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玩,不乐。

大约可以完整描绘林鸳近日的生活,若不是等着补拍MissA要求的几个镜头,她早就想离开N市了。

吃着泡面看着《犬夜叉》,林鸳想,若是将来不做演员了,改行做个声优也不错。她声线低而华丽,动漫男女CV均可胜任,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林鸳把筷子搁在泡面碗上,插上耳机就着APP录了一段动漫对白,配完了顺手点了转发微博。嗯,微博小号,普罗大众常见的那种,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看了什么,感想如何的流水号,只除了,从不议论娱乐圈八卦,当然,也包括她自己的。

小号粉丝不过数百,大多是被一些针对社会热点的小调侃给吸来的,也有人顺着爬去APP听了她的配音,感慨说声音真像林鸳,这种评论她统统当做没看见。

林鸳才刚刚放下手机,打算去洗碗,就听不断的有新系统消息。她拿起手机的一瞬,大脑一片空白--她竟忘了自己已经收回了加V号的经营权。现在去删,不知道还来及不?

林鸳内心哀嚎,一打开手机,果然后台回复若干,最上头一条的回复是:你和【不上□□的猫】是什么关系?

大号和小号的关系……

她琢磨着若是真这么回复了,是不是很快她可怜的小号也要尸横遍野……可即便她避而不答,以网民高超的扒皮能力,想挖掘出她的小号还不是探囊取物?

权衡再三,林鸳在那条留言后回复了一句:机智如你_(:зゝ∠)_

原以为以她的咖位,这种算不上黑料的事情激不起什么水花,可她终究小觑了吃瓜群众的八卦热情,不出半天时间,【不上□□的猫】粉丝已经逼近一万。

“姐,咱能不搞这种突然袭击吗?”方洛在电话里声音苦得能滴出黄莲水,“你造我抢一张回老家的火车票有多不容易?拼了3张长短途才好不容易凑齐全程,你这一下我是走呢还是不走呢……”

“你回你的老家啊,”林鸳戴着耳机,一面划拨着屏幕刷看回复,一面笑着说,“我那小号干净得很,最多改明儿我再注册个新号好了。”

方洛狐疑:“你确定没说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大过年都能给黑出十里长街的那种?”

“没有,最劲爆的也不过晒几**身照。”

“哦……那我就放心了。”方洛自从荣升经纪人,深感责任重大,虽然林鸳一再解释之所以更换经纪人,就是因为不需要,可方经济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谓面面俱到,生怕哪里做得不够好,落人口实。千叮呤万嘱咐,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老家山里没信号,姐你可千万悠着点啊!”

方洛若是知道林鸳轻描淡写的那几张“健身照”会引起后面的风浪,别说只有成天催着他结婚的爹妈等着,就算山里今儿个宣布同性恋合法化,他也要赖在N市再待几天。

当晚十点不到,林鸳的那几张没露脸的健身照已经飘荡在热门话题的前三条。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她对着镜子自拍的马甲线小蛮腰,还有教练给拍的瑜伽剪影而已。放在其他女明星,真就是微博常见内容,加分项--多好,健康积极又养眼。

可放在林鸳,这却成功引发出了话题--#鸳式身材#

八卦er敏锐地发现,尽管林鸳演了那么多妖娆妩媚的角色,却从未在荧幕前过火地展露过胴·体,充其量也不过是露双大长腿和刀削般斜飞的锁骨,就这种保守到近乎古板的着装风格,竟能让她演绎出各种活色生香的妖姬来,还落得“妖艳贱货”的风评……

现在想来,终于有人顿悟感慨,这才是演技啊。

不靠暴露,不靠衣着,仅仅是眼神、肢体和台词,林鸳居然塑造过那么多让人恨得牙痒,撩得心痒的妖姬。

也正因为这种角色定位,曾让很多路人臆断林鸳就是行走的骨架,“瘦得病态”。如今小号上那一组线条优美、丰腴适度的照片,将此前路人黑的脸刷得粉面含春,多吱一声都为自己的浅薄脸红。

林鸳也没料到自己演艺生涯的头一次好评,竟是由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小号带来的。包括她接地气的黑暗料理推荐、小众又不装逼的影片短评,与网友机智狡黠的互动……在一天之内布满网络娱乐新闻的各个角落。

毕竟,这年头,扒一个明星的小号是多么刺激的事。

临了,躺在被窝盖上被子的林鸳脑海里只剩一个恐慌:某次被叶景琛拉出去当挡箭牌之后,她曾经在小号里不具名的“诅咒”过叶某人吃泡面没调味包,这种事儿会不会被挖出来啊?

*

S.K总部对面街角咖啡店,二层雅座。

芮静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开口:“我想你忘了一件事,从上周期我就已经不是林鸳的经纪人。她的行程不归我管,我也犯不着操心。”酒红色的短发在随风微微扬起,她低垂眼睫,“你最好也不要再过问。”她不是你可以操控的人。

秦初大衣敞襟,内里是件黑色高领毛衫,与他禁欲的气质异常般配。

遥看着S.K的办公大楼,他反问:“她现在依然是公司旗下的艺人,问她的行程,我没有觉得有何不合适。”

芮静似笑非笑地挑唇:“这不过是名存实亡的归属关系。这也就是林鸳傻到白白荒废一年,换了旁人,还不顺杆爬索性等片酬上去了再走?”一顿,“不过,也不劳你我费心。她早已是成年人,需要为自己的将来负责了。”

秦初的侧脸有刀刻般的轮廓,这种刚硬的线条使人看起来更冷漠:“我并没有在为她费心。”

“没有就好,”芮静嘲弄般一笑,“她也确实无福消受老板你的‘关照’。”

“对我做的事有意见,可以直说。”秦初察觉到素来耿直的芮静话里的冷嘲热讽,冷淡地问。

“无缘无故将签在自己手里的艺人冷藏甚至抹黑,并不是一个职业经理人应有的职业素养。”芮静精明的眼神紧紧地盯着秦初深邃的眼,“老板,你的所作所为和你的处事风格并不匹配。”

秦初不以为意地弹弹桌面:“我不这么觉得。”

“现在公司和林鸳的关系,就只剩下一层薄膜,时间一到一戳就破。这种情况下,你又何必分心去管她?难道这会儿反倒想好好栽培她,让她念着公司的好,不走了?只怕就算真的扶她上来了,也不过是给自己制造一个新的对手而已。”

因为接近农历新年,写字楼里的白领所剩无几。在二楼露台往下看,路上行人三三两两,阳光柔软,人心惫懒,就连一向披荆斩棘的芮静此刻也有种心有余力不足的感觉,轻叹:“既然想挽留她,当初何必那样对她。”

“你既然觉得我做得不对,当初为什么不反对?”对于放养林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芮静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直到这一次绯闻同他扯上关系,她才第一次直接反对。

“因为你是我的老板,”芮静静静地看着他略显阴沉的眼睛,向来中性化的神情在刹那间浮上一丝别扭,“即使你所做的事有一万个人说错,我也会是第一万零一个,选择站在你旁边。”

秦初的漫不经心有所收敛,狭长深邃的眼眸微眯:“好了,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芮静无意识地将鬓角碎发撩至而后,“你也许什么都知道,唯独从来不知道我的心情。”

秦初抬手召唤服务生,一面对芮静说:“走吧,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芮静却挥了挥手示意服务生不必过来,看着他自钱夹里取卡的修长手指,苦笑:“你就不能抽几分钟时间听我说完吗?”

秦初将钱夹合上平整地放在手边,抿唇:“你想说什么?”她想说的话,他都知道,不让她开口不过是怕说出来彼此难堪。可他忘了,面前这个女人,不仅是他的得力干将,更是圈内出名的老江湖,她想说的想做的,不择手段也会达成。既然如此,也只有用他们俩的方式来解决他们俩的问题。

“去年光影邀我加盟,我没去。罗志瑜找我筹建工作室,我也没有去。你觉得是S.K给我的酬劳高过光影,还是罗志瑜的发展潜力不如林鸳?”芮静直直地看进秦初的眼底,在那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感情浮动,她终于轻叹了口气,“我是为你留下来的,秦初。从踏进这个圈子的第一天到现在十年了,你从来都只朝着前方看,可曾在意过你的左右站得是谁?”

“是你。”他声线低沉,稳妥却不带情感,“我很感谢你一路扶持。”

“我不需要感谢。”芮静咬唇,女强人的气息褪得一干二净,仿佛回到十年前她初出茅庐,到S.K应征部门助理,当时的经理正是秦初。他没有后台,不是海归,甚至没有优异的学府背景,只凭着一身过人的胆识和杀伐决断的魄力,一步步从基层走到巅峰。

“可我只能给你感谢。”秦初的语调很平,平到令芮静起伏的情绪刹那间凝固,“你是我并肩的战友,这点永远不变。”

“战友……”芮静垂下眼睫,试探地问,“那林鸳是什么%@3俊

秦初沉默地看着她的眼睛,那种隐隐的威压令芮静不自在地撇开目光:“她……”她身上的污点太多,她不适合你,她……

“她是怎样的人,我比谁清楚。”

秦初的声音在冬日午后的暖阳里,有种酥糖晒化般的柔软,而这种柔软,芮静见所未见。

第15章 软肋

终于赶在年二十九完成了所有拍摄工作,林鸳拖着行李箱下了地铁,戴了顶粉色的毛绒棒球帽,披散着蓬松的卷发,连墨镜都没戴。

在熙熙攘攘的返乡客流中,谁也没了追星的热情,家成了所有旅人统一的目的地。

众人行色匆匆,大大小小的行囊如同蜗牛的背壳交错,似乎谁也没留心背着大包,挎着行李袋,一手抱着奶娃娃的年轻女人站在手扶梯前对着婴儿推车束手无策。

孩子在哭,年轻妈妈单手抱着他,另一手肘拐着行李袋吃力地拍着小娃娃的背,尴尬无措。

林鸳登时想起多少年前,站在巷口的她怀抱着还不会独立抬头的小鱼。

娃娃哭,小狗叫,一条巷子被两个小魔星搅得令人头皮发麻。她手足无措地托着小鱼的后脑勺,口里无意识地“噢噢噢”安抚,可饿极了的奶娃娃只知道脑袋晃来晃去边哭边找吃的……

“我帮你。”林鸳走近前去,笑着同那年轻妈妈打声招呼,单手提着她的手推车乘上扶梯,又回过身,朝被她吸引了注意的小宝宝抛了个媚眼。

小孩子或许天生喜欢年轻女人,尤其是穿着鲜艳的漂亮阿姨,被小肥脸挤得快看不见的小眼睛顿时专注地盯着林鸳,小手脚脚也不再踢腾,乖乖地坐在妈妈胳膊上看美人。

离了扶梯,年轻妈妈才把宝宝放回婴儿车里,席上安全带,再抬头想和美人道谢的时候,那个娉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潮中。

林鸳拖着行李箱排了漫长的安检队,除了安检员小哥对照着证件意味不明地冲她笑了一下之外,再没有人发现居然有“十八线以上”的艺人混迹在普通旅客当中,她几乎又想在微博上发一条得意洋洋的DOG脸,表达一下小雀跃。

可今天林鸳不敢,自从小号被扒皮,大号被围观,她就不敢随意暴露行踪了。

坐在候机室的落地大玻璃前,林鸳拇指翻飞快速地编辑着短信“周老师,我在候机,前序航班有点延误,到点了就让小鱼先睡,不要等我”猛地有人在身后轻轻说了句“你好”,吓得她手指一滑就按了发送。

对方显然也发现自己惊吓了林鸳,捂着嘴踌躇着不敢靠近。那是个十□□岁的圆脸姑娘,推着贴着五花八门贴纸的黑色大行李箱,一米五出头的小个子,乍一看像个没成年的小孩子。她怯生生地看着林鸳,仿佛如果美人有一丁点不高兴的意思,她就立马弃箱而逃似的。

林鸳眨眨眼,左右看了眼,左手边的大叔在忙着打电话,对面的几人抱着手机看视频、打游戏眼皮也没抬一下。

“我?”林鸳指着自己的鼻尖无声地问。

姑娘见她眉间并无不快,顿时眉开眼笑,两只深深的酒窝嵌在小肉脸上,指着林鸳右手边的座位:“我可以坐这里吗?”

林鸳微笑点头,见那小圆脸将身后的背包放在椅子上,然后捏着卡通壳子的手机,小小声地问:“林鸳姐姐,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

欸?

林鸳凤眼一眯,抬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圆脸也跟着食指挡着嘴,希冀的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林鸳招招手,示意她坐下,两人肩挨肩坐着,姑娘伸长了手臂,自拍镜头还是不够远。

“我来吧。”林鸳轻声说,取了姑娘的手机,自己朝前面挪了挪,近大远小,顿时两张胖瘦差距极大的脸蛋看起来竟不那么悬殊了,连拍了两张,她才归还了手机,“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女孩将手机双手握在胸口,努力地压低兴奋的声音,“林鸳姐,我真的超级喜欢你……刚刚出地铁我就看见你了,可是不敢来打招呼。”

“为什么不敢?”粉色唇膏滋润的唇线条温柔,穿着白色长羽绒衣的她看起来柔和许多。

是啊,为什么不敢?陈菲看着面前如沐春风的偶像--这明明就是个美丽的邻家姐姐,狗仔去死,喷子滚出!她就知道相由心生,长得这么美……才不会是恶人呢。

说来也巧,二人不仅同一航班飞往昆明,座位也恰是相连。

飞机降落的时候,陈菲已经在心底将自己晋升为林鸳的头号粉丝。

这样风趣又和善的明星,坐普通座还和粉丝闲的明星,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二只好不好?更何况……人家还美若天仙。谁再敢说林鸳是整容,她第一个跳出去给他嘴巴贴封条!哪个整容脸能笑得这么生动自然,哪个整容脸能让她一个好端端的大闺女感觉自己都要被掰弯了。

下了飞机,两人才互道珍重,各自出发,林鸳想着自己蜿蜒曲折的前路不由头皮发麻,可再一想很快就要见到小鱼,似乎一切就又都不算事儿了。

转乘了近两小时的火车,下来又坐小巴士颠颠簸簸地开了一个多小时,再换电动三轮车在曲折的山路一路攀行,直到日落时分,林鸳才终于看见了周家寨的标志性塔楼。

林鸳精疲力竭地下决心,等小鱼上了中学,一定要带他回N市,当然,还有周老师。

夕阳西下,霞光落在寨口的石柱与木栅栏,因为正是晚饭时间,几乎没什么人,林鸳下了车,登上几十级台阶,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大石上的小男孩。

男孩七八岁的年纪,此刻盘腿坐在石块上,脑袋一冲一冲竟是要睡着的模样。

林鸳上前轻轻喊了声:“小鱼。”

小鱼身子一歪,险些从石头上掉下来,幸好被林鸳扶住了身子,看清了来人立刻笑成一朵花儿:“姐姐!你回来了!”一边说着从石墩上跳下来,抱着林鸳的腰亲昵地又蹦又跳,不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倒想个未及学龄的幼童。

林鸳双手拖着小鱼的下巴,令他抬起脸来,细细地看着他与自己有三四分相似的眉眼,然后温柔无比地摩挲着他的短发:“等好久了是不是?姐姐回来晚了,让小鱼在这里吹风,冷不冷?”

“不冷,不冷。”小鱼憨憨地贴在林鸳的身前,连体婴似的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林鸳自腰后握住他的手,果然冰凉,忙给他塞进自己衣兜里暖着:“乖,回去再说,叔叔一定等急了。”

小鱼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心满意足地傻笑着跟在身边。

寨里的阿叔阿嫂看见林鸳,无不喜笑盈盈地过来打招呼,小孩子也是欢天喜地地打屋里跑出来“姐姐姐姐”地叫唤。

林鸳一一地打了招呼,一个名字也不会弄错。

直到走到周家门口,老远就闻见菜肴喷香,远远瞧见屋里人双手在围裙上擦着走出来,林鸳笑着迎上去:“周老师,我回来了。”

“好好好,”周学睿抬手拎起林鸳的沉箱子,原还想搀着小鱼,可惜后者已经八爪鱼似地黏在林鸳身畔,“饭菜刚刚做好。”

林鸳走进屋里,看着满桌饭菜,温柔地笑道:“我一直都这么有吃福啊。对不对,小鱼?”

“姐姐说的都对。”小鱼笑嘻嘻地蹲在林鸳面前,托着下巴,盯着自家姐姐,怎么看也看不够。

“小鱼,来洗手,吃饭。”周学睿将行李安置好了,转身回厨房盛饭,一面招呼小鱼。

看着雀跃着跑进厨房的小鱼,林鸳走到门口,轻轻靠在墙边,软声道谢:“照顾小鱼……真的辛苦你了,周老师。”

三人围坐在桌边,七岁的小鱼还需要用儿童安全椅才能叫人放心,碗和勺子也都是儿童放跌摔的款式。林鸳将菜撕碎,放在小鱼的碗里,低垂着眼睫看他吃得香甜,心中又酸又软。

周学睿看着林鸳又怜又痛的神情,自然知道林鸳心里不好受,只管挑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同她聊。直到饭后,林鸳替小鱼洗了脸,擦了手脚,又将他揽在怀里哄了许久哄睡着之后,两人坐在客厅里,才终于敢敞开来了聊。

虽然小鱼听不懂,但林鸳坚持许多话决不在他面前说。

“周老师,小鱼胖了,可你却瘦了……”林鸳看着周学睿瘦削且渐显疲态的脸旁,不无关切,“这里虽然四季如春,但到底是偏了些,每天去学校都要走好远的山路,你的腿还吃得消吗?”

周学睿手里拿着一件小鱼的棉袄,就着灯光穿线,穿了许久没穿进,被林鸳接了过去。他笑着说:“年纪大了总归是要差点意思,不过我觉得这里挺好,小鱼跟孩子们玩得也好。”

林鸳穿好了线,又起身从他怀里去了小鱼的棉服过来,果然在腋下找到个划口:“生活费够不够?如果不够你同我说,我有积蓄。”嘴上说着,手里的动作却很娴熟,针脚细密平整,很快就将炸裂的豁口密密的风合起来。

周学睿取下老花镜放在一边:“够,这山里有什么可花钱的地方?再养两个小鱼都够。”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阿鸳,我听老徐家女儿跟我说,你在外面过的不开心……不然的话,咱别做了,哪怕这山里待不住,在昆明找份正经工作也好。”

“徐佳佳说什么啦?看把你唬的,我这老江湖还能有什么不开心?”林鸳咬断了线,将衣裳展平了看看,洗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脏污。周学睿当真是把小鱼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养,就算是亲生父子,能像他这样又当爹又当妈的恐也不多。

“好久没在电视上见着你。”周学睿将小鱼的衣裳叠起,“但娱乐圈那些事,我之前还是有所耳闻的。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在外面,也没个靠山,我真怕你吃亏。”

林鸳笑得春暖花开,起身打开行李箱,把给周学睿和小鱼的新衣一一取出来,铺在桌上,一面说:“我不叫人吃亏就不错了,谁还敢叫我吃亏?以为我林小虎是浪得虚名?”林鸳属虎,逗小鱼开心的时候,她一直自称小虎。

周学睿一手摸着新衣柔软的质地,慈爱的目光落在她无瑕的侧脸:“我只问你一件事,叶景琛……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第16章 豪门

天色已晚,小村街道一片宁静。从窗口可以看见护院的大黄狗安安静静地趴在篱笆墙下,蜷着身子正在小盹。

林鸳半开玩笑地说:“我男朋友可太多了,周老师你问的是哪一种?”

周学睿瞬间敛了笑容,正色:“小鸳。”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林鸳忙举起小鱼的衣服挡在自己脸前,“既然你听说了叶景琛和我的事儿,估计娱乐八卦也看了不少吧。狗仔恨不得说我跟每个合作对象都有暧昧,和每个投资方都有关系,这你也信啊?”

“我知道你不是乱来的孩子,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我懒得看。”周学睿目光深沉,打量着面前女孩的面孔,白皙的脸颊已有淡淡红晕,“我只想想确定你跟叶景琛。”

“为什么要特别在意他?”

周学睿不答,只静静地看着她。

林鸳对周学睿的感情非常复杂,当年她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医院里躺着重伤的小鱼。而她就像站在聚光灯下的小丑,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崩溃,看她沦为社会新闻上的一角报道。周学睿在那时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只为了青春少艾时与卢筱蕊的一段青涩感情,毅然伸出了援手……若是没有周学睿,林鸳恐怕根本走不到今天。

对于周学睿,林鸳有感激,有孺慕,还有替代母亲的深切愧疚。

她很早就知道周学睿,幼年时她曾多次耳闻他们那段故旧往事。

那时卢筱蕊刚刚十七岁,凭着优雅的身段和端庄柔美的相貌,聪慧伶俐的性情,随着几部红色电影一跃而成明日之星,而彼时年轻的周学睿早已凭借一支笔杆笑傲江湖,这样的两个人可说青梅竹马,令人艳羡。可光阴匆匆,卢筱蕊最终却选择嫁给了林鸳的父亲林剑锋,人都说周学睿写书十年,也买不起林家一辆进口车的车轱辘,卢筱蕊这样的美人,终究还是得配财子。

可当年的人谁又会料到,当美人香消玉殒,正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挺身而出,将她的一双儿女林拉出泥潭?

“周老师……”她想正面回答周学睿的问题,反倒不知如何开口,“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你看我给小鱼买的这身衣服,好不好?”林鸳提着手中橙红色的小袄,“看起来做工精良,是商场里的好东西。可这衣裳,放在叶家,保姆的儿子都不会穿。只要是进出他家家门的东西,就没有一件我买得起的。何况人。”

周学睿却笑了:“你也曾经是富家千金,可那又怎样?钱财这东西,来得虽慢,去得却快。拿这个来衡量你们俩的可能性,小鸳,我以为你不会这么肤浅。”

林鸳信手剪掉一根短短的线头:“我从前比这还肤浅呢……这个,已经是我在圈里耳濡目染之后长的心眼了。叶家门楣太高,我不会去自取其辱。周老师你放心,我……和我妈妈,终究还是不同的。”

“嫁给你爸爸,我从不觉得你母亲做的有什么不对。”周学睿的话令林鸳不由侧目,“人往高处走,这没有错。实在要说她有什么错,错在她选择的高处并没有她爱的人。”

林鸳一愣,就听他温厚的嗓音继续说:“我问你和叶景琛的关系,可你口口声声答的都是你和叶家有天壤之别。叶家怎样,与你何干?”

“我……”她自卑。这三个字,她知道,想必周学睿也知道。

“你喜欢叶景琛。”周学睿笑了笑,“这当然不算秘密,你们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没几个不喜欢他。但可能,这世上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喜欢他这么久的小姑娘。”

有没有比她更久的人,林鸳不知道,但她一定比万千迷妹喜欢叶景琛更早、更早。

“如果你父亲还在世,你仍旧是林家大小姐,是不是就觉得自己离他近了?”周学睿呵呵一笑,“钱这个东西没有的时候想要,有了,足够多了,也就是账面上的数字。对于叶景琛而言,也许并没有你这么看重它。”

“周老师,你知道我……不光是为了钱。”

周学睿看着她和年轻时的卢筱蕊相似的面庞,不由撇开了视线:“你长得跟你妈妈很像,只不过她为了能和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比肩,不择手段,而你少了她那种狠绝。”

“我不想像她。”她不想步母亲的后尘。

“她……唉,不说了。”看着林鸳低落的神色,周学睿起身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你就没有想过,你也许可以靠自己,站得和他一样高吗?我不是说叶家,我说的是叶景琛这个人。”

林鸳抬眼,静静地看向周学睿那双清明睿智的眼睛,他也曾身在繁华世界名利场,不说腰缠万贯但也与各界大腕觥筹交错过,若不是甘愿急流勇退,难说哪一日文坛封神也未可知。他见过许多风雨,却选择带着曾经的爱人与别人的智弱孩子幽居深山。

“在那个奇怪的圈子里呆久了,容易迷失自我。”周学睿将滑落肩头的棉袄朝上扶一扶,“你啊,别总想着挣钱还债,也该想想自己的未来了。”

忽然,从卧室里传来小鱼的嚎啕大哭,林鸳连忙丢下手里东西冲过去,只见小男孩穿着单薄的秋衣秋裤坐在被窝外面,揉着眼睛哭得伤心欲绝。

林鸳忙坐到床边,将他瘦小的身子揽进怀里,轻声轻气地安抚:“别怕别怕,做噩梦了吗?姐姐在,不要怕……”

卧室漆黑,周学睿站在门口,只能看见黑暗中女孩微弯的纤细腰身,又听见她柔声说:“周老师,你先睡吧,我来。”

小鱼七岁半了,智力水平还不过三岁。哭闹起来,像个幼童一般要背要抱要亲亲……林鸳花了近半小时的工夫,双手托着他的屁股,让小脑袋靠在自己肩头,换着各种歌谣唱,才终于重新将他哄睡着。

若不是职业需要,她一直有健身的习惯,换一个姑娘还真的没办法抱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整整半小时不松。

林鸳才刚刚钻进被窝,小鱼就像吸铁石一样吸过来,蜷在她怀里哼了声,又睡沉了。她这才有空划开手机来看,有两条未读的短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