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等我能画出更多的东西,就能体会到乐趣了。而且,我总要找点事做吧,动画虽然好看,也不能总看啊。

李灿灿每星期来三次,每次两个小时,她教我的时候应该说事很负责的,但是,也很机械。我问任何问题,她都会很用心的解释,但我不问的,她也不会主动解说。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我不耐了起来。

“李老师,我今天还要画方块吗?”

她点点头,用平静无波的声音道:“是的。”

“那我还需要画多长时间?”

她眼皮也不抬,给我一个时间:“三个月,如果达到标准的话。”

意思是我达不到标准还要继续画方块?

“李老师,我觉得我画的已经很不错了。”不是我自夸,这方块我画的真的是非常非常的不错了,不管李灿灿来不来,我每天都练习两个小时,绝对算得上好学生。

“是的,邢先生你很用功,不过还不够,我当年足足练了三个月才开始画苹果,我想,我也算是个用功的学生了。”

我笑了。

“李小姐,你觉得我还有可能当画家吗?我学习画画只是出于兴趣,我没有想过要画出什么成就,也没想过以此为生。所以,我想你的主要工作是怎么鼓励我的这种兴趣,而不是扼杀它。”

三个月的方块儿?之后还要再画见鬼的苹果?我再有兴趣也会被消磨光的!

李灿灿看着我,过了一会儿点点头:“是的,邢先生,是我疏忽了,那么邢先生想画什么?”

“我想画人。等等!”一见她的目光向放石膏的方向转,我连忙出声,“我想画点有趣的。”

她抬了下眼睫,我吞了吞口水,有点不好意思,从桌上摸出张大大的海报:“那个,我能画这个吗?”

我露出微笑,却不好意思抬眼,不过我还是感觉到一道诡异的目光从里李灿灿身上传来。

“泰王骁宗?”

我惊喜的看过去:“李小姐也喜欢十二国记?”

“是的,很喜欢。好吧,如果邢先生喜欢的话,就画这个。”

这种平淡的回答,让我有一点受挫折的感觉。只要我喜欢的,亦从来就没有阻挡过,我喜欢看动画,他就帮我买来所有的正版DV,很多很多的海报,还有很多很多的玩偶。

当然,我毕竟是男人,又这么大了,所以那些海报玩偶大多被我收藏在储藏室里,很少拿出来的。不过虽然很支持,亦却对动画没什么兴趣,杰姆阿翔也同样,虽然他们都没什么,不过我还是能感觉到他们对我喜欢动画不是很理解。

现在好容易出现一个志同道合的,结果我还没来得及兴奋,对方就给出了冷淡的反应,我不面有些讪讪的。

李灿灿教给我一点技巧,就让我自己练习了。虽然还是简单的线条,还是要经常的涂饰擦改,不过我的心情可是要比画方块好上几百倍,我很用功的画着,希望能有一天画出完美的骁宗。

什么?我喜欢骁宗?错错错错!我喜欢十二国记,也很喜欢里面的人物,但都只是很平常的喜欢啦,就像我同样喜欢尚隆,同样喜欢阳子。而我,之所以对骁宗比较偏爱,只是因为……他和亦有点像哦。

当然,我家亦的头发不是白的,眼睛也不是红的,但,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像。恩,也许是那种表面看来有点冷酷,但其实很温柔的气质吧。

骁宗给我的动力当然比方块大大的足,我终于体会到了画画的乐趣。同时,我觉得李灿灿对我也比先前……恩,温柔了些?可以这么说吧,反正不那么冰冷机械了。

然后,又过了半个月,那恐怖的日子再次到来了。

“蕴蕴不要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亦吻吻我的嘴角,吻吻我的耳朵,将我搂的紧紧地,仿佛想借此把全部的力量都传递给我似的。

“是的,我知道,我不怕,不是很疼的。”

我抓着亦的领口,尽量是自己的声音不要太过颤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已经二十六岁的绝对成人的男人,害怕打针简直就可以用懦弱来形容了。但是,我还是怕,怕得很没有道理。我并不是怕痛,虽然疼痛令人不舒服,但与其被针扎一下,我宁肯挨一刀。

不仅对针头恐惧,我对整个医院都没有任何好感。这可能是因为我先前在医院中躺太长时间的缘故吧。

从我醒来,到能够下地,然后到能够进行基本的活动,整整用了半年的时间。在那半年里,我不停的打针吃药,不停的做各种检查,不停的做复建。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厌恶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害怕针,一看到那冰冷的针头,我就有种眩晕感。

如果没有亦的支持,我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能从医院里出来,也许不用一个星期,我就崩溃了吧。

那时候亦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的陪着我,给我擦汗,告诉我不要怕,告诉我他会一直陪着我。他给我讲了很多我们的故事,虽然我依然想不到哪怕一点一滴的我们的过去,但在这种永远充满关怀的声音中,我的确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所以即使现在我怕的要死,我也不想让亦再担心了,只是,我虽然下定了决心,却没办法改变客观事实。随着医院越来越近,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僵,我想我的脸色可能也变得越来越白,因为亦的语调虽然没有变化,但眼中已经充满了焦虑。

医院终于到了,我几乎是被亦抱进去的。我是这里的熟客,医生护士也早就预定好了,所以没有耽误一点时间。

量血压、做脑电图、做心电图,总之从头到尾全部都检查了一遍,然后,终于来到了最后一项。

“可以不做吗?”我可怜兮兮的看着对面的医生和化验员,我知道自己很过分。这是一家大型的综合医院,在全国都很有名气,每天都要医治大量的病人,连挂号都很紧张。但现在几个医生和测量员都集中在这里,只是为了我一个月一次的检查……虽然说亦有这家医院的股份,但如果不是我这么懦弱,也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

但是,还是那句话,我虽然知道,可,还是很怕。

“这一项真的不可以去掉吗?阿钟。”

知道我的恐惧,亦向我的主治医生问道。

“如果你放心的话。”钟医生给出一个很淡然的回答。

沉默了片刻,亦转向我:“蕴蕴……”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知道!我恨你,钟医生!少做一项又不会死,少做一项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全身上下连骨头都拍了片子,做了测验,为什么还非要验血?!

“好了,小蕴,把手伸出来吧,你知道,即使再拖延时间,你也是要做的。”

钟医生毫不留情的继续打击我,而亦放在我腰间的手也更用力了。我低下头,用尽全身的自制,慢慢的抬起左手。旁边的阿翔立刻按住我的手腕,固定在桌子上,而亦也抬起受捂着我的眼睛。

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但感觉却更灵敏。化验员拿起了酒精,又拿起了棉絮,然后,一个轻微的刺痛就从无名指上传来。

老实说,并不是很痛,无论是护士还是化验员,亦给我找的都是最有经验最好的。但是我的心脏还是在那瞬间猛地加快的跳了起来,身体开始颤抖,一种极度的恐惧揪住了我,我想大叫,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没事了,没事了,蕴蕴,已经结束了,已经结束了。”

亦在我的耳边不停地道,我慢慢的回过了神儿,只是,心跳的依然厉害,而且还有一种茫然感。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在这里做什么?

“已经结束了,蕴蕴,不要怕了,这次的检查已经全部做完了。”亦捧着我的脸,认真道。

哦,是了,我是在做检查,一个月一次的身体检查。

“已经结束了?”

“是的,已经结束了。”

我长吁了口气。钟医生笑道:“是的,小蕴,你这次的刑罚已经结束了,化验报告最晚的两天内也可以出来,如果基本正常的话,你以后……”

我眼睛一亮,立刻叫道:“我以后就不用来了?!”

“很遗憾,还是要来,不过可以三个月再来一次了。”

我有点失望,不过想到三个月一次总比一个月一次的好,也就释然了。因为这个消息,我的精神要比以往检查出来的时候要好很多,出门的时候甚至能自己走了。

在路过自动贩卖机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口渴:“亦,我要喝水。”

“好。”亦去掏钱包,然后,立刻出现一个尴尬的问题,没有零钱。不仅他没有,阿翔也没有,另外的几个保镖身上同样没有。

这是什么事呀!

就在我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出现一个带笑的声音:“没有零钱是把,我愿意换哦,不过要高价啊。”

说这话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年轻人,他留着搭到肩膀上的半长发,留海挑金,衬衣上开了三个纽扣,下身是一条乞丐风格的牛仔裤。但很奇怪的是,这样的穿着,却仍显得他很斯文很干净。

他的眉毛很浓,眼睛很大,笑眯眯的,几乎是第一眼,我就对他很有好感。

“哪,不要说我放高利贷哦……然?!”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惊讶,眼睛大睁,不可思议的瞪着我:“然,真的是你吗?然!”

他表情非常激动,但立刻就被阿翔栏住了。亦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你认错人了,先生。”

“可是……”

他的目光在我和亦之间来回徘徊,想要再说点什么,但亦已经低声对我道:“蕴蕴,车上有水,我们回去喝好不好?”

我点点头,跟着亦走进电梯,在走进电梯的同时,我回过头,那个青年正一脸急切的看着我。他的表情,不像是认错人啊,他会是我过去认识的人吗?不过,他叫我然,这不是我的名字,想来还是他认错了吧。

“蕴蕴中午想吃什么?”

我不满的瞪眼:“为什么总问我想吃什么?难道我除了吃就不知道别的吗?”

亦笑了:“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去吃小肥牛了。”

“不要!”

我立刻反驳,然后听到亦低沉的笑声。

小肥牛很好吃,汤料很好,肉质也是超赞的。所有的牛肉全部都是从草原上空运过来的,每一张都削的薄薄的,在锅里一涮就可以捞出来,肉质鲜美,入口即化,配上辣辣的锅料,简直让人恨不得将舌头都吃下去。

“你也吃啊,不要老给我加啦。”

亦一直吧食物往我的碗里送,自己倒没吃几口。

“火锅就要快点吃的。”

“慢慢吃,不要急,没人和你抢的。”

亦拿纸巾帮我擦了擦汗,顺嘴吃掉我筷子上的青菜,这个过程很快,但在我眼中却像个慢动作,仿佛那青菜被拉长了无数倍,一点一点的被他嚼到口中。然后我的脸也一点一点的烧了起来。

“怎么了,舍不得这根青菜,要不要我还给你?”

他的眼角微微上斜,我立刻奋力摇头,再次把脸埋到了饭碗中。然后,那可恶的笑声又响起了。

小肥牛吃的我辣嘴辣喉咙,直接的后果就是晚上有点闹肚子,不过我可不敢说出来,否则亦再抓着我去医院,那我不就惨了。好在这只是食物上的一点点不适,并没有太大的症状,亦也没有发现。

第二天,是李灿灿来教课的日子,现在我的技术已经比过去好太多了——起码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看看我笔下的骁宗,已经有几分想象了嘛。

“恩,看来邢先生是很用功了。”李灿灿拿着铅笔对我前天才赶出的一幅画做着点评,“这里就处理的很好,不过这里就有点欠缺,邢先生不要急着非要画的很像,最重要的是线条要处理好……”

铅笔削的很尖,很黑,黑的发亮,如同一个针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可是我的目光却被那笔尖吸引住了。于是那黑色的笔尖越来越亮,越来越像针。

指尖开始颤抖,心跳开始加速,空气越来越稀薄。

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我不知道,可是,却本能的想抗拒。

“邢先生?邢先生?”

我听到李灿灿的声音,我模模糊糊的想回应。不能让她惊动别人,不能让亦知道。

我这样想着,可是,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觉得这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但后来李灿灿说其实不到两分钟,在她发现我不停的冒虚汗的时候就去叫杰姆了,但这些我已经不知道了,我最后的一个印象就是一声巨响。

第2章

很黑、寂静、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感觉中却有东西在存在着。

很危险,很恐怖,就像潜伏在黑暗中的狼,只要我转过身,它就会把爪子搭在我肩上。

我瑟瑟的抖,但令我恐惧的是我竟然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亦呢?亦呢?

嗤——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声讥笑,然后,一个身影慢慢的浮现。那个身影很模糊,只能看到瘦,非常的瘦,但不知为什么却给我一种熟悉感,好像那个人是我最亲近的。

是我的亲人吗?但好像没有听亦说过我还有什么亲人,那么,是我的朋友了,可是,好像以前也没有见过。

我向前走去,我想看看那个人的样子,也许看到了,我就能想起来了。但我向前一步,那个人就后退一步,我赶得急了,那个身影竟开始变淡。

“你是谁——”

我终于发出了声音,却没有得到答案。

唇边一凉,我睁开眼,就见亦正拿着棉球给我的嘴唇沾水,他的眼圈有点黑,神情带着淡淡的疲惫,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蕴蕴?”

他的眼睛一亮,同时将我的脸向右摆,于是我知道又挂上了水。果然不到片刻,就感到左手一凉,同时亦也松开了手,我暗松了口气,看来这次的问题不是太严重,否则亦是宁肯把我的眼睛蒙上去也不会罢手的。

“小蕴醒了?”钟医生很快就到了,不知道不是故意宽我的心,他点了点头,“恩,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我只能笑笑。

“好了,小蕴,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在你昏倒的时候,我们已经重复了一遍身体检查,事实证明上次的检查并没有错。”

一边说着,一边意有所指是的看了眼亦,我可以想象在我昏倒的时候钟医生遭受了什么待遇。不过,又做了一遍检查……我不知道是该哀叹自己的倒霉,还是庆幸糊里糊涂的逃过了一劫。

“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回过了神儿,我有点不好意思,“只是,只是把笔尖认作针头了。”

为了不做要重复几遍的蠢事,后面的那句话我的音量并没有放低,不过一说完我就低下了头。无论我有再多的理由,但一个大男人怕针,而且怕到这种地步,也总是……很丢脸的。

“小蕴,抬起头。”

我仰起脸,还没回过神,就看到一个食指正对着我的眉心,一阵眩晕,我反射性的抬起胳膊,闭上眼。

“你做什么?”是亦的声音,带着怒气。