不管。

“我没去找冯卓帮忙,当时是偶然遇上他的,我爸爸公司的事他也是听别人说的。”

阮棠越来越觉得,打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求陆西宁的哥哥带自己去沣和周年庆,家里的困难是阮森乔阮鑫乔的舅舅吃里扒外和爸爸运气不好造成的,并不是她的责任,变成现在这样,阮鑫乔就当真有理由指责她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算当时冯熠没有刻意为难,她欠了冯卓的情,如果不理会他的重新追求,也会被反噬,论人品,冯卓可比冯熠差远了。

阮鑫乔和阮森乔这几天那么过分地指责她,就好像全是她的错一样,她当真是厌倦了,现在想想,她为什么要牺牲尊严为他们兄妹俩铺路、让他们理所应当地享受富贵安逸?破产了没钱了也不会死,她就要毕业了,可以赚钱养自己养爸妈。家里当真穷了,没准这对兄妹以后就不上门、转头去找他们还算有点家底的亲妈了,正好清净。

冯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原本过来,是想跟阮棠好好聊聊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开口就僵住了。他熄掉没抽几口的烟,问:“既然不想看到我,为什么又接电话、愿意见面了?”

“总要说声谢谢,那些人之前是因为你才给我爸爸生意做,就算现在故意为难,你也没义务帮忙。”

冯熠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你要跟我分手,真正的原因是什么?真不是因为我推迟去伦敦的时间,还有跟沈冰琛一起出差,你赌气?”

在这之前,他们一直很好,阮棠从没跟他闹过,突然间就要分手,冯熠完全理解不了。如果不是赌气,仅仅因为他没有兑现承诺就真心实意地想分手,那她对待这段关系的态度未免太儿戏,亏他还以为她是喜欢他的,哪怕一开始是因为阮家遇到了困难,后来相处时的种种反应,她分明是动了心的。

因为你不够喜欢我,仅仅是有点感兴趣——阮棠从小看着妈妈为了整日忙碌的爸爸牺牲了自己的生活,无数次地想以后绝不找爸爸这种类型的男朋友,后来遇上冯熠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居然喜欢她,她牺牲一点、迁就他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可原来他根本没那么在意她,她不过是自作多情了一场,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委屈自己?更何况,她也一直介意被外面的人说成是沈冰琛订婚后,冯熠的退而求其次。

她提分手提得理直气壮,唯独真实原因不愿意说,对着男人说“你不爱我,你对我不好,所以我要离开”,只会被轻视,被当成拿分手博关注的小丑。

迟迟等不到阮棠的回答,傲慢了三十年的冯熠觉得自己应该立刻转身离开,早点把这个没心肝的小丫头抛到脑后,但他迟迟没有动,隔了半晌,再次说:“分手可以,总得有个理由。”

阮棠想了片刻,低声说,“觉得没意思。”

说完这句,久久不见冯熠应声,阮棠抬头看向他,见他的脸色越发冷峻,不由地有点怵,告辞道:“我爸爸公司的事情,还是谢谢你,挺晚了,我先走了。”

赶在阮棠转身之前,冯熠拉住了她的胳膊:“只口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